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枭没有出门,他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神呆滞、空洞。“他爱的人是樱子,但樱子不是早死了吗?”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但内心的切肤之痛却挥之不去。
他痛不欲生地大哭起来,“樱子”早就离开他了,他一直在欺骗自己,把樱嘤当成樱子,最后,连樱嘤也最开他了。
樱嘤离开他又如何?只要她不是樱子,她就必须离开,毕竟,他爱的人是樱子,又不是樱嘤。但是——他痛心疾首地承认,她们二人实在太相像了,他不甘心,樱嘤又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拿起烈酒一口一口地大喝,他的头痛欲裂,他的精神恍惚——“樱子!”、“樱子!”他不断狂叫,直到他昏睡不醒。
???找不着大哥,使得傅鹰心慌意乱,他相信大哥一定出事了,尤其是樱嘤狠心?下他之后,他相信大哥只怕会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想到这儿,他的心凉了起来,他放下手边的工作,狂奔至大哥家,在大门上,他已能感觉到屋内安静得离谱,他忙蹲在地上,寻找盆栽内的钥匙,却偏偏找不着。
“Shit!该死!”他猛按电铃,也没人应门。
事到如今,也只好爬墙了!他一面咒?不停:“没事筑那么高的墙干?!”他辛苦地越过高墙,跌到草地上,灰头土脸地冲进大厅。“哥!哥!哥!”他狂吼呼喊。
先闻到大厅内的酒气冲天,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大哥,一股恐惧猛然流窜他的全身,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探查躺着之人的鼻息。“谢天谢地,还有气息。”他再用手指按开傅枭的眼睛,察看他的神态。“糟糕,酒精中毒!”他快速打了电话,呼叫救护车。
“妈,这是沈樱樱!”王慕梵介绍道。
“王伯母,你好。”樱嘤落落大方。
这女孩生得真美,眉清目秀,面容如花,王母一见到樱嘤,就马上喜欢她。“坐呀!”她主动拉着樱嘤坐到身边。“我听慕梵说,你的父亲都过世了,那你现在住在哪儿?”她关切地问道。
“本来住在监护人家里的,可是……”樱嘤腼腆道。“我跟他处得不太好了,所以,我搬出来,现在在外面租房子。”
“那不是要付房租吗?”王母看了儿子一眼,她深深明白儿子的用意。“楼上有间小阁楼,那里空着,你可以住那儿。”
见樱嘤睁大眼睛,王母立即又说:“慕梵的兄长都在国外念书,平日,他的父母又忙,只剩我和慕梵二人,我很喜欢你呢!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好吗?”
慕梵深知王宅虽然没有傅家阔气与豪华,但也是气派不凡了,尤其是王母没有一丝官夫人的傲架子,樱嘤很喜欢她,但她仍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可能不太方便,对不起。”
看见儿子一张脸用又猛向她使眼色,王母只好继续说服她说:“那你的生活费够用吗?”
“够用,我现在晚上在餐厅打工,星期天又当日文家教。”樱嘤礼貌回答。
这女孩一点也不虚华,她很懂事,很努力,王母更加喜欢她。“既然你如此客气,那么,答应我,你每天晚上陪我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每天?吃饭?”樱嘤不明白。
“是的,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但你又不肯住下来陪我这老太婆,所以嘛!如果你不嫌的话,每日由慕梵接你来这儿,一起用个简餐,好吗?”王母慈蔼道。
“我……”樱嘤的泪水几乎又要落下,她点着头。“谢谢你。”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她,现在有些感受到母爱的温暖。她说:“从小,我的母亲就过去,现在,我真的很高兴王伯母能如何疼我。”
忽然她想起傅枭,一时她的心,竟像在被卡车辗过似的。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要重新活过来,她决不当母亲的替身,她是樱嘤,一个与?不同、自信风采的女孩,她的父亲是沈梧,她的母亲是樱子,她是他们二人的女儿,她绝对不是“樱子”。
慕梵看到她脸上庞上的哀愁,关爱地问道:“樱嘤,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慕梵。”樱嘤突然握住他的手道:“慕梵,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在我来台湾的这些日子,你一直帮着我,又陪着我,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孩。”她有感而发道。
“樱嘤,这些都是因为你,你知道我的心。”慕梵真心告白。
“不!不要说。”樱嘤蓦然转过身。“我不是个好女孩,你的条件这么好,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子。”她用深邃迷人的大眼睛望着他道:“慕梵,答应我,留意别的女孩,好吗?”
