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
“别吵,你很烦欸!”天威笑骂着。“你没看见我正要和可儿聊天吗?”
“你——”天尧一咬牙,不顾一切,用力拉住天威,将他拉离椅子到角落去,天威频频抗议。天亮则低声道:“听我说,他——不是女人。”
天威这才安静下来。“三哥,你再说一次!”
天尧咳嗽一声,正经八百地道:“他——不是女人,他是人妖。”
“人妖?是不是外表看来是女人,但实际上却是男人的那种人?”天威讶异地问。
“是,是,是——”天尧猛点头。“可儿就是那种人,而且他还是个艺妓。”
“艺妓?”天威恍然大悟。“那根本就是妓女嘛!只不过比妓女还高级点——”他回头看看可儿,心全头还充满狐疑。“这样说起来,可儿算是男妓喔?”
“所以嘛!”天尧劝道。“你不要碰他,还是敬而远之吧——”
“敬而远之?”天威腰杆一挺,说道:“奇怪,你能碰,为什么我不能惹?”他的牛脾气来了。“三哥,你实在不够意思!亏我们还是兄弟,唔——别吵我们!”这会儿他脾气来了,什么也不管!
下一秒,他已迈开大步,摆脱天尧,走向可儿。“可儿——”他亲昵的称呼着。“别理我三哥,他想阻挠我们,走,我们去跳舞。”
可儿无法用言语拒绝,只得任天威带走,尽管‘他’的心头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不一会儿,他们已在舞池里了。
可儿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心中所企盼的,是能再度在这舞池中,偎在天尧的怀里,与他翩翩起舞……可儿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踩到天威的脚一个闪神,‘他’跌进了天威怀中,可儿倏地脸红,感到很不好意思,哎!亏‘他’还是舞者呢!
天威倒不以为意,一笑置之,又正经地道:“我们假装很亲密的样子,天尧正在看我们。嘿!我要气死他!”
这是什么意思?可儿秀眉轻蹙。
天威露出一副顽皮笑容道:“不骗你,我从来没看过天尧曾经对任何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及保护欲。”可儿一闻此言,双颊更加嫣红了。
“别看天尧外表是有钱的花花公子,其实他是很可怜的。只不过他用金钱、玩乐……来遮掩他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天威感慨地说。
“真实的天尧是痴情又专情的,与外表的风流判若两人,因为他遗传了他母亲桃子的痴与傻。”天威娓娓道来。“大哥天泓、二哥天炜,我从来不担心他们,但我却最忧心天尧,可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可儿似乎能明白,‘他’点头,但是随即又猛摇头。
“对不起,一时之间,忘掉你无法讲话。”天威沈默半晌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天尧是个放不开的男人。他——很死心塌地,有时固执得离谱。”
放不开?可儿愣在那。为什么……
“天尧一直都放不开,因为他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而无法释怀。比如:为什么我的爸爸会背叛我的妈妈,与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我的妈妈是艺妓?为什么我的奶奶瞧不起我、讨厌我……太多的疑问及不公平一直困扰着天尧,他没有办法让往事随风而去,所以,他活得很辛苦。”天威解释道。
可儿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异样的同情心,她没想到天尧的内心竟是如此凄苦。
“天尧与我大哥天湖,二哥天炜的个性,有天壤之别。天炜有法国人的浪漫个性,他一向看得开,反正,人都要活下去嘛!把自己囚禁在痛苦的桎梏中,何苦来哉!所以,他很吃得开,也玩得开。而大哥天泓,由于是东王家的长子,从小就备受疼爱,备受重视,自然就不会像天尧那样心态不平衡了。”天威重重叹口气。
“我常常在想,是什么造成天尧这种冥顽不通、无法沟通、只是一味往死胡同里钻的个性,是因为他拥有纯正的东方血统,才会如此吗?我的大哥、二哥、母亲都是西方人,他们就不像天尧这样想不开。”天威百思不解道。
可儿突然松手,愣愣地站在舞池中央,‘他’有些赧然的握住天威的手掌,在他手心写着:“那你呢?你的母亲不也是东方人?”
“并不纯正,我的妈妈是阿拉伯公主,她是中东人,正确来说,是介于西方和东方的中间。”天威解释着。
“你难道不会看不开?不会恨你的父亲与这么多女人在一起——”
“不会。”天威摇头。“我对人生有不一样的看法。父母亲生下我,我就要感恩了,何必怨怼他们呢?”天威坦白道。“况且,我也颇感谢我的父亲与阿拉伯女人结婚,因为这一层关系,使我有机会认识了大自然中的沙漠——”
天威口若悬河地说着:“沙漠给人的感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我第一次看到沙漠,就爱上了它,爱上它的神秘、诡谲、无限……在那里,我彷佛能看穿世上一切的虚伪、迷幻,而看透事情的本质。”他,话中有话的盯着可儿。
可儿心虚的脸红心跳,‘他’紧张的想,难道天威“看穿”了‘他’的真实身分,或者只是‘他’自个儿心虚?
