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甩开脑海里自艾自怜的情绪,它才想起一件事。
斜眼瞪了昏死在地上的小鬼一眼,它相当的不高兴。这小鬼是没长耳朵么?它昨天明明叫她别再来了,今天怎又见她出现在这里?
身为虎王的权威一再被这些"弱小动物"挑战,它越想心情就越不爽。
等了半天,还不见她醒来。它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陪她。再者,万一她要让其他同伴给看见了,准要成为它们肚里的食物。
没再多想,它掏起一捧水波到她脸上。
她眨了眨眼,没醒。它又如法炮制一回。这次,她醒了。
张开眼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记忆拉回看见老虎的一刹那,她尖叫出声,双手反射性的抱住身边的人。"救命啊!有老虎啊!"
愚蠢!玄逍不耐烦的扯掉抱住他身体的两条手臂。但才刚扯开,她又整个人贴抱住他的背。
"不要啊!老虎……"她真被吓到了,硬是抱着她熟悉的人体,不肯松手。
"放手!"他受不了,索性站起来,将背后的人往后甩。
她抱他,只是出于恐惧的本能。被突然这么一甩,她全无防备的往后倾倒,后脑勺眼见着就要与地上的碎石硬碰硬,他反手一捉,让她稳稳当当的站起来。
只是他一放手,她的腿又无力的软下去。
"烦!"他转身要走。
脑袋恢复了一点功能,看他要走,她急忙喊住他:"你先别走。对不起嘛!我只是一时间吓住了,站不起来。"
他停下脚步。"你又来做什么?我昨天不是说不准再来了?
"这山是你的?"否则为何她不能来?
他眯起眼。即使他极不愿意杀生,但那不代表他会任人犯到他头上来。"没错,这山就是我的。"族里将他外放到这里,他据山为王,是天经地义。
他的霸道让她困惑不已。"可我阿爹说这山是无人的山,所有人都可以来的。"
"只要他们不怕虎。"他冷哼。
"怕!"提到老虎,就让她想想刚刚那恐怖的一幕。"咦,你何时来的?刚刚有一只大老虎,你看见没有?
"怕你就不该来。还有,这里没有其他的老虎。"这里的虎,只有他。他猛地逼近她,气息喷在她脸上,与她眼对眼的。
"没其他老虎?难道是我眼花了……"望着他如宝石一般的眸子,那双眸如深潭,将她紧紧攫住。
她原不知她究竟为什么原因胆敢冒着被老虎吃掉的危险上这山头,现在她知道了——她是为了再见这一双漂亮澄澈的宝石眼一次、无数次。
她好喜欢他的眼睛。他浏海前的一抹白引起她的注意。昨天她怎么没瞧见他有这一小撮异色的白发?还有他的长发,也不是棕色的。今儿个天气好,太阳光洒在他头发上,让他的发看起来像棕金色的,偏黄,不像她的发黑。
好稀奇,他跟她所见过的人完全都不一样。他好漂亮。
感觉到她的手在拉扯他的发,他推开她,怒道:"干什么?"
她不好意思的道:"呃,对不起,因为实在太漂亮了,所以我忍不住……"
漂亮?"你竟敢侮辱我!"
"侮辱?没有啊,我是夸赞——啊,你等等我。"怎么说走就走呢?
追赶上他,拉住他的手。他回过头眸大一双虎眼瞪着她,她却浑然不觉得发毛,反而关心的问:"你……肩上的伤好点了没有?"
肩伤……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己仍裹着她衣料子的肩膀。"我的伤关你何事?"这伤是他的耻辱。
见他肯跟她说话了,她忙将包袱打开,道:"我今天带了伤药和干净的布巾来,我想没人帮忙,你一个人换药不方便,所以——"
"多事!"她背那一大包就是装这些东西?
她垂下头。"呃……我阿爹说,做人要懂得感恩、报恩。你昨天帮了我,于情于理,我是该帮你。"
她话里的诚恳打进他心坎里。在族里,是没人谈什么恩、什么义的。难道这就是人与虎的不同?瞥了眼她手上的伤药,他道:"那药不适合我用。"
她抬起眼,"可,这是村里头最好的伤药。"将瓶瓶罐罐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
她炯炯的目光闪着动人的神色,一瞬间他好似被大雷击中,拒绝的念头变得摇摇欲坠。蓦地,他跨步上前,将那些药罐子塞回她的包袱里,并在她作出任何反应前道:"我向来都用昨天那紫色药草治伤,如果你坚持要帮我,就去摘那药草来。"绝对不是怕见她失望的神情,只是想早点摆脱掉与这小鬼的牵扯。
失望的情绪因他的一句话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雀跃的心情。"我这就去,你等等。"她还把擦药的药件、药白带来了,不会让他嫌脏了。
接下来,换药、裹药、包扎。
在替他裹伤的同时,看见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有许多新旧不一的疤痕,她不禁问道:"你好像常常受伤?"
