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倒在雪白的大床,倏地,她又弹跳起来。
等会儿……今夜是不是“新婚之夜”?她紧张得心快从胸腔内跳出。
洞房花烛夜?那么今夜那个流氓会对我……想到这儿宋薇脸色惨白,气愤地用力握紧粉拳。一定是这样的。否则那些女奴婢为何把她打扮得妖娆美艳?
宋薇不由得耳根发烧,双颊发烫,真是羞也羞死人了。她要想办法自力救济,她绝不能让自己的贞操被一个她不爱的黑道人物占有。宋薇整个身子完全绷紧,她的警戒度提高了一百倍。
一想到自己在和服之下的胴体是裸裎的,宋薇惊跳下床,在另一角落的衣橱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无奈每一层衣箱内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任何蔽体衣物。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否则怎么会连一件小内裤及内衣都没有。
宋薇气急败坏地在屋内来回踱步,真是急死人了,怎么办,正当她苦无对策之际,大门的喇叭锁突然“咔”一声的转动,宋薇耳听八方,惊悚地回首——
宋薇吓了半条魂都飞走了,下一秒她警觉地跳到床上,整个身子缩在角落,她双眸瞪得如铜铃大,全身微微发颤,脸色苍白一如白纸。
刚泽还是戴着墨镜,不过,此时他是全身黑色的日本和服,中间紧着一条白色腰巾。他不声不响地坐在床沿,久久未发一语,更令人摸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冷静,冷静……宋薇不断地告诉自己。千万别表现得大惊小怪,那会暴露自己的无知。
老天爷,保佑我吧?千万别让我的下场凄凉,宋薇拚命祷告。猛地,她一吸气,对着刚泽的背脊说话了。
“其实——我们都很可怜。”宋薇仔细端详她视野仅能见到约三分之一刚泽的侧面。“我们都是迫于无奈,奉父母之命,才会接受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这样是不对的。”宋薇振振有词地叙述。“我们又不爱彼此,何必将自己给捆绑,让自己戴着枷锁过着一辈子?
“怎样,你觉得我说得对吗?与其痛苦下去,倒不如我们各自找出自己的一片天。”真是可恶,从刚泽那张无表情的死人脸上,宋薇根本找不出他的心情。
她小心翼翼又接着说:“你可以找你的伴,或是你的爱人,我绝不反对。甚至,你的爱人怀孕生子,我都会义不容辞地接纳她。”宋薇试图露出一副宽大为怀的笑容,可是没有!刚泽还是冰山般的脸。
“也许,面对清泷家的声誉及威望,我们是无法离婚的,不过……表面上我们是夫妻,但私底下,我们可以各做各的事好吗?”宋薇深呼吸三下,她决定说出“重点”。尽管刚泽还是面不改色。
“所以,我们……应该过‘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会更惬意些。”她的心脏好似已跳到咽喉,喉咙梗塞,有股窒息的感觉。
她一咬牙,决定说得更明白、彻底些。“以后,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我相信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她盯着脚下的雪白大床,难堪地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这是属于你的床,我可以离开,其实,我睡小床就好了,我……现在就走。”她说完后径自跳下床,她实在想快点溜之大吉。
谁知,刚泽突然起身,他魁梧的胸膛,差点撞到宋薇的头,她不自觉地双脚发软,只得战战兢兢地抓住床沿,避免自己出丑。“干……么”她紧张得口齿结巴。
刚泽久久不说话,但那墨镜下的眼睛依然有着炙火的魔力。蓦地,他突兀地把墨镜摘下来。这下子他毫无遮掩的真实脸庞,完完全全映入宋薇的眼瞳——
有三秒钟的失神,她原本打算讨厌这个男人一辈子的,但他实在长得很吸引人;一张很酷很冷的五官线条,双颊微陷的俊美脸蛋。
鹰钩鼻下是薄而性感的唇,可是,他的双眼——
却相反地,很清纯而温柔,澄澈透明的双瞳。仿佛有吸吮到人们的魂魄,令人魂牵梦萦。
刚泽的深邃大眼,弥补了他线条上的刚毅,予人较温柔而祥和的安全感。
是否正因为如此,他选择以墨镜来遮住自己的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一面?
宋薇好似被刚泽的眼睛给震慑住了,他们的四目相交,一时相对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泽无言走到她的跟前,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而已,宋薇仿佛像碰到刺猬一般地弹跳开来。
“别……碰……我……”她虚弱而楚楚可怜地乞求。
刚泽伸出手,粗糙又带感情的手指,轻轻滑过宋薇细致的脸蛋,他硬托起她的下颚,强迫宋薇直视他。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可惜,宋薇一样听不懂。
“Ikhouvanje。(荷语)”
他突兀地松手,在宋薇还莫名其妙之际,刚泽竟旋身扬长而去。
留下宋薇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易可好发耶?”她不懂,这又是哪一国的话?