天威语气诚恳的接着说:“天尧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爱。他一直活在痛苦的深渊中,所以他不懂得爱是要付出与接受的,他不知道感情中有施与受两面,在无情无爱的环境下,使他只知道掠夺……但是,我相信,当他一旦爱上一个人,他的本性会流露出来。他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个性会一一浮现。最重要的是他执着的一面,他会是个好情人、好丈夫,甚至好爸爸。”
可儿心脏怦怦直跳,‘他’不懂天威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他’狐疑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可儿写着。
“因为,你是拯救天尧的救星啊!老实说,天尧很在乎你喔!搞不好,他已爱上你——”天威斩钉截铁道。
“别胡扯!”可儿辩解着。“我是艺妓,又是人妖——他不能爱上我。”可儿并不在乎将伪装的身分说出。
“可儿——”天威正经严肃道。“你或许骗得过天尧,却骗不了我,花花世界或许能迷惑身在其中的人,却无法瞒骗我这个置于世俗之外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天威苦笑道。“我不懂,天尧怎么会看不清你是女儿身?他这精明无比的人,怎么会以为你真是人妖?”天威一副不可思议状。“唉!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个的因缘吧!”
“还有,我也不相信你是哑巴,你一定会说话。只不过我不懂为什么你要扮成人妖。但这是你的隐私,我是不会过问的,不过,我衷心盼望,你和天尧之间能赶快拨云见日——”天威又顽皮地笑道:“到时,我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喊你三嫂。”
可儿羞怯的笑了。而她的心正狂乱跳动不已。
天威的话——可以相信吗?
毕竟,天尧是道道地地的纨垮公子哥,以他的行事作风,会有对感情认真的那么一天吗?
她有幸得上天的恩宠,让“日本国王”爱上她吗?
可儿不敢相信,害怕相信,恐惧相信……
潜藏心底的噩梦随即浮起——她想起了田中太郎。现在唯有一直扮演人妖,她才能逃离田中太郎的魔掌。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有情,恐怕也没有那份缘吧!
正当可儿思绪翻腾不已时——
“可儿——”天威脚步停下来,他紧张地说:“我想我完了,天尧……老天!他走过来了,看他那模样,大概打算把我大卸八块,天尧发起飙来是会杀人的——”天威脸色一沈,直觉大事不妙。“我还想继续活在世上呢!”他自嘲着。“我想,可儿,我们就此打住吧!”
可儿倏地全身猛打哆嗦,不管天威的话是否夸张,但她已怀有相当的恐惧,因为她明白,以天尧的性情,绝对会将她五马分尸,甚至会杀了天威。
可儿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虽然她和天尧之间有未了的过节,但她不能将无辜的天威拖下水,她迅速的抬头在天威耳际边,小声地说道:“谢谢你!”声量只有天威一个人听得到。
天威咧嘴大笑。“好甜的声音!我盼望天尧能早点听到,你用这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他话中有话地说。
随即很有默契的,他们背道而驰,火速分开,选择与天尧相反的方向,让天尧“抓”不到他们。他们分别离开了舞池,坐回椅子上。
当天尧黑着脸走向他们时,天威笑脸迎人的起身。“三哥,我想我要走了,就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阿拉伯——”
“识相的话,你最好快滚出——”天尧用尽全部的自制力,遏住自己的怒火,才不致让自己失控掐住天威的脖子。
天威佯装唯唯诺诺。“是!是!我现在就滚下楼——”天威一下子就不见了,像沙漠中来无影去无踪的暴风一般。
※※※
再次面对东王天尧像豹般锐利的双眸时,可儿说不怕是骗人的。可是,她绝不将恐惧表现出来,也仅剩自尊而已。她的骄傲,使她不肯屈服于这位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日本国王”。
走出樱花俱乐部,可儿趾高气昂的抬头挺胸,迈开大步,自顾自的走。倏地,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掌一用力,可儿痛得颤抖,‘他’的骨头好象快被天尧捏碎一般。
天尧的声音冷得像冰。“上车,给我上车!”
可儿回头,依然傲气腾腾的瞪着东王天尧,‘他’抓住天尧的手掌,一五一十的写着:“你的戏已结束了,我们之间毫无瓜葛,我不需要再听你的命令,我们现在形同陌路,我可不是你的情妇——”
天尧发狂似的用力扳过可儿的手,紧紧捏住可儿的手心,可儿的表白对他而言恍若芒刺在背,他蛮横道:“还没到三个月你就背叛我!你忘了,你是我的新宠啊!想翻脸不演戏?门都没有!”
