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身子还是很虚弱,虽然背部已好一大半,但伤口偶尔还是疼痛,宋腾坚持她每天都要站起来动一动。
宋薇常常坐在窗边享受温暖的阳光,不知怎地,她居然会想起清泷刚泽。
唉!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
不过,不知为何,宋薇只要一想他,泪水便汩汩淌焉,沾湿了衣襟……
夜欣和紫薇进门,正好见到这幅景象,不过,婆媳二人很有默契地视而不见。紫薇还佯装灿笑。“小薇!看我带来什么?这是法国最好的天然玫瑰药膏,据说去疤功效一流。是宋洋托人千里迢迢带回来。”
“是啊!这很贵呢!来!我们帮你涂上,好不好!”夜欣和颜悦色地说,爱怜地轻抚女儿的脸。
宋薇不吭一语,她径自蹒跚地走到床沿,一声不响地坐在床上,乖乖任紫薇为她敷药。
夜欣盯着宋薇的背部伤疤,她双眸泛着泪光。
宋薇双眸空洞若有所思地凝视前方,突然问道:“妈咪!做爱的感觉好吗?”
“做爱?”夜欣和紫薇被小薇突兀一问,两人瞪大双眼,有此不知所措。
“小薇,你已结过婚了,可以自己拿捏判断了,何须我们断言呢?”
“不!”宋薇旋首,她呻吟地爬起来,盖上被单,她毫不避讳道:“刚泽从未碰过我!”
夜欣与紫薇眼睛瞪得比平常大三倍,她们都不可置信。夜欣惊嚷道:“什么,你和他从未圆房?”
“我不相信,这并不是刚泽的一贯作风,哥哥不像是这种禁欲的人。”紫薇驳斥。
“可是,刚泽却不愿意与我同床——”宋薇有些伤感道。“是不是因为他不爱我?”
“不!小薇,你一定误会刚泽了。”紫薇释然一笑。“我很抱歉,当初,你结婚得太仓促,我没有时间告诉你一些黑道的生活型态及戒律。”紫薇不疾不徐道。“其实,你直言不讳的烈性子,是无法在黑道界生存的,所以,你被鞭打的下场可能是……你伤害刚泽……”
“没错,我拿刀刺伤了刚泽。”宋薇没有心悸,平静无波地叙述过程,吓坏了夜欣和紫薇。
“小薇,刚泽的地位何等尊崇,他是黑道的大哥,若说他是日本黑道级的总教头,一点也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今天你拿刀刺杀总统,结果如何?”
“杀总统?”小薇想像着。“那我一定会被判死刑。”
“没错。”紫薇颔首。“这就是你刺杀刚泽的下场——鞭刑。我必须要提醒你,刚泽身为黑道首领,很多时候他必须要为大局着想,即使是他最爱的人也不例外,虽然这比杀了他还痛苦,但他必须秉公处理。”
宋薇崇洋媚外中闪闪发亮,紫薇的说法与矢野小村子不谋而合,矢野也说:刚泽都蹑手蹑脚地三更半夜走进她的房间。
“他必须表现他不属于任何女人,他不会因为任何女人而软弱。因为刚泽是为黑道而生的,你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着想。”
宋薇全盘了解后,仍执着地问:“刚泽到底爱不爱我?”
“傻孩子!”夜欣看着貌美如花的女儿说。“只要看我女儿一眼的男人,谁会不爱上她?管他是什么黑道少主,英雄好汉,他们还是热血沸腾的男人啊!”夜欣有意避开正面的回答,她要宋薇自己去摸索、了解。
“小薇,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啊!去问刚泽啊!”话一说完,紫薇才猛地发觉自己说错话。
因为,小薇和刚泽已经……“对不起,小薇!”
宋薇别过脸,一直隐藏自己心情的女孩,也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滑落。“一切都太迟了,来不及了……我再也见不到刚泽了。”
“小薇——”夜欣和紫薇也是痛心不已。
今天,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因为,宋薇接到一封来自国外的信。她纳闷好久,这封信到底是谁寄来的?
时正值三月初学校开学之际,宋薇因为背伤,家人先为她办了休学。可是她难过好久,怎么也料想不到,还剩一个半学期就可以大学毕业的她,居然无法念到毕业?
这半年,变化多端,她的心智也成熟长大许多。她突然想到月华,她最好的朋友。
开学了,她是否有去上课?“创伤”好了吗?
宋薇意兴栏珊地拆了信,不经意地一瞧,瞬间脸上血色尽失,她尖叫着:“不可能!不可能!”