不过最起码她相信刚泽是认同她的意思了,所以他离开了,没有来和她抢同一张床,也没有硬把她拉上床。
谢天谢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宋薇相信结果还不错,毕竟她理直气壮地据理力争,刚泽还真的饶过她,让她逃过一劫。
这下子连宋薇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是痛恨黑道这种无恶不作的势力,但她不得不承认,清泷刚泽,这位赫赫有名的黑道大哥大,还算是个君子吧!
宋薇翻个身,呈大字形状地舒坦躺着,床很舒服,是意大利进口的羽毛床垫,而她又很安心,所有的警戒心都消除了,很快地她沉睡得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夜欣和咒凡则是忧心忡忡,两人几乎一夜无眠。
“女儿养那么大,照顾、保护得无微不至,却在一夜之间送出去了,一下子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老实说,我的心好痛。”咒凡难过得整天都吃不下饭。
“咒凡——”夜欣抱住他。“对不起,也许我真是一意孤行。小薇嫁了,我一样心疼啊!可是……清泷玉羽那么笃定地要求,要小薇做她的媳妇,我,我……”夜欣泪眼婆娑。“咒凡……我好担心小薇啊!今天,是她的洞房之夜,她……她根本不爱刚泽啊!这叫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呢?”夜欣道出一个女人的真实感受与心声。
“小薇的个性很强悍,固执得离谱,我可以想像,若是刚泽逼迫她,她一定地……”夜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咒凡听了妻子的一席话,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毕竟,他无法忍受女儿吃苦受罪的。“都是我,我一身的罪孽,所以才会报应在我儿女的身上,我该死,我该死……”咒凡用拳捶打自己的胸。
“咒——凡——”夜欣含泪握住丈夫的手。“别这样折磨自己——”
他们的目光相视交融在一块儿,两人情不自禁地紧拥在一起。
“相信我的话,‘小狐狸’会战胜‘日本沙文猪’的。”咒凡如此安慰自己与爱妻夜欣。
“少主夫人,起床了!”一位欧巴桑,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叫醒宋薇。
“别吵,让我多睡一会儿,别吵——我!”不对啊!这女人说的是中文,不是“平板”的日文?哦——宋薇睁开大眼,一窥究竟。
一位穿着日本传统服装的中年妇人,站在床沿边,她虽谦卑,但也是凶巴巴的态度。
“少主夫人,你不该赖床的,从今天起,你的‘身份’是不同的,也有许多事要学。我规定你每天五点钟起床,现在,你已迟了二十分钟了,你算是堂堂的少主夫人吗?你是懒猪,你在虚掷光阴,浪费生命……”这位欧巴桑像连珠炮似地叨念不停。
而且,她还很无情地把宋薇的棉被给掀起来,让冷空气进入棉被里,宋薇冷得发抖。“别——这——样!”她真的是不习惯,以前在宋家,她哪一次不是睡到七点才起床?
“还有——睡觉时,不能把腰巾拿掉,你是想有一个水桶大粗腰吗?记住,睡觉要束腰,才能保持身材,清泷的少主夫人,身材不能变形……”
“你是谁?你好烦哦!为什么你开口闭口都是少主夫人?叫我的名字,欧巴桑——”宋薇继续把头埋在枕头内。
“少主夫人,我是清泷家的女仆,我叫矢野小村子,也是这里的礼仪老师。这次,我奉刚泽少主的命令,要‘调教’少主夫人的礼仪。因为你的举止实在是像个野丫头,一点气质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母亲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不准批评我的妈妈——”宋薇完全清醒了。“你才是没有口德的女人,当心你的嘴巴会烂掉,我的母亲不像你这么泼辣无理,她才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说完后她怒气冲冲地跳下床。
没来由的,一根大棍子打向她的脚踝,矢野小村子厉言咒骂:“刁蛮没品的小丫头,没礼貌就是没礼貌。不准你这样跳下床,记住,以后醒来时,没有看到拖鞋时,不能下床。清泷的少主夫人,不能赤着脚差别子到处走,知道吗?”一根大棍子在宋薇眼前晃来晃去,矢野小村子颐指气使地指挥一切。“躺回床上,重新做一次——”
看在粗棍的面子上,宋薇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床上。“请帮我拿双鞋子好吗?”她努嘴道。
矢野小村子猛摇头。“少主夫人,你这样的说辞,太可笑了,好像地位卑下,四处求人。不行!记住,你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少主夫人,不准你用请字,你要趾高气昂地使唤仆人——我再说一次;不准用‘请’、‘谢谢’、‘对不起’。纵使你做错事,也不能承认你有错。”