可儿在“哑”口无言的情况下,只得任天尧拖上车。可儿被天尧狠狠地丢在跑车里,天尧丢得‘他’头昏眼花,当‘他’摇摇欲墬硬撑起身子时,跑车已发挥超速马力,向前奔驰了。
车厢里,天尧像随时会爆破的气球般,不断的涨气、涨气……他已频临爆发的燃点了!
天尧满腔怒气。“昨晚你跑呀去了?是不是跟腾上理原上床了?一会儿跟腾上理原卿卿我我、一会儿跟东王天威耳鬓厮磨,你真淫荡!喔——我怎么忘了,你是个“妓女”嘛——”他狂喊着,此刻,他只当可儿是“女人”,根本忘了‘他’是男儿身。
可儿闻言,双眸喷出火焰,天尧猛地踩下煞车,措手不及的煞车,差点使两人都撞上挡风玻璃。“说!为什么?”天尧嘲讽地骂道:“怎么样,我付钱,你也陪我一个晚上——”
可儿震惊于天尧竟知道腾上理原的事,但在天尧的咄咄逼人下,‘他’不甘示弱的扯谎写道:“你管不着,我和理原是彼此相爱的!”
此话更加火上添油,他疯狂地说:“我就是管得着!”他的嘴角抽搐着。“你敢背着我偷人?唔!我不会放过你,你休想得逞。”跑车又瞬间像野马般呼啸而去,可儿的心七上八下,天尧的车速像云霄飞车似的,让可儿几乎吓哭了出来。
可儿恐惧地握住天尧的手臂,花容失色的直视天尧,眼中尽是乞求。
天尧嘲讽道:“这样是不是乘了你的心啊?你是不是要我像这般发狂?”他更加快马力,像不要命的飚车手一样,时速已超越两百。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宽阔的马路上没有车子,天尧连闯了好几十个红绿灯,脸色铁青的他似乎什么也不管了!
可儿受不了,‘他’豁出去了——
于是‘他’不顾自己的安全,接住门把,想拉开车门往外跳。
天亮惊叫:“不——”他一手拉住可儿,可儿拚命挣扎,手脚并用,‘他’一口咬住天尧的手臂。
天尧用力环住可儿的腰,阻止‘他’跳车,偏偏可儿似乎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他’失控的猛打天尧的头,娇小的拳头挥向天尧的太阳穴,天尧一阵昏眩,他松开抱住可儿的手。
车子仍在疾速行驶中,天尧顿时松开掌握方向盘的右手,车子随即失去控制,向右偏行,驶向人行道旁的安全岛,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而可儿已打开车门,天尧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两只手紧紧环住可儿的胸部,他没有选择控制方向盘,好让车子正常行驶,他只知道,不能让可儿有危险,让可儿弃他而去。他抓住可儿,双手像钢箍似的,不准可儿跳车。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俩猛烈的震动,撞向车椅又撞向安全气囊,来回数次。
车子就这样撞向安全岛,发出“砰”一声巨响,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引擎盖迸出火花,轮胎就地打滑,吱吱嘎嘎的机械撞击声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归于平静。
在强烈的冲撞下,可儿却平安无事,因为,天尧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紧紧揽在怀中,让自己承受这强大撞击,他的额头有些微的血渍正汩汩流出。
“可儿,你——有没有受伤?”天尧呻吟道,他觉得自己头昏眼花,但他仍倾尽全力,关心怀中的可儿。
可儿摇摇头,看着天尧奋不顾身的搭救‘他’,额头的血迹正逐渐扩大。可儿心中一阵激荡,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可儿——”天尧心惊胆跳地急问:“你受伤了吗?你哪里痛?告诉我!”他打量着可儿的脸,神情尽是紧张。
可儿摇头,只是不停地哭泣,‘他’泪眼婆娑的模样,攫住了天尧脆弱的神经,他无法遏止的将可儿拥得更紧。
“可儿——”他深情的呼唤着。“别哭了,别哭了!”他安抚道。
不知过了多久,可儿才像只安静的小猫咪,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天尧的怀中,‘他’动作轻柔的取出皮包内的湿纸巾,轻轻覆盖在天尧的额头上。
可儿温柔的举止,令天尧感动的笑了,天尧主动伸出手掌,可儿在上面写着:“刚港刚好危险!你受伤了——”
“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我宁愿选择让车子撞安全岛。”天尧语重心长道。
这句话还是“台词”吗?或者是真心的告白?可儿真的无法再忍受天尧的虚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