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救他呢?
仆人们面面相觑,心有余而力不足。坦白说,没有胆大包天的勇气及智慧,谁敢轻易去接触蛇呢?何况是这条号称“保佑之神”的“神蛇”。
这条毒蛇又滑到天威的脖子上,它仿佛觉得好玩似的,对天威的脖子十分有兴趣,它将自己长长的身子盘缠在天威的颈项上,好像随时稍微用力一勒,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勒死天威。
天威无奈之下决定自救。或许只要他处理得当,他还会有千万分之一的生还机会。他要用力扯下颈上的毒蛇,再把他抛得老远。当然,很可能在他抓住蛇身时,蛇吻已毫不留情地往他的手腕咬下去……可是他一定要试试看,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个性。
在这个近乎自杀的头转化为实际行动时,天威早已抱着必死的信念了。他轻轻抬起右手,缓缓地靠近他的脖子,他张开剧抖不已的手掌,咬住下唇、屏住呼吸,心里一横,用力往蛇身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大手掌被一个好轻柔、好温柔的巧手握住,他的眼光往上搜寻,盯住这位好像是天界下凡的仙女。
她一身白色长袍,高贵又雅致,整张脸有三分之二被白巾遮盖住,但她的眉心却有颗他如此熟悉的朱砂痣,,她的眼瞳闪烁着慈蔼的光芒。他不用猜测就知道她是谁,是他的“女奴”。
不知为何,天威有着如沐春风、如释重负的心情。
她只是蹲下身子,两人四目相交,然后,雨婕伸出另一只手,简简单单地握住毒蛇的头,响尾蛇立即安稳的爬向她的纤手,伫立在雨婕的手臂上。
她轻轻抚摸蛇的身子把玩着。这条蛇顿时变得好乖啊!
众人啧啧称奇,而天威在惊魂甫定余,更是万般的震撼,无法置信。
雨婕低语呢喃:乖!回笼子里去,别再出来玩,你会吓坏人类的,人类就算不喜欢你,你也别生气报复嘛!你咬伤他们,他们若一发火而置你于死地,你划得来吗?
她叨念了一些“蛇语”,在天威及其他人看来,她似乎能与蛇沟通,她必定懂得蛇的语言,所以蛇会听她的。
她静静转身离开,注意力全集中在怀抱中的蛇,后面一群人却不自觉地尾随着她。或许大家想看看“奇迹”的后续发展吧!也可能是害怕这条蛇中途会凶性发作,咬死这位“弄蛇者”!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雨婕相当“轻松”的将这条含有剧毒的蛇送入笼子内,关上铁架,然后对蛇微笑挥手说再见。当她仍有点依依不舍地回头后,才发现身后站满了人。她双眸霍地升起惊怕的恐慌。
他们在看她吗?为什么要监视她呢?她做错什么事了吗?雨婕胆战心惊地想。
不过,她似乎误会大家了。其实此时每个人的心中对她都充满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心情,大伙的眼中都是刮目相看的眼神。
雨婕深怕她会因做错事而挨打,所以赶快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她注视着地上,笔直又快速地离开,她希望这样能表示她深深的悔意。
这样的动作应该做对了,雨婕自忖着。
否则,为什么她经过人群的时候,每个人都自动让开,使她能顺利通过呢?
大颗都以很神圣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相当轻易的就让城堡内的大小小、老老少少一致改变固执的看法,他们现在认为这位女妖是善良的女妖,更是主人的“救命恩人”。
为了答谢雨婕的救命之恩,这一晚,天威亲自到雨婕的寝室。这还是自雨婕住在这里以来,天威第一次前来,房内只有鲁拉及雨婕两人。
看见酋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鲁拉立即屈膝迎接,而雨婕倏地想,她第一次见到天威的时候,因为露着脸而被他狠狠甩一耳光的记忆,她直觉认为是他不准她将整张脸给他看,所以她急急拿着白巾撸住下半部的脸,再蹲下身子。
她学着鲁拉的动作,不敢将头抬起来。
不过,天威却弯下他强健高大的身体,伸出右手执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仰起来。
他们又再一次的面对面。天威不禁暗叹一声,她的眼真美。
天威不太客气的用力扯下她脸上的白罩巾,用他一贯专横的口气道:“你是我的女奴,在我眼前,不准备你遮住你的脸,你了解吗?”语气十分跋扈!
在天威的眼瞳中闪烁着雨婕害臊与羞涩的神态,她的双颊渐渐泛红。不过,从她的双眸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明白天威的话。
他知道她只是不习惯他那样虎视眈眈的注视,所以她本能的害羞罢了。天威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浑身充满神秘,带着谜样诡谲的特质,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深入了解她呢?他现在连怎样和她沟通出不知道,其实他很想知道她的来历。
因为,她实在令天威觉得不可思议。
他无奈的环顾室内,若有所指道:“这儿为什么没有镜子?”
