“你……你一直看着我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好紧张;他的目光说不出是严肃或是温和,但却很奇妙的让人呼吸紧迫。
她没发现,自己原本感到难过、悲伤的情绪现在全消失了,她现在在意的只是——为什么他听了她的回答之后就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来纽约找我?”他缓缓开口。
他的问题让她心脏猛地怦然,这是她最怕被问起的问题,因为连她也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跑来纽约,那是好多种她也不明白的心情作用下的结果;如果简单点的说,大概是……是因为想见他吧?
“谁、谁来找你啊?是正巧碰到而已!”她结巴而嘴硬地道。或许她是想见他,但要她承认?那可太丢脸了!
“说实话。”他逼近她,气息直接吹拂在她脸上,有种形容不出的沉缓魄力。
“我……”他逼人的目光让她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嘴硬,只好很别扭又小声地开口。“那天早上你不说一句话就离开,我……很难过,我以为你娶我是因为深爱的女人死了,所以才会在路边随便捡一个人结婚,可是何奶奶又说没有,要我自己来问你,所以我就来了……”
“你可以等我回去再问,不是吗?”他要的可不是一个来“求证”的小妻子,这个答案,他不满意。
“可是房子好大,空荡荡的……”她知道这不是原因,却拿出来搪塞。
“我不是请何奶奶接你回本家?你如果不愿意,她可以留下来陪你。”他一步步的用话逼她,绝不轻易放弃,他非要听见她说想见他!
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心被她偷走了,可不允许她的心还在外飘摇。
“可是你不在!”突然,话没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但才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钻地洞!
这不就摆明了她很在乎他、想看见他吗?
这真的好怪,明明她一直觉得他是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他呢?她的脑子里再没有宸宇哥哥的影子,充斥的全是他邪魅又温柔的笑容,以及那双专注只看着自己的黑眸。
其实好像从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她脑中宸宇哥哥的影子就愈来愈薄弱,而在不知不觉间,她脑中、心中就全被他侵占了。
“你希望我在是吗?你在乎吗?”虽然她的回答让他比较满意了,可是还不够,他要更明确些。
但他没发现,自己望着她的眼神中竟有些企盼的光芒;而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他,此刻竟会觉得不安,想得到那种毫无语言技巧可言的“确定答案”。
区亦翎眨了眨眼,看着他那不同于她所熟悉的那种玩笑式或冷淡的眼神,那种想钻地洞的感觉顿时消散许多,她几乎是呆愣地点了点头。
而这一步跨出后,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困难了。
“那天早上,我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再拿话气我,结果你不说一句话就冷冰冰的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觉得好难过,一直在家等你回来,结果你却到纽约来了,所以我也来了……”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犹豫,但又深吸口气继续道:“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摆脸色,不理我就离开了?还有今天早上也是……”到这儿,她又顿住,头也再度低了下去。
今天早上她真的好难过,经过昨天他那么温柔的对待,但一醒来她却又独自面对空寂的房间,她内心的空虚与渴望见他的情绪强烈地冲击着她,那种感觉她真的无法形容,就只是难过、难过、好难过。
她的话让封律心底漾起了温柔的微笑,知道她心里确实有他,让他突然有种放心的轻松感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原来绷得那样紧;她的话可以让这根弦轻易断裂,也可以柔缓地将之放松。
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该是他解答她心里疑惑的时候了。
“我先告诉你,你猜想出来的那个‘死去的恋人’根本不存在。而那天我来纽约,是因为你的话让我难以忍受,我不能接受你心里有其他男人的事实,我很愤怒,你确实刺伤了我。”解释这些话,让他别扭极了。
现在想想,他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的行为,根本是种孩子气的表现,和她不相上下。
“我很生气,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过,但你的话真的让我心底起了很大的波涛,那种强烈的怒气让我甚至想找到聂宸宇,然后杀了他,让你的心里只能想我一个人!”他的语气虽然强硬,但事实上心里却是难堪极了,翻出心里的秘密让它见光可不好受。
区亦翎瞪着圆圆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除了开玩笑气她外、总那么冷静严肃的男人,想不到他心里竟有这么像小孩子的一面——没错,是像小孩,除了小孩子心里作祟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说:想杀了聂宸宇,让她的心里就只有他?
可是他的这份心情却让她好开心,由衷地感到一种飘飘然的喜悦。这证明他不是随随便便的娶她喽?
