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的儿女为狐所魅?”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妙了。
“是啊,很难令人相信吧?”他不太当真地说。
“这事有多久了呢?”她问。如果是狐妖惑人行采补之术,她身为狐仙,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若狐妖无所节制,可是会害死人的。
“约莫十来天吧!”他偏头看向她。“你信?”
若若白他一眼。“为什么不信?不管飞禽走兽或者花草树木,只要有心,再加上天时地利,都可能变化成精,这跟凡人求仙、求道的心态是一样的。人类并不是最有生存债偿的生物,请你注意这点,好吗?”
“瞧你说的,倒像你自己不是个人似的。”她的口气令他颇不以为然。“我在夜里守在他儿女的房外,至今已有两夜,倒也不曾见到什么异状。”如果不是相信王掌柜不可能愚弄他,他早就拂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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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沉吟了下,才道:“或许连狐妖也怕你呢!你身上的煞气太重了。”连她都受不了呢。
“听你所言,你似乎很了解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他好奇地问。虽然她的话像在乱说,但她的态度却理直气壮,不似胡扯。
“我正巧略懂这方面的事,拜托你别再对我疑神疑鬼的。行不行啊?”忽地,她心思一转,取出白泽交给她的锦囊,抽出一张符纸,用手指在上面画记一些符号,口中念了一小段咒语,再递上前,交给薛浪云。
“这是什么?”薛浪云着向她塞到他手中的一张空白纸条,不解地询问。
将锦囊收回衣袋中,她才说:“那是咒符。我刚刚在上头写下了咒语,你把它收在身上。你说你不信有狐妖,晚上我就让你开开眼界,这张符可以隐藏起你的气息不让狐妖发现。今晚我同你再去探探,如果发现狐妖,你就将这张符贴在它身上,它就会原形毕露了。”瞧见薛浪云一脸狐疑,她又道:“不信我说的?那么,今晚同不同我去验证看看呢?”
薛浪云见若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再看看捏在手中的纸条,遂点了头。“好,咱们今晚就去擒狐。”反正,不管她去不会。他也早已答应王掌柜替他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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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一家老小居住的宅子就位在客栈的后方。
夜幕低垂,星月无光,冷风飕飕地吹过林间,远方镇外的山区传来几声狗吠,令黑夜更增添了几分鬼魅与幽冥。
街上的店家多已打佯,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夜渐深,镇上的居民也纷纷入睡,好储备体力迎接明天工作的挑战。
王家的屋顶上,却趴着两条身影,在众人皆上床就寝的时刻,他们两人压低音量,细声地交谈。
“都这么晚了,也没出现什么异样,依我看,狐精作祟之说,实在不能相信。”他认为王家的公子和小姐会体衰面黄,也许只是因为生了病的关系。
“胡说!真的有狐妖作祟。”另一条身影低声反驳,她先前见了王家一子一女的模样,两人气色都很差,这屋子四周也残留着一些狐族同类的味道,所以,她肯定有狐妖在此为患。“我给你的符,你带在身上了吗?”如果今晚狐妖没来,铁定是薛浪云这煞星的关系。
“带了,但是根本就没有狐妖。”薛浪云决定明天就去向王掌柜问个清楚,被戏耍的感觉令他十分不悦。
“还没子夜呢!再等等吧!我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出现。”依据狐的习性,若⑸狭四骋桓鎏囟ú刹抖韵螅欠牌裨虿豢赡艹觳患儆啊?/p>
看若若不断地摸着手脚,冻得连牙齿都打颤了,薛浪云体贴地说道:“愈晚愈冷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客店吧,我一个人守就行了。”女人嘴再怎么硬,终究是女人,冬夜的屋顶上可不是个舒服的地方。
若若呵着气暖手。“那怎么成呢?我不能离开啦。”虽然真的很冷,但眼见自己的同族走入邪路,她不该放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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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肯离去,薛浪云冷哼一声。“冻病了,我可不管你。”他拿起腰间不离身的酒葫芦猛饮一口烈酒,再递向身旁的女人。“要不要?可以暖暖身子。”
若若迟疑了下,便接过试着小饮一日,却皱紧了眉头,忙将嘴内的酒汁吐掉。
“好难喝!”她赶紧把葫芦丢还给薛浪云。
薛浪云见她吐掉酒液,也没再说什么,只将葫芦系回腰上。这时,敏锐的听觉令他竖起了毛发。
“来了?”若若睁大眼看向薛浪云,薛浪云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两人无声地挪开一块屋瓦,凑近那缺口,偷偷住下瞧着屋内的动静。
屋顶底下是王掌柜的女儿春兰的闺房。房内不断有细微的谈话声传出,却不见有人,只看见床帐内隐约交缠的人影。
莫非是王春兰与人在房中幽会?薛浪云的脑中闪过这个想法,遂决定进房一探究竟。轻手轻脚地跃下屋顶,没注意若若已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敢喊出声。
他居然把她丢在屋顶上!那她怎么下去啊?眼看着薛浪云就要进入屋子里,恐怕会坏了事,她一急,脑袋更加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床帐内,应约可见理头的人正在做什么,不时有男女交欢的喘息与呻吟声传出。
薛浪云冷冷地注视这一切,考虑着该不该掀开床帐,使他们的偷情行为曝光。须臾,他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一
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正露出床帐外!