“不!樱嘤,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慕梵不死心道。
“知道又如何?我没有法子再接受你。”樱嘤面容一整。
“我已经有我所深爱的人,只是,他并不爱我。”淒凉一笑。
“他爱的是别人。”
“樱嘤……”慕梵闷闷地开口。“你会因为他不爱你,而去选择别人吗?”他略一停顿,又悲伤地道:“我知道你不会,就如同我一样。”
慕梵的痛苦,樱嘤不是不知。但她相信只有经过一些试练,他们才能成熟长大,所以她说:“慕梵,我们年轻都还小,我们岂能了解何谓‘真爱’?在我失恋后,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陷入感情的泥沼中了,我要活出新的自己、新的生命,我不要因为以前的阴影而受影响,我要重新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开来,重新定出新的生活目标。”
她说时展开笑谑,神采奕奕,而她的话亦使人振奋起来。
于是慕梵莞尔一笑,樱嘤实在特别,她似乎永远站在世界的顶端,太阳神先滋润她,在阳光的照耀下,她显得闪闪发光,更加出类拔萃,不同凡响,会有男人不去迷她吗?又是哪个男人令她沈迷呢?
慕梵不明了,但他相信也祝福樱嘤尽快找到自己真正的春天。“樱嘤,如果说——将来,别人不要你,你千万不要忘了我。”慕梵强?欢笑。“我答应你,会去注意其他女孩子的。”
他又执起她的手说道:“但我相信,在这世界上现在没有像你如此完美特别的女孩了。”他突然俯身亲吻她的面庞,转身离去。
???“大哥,若不是我先发现你,你现在已经到了鬼门关,你知道吗?”
傅鹰故意把事情说得格外夸张,没想到傅枭却反而哭喊道:“为什么不让我死呢?为什么不让我去陪樱子呢?”
“大哥!”傅鹰抓着床沿,故意将事情说得无关紧要。“樱子姐姐过去了,她已经不存在了,你又何必如此自苦呢?看看樱嘤,你根本就是在玩弄她嘛!你把她当成樱子的替身而已,她走了,你又何足?惜呢?”
但是,傅枭的双手,已经紧握得都发白了,弟弟的话语,傅枭好像听进去了,他突然转移话题:“你是怎?发现我的?”
一副医生教训病人的口吻出现了。“你居然空腹喝烈酒,也不知你喝了多少、多久,居然喝到酒精中毒,由于血压过低,差点命丧黄泉,所幸我及时赶到,救了你一命。”
傅枭还是暮气沈沈,他跌回床上,简单冒出一声:“谢谢你。”
傅枭就此住进医院里疗养,他食不下咽,又常常彻夜难眠,他一直睡得很不安稳,他满脑子都是樱嘤?还是樱子?她们交错出现……“樱嘤!”他低喃。
他居然看见樱嘤向他走来,他过去拥抱她,二人相拥在一起。“樱嘤,我一直爱着你,原谅我的愚癡,害你受苦,也让我们的爱蒙受如此巨大的苦难。”
樱嘤?头问他:“我是樱嘤,还是樱子?你爱的是谁?”
“傻瓜!”他笑樱嘤。“我爱的是你,是樱嘤,樱嘤,樱嘤……”
“大哥,大哥,你醒醒。”傅鹰一直摇晃他的大哥,傅枭两眼直瞪,他清醒了。“我——看到樱子了!”他感性的开口。
傅鹰一脸同情。“是吗?”他决心道出真相。“你在昏迷中,再也不是呼喊樱子姐姐了,你喊的是‘樱嘤’不断不断地喊樱嘤,你甚至告诉她,你爱她。”
“住口!”傅枭一脸不信打断弟弟的千方百计。
“哥!你何必逃避为何必嘴硬?樱嘤比樱子姐姐更真实,樱子已经死去十八年了,她是虚幻的,而樱嘤却是活生生的,她存在于起初的世界中,只有她,能伴你后半辈子,带给你快乐与欢笑,陪你渡过此生此世的。”
“是吗?”傅枭茫然道:“我还是爱樱子。”
傅鹰摇头歎息。傻哥哥!你何必对一个鬼魂忠贞呢?你一直沈绯于过去,却忽略了眼前的幸福,你要到何时才愿意承认,你的人,你的心,你的魂全系在樱嘤身上……???
夜深人静,樱嘤一个人孤枕难眠,她在床上翻来复去,辗转反侧。王慕梵真是个好男孩,只怪自己无法接纳他,而早把全部的爱及贞操给了那个大骗子,那个坏男人——想着想着,她的泪湿枕畔,不知为何,最近她特别爱哭。
不行,不行,要坚强,她告诉自己,她要学习中国人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及日本“忍者”必死的决心,两种血液都在她体内,她一定能比平常人“忍”上千倍万倍。
哎!她这是在骗谁?她根本无法忘记他,竟如他当初的咒诅,只有在当“樱子”的时候,她才可以得到满足。
白天,他的影像浮现的心湖,夜晚,她躺在床上,痛苦又渴望地回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甩了她,傅枭一定很爽快吧!反正,自始至终他都没吃亏,把她当成“樱子”地欺骗她,他根本毫无损失,现在,她走了,他一定会找另外一个替代品,他不会在乎她的。
她尝到很大的苦果,尤其是在热恋之中,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给了他,她竟完全忘了父亲及师长的教育,整个中国的道德观……她已完全没有再选择好男人的权力了。
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男人了——伤心之余,她要回去日本,离开台湾这个令她伤心的国度。
她一点也不明白,当初父亲过世前,竟把所有的家当捐献出来,他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给女儿,好像他已认定了,女儿在台湾会生活得很好,爸爸为何如此做呢?没有金钱的依靠,她简直快喝西北风了!