那居然是月华远从荷兰寄过来的,在短短未联络的两个月中,她居然结婚了,对象是一名荷兰青年,比她小三岁,两人如今定居在荷兰。月华一定疯了,疯了……宋薇不相信,她将信看了十几遍,不由自主地佩服月华,从上次小孩流产到现在也没多久,她说“另结新欢”?这不像是她的为人,宋薇有好多疑惑,为了解惑,也为了散散心,解除这阵子以来的忧郁,她当场决定,要去荷兰找月华。
她跑去告诉妈妈夜欣她的决定,夜欣和咒凡很担心女儿出外的安全。宋薇这阵子死气沉沉的,二老看了也很心疼哪!他们也希望这次旅游,能让她把不如意的事全都抛开,重新面对人生。
就这样,宋薇与月华联络上后,确定行程及机票,她真的单身一人,飞向荷兰史基佛机场。
宋薇出关一见到月华,便兴奋地又叫又跳,两人忍不住相拥在一起好久。过了一些时间,他们两人心情平稳多了,月华才介绍站在一旁的外国人,也是她的丈夫,名叫Rio。
“Rin,Howdoyoudo?”宋薇与看似颇害羞的大男孩打招呼。他们一起走向停车场。
由于Rio听不懂中文,所以,在车厢里,宋薇便与月华大开话匣子。
“月华,你住在哪里,Rio的工人得——”
“我住在南部的Host(语译渥斯特城),是个农村,那里种花,Rio是个花农,我现在是个农妇。”
“花农?”太不可议了,月华的丈夫居然是农人?
“月华,你和Rio怎么认识?你为什么会嫁给他?你……爱他吗?他年纪比你小,老天!我真不敢相信——”因为有语言隔阂,宋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嚷叫。
“别追问了,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你。”月华握住宋薇贩手臂,她的头枕着宋薇贩肩,好似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其实,月华在那天流产,隔天,她的母亲便从南投上来接月华回老家疗养。这段日子,她便认识了从荷兰来台湾观光的Rio。
在身心严重受创之余,Rio闯入月华拟的心扉,治疗了她感情的伤口,她开始考虑是否接受Rio的爱,这位外国大男孩。
当然,或许是要抛掉过去吧!她想忘掉丑陋不堪的从前,她想重新生活,远离这块土地,到没有人认识她的新国度,重新开始。
突破了种种困难,包括年纪、语言、风俗、适应,短短两个月,他们就闪电结婚了。
“月华,你……过得好吗?”宋薇关切道。
“好,很好,被爱的感觉很好,老实说爱人的经验让我伤痕累累……”月华说到这,声音还有些哽咽呢!宋薇情不自禁抱住她的头,轻轻安抚她。
“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我们大家都好羡慕,荷兰风景又美啊!空气好,又有花之王国之称,多罗曼蒂克啊!”宋薇谄媚道。
“小薇,你永远都是那张甜嘴巴!把我哄得暖烘烘的。”月华又好气又好笑。“其实,逃避是错误的行为。这好比是以前我的写照。我怕提起旧伤痛,只好找个新天地,远离过去的一切,没想到,新的问题却随之而来——”月华很感伤地道。
异国的婚姻并不是大家想像中的美妙,她迎接一切人生地不熟的新考验。
不仅是语言沟通的问题,她和Rio两个人都很穷,并且Rio才十八岁,又承接父亲的种花事业,每逢收割之际,日夜忙碌,人手不足,连月华都要亲自下田帮忙呢!现在月华过的清心寡欲的生活,和以前在台北的奢华有天壤之别。不过,有一点值得称贺的是,月华的丈夫Rio真的很爱她。
宋薇安慰道:“有这么爱你的丈夫,这样就够了。”
“拜托!”月华翻了翻白眼。“我的例子还不能提醒你吗?我是要告诉你:不要逃避,勇于‘面对’问题!”
宋薇脸色苍白,月华的话正中她心坎。勇——于——面——对?
问题是:她再也见不到刚泽了。
第九章
月华家的田地很大,甚至有温室,里面种满了一大堆宋薇不认识的花。
三月的荷兰还在下雪,尤其是夜晚的温度只有摄氏零度呢,早上一起来,外头都结冰了。幸好屋内有暖气,所以,有一个很有趣的异像:宋薇在屋内穿短袖,外头却已是雪花片片。
宋薇来荷兰的目的不是游玩,况且她连一点玩的兴致都提不起来。Rio往往一大早就去温房,中午、晚上回来吃个饭,不到深夜十一点,他是不会回家的,宋薇在这里主要是为了陪月华。
月华家的对面有绵羊,斜后方有马,家里也养一只狼犬,宋薇每次都说,月华住的是“童话王国”,因为景色如诗如画,好像照片上的风景画。
宋薇去参观月华家的温室,月华对花比宋薇有研究多了,毕竟,耳濡目染久了懂得也较多。
“这是风信子的种子,这是玫瑰花,这是郁金香……”月华一介绍着。
宋薇东看西瞧,观察了好久。她放眼望去,看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花。“咦!那是木春菊?”她又心惊又喜。
“不!在我们这儿,都叫它‘玛格丽特’,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吧!”“玛格丽特?”宋薇咀嚼着。“好名字!”