鲁拉谦卑回答:“主人,这是‘恺丁女’专用室,原本就没资格拥有镜子的。”因为,镜子在中东,除非是现代化的都市里,否则在沙漠这可是富贵人家的奢侈品。
“嗯——”天威微微点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雨婕,他道:“女奴,你想要拥有一面大镜子吗?”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自导自演,因为雨婕没有任何反应。哎!它又长吁短叹。
他清清嗓子,大声宣布:“不论如何,我谢谢你救我一命,今天若不是你,我一定惨遭蛇吻,为了答谢你,我准备了一项大礼物——”说着,天威拍击手掌,顿时四、五个粗壮仆人已将一个笨重的庞然大物搬进寝室。
他们将它缓缓放在一面空白墙壁前,随即这个房间便因反射作用而呈现有两倍大的错觉出来。
这是一面超级大的镜子。
“哇!”众人一阵惊呼声。
“女奴,”天威骄傲道。“这面镜子送给你。你高兴吗?”在这蛮荒的沙漠中,想要弄一个这种高科技的镜子,真的是很不容易,可见天威多么大费周章啊!
看来天威颇想“讨好”她,他想让她露出喜悦的笑容。
讨好?这真是个笑话。
赫赫有名的石油大亨,需要取悦一个黄毛小丫头吗?更何况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妖”,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可是,莫名地,他就是相当诚挚地希望能让她高兴。
“女奴——”奇怪!怎么突然示见她的人影?天威低头四下寻找她。
再度让他惊奇的是——这面镜子竟然造成了反效果?
雨婕吓得躲在床底下,花容失色的脸掩不住惊慌!
“女奴——”天威跨着大步冲向她,他蹲下身子,想从矮又窄的床下将她拉出来,可是她拼命抗拒,不断求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在害怕?”天威简直无法理解。“这只是一面镜子而已。”他心平气和道。“镜子,不会伤害你。”
不!它会。
雨婕心里想:这是什么东西啊?她从没见过这种怪物,为什么一出现,每个人、每样东西都成两个呢?
有两个她、两个鲁拉、两张床……而且,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反射中,无论她怎么闪躲,都甩不开这个怪物。
好可怕!这是什么妖魔啊!
“女奴,别怕,它只是一面镜子。”他用平静的品吻安抚着她。而在冷不防间,他抓着她娇小的身子拉了出来,再回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他逼着她面对这个在沙漠里难得见到的新玩意儿——镜子。
雨婕伸手抚住自己的双眼,不肯注视。天威则把她抱得死紧,让她挣脱不了。
天威轻易的用他的大手掌握住她的铁铁手腕,扯下她的手,让她面对现代人常用的镜子。
“别怕!它是死的,它不会伤害你——”天威威严道。“你摸摸看,它是冷的,它是不动的——”天威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一起贴在镜子上。“这是镜子——”他告诉她。“这是你的脸、你的眼睛、你的眉毛、你的鼻子——”循序渐进,他又粗又温暖的手指不停的碰触着雨婕的鼻子、眼睛、眉毛、樱唇……雨婕臊红了脸,她觉得自己脸红心跳起来,她想挣脱他的怀抱,无奈事与愿违,因为他实在是既高大又孔武有力,她好怕他啊!
她怎能任一个陌生男人对她毛手毛脚?她不允许这种行为,她不能跟他有“肌肤之亲”啊!她真想快一点结束这种错误的行为。她慧黠的自忖,如果她佯装安然自若的模样,不再恐慌,也许他会很快松手。
她巍巍颤颤地强行之有自己面对这个“妖怪”,而天威的手指依旧性感又有规律的继续抚摸……
由惊吓转为惊喜吧!
在天威有条不紊的带领下,她竟渐渐发觉这“妖怪”很有趣,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却不再害怕了。
天威抓住她的手,让她碰碰自己的长发,然后盯着镜中的她说:“你看!这是你的手摸秀发的模样,还有——这是我的身高,你看,我是不是比你高大、魁梧呢?而你,是这般的娇柔、孱弱,你——”他仔仔细细盯着她,情不自禁,他竟脱口道出:“你就如同下凡的仙女一般!你的美能倾倒众生呢!”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双眸中流露未曾出现过的柔情。
她当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她的双眸却仿佛被震慑住了,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沉溺于镜子中的那一片世界——他的碰触不再令她觉得害羞。镜子中的图面多么和谐啊!