帐内的家伙不是人!惊讶之余,他手中的长剑已出鞘,刺向床帐后的狐妖。
“剑下留孤!”
屋顶上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屋瓦瞬间崩落.传来一声惨叫之后,屋上的女子也掉跌下来。
但是,剑既已挥出,待薛浪云要收拾时,剑刃早已沾上鲜血。
一大片雪白的床帐被利剑削下,床上横躺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与一名抱着手臂、不着寸缕,相貌却异常阴柔俊美的男子
“若若!”薛浪云关心地开口。光听她那声惨叫就知道她摔得不轻。但是,她那声“剑下留抓”是什么意思?
然而,薛浓云不敢轻易回头看她,他手中的长到直指床帐内的妖狐,深怕一不留神,就让它给跑了。若若始终没应声,而他的剑也迟迟不敢放下。
床上那遍身赤裸的狐妖紧抱着鲜血直流的手臂,阴柔俊美的脸孔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薛浪云见状,警觉提防,想起若若给他的那张咒符,连忙取出,见那狐妖就要夺窗而出,他快速闪身避开它目中吐出的白烟,再一个翻身,将咒符按贴其背,只听见哀鸣一声,不久,果然瞧见一只大黑狐伏在地上,右前脚正流血汩汩。
薛浪云藏不住心中的震惊,原来世上真有精怪的存在,也震惊于若若给的符咒竟真的有用!他扯下腰间系带,缚住了大黑狐的四肢,抹掉额上的汗水,这才回过头察看若若的情况,转过身的刹那,他却呆住了。
哪还有若若的人影?!一片碎砾瓦堆中,只有一只晕了的红狐趴倒在地。狐的周围则散落着若若穿在身上的衣物。
薛浪云瞪大了眼,手中的长剑一时没握稳,“铿”的一声,剑就掉落在冰冷的石地板上。
第六章
上了栓的房门轻轻地被推开,房外缓缓走进了一名白衣男子,那男子走向破瓦堆,伸手抱起地上的小红狐,他抬起眼,平静地对上薛浪云的目光。
薛浪云一眼就认出了这名白衣男子,而令他讶异的是,已上了栓的房门,他如何能一推就进来?
“你也不是人?”薛浪云眯起眼,一脚踢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剑柄瞬间入手,他紧紧握住。
白泽望着他的眼。“你很惊讶?”
“是有点意外。”薛浪云冷静地说。
“知道我们不是凡人,你不害怕吗?”白泽见他力持冷静,心底颇为欣赏。
“她是一只狐精,那你又是什么?”薛浪云冷冷地问。尽管他早就怀疑若若不是人类,却怎样也料想不到她竟是一只狐精。
‘你不必管我是什么,那并不重要;另外,若若是狐没错、但她不是狐精,是狐仙。”是个不成才的狐仙,竟在凡人面前现出原形,他只不过为了处理另一只狐精,来晚了点,她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真今白泽哭笑不得。
“狐仙?”薛浪云难以置信。“那么,你们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把她免费送给你当妻子。”白泽淡淡笑道。“其中缘由,你不必深究,我只问你一句,在你知道若若是狐仙以后,你愿意娶她为妻的誓言还有效吗?”
他发过什么誓都不重要,因为说“不愿意”的人并不是他呀!这白衣男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啊?薛浪云不解。他对若若虽然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但这种感觉是很明白的,并无涉及男女之间的情爱,反而是一种很单纯的,近似老朋友般的那种情谊。发誓之举,也不过是因她苦苦相逼,他拗不过才顺遂其意的,这怎么能看作“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莫名其妙!”是的,这就是他薛浪云的回答。
薛浪云的回答令白泽十分意外。还未到时候吗?白泽低首着向伏在手臂上的小红狐,低低叹了口气。
也许,他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但是司命那日的话却让他心神不宁。薛浪云而立之龄将至,若若倘再一次错失与薛浪云白首偕老的机会,那五百年前,他助她重生,又算什么?