“是啊!而且我还知道,以前常送你大束玛格丽特的陌生男人,对你是很……嗯嗯嗯!”月华很暧昧地笑了笑。
“学校的事,你还记得?”宋薇真服了她。
“当然,谁叫你风头那么健。”月华嘻笑。“玛格丽特的花语是——暗恋。了解吗?那名陌生男人铁定是爱上你了,只不过,他是单相思,好可怜呢!”
玛格丽特花语——暗恋。
宋薇怔愕着,不知如何言语。
月华还告诉宋薇,在这个小乡村,只有两位东方人,一个是她,另外一名是很有钱,偶尔才会露面的日本人,他很冷酷,从来不和邻居打招呼。
“最近,我又看到他了!”月华接着说。“他的家就在我们家的前面,土地比我们大好几倍喔,这位神秘的日本人,很喜欢木春菊喔。就算是在冬天,他家的温室,也只种玛格丽特。好奇怪的人!大概是以花寄情吧!不知他爱的人是谁,这女人很好命呢!有一位深爱她的痴情男人。”
一听是日本人,她马上联想到那位不可一世的黑道少主,她暗忖:找个时间,再去前面林间逛一逛。
看完温室的花朵后,月华便开始做中餐,宋薇在一旁伴着她。
他们一起吃饭,月华与Rio和宋薇用英文聊天,月华因为正在学习荷语,她也以简单的荷文与Rio沟通。
不知说了些什么,Rio深情地注视月华,他道:“IKhouvanje。”
月华娇笑,她很满足地点头。
宋薇的心却突兀抽搐不已,这句话她再也熟悉不过——那是刚泽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月华——刚才……Rio说什么?”宋薇紧张得舌头打结道。
“喔!他说荷语啊!IKhouvanje,就是荷文‘我爱你’。”月华解释道。
天啊!好似心脏麻痹,她整个人瘫痪在椅子上。
不!她好想放声大哭。她这辈子从未如此后悔过。
刚泽是爱她的。
她真是傻子,一直只知抗拒,怨恨自己的不幸,却忘了要接受命运,才会错过翩然而至的真爱。
如果,她能早知道刚泽爱她,或许……今日她也不会离开刚泽了。她——她疯狂地想见玛格丽特,半晌间她才恍然明白,“玛格丽特”是刚泽对她爱的表示。
她多想在玛格丽特的花团锦簇中,大声哭诉:刚泽,我爱你。
她拿起外套,也不管月华在后面嚷叫天气有多冷。
宋薇一刻也待不住地夺门而出。
她几乎一跑出门,泪水就簌簌滑下,她一直往前头小径走,白雪茫茫,就好像她的心,一片迷惘。
不知走了多久,她都觉得耳朵僵得快掉了,整个头都僵了,宋薇才有些意识,老天!真的是太冷了。
不过,幸好,月华指的那个日本人的家,就快到了。
宋薇觉得脚已不是自己的,她几站靠仅有的意志力,来支撑自己继续往前走着。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那个很大的花圃温室。
在透明保温室下,她真的看到数不尽的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宋薇一想到刚泽的柔情蜜意,她的泪水又不争气地决堤了。
刚泽!刚泽!我疯狂地想见你,求求你再让我见你一面。宋薇不停地低喃着。
她步伐轻缓地走进温室,看到玛格丽特,迎风摇曳,宋薇仿佛见到刚泽的脸庞,唯有在这里,她才能嗅出属于刚泽的气息。
在温室的另一角落,她见着了身穿工作服的高大日本人,他背对着宋薇,但身高和魁梧的体格和刚泽相仿。
一定是她眼花了!是她太想念刚泽了?
“对不起,打扰你!可以让我待在这儿吗?我很喜欢这种花——”宋薇很礼貌地要求,不过,那位日本人迟迟无反应。宋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是观光客,外面的天气好冷,我都快冻僵了,我可以等到太阳出来时,再离开好吗?”宋薇有些别扭地说着。
“为什么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你这样虐待自己,我的心好疼啊!”对方说着日文。
老天爷!这声音,这声音……宋薇心跳加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冻昏了,我不相信你会出现。”
她鼓起勇气说道:“刚泽,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听月华说,这里有好多玛格丽特,我就对我自己说,我要看玛格丽特,因为,看到就仿佛看到你。”宋薇双眸有泪光。
宋薇的真心话,让刚泽的人如遭电殛,他猛地转过身面对宋薇。因为,他再也遮掩不住他的狂喜。
“不——”宋薇用手捂住嘴,才能抑止住她的失声尖叫,她好像被狂风席卷了。“我一定在作梦,我一定在作梦——”她的牙齿咬住舌头。兀自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
刚泽还是闷不吭声,一语不发。
接受事实后,宋薇再也不抗拒、不讨厌、不害怕他的酷模样了,她完全了解,他是外刚内柔的男人。
她还是很理智,头头是道:“你是爱我的,是不?IKhouvanje和玛格丽特,都是一种爱我的表示。只是,你好傻,不敢面对我,你一直在逃避,不过,幸好我有如来神掌,我不会再让你逃离我的。”她高兴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