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将计就计,既省事又狠准,嘖嘖嘖……聂飒不愧是聂飒,这些年的蛰伏,丝毫未减他的锐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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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燕的丧礼,在西门剑渊的筹划下盛大举行了。对武林来说,是个名角儿的下戏,对初云而言,却是芳心的埋葬。
“初云姑娘;皓燕兄若见你只身远走天涯,势必不会放心的,何不留这几长住,让剑渊……”
“不放心我的,是你,不是他。”她轻轻摇头,截了他的话,阻止可能发生的尴尬,一想到偷羊贼,目光不由得悠远了起来,“要是他呀,肯定会让我去闯天下的。”
“你怎么知道?”西门剑渊心头微酸。
“因为……因为咱们是生死伙伴呐!”初云绽了笑靥,倾露出独底她和垚冰间的亲密。
“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苦笑在颊,他仍有承认事实的豁达。
“可我当你是伙伴,而且,打从心底谢谢你。”
伙伴与生死伙伴,两字之差,重量却是天地之别——西门剑渊暗自慨叹,却明白情之一字,提得起也该放得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交给了初云:“这块令牌就当是赠别之礼,请姑娘收下。凡店家有相同图样者,均受西门世家管辖,姑娘凭此令牌应能在秦北通行无阻。”
“就是不用钱的意思,对么?”听他说话,常令她脑筋打结。
姑娘问得直率,西门剑渊朗朗笑了:“是的。”
“好极了,谢谢你啦!”
西门剑渊送她出了城东,静静注视着红鬃马上的情影逐渐缩成黑点,终于不见,忍不住在唇边喃喃问:“皓燕兄,你真的放心让她独自漂泊么?”
忽地冒出轻笑,他改口道:“不!不是放心!应该这么问,皓燕兄,你——可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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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如今“皓燕”已死,往后他只是“垚冰”,不再有乌龟禽兽三不五时的追杀,不再受“绝天门”这鬼魂似的名称纠缠。
将来的日子里,无论南林北汉、东海西疆,想往哪儿去就能到哪儿去,想什么时候去就能什么时候去,没人拘束没人管。
嘿嘿,光用想的,就该喜上眉梢、仰天大笑三声,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做的,都是跟踪、窥看、闪躲之类的事儿?活像贼子偷地似的……
“这样不行!”垚冰烦躁地猛拍着颊,开始向自己说项:“垚冰啊,自由得来不易,你可别笨到……”
话没说完,他就自动闭上了嘴,因为传来的清脆声音让他竖尖了耳,全神聆着:“大叔,請问华山怎么去?”
什么?她要往华山去?这这这……危险呐!
眼见小姑娘策马而去,垚冰哪还记得刚才要对自己说什么,轻功当下就使了出来,追呀!
初云一路往华山去,就在半途中,遭遇了今年的初雪。几粒细小的雪珠,冰冰凉凉落在她的颊,又飘飘洒洒沾上她的衣,抬头望了望天际,密布的深云沉沉压着,看来——这场雪一时半刻停不了,最好是能找地方避避。
她的运气倒是不错,没费多大工夫便找到一处破寮,里头不乏干柴、火石,该是平日猎户歇脚应急的地方。
瞧了瞧外头,夜色已降,雪又越下越大,想今晚得在这破寮打尖儿了。
宿头确定,当天的生活琐事就算有了底,之后她能做的,就是瞪着焰光发呆。
是的,怕情绪随思考扬起,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发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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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啊……
垚冰站在破寮外,勉强靠着外檐遮挡风雪,不过,饶是如此,他的衣裤早就被雪水浸湿了,如今寒意直往骨髓刺去,偏偏熊熊火光近在咫尺却又靠近不得。
唉,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而初云……同样不好受,没人比他更清楚,她那张用笑容、壮志撑起的小脸在入夜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有多少当真?”那天初云清亮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鏗鏘响着,不断反复同样的问题,而现下的牵牵念念,可算是答案了?