现在,她必须自立自强,她要付房租,要存飞机票钱,要?
自己打点生活费。为了赚钱,为了忘记傅枭,她拼命工作,拼命念书,把工作及念书塞得头脑满满的,但内心却止不止呼喊:“傅枭!傅枭……”
当她决定回到日本的?间,她把头埋进被单,泪潸潸地哭了一整夜。
???“小心一点,小鹰。”傅枭一直叫嚷着。傅鹰扶着大哥硕健的身材,他已经气喘吁吁,一走进大厅,便毫不留情地把大哥丢到沙发上。傅枭的呻吟声不断,傅鹰搞不清楚又丢不了地吼了起来:“你的身子骨还虚得很,干嘛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硬要办出院,看看你,连动都不太能动,我倒看你怎?照顾自己!”傅鹰嗤之以鼻,嘲笑哥哥。
“我要等樱子回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傅枭口
中念念有词。
“拜讬,大哥,脑子清楚吧!樱子是不会回来的,因为她已经死了,樱嘤也不会回来,因为,她被你气跑了。”他环顾空无一人的宅邸。“哥,你真有本事,一个人留在这里?”傅鹰装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
“樱子固然死了,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目中,十八年来,我还不是一个人过了。至于樱嘤,她自己要走就走,只要她不承认她是樱嘤,我永远也不要接纳她。”傅枭说得相当笃定。
“好!好!好!”傅鹰很不耐烦。“看你能撑多久。”他看看手表,走到大门口。“保重啊!大哥!”他口无遮道:“可怜的大哥喔!又要自己一个独守空闺,面对这庭院深深,独自等待一个死去多年的鬼魂……”
抱枕、拖鞋、鞋子,一样一样丢了过去,傅鹰笑嘻嘻地快逃跑。
一直等到午夜,樱嘤都没回来,傅枭昏昏沈沈睡“樱嘤!樱嘤!”夜里傅枭突然大叫,他伸手去摸床边,却无奈地扑了个空。
他嫌厌地张开眼睛,又连声叫道:“樱!樱嘤!樱……嘤!”
天啊!又是一场梦!
多少个夜晚,他梦见的人都是樱嘤,他和樱嘤相拥而眠,这宅子有着樱嘤的影子,到处都有她的影像。他们曾在厨房一起煮晚餐,曾在大厅里一起斜躺聊天,他们曾在阳台上一起看星星、赏月亮,他们曾在角落暗处接吻……曾在床上猛烈地拥抱……如今呢?樱嘤已经不在这里了。
“樱子,樱子……”他试图想像樱子的柔弱无助,可爱天真的模样,无奈,樱嘤的影子,却深深映在他的脑海中,挥也挥不去,丢也丢不开。泼辣兇恶的樱嘤,自以为是的樱嘤,不可一世的樱嘤,目中无人的樱嘤,热情如火的樱嘤……樱嘤已完全深入在他的生命中。
不!不可能!他爱的是樱子!他爱的人是樱子呀!
就这样,他越来越害怕一个人孤独寂寞的生活,他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会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于是,他工作得越来越拼命,越来越卖力,但——办公室里两只咸蛋超人伫立着,他莫名地会把玩偶拥在胸前,坐在椅子上沈思冥想,他痛苦不堪。
这种怪事倒也传入傅鹰的耳中,谁叫他在公司内设立的“内奸探测站”。大哥手握玩偶的行为,很快传遍整栋办公大楼,以致傅鹰特别找个时间过来看看,毕竟,大哥的行为太莫名其妙,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
“大哥!”傅鹰破门而入。“太不像话了!快步入中年的男人,还抱着娃娃,羞死人了!”他洋洋洒洒地走到大哥身边,注视这两只玩偶。“想人家,就去找人家,承认自己的错,何必硬耍嘴皮子,谈什么自尊,最后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
傅枭羞赧着。“我的事不要你管。”他还是在?装强辩着。
“我爱的人是樱子。”
“随便你!反正我也管不着。”傅鹰没事无聊地打打咸蛋超人的头,心里却不禁怀疑大哥怎?还能如此老神在在?樱嘤都走那么久了,难道,他果真还没觉醒?
“算了!我原本是想来告诉你樱嘤的下落,既然你一丁点都不关心,看来我也不必白费口舌。”
他拂袖正要离去,傅枭忽然弹跳起身。“樱嘤?”他抓住弟弟的手不放,急切问道:“她现在好吗?我不在她身边,她的钱够用吗?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她吃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