怪怪?这会儿学校的教育成垃圾了。“帮我拿双鞋,好吗?”宋薇口气得装冷硬一点了。
“不行,不能用问句。你要用的是‘命令’句。”矢野小村子不厌其烦地解说着。
“帮我拿双鞋——”宋薇实在是受不了了,区区一双拖鞋,大不了,她下床自己穿,不就是了?可是在这里,似乎她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的权利。
“是拖鞋,不是鞋子。鞋子分好多种,你不说清楚,女仆们会搞不懂……记住,冬天,你要穿棉织的拖鞋,夏天你要穿牛皮做的凉鞋……”
什么叫疲劳轰炸?宋薇今日总算尝到了,矢野小村子永无止境的轰炸,连神仙都受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完成了拿鞋子的口令。宋薇精神抖擞大声道:“我完全记起来了。”
“很好,再做一次——”
“帮我拿双棉织的拖鞋。”宋薇正正经经道。
粗棍还是打向棉被的尾端。做错了,不能用‘帮’,你要用简短的‘命令句’。”
宋微瘫到在床上,她的脑神经快爆炸了。
厕所应该是她唯一可以“安静”的地方。
穿上拖鞋,宋薇谎称她要去上一号,她火速地冲向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她疲惫地大口大口喘气,太好了!她得以清静了。
不过——
厕所的喇叭锁轻轻一旋,矢野小村子打开门,宋薇吓一大跳。“干么——”老天!这欧巴桑连这里也不放过。
“不准锁门。”矢野小村子又在督导了。“堂堂的少主夫人,二十四小时都要被服侍,你不能让我们看不到你,找不到你——”
“连上厕所也是吗?”宋薇心灰意冷道。难不成,她没有任何隐私?“是的。不然,谁给你服务,为你洗手、擦手?”
“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宋薇站起来,她按下抽水器,心烦意乱地想消失在这世上。
“不能。你不能动手,站好、别动——”矢野小村子紧张兮兮地打开水龙头,测了测水温,矢野觉得很适合肌肤的温度,才一个旋身很恭敬有礼地道:“少主夫人,请用——”
宋薇不可思议地瞠目结舌,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向水槽旁,双手在水龙头下洗手,水的温度适中,在热水的浸润下,她贪心地使玉手多眷恋一会儿。
“不能洗太久,手泡水太久会浮肿,容易粗糙。”矢野将水龙头关起来。“请擦手——”她拿了一条棉布,很恭敬地拿给宋薇。
宋薇拿起毛巾擦手,她的一双大眼无神而空洞地凝视前方。
其实,一早起来,她都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下,一会儿被教导要像女王,又有一大堆数不尽的条例、仆人供你使唤……这样对吗?
宋薇纳闷,人如果都用不到自己的四肢,那岂不成了“废人”?
讲究?不!在这儿的一切不是讲究,只能以离谱来形容。
“少主夫人,往这边走——”矢野小村子还不忘替她开门呢!不过,她依然在后面罗嗦不停。“喔!少主夫人,你的走路姿势有够难看,真是伤脑筋,看样子你要从头好好的教导了,唉!真搞不懂老夫人(指清泷玉羽)怎么会挑上你这黄毛丫头,你的样子,根本就无法担负大任,更遑论是做一位万人之上的清泷少主夫人了——”
宋薇杏眼一瞪,可恶的老女人!净说她的不是,谁在乎这个烂位子。她根本不屑一顾呢!宋薇一肚子火,她猛地伸出右脚,轻轻一撇设下一个陷井,矢野小村子冷不防地重重摔了一跤。
“矢野嬷嬷,对不起,对不起……”宋薇一脸无辜,心里却暗自叫好。“你走路这么不小心,哇!摔得不轻吧!你爬不起来了,好可怜喔——”宋薇的话中尽是讥讽。
矢野嬷嬷呻吟许久,宋薇也故意不扶起她,她心中认定这是矢野的报应。
一会儿后,矢野挣扎爬起来,她不在乎她有没有摔伤,她的第一句话是责骂教导:“我警告过你,不准说对不起,就算是你的恶作剧,也不能承认是你的错——”
宋薇一阵愕然与无法置信,难道她今天就算杀人犯法,在黑社会中,也算合法吗?
老天!这世界好像全变了?
“光训练你下床、上厕所,就花了快一个钟头,我看明天开始我四点就要叫醒你了——”矢野小村子计划着。“四点到四点半,练走姿,四点半到五点半,跳韵律操,五点半到六点,学习女红,六点到……”宋薇差点没口吐白沫。练女红、走姿、语文?她宁愿死了算了。 仿佛永远看不见明天,而她的心情更是沉重无比。
“从今在开始,你的更衣及浴洗,完全由这批女奴们代劳”——矢野小村子继续着。“既然贵为清泷少主夫人,衣服、穿着、打扮,自然不得马虎。以后出门地你不准披头散发,要将秀发绾起,不准穿布鞋及平底鞋,不准穿牛仔裤,要穿套装。”矢野走向衣橱,径自打开衣橱门,宋薇吓得目瞪口呆,怪怪!怎么才隔一夜,衣橱内全是数不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