从前,爸爸总说她对宸宇哥哥的感情不是“爱”;她不明白,她这么喜欢宸宇哥哥,难道不是爱吗?可是爸爸却说,当爱情来的时候,强烈的心痛与飞上天的喜悦感觉就会让她明白;当恋爱时,她的心情可以因对方的话在两秒内产生天差地别的变化,他的一句话可以送她进天堂,或将她坠入地狱。
是真的吗?当看不见封律时她的确感觉到心痛,心里还很闷、很闷;而现在他的话的确让她感觉到心安和无比的快乐。
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就是爱了吗?她的确尝到了心痛与喜悦,的确心情起伏很大,可是她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爱上一个人?
他一直是她认定的“陌生人”,只是在路边遇见的人,她怎么会这么简单就爱上他?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她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对呀,随便爱上一个人不是太没志气了吗?她才不是“爱上”他呢,顶多只是“喜欢”而已!而且——
“那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不在?”就算那天他不是真的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今天早上要怎么解释?她还是很介意。
“我只是到楼下替你挑一套衣服,明明看你睡得正熟不想吵醒你,但想不到才离开一下,回来就见到一个泪人儿。”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刚才她哭得淅沥哗啦的地方,弯身捡起一套被丢在地上的白色洋装,展示在她眼前。“如果样式不喜欢,我可以带你到其他地方再买。”
“你是去替我买衣服,真的不是——”
“‘拍拍屁股就走人’是吗?”他直接抢下她的话,调侃道。但立刻遭到她凌厉的视线攻击,他于是微笑,再度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衣服道:“好了,不逗你了。怎么样,要试穿吗?你如果想穿‘国王的新衣’出门,我可不许。”
“出门……你要带我去逛街吗?”她的眼中露出像小狗听见主人说:“散步喔”一样的光采,大大的黑眼瞳充满了期待。
看她的神情就像只小小狗,她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是高兴得摇来摇去。“你想的话当然可以,不过得等我工作结束。不早了,我待会儿要开会签约,你快换了衣服跟我出去。”
“你是要我跟你去签约?”她有点惊讶,但并不反对,事实上她还有点想看看他工作时的样子哩!
“是啊,这里这么‘空荡荡的’,留你一个人,我怕你又要哭成泪人儿了。”他故意道。其实他是怕她如果自己出去乱晃,万一再遇上什么意外,他可不能忍受,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带在身边。
“我才没那么爱哭呢!”她捉了枕头就向他掷去。
现在的她早忘了刚才还在心里烦恼的“爱”与“喜欢”的问题,只是单纯地感到开心——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开心。
第八章
区亦翎噘着嘴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深绿色的墙壁将她的一身白衣衬得十分显眼,东方人特有的乌黑、丝缎般的长发自然地垂散着,大大的图眼、小巧玲珑的嘴,漂亮得就像特别摆饰在长廊上的娃娃般,来往的人无不投以注目的眼光。
漂亮的娃娃在生气呢!
见到她气鼓着脸的模样,每个人心里大约都是相同的想法。
区亦翎的确很不高兴,心里正生着小小的闷气。
结果,她跟封律来签约根本就只是坐在会议室外“干等”嘛!
一到这栋大楼里,他就和自己的部属及律师会合,然后像嘱咐小孩“要乖”一样的要她坐在会议室外的长廊上,这样她哪里看得见他开会工作的样子啊!
哼,骗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看看他工作的样子,在她脑海中的想象,他开会的严肃表情一定很好看,特别是他穿着西装、说话沉着的样子更是引人注目。就连刚才进大楼时,还有好多人对他投以注目礼呢!
走在他身旁,她既高兴又有些骄傲。再怎么说,他可是她的丈夫呢!唉,不可否认,她大概真的有些小小虚荣吧!
不过她想进去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个代表另一方的签约女律师。
那个女律师出现时,就像带来一道光芒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穿着一件贴身的火红色洋装,火辣辣的身材就像电影里的性感女星一样,唇上涂着相同的艳色口红,金色长发发披散在肩头,说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这其实不打紧,她长得漂亮是她自己的事,与她无关。但她却好像很刻意的接近封律,还用那种媚人的笑容与他说话,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而且她很不喜欢她看着封律的那种眼神!