五百年前,若若所恋上的那名凡间男子今世转生为眼前的薛浪云,他一直计划要弥补过去的错误,让一切能全部重新开始;可,今日见薛浪云的态度,并不似非若若不要,难道是轮回的缘故,让这分刻骨铭心的情感也被时间之流给冲淡了?凡人的感情是不是缺乏“永恒”这种东西?太难理解了,对于“爱”这种人间情感。他真的不懂。白泽有些无措。
白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定睛看向薛浪云。“很抱歉,这些事还不能让你知道,请原谅我的无礼。”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搞不清楚状况,薛浪云便已昏了过去。
白泽垂下扬起的手,愁眉未展。动手消去人的记忆,是他极不愿做的事,但却不得不如此啊。
白泽叹了口气后,转身帮若若回复人形。他伸手一挥,一道刺眼的银光收住,顿时,臂弯里的小红狐化为一位美丽的红衣少女。他又将破瓦堆中的凡间衣物变换至她身上,才轻轻地将她放在瓦堆上,弄醒她以后,在她尚未完全清醒之际,便隐身离去。
然而,白泽不知道的是,若若早在他与薛浪云谈话时便已清醒了。那时,她缩在他怀里,愈听愈不敢乱动,白泽以为她尚处昏迷中,所以他为薛浪云抹去记忆时,便遗漏了她。
白泽离开后,若若从瓦堆中爬起来,她白磁一般的面颊已满是泪痕。着向尚未醒来的薛浪云,她心中有了了悟。
抹去记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她恍惚觉得一切的谜题都有了解释,却不是她能够接受的答案啊。
什么放逐!什么没有姻缘线的凡间男子!全都只是为了要她当今凡人之妻罢了。他为什么老是不听听她怎么说,就只是一味地替她决定?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他到底想怎么样嘛?
掌心传来疼痛,若若张开手掌,看见指甲压陷的深痕。
现在命运将她与薛浪云系在一块,这都是白泽的错。错了。
错了!那么……就等着看吧!她的命运当然要由她自己决定;就算是她最重视的他,也不能代她决定。而首先,她所要做的,就是从斩断情丝开始,斩断这错误的情丝吧!
打定了主意,若若抹干泪水,望向昏在地上的薛浪云,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同这时候,在几间的某一处角落,一群乞丐手捧着缺角的饭碗,蹲在一片墙前,等待过往的行人好心施舍。
突地,有群地方恶霸前来赶人,他们踢倒一名老乞丐,打伤另一名小乞丐;乞丐一少一老立刻抱头痛哭。末料,小乞丐突然发了狠,搬起砖头砸伤了其中一名恶霸,却立刻被其他恶霸围起来打得半死,头破血流。
终于,恶霸嚣张地扬长离去,未曾注意到一旁也有个同样一身破烂肮脏的乞丐,正冷凝着一双诡魅的眼,面孔毫无表情。
过了一阵子,小乞丐终于醒来,涕泪肆流。
“我不想只当乞丐,一辈子受尽冷眼欺凌,不想啊!”他痛苦地低喊。
“不想吗?一身贱骨,难成蚊龙。”有着诡魅双眼的乞丐走近他,声音低低的。
闻言,老乞丐和小乞丐瞪大眼望看他看。
他放肆地笑出声,看向天空,喃喃道:“可就是这分‘不想’之‘想’,累我奔波。人是如此,狐是如此,呵……”’
看着他一拐一拐、渐行渐远渐模糊的背影,小乞丐问老乞丐:
“老爹,他是谁呀?”
老乞丐摇摇头。“新来的吧!以后别再莽撞招惹那些恶煞了,咱们惹不起的。”
小乞丐摇头拒绝,心中正升起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从军。
将薛浪云唤醒,若若深知眼前还有些麻烦事必须处理。
一被唤醒,薛浪云倏地睁开眼,长剑一指,吓得他面前的若若倒吸了一口气。
“你做什么?”她紧张地问。难道他还记得刚刚的事情不成?
“狐——”他蓦地抱住头,长剑落了地,不知为何会突然头疼欲裂。
“薛大哥?”狐?他还记得?白泽不是已经抹除了那一段足以令她与他遭五雷轰顶的记忆了吗?若若有些担心。
不过话说回来,施术者不是她,她也不清楚白泽究竟抹去了薛浪云多少记忆。怎么办呢?消除记忆的法术是属于很高段的,以她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更何况,她的法力又被封住,如果用白泽给她的咒符来下封印还可行。但不管怎样,夺取或封闭他人的记忆都是不道德的,她既已深知其苦,又如何能将记忆封印加在薛浪云身上呢?
若若正烦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薛浪云的头疼已然消失,他抬起眼来,看见满脸愁容的若若,便开口喊了声:
“若若。”
若若倏地回神,见薛浪云眼中有浓浓的困惑,再试探了一次。
“薛大哥,你……记得刚刚的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怕他手中的长剑又突然指向她。薛浪云的剑其修利程度,她领教过一遍,便再也不敢招惹了。
薛浪云晃了晃头,看到满地的破瓦堆,抬头一望,今夜月晦星稀,屋顶破了个洞,倒像个天窗。他的脑袋有一下子完全空白,但没多久又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