天威继续扶住她的头,让她注视镜中的他。“看我的唇,”他道。“这是镜子,”他用阿拉伯语发出“镜——子——”的音。
雨婕注视镜子中他的唇,终于有感觉了。第一次,她尝试着发音,不过仍然带着些胆怯,只有唇形没有声音,如今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面镜子上了。
天威看着她的表现略皱了皱眉,但决定不想太逼她,或许阿拉伯语对她而言太难了。何况,她也有所改变了,起码她不再害怕晕面镜子。现在的她似乎还颇为喜欢它呢,因为她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直盯镜子瞧。
天威终于也高兴起来,看样子他没有选错礼物呢!
他轻轻地放开她,雨婕却似乎毫无所觉,她全神贯注在镜子中的“神奇世界”里。
她发觉距离的远近可以使镜子中的她忽大忽小,而她手上的玉,在镜子的反映下闪闪发亮,也映照成两个了!两个?这是不是表示他会有两个呢?
想到致平,雨婕的双眸涌现浓浓的爱意,她把玉捧在手心中,凝视了好久好久。
天威何时离开的,她完全不知道。
天威似乎变了。自从送雨婕镜子以后,他几乎天天都去探访雨婕。以前,他对她是不闻不问的,而如今似乎又过于殷勤了。不过,雨婕却令他伤透脑筋,因为她现在每日与镜子为伍,可说形影不离。不论是吃饭、睡觉、发呆、沉思……她都坐在镜子前,就算是天威来时,她虽然迎接,但总是精神恍惚,魂不守舍。可以说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面镜子上。
她常常面露微笑,尤其当她握着玉陷入沉思时,那种笑容充满恬静与满足。
怎么会这样?天威纳闷着。她除了拥有异于常人的禀赋外,日常生活上的行为,简直可用不解世事来形容。他皱紧眉头想着,究竟她为什么会这样喜欢镜中世界呢?
午后骄阳当空,天威骑着“亚伯拉罕”奔驰于城堡内,在烈日的高温肆虐下,狂风卷起黄沙中,天威来到水池旁,看到那一池清水,使天威心动不已,他勒住缰绳,下了马,脱去身上的白袍,用优美姿势跳入水池中,他在池中如蛟龙一般来回游了几十圈,直到他精力发泄完毕,身体仿佛在干枯的沙漠中找到水源,而心灵也得到了滋润后,他才恋恋不舍的游到岸边,他的手按着石头想撑起身子,可是刹那间,天威却像雕像一样动弹不得。另一条响尾蛇正翘着高高的尾巴,伸出长长的舌头,对着天威虎视眈眈,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喔——上帝!阿拉!老天!天威此刻真是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竟都教他碰上了?
那两条“蛇神”难道真的对他这么有兴趣?一条也就算了,可是另外一条为什么又盯上他?未免太准了吧!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老天——”全身赤裸的他紧张得连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他实在不想再尝试与蛇的“肌夫之亲”,可是,可是——那条蛇的舌头似乎对他很有兴趣呢!
此地素来人迹罕至,他能找谁求救?看来这次可不会有上次的好运了!有人会发现他吗?
“亚伯拉罕”在池子的另一侧,正低头吃着池边的嫩草,动物的天生本能使他顿时发觉异状,只见他的耳朵抖动着注意聆听周围的声音,池子里已没有戏水声传来。
“亚伯拉罕”立刻嘶叫狂奔而来,在看到主人及主人面前的响尾蛇时,它害怕紧张得拼命嘶叫。
天威此时血液冻结,太阳穴亦跳动剧烈,额上则渗满冷汗,响尾蛇正沿着他的手臂往前延伸,他努力憋住气。
他微弱地轻叫道:“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去找人过来,去找人过来……”虽然马儿可能听不到也听不懂。可是“亚伯拉罕”向来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一定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点也没错,“亚伯拉罕”已疾奔离去。看着“亚伯拉罕”远离的身影,天威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它身上了。
因为天威骑马出去,应该与马形影不离,而一旦马与人分开,就表示主人必定有生命危险,这是部落中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天威的判断没错,不一会儿,“亚伯拉罕”已带领一群仆人冲到了水池边。
哈德首先跃下马背。“酋长——”他三步并作一步跑到岸边,不过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况时,脸色立刻大变。
那条毒蛇正缠绕在天威的胸膛上。
“酋长——”胆战心惊的他,声音变得好小。
天威不动声色,只是用唇形示意,找“女奴”,快……找“女奴”——
哈德点头,立即转身跳上马背,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奔向城堡内。
雨婕正站在镜子前跟镜子“大眼瞪小眼”。
这么多天下来,她觉得镜子真是千变万化。她的喜怒哀乐,镜子都会跟着反映,多奇妙!多不可思议啊!
在她的家乡只有铜镜,怎么会有这种能清楚反映她一举一动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