"不关你的事。"身上每一道伤都不是光荣的象征,只是汗颜羞耻的记录。
"你是打猎的吧?要跟山上的老虎争抢猎物,是不是很辛苦?"她看村里一些猎户,常常不是一人山就没有再回来过,就是辛苦一天后,两手空空的回来,有时还会带着伤呢。
村里的这些猎户生活比他们家还苦呢。瞧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光是眼睛可见的,就已布满一道道新旧不一的疤痕,更不用说那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肤是怎样的了。是以她猜他或许也是个打猎的。
考虑了一会儿,他才道:"是挺辛苦的。"在这片山林里求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是打猎的。"对了,你住哪里呀?我跟阿爹提起你,他说他也没见过你呢——"说错话,下一刻,她又被扑倒在地上。
"你跟其他人说我的事?"他明明交代她不能说的。这小鬼果然不足以信任。
'我…只是提一下,你帮了我和阿爹,帮助人是好事啊——"她紧紧按住他的肩,怕才刚敷好的药掉下来。布巾还没帮他裹好呢!
"住口!"他被她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咬死……咬她?!看着压在身下娇小柔软的身躯,一抹灵光乍现,他突发奇想:或许……或许他能利用她来克服对于杀生的恐惧也说不一定。
从来就没有生灵能让他产生这么愤怒的情绪,愤怒到想不顾一切一口咬断她的颈子。
遇见这小鬼也才两次,两次都让他有想杀人的欲望。若说是巧合,机率也未免太高了。他决定再试一次看看。"你再说些话我听听。"
她捉不着他反复的情绪变化。"说……说什么?"
"随便都好。"他蹙起眉。
"可,你刚刚不是要我住口么?"她不懂怎有人如此反复无常。
"对,我是要你住口!"
"那你又叫我说话。"他的个性实在太怪异了。
感觉到额上的青筋动了动,他知道他"改正归邪"的机会到了。
没错,这小鬼确实有办法牵引出他的愤怒。但他不明白,这小鬼也不过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受到这么大的牵动?
他与她莫非是天生的冤孽吧!
被看得头皮发麻,他的眼神令她相当不自在。"你这样叫我怎么帮你包扎?"
谁管伤口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叫这小鬼继续激怒他。
他要累积对她的忿怒,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理智尽失时,一口将她吞进肚里。
决定了,她就是他要杀的第一个猎物。
如果恩义会成为他作为一只虎的阻碍,他只好想办法忘恩背义。
"成为我的'第一步',你应该备感荣幸。"他笑容满面的列出一口白牙。
"嗄?"什么跟什么呀!
第四章
当年,一切计划的都很顺利。
只是,他没料到他的"第一步"会跨越得如许困难。
两年了,别说一步,它连半步都还没跨出去。
他与她,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牙与爪,两年下来变得更锐利、有力,丝毫没有衰竭的迹象。现在的他,强壮得只消一弹指就能将她"拆吃入腹"。比赶苍蝇还简单的一件事,何以偏偏就是办不到?
他明明是想吃掉她的。
有进步了,不是么?以往他是连光想到要"吃"也要作呕的。
这小鬼对他还是有帮助的,只是他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出在她身上,还是他身上?
不.不会是他的问题,他明明只需要张开嘴的——
"张开嘴,啊——"
一块烤熟的山鸡肉塞进他嘴里。
"好吃么?"她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准备再塞到他嘴里。
见他闷着脸不说话,她不禁担心的问:"还没熟么?我烤很久了耶。"
烤熟的肉血腥味较淡,是他尚能接受的范围。他努力的将嘴里那一大块肉给吞进肚里。
"玄逍,你怎么不说话?是不好吃么?"