当封律介绍她是他的妻子时,她看见那名女律师眼中出现了很惊讶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
她从来不是什么敏锐、敏感的人,但她确实在那女律师眼中看见了敌意。
而且,当她那种既惊讶又带着敌意的眼神消失后,换上的却是种把她当小孩子般的眼神,甚至当会议室的门被关起时,她还刻意地勾住了封律的手,背着他对门外的自己投以一个挑衅的眼神!
“呀——可恶!”她突然气愤地低叫一声。一想起那个女律师刚才的眼神,及她勾住封律的动作,她就气得想跺脚,而他竟然没有拒绝她那种亲密的动作,真是气死人了!
“嘿,小姑娘在生什么气呀?”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兀自沉浸在气愤中的区亦翎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看见一张和声音一样陌生的男性脸孔,她顿时警觉地往后缩了一缩;昨天的事给了她非常大的教训。
她紧张地四下望了一望。这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大楼内部,应该不会有人在这边抢劫吧?
“不记得我了?你应该是昨晚打搅了我和封律的那个小女孩吧?”詹森笑了笑,没等她回答就主动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
这个小女孩昨天看来分明就像个小乞丐,但今天洗干净、换了衣服后可完全不一样,变得漂亮极了,他还差一点认不出来呢!不过领导者的锐利目光可不容小觑,他不会认错的。
“呃?”听他提起封律的名字,区亦翎一时有点愣住了。
昨晚她打搅了他和封律?她怎么没印象?
昨夜的紧张、害怕、恐惧,还有见到封律那一瞬间的欣喜,让她完全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那时世上仿佛就只剩封律站在自己眼前一般,她的眼中就只有他,就连当时自己被人喝了一声也没发现。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过看你昨天那么狼狈的样子,大概真的吓坏了吧!”对于她不记得自己的事,詹森并不以为意。
“不过纽约的确是个可爱又可怕的地方,你是和封律走散了是吧?难怪从我见到他起,他就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以后你可别随便跑离开哥哥身边呀,很危险的!”他当她是封律的妹妹,是来纽约时走散了;在他眼中,区亦翎看来就像个十四、五岁的东方小女孩。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以封律这么聪明优秀的人,怎么会在妹妹走失时不去报案,而是一个人板着一张脸呢?
听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区亦翎只是吃惊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以为封律是她的哥哥吗?
见区亦翎一脸惊讶,又有些畏缩的模样,詹森笑了笑。“啊,你不懂英语是吗?没关系,长大以后再学,英文很重要的。”
不懂英文?谁不懂英文啊?她的英文可好得很呢,读原文书也没问题!
“我懂啊!”她一开口就是反驳他,她最不喜欢人家把她当小孩子了!“而且封律不是我哥哥,是——”才想说他是自己的丈夫,会议室的门就开了,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首先走出来的就是封律和那名女律师,她几乎是紧黏在他身边,看得区亦翎一肚子气。她中断了想说的话,站起身才想上前分开他们两个,封律的视线却直接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詹森先生?”封律十分惊讶詹森的出现,在前几次的会议竞争中已经确定是由“鹰隼集团”来并购这家软体开发公司,今天也只是来和软体公司签定合约,詹森实在没有出现的必要,更何况现在约也签好了。
“爹地!”在封律惊讶时,一直黏在他身边的女律师也娇嗲地叫了一声,同时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跑向詹森,刚才的精明干练像是装的一样。
詹森摸了摸女儿的头,才转向一脸惊讶的封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封律卸下扑克脸,看来他找到了妹妹之后,心情真的很不错。
“很惊讶吗?莫琳的母亲和我离婚了,所以她跟着母亲姓,不姓詹森。”他笑着解释。
“您是来接女儿的?”封律了然地点了点头,顺手搂住区亦翎攀住他的身子。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替她开了个Party,顺便邀请你参加;今天我不想听见任何拒绝。你现在买了这家软体公司也等于跨足美国企业界,不参加社交场合可是不行的呢!”詹森愉快地笑道,之后他的目光移向在封律一出来、就立刻攀住他手臂的漂亮小女孩道:“记得带着你的小妹妹来参加,我很喜欢她呢!”
“爹地,你搞错了啦,她才不是律的妹妹,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呢!”听见詹森把区亦翎错认为封律的妹妹,莫琳故意噗哧一笑,娇里娇气的解释,颇有种嘲弄她像个小孩子的意味。
“啊?真的吗?”詹森一阵错愕,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实在很难把她和封律联想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