当自由不再逍遥快活,那么,还有什么继续坚持的理由?怯于承认,无非是封堵了发现另外一片天空的可能呐……
“啊——”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划破山野的静謐. “怎么了?”猛自沉思惊醒,垚冰想也没想就往里头冲去。
“有……有蛇……”初云一把抓住来人,脸就往他胸前藏去。
“蛇?有蛇?在哪儿?我没瞧见呐!”最多就是弓弦的长影映在壁间,焰舌吞吐、时明时暗下,像极了蠕动前进的蛇体。
“就在……”螓首慢慢抬起,没想到却是更惨烈的一声尖叫:“啊——有……有……有鬼啊!”
直到此刻,垚冰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什么地方,面对的……嗯哼,是什么人!
尴尬的笑嵌上俊容,好半晌,他终于举起手、微动长指,忐忑地向她招了招——“嗨!好姑娘。好云儿、好娘子,我……我回来了!”
缘结
“好姑娘,你就原谅我嘛!”垚冰轻扯她的袖摆。
在破寮“邂逅”那夜,他已将如何布局,如何联合西门剑渊、练如灧及聂飒,如何化明为暗以猎敌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全招了,不过,想当然尔,初云没这么容易原谅他,毕竟在那几天几夜里,疼的心、流的泪可是他无法偿还的……
见她一时未答,垚冰径自摆出了笑,眼睛闪闪发亮:“嘿嘿,看在替你找到阿娘的分几上,考虑原谅我了吧?”
“这是你自个儿要做的,我可没求你。”
唉唉,会这么做还不是他垚某人体贴云心、善解云意,知她心里着实挂念亲娘。他叹口气,道出了问:“好云儿,怨恨你阿娘么?”
初云微顿,回想起今早偷偷瞧见她的情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现在不会了。”
“所以啦,你应该……”
“喂,你不是我阿娘,别混着了——”初云哪会不明白他的用意,朝垚冰觑瞪了眼,激昂起下巴,“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好吧,那垚某人豁出去了!”豪气的话要配上豪气的动作,他往胸膛重重一拍:“你尽管说,不管什么事,垚某人一定办到,万死不辞!”
“呸呸呸!谁要你死啦!”
“我就知道,云儿最好了,舍不得我死。”他飞快地在香腮偷了个吻。
“又来这套?可恶!”每次都害她由脸蛋热到心头,偏又拿他没法儿。“是不是对所有人,你都这么无赖、净耍这些?”
“天地良心呐!”垚冰再度举掌起誓,“你是第一个,是最后一个,更是惟一的一个。”
“你的‘天地良心’早没行情,拿出来不管用啦!”小手插呀插的,表明了不接受,“这样好了,你实现我三个请求,咱們就一笔勾销。”
“好好好——”垚冰频频点头,笑意跃上眉眼,“好姑娘,快说吧。”
“这个嘛……”初云沉吟了好半晌,灵眸溜过他的眼,霍地灿了个笑:“我现下还没想到,你呀——慢、慢、等、嘍!”
说完,人就跃上了红鬃马,轻喝了声,骑马离开。
“喂!”难道,他这辈子注定得在马屁股后面追么?念一转、思一动,垚冰自丹田运劲,朗朗地唱起歌来——“初云好娘子哟,中原游玩一个人,我来作件可愿意?啊,只要咱们在一起,到处都是好花园……”
果然,不用多久,小人兒骑着大马儿,登登登地蜇了回来。
“你你你……你在唱什么啊?”秀颊红通通的,急急嚷道。
垚冰不理会,依旧唱着:“初云好娘子哟,中原游玩一个人,我来作伴可愿意?啊,只要咱们在一起,到处都是好花园……”
“别唱了!别唱了!”初云捂住耳朵,小脑袋拼命摇。
“……只要咱们在一起,到处都……”一听她这么说,歌声冥然而止,垚冰一脸贼笑,“嘿嘿,你的请求,只差两个嘍!”
“你这可恶又狡猾的家伙……”
他微微仰颈,瞧着她娇嗔的可爱模样,后头,是片好藍好蓝的天空,有几朵闲云飘浮着,让他的唇畔漾出了快意淋漓——是呀,只要两人在一块儿,何处不能飞、何处不是浩浩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