愚蠢!她塞那么一大块肉进他嘴里,吞都还没吞进去,要他怎么开口说话。
见他默然不语,她更是觉得难堪。"你是不是气我时间还没到就跑来?我一定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吧!"从两年前开始,他们就约定每半个月在这湖畔见一次面。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出这有点不合理的要求,但她却相当欣喜,所以当时连考虑都不考虑便点头答应了。
她是喜欢玄逍的,但是他却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因为他总是对她生气,而她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气什么。
玄逍是个身世背景成谜的人。他说他平常以打猎为生,家就在山头另一边她从没去过的地方。
每次上山来,她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让人撞见,因为玄逍说他们在这里见面的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以后就不见她了。
她喜欢有玄逍作伴,所以她守口如瓶。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肉吞进肚里,他打了个响嗝,才道:"你想太多了,肉有烤熟,我也没有气你突然又跑过来。"事实上,他还巴不得她天天来山里找他。至今他还没办法吃掉她,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月只见两次面,成效被时间淡化的缘故。他开始考虑要她五天来一次了。温习得勤劳一点,进步一定会更快。
她眼睛倏地一亮,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看他。"真的么?"
"真的。"
"没生气?'
"再问我就开始生气了。"
于是她襟若寒蝉,因为她不乐见玄逍生气。玄逍光皱起眉头就可以夹死一票蚊子了,每次他生气,总要把她也气哭了才肯甘心罢休。
他对她其实不算顶好,她也不晓得何以自己会对他有这样的眷恋,甚至连这眷恋代表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只是纯粹的想看他,想看他那对琥珀色的透明眼眸。
"喂,说点话,不要当哑巴!"她得说话才能惹他生气,将他激怒到失去理智,他才能够成功的一口将她吃掉。他一直在等那一天,他相信只要他能跨越横互在"第一步"前的"小小"障碍,从此他就能够成为一只名副其实的虎王。
瞪着手里的鸡腿,她道:"前几天,村长伯的儿子请媒人婆来我家说媒,媒人婆说我快是大姑娘了。"
"嗯哼。"看她手上那鸡腿碍眼,他接到手里,两、三口便啃得干干净净。
见他食欲好,她回身将架子上的另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他。"村长伯希望我能当他家媳妇儿。"
"嗯哼。"没三两下,那鸡腿又教玄逍啃得不留半点肉渣。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有些失望。将剩下的鸡肉整个递到他面前,幽幽忽忽的说:"若去村长家当媳妇儿,也许以后就不能再来见你了——"
"小鬼你刚才说什么?"停止狼吞虎咽,他抬起眼。
"别叫我小鬼,我有名字的。"她抗议,但声势很微弱。
"前面那一句。"他不自觉用起命令的语气。
"大妞是我阿爹叫的,你可以叫我玉娃儿。"她低着头,没见到他眼中的山雨欲来。
"更前面那一句。"
"如果去村长家当媳妇儿……"他也不在意吧。瞧他方才只顾着吃肉,连回她话都懒。
耐心被磨光了!"下面那一句!"他咆哮怒道。
虽然她早听习惯他似虎啸般的咆哮,没被吓到,但她心里却百般不舒服。他大声,她也要大声。所以她大声喊:"去村长家当媳妇儿,以后就不来了!"
"我不许!"
然后,依照惯例,她又被扑倒在地上。
他愤怒的张开嘴,往她细白的颈子咬去,唇齿碰到了温热的肌肤,感觉到血液在管脉里流动,想咬,咬却变成了吸吭与轻啃。无庸置疑,他喜欢她的颈子。
玉娃儿双手习惯性的抵着他的肩。
他这举动代表什么?
是否代表他也是喜欢她的?
他的怒是不是表示他不愿意让她作别人家的媳妇?
如果是,那么他是否也该对她有所表示,比如:
"玄逍……别,会痒。"他太重,却老是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不管。"他就是要啃、要咬。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吃掉她,以往听牙莨、姬川说人肉有多美味,他不信,但现在他愿意相信了,因为他也想吃上一口。
他绝不许到嘴的猎物就此飞了。她要去当谁人家的媳妇都不关他的事,关他的,就只一件——她不能从此不来,不能在他辛苦的在她身上下了两年工夫后丢下他,放他自生自灭。
"小鬼,我不许。"
"叫我玉娃儿。"他为何总记不住她的名?她皱眉。
"好吧,玉娃儿,我不许。"这样可以了吧!他继续啃咬她鲜嫩美味的脖子。
"不许什么?"她难受的在他身下动了动。
"不许你去什么村长家当媳妇儿。"不然食物就要飞了。
就等他说这一句,她心满意足了。"好,你不许,我让阿爹回了他们。"
"这还差不多。"他一时高兴,又咬了口她的颈子。
"痛!"她低呼。玄逍最近有点怪,他是不是把她的脖子当作骨头啃了?
她翻身想躲,他的唇又贴上来。"别走,再让我咬几口。"
"不行,被人看见了,会被笑话的。"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自己许给他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阿爹也不会让她这么早就嫁人的。她得帮阿爹在外人前留点颜面,他最怕让人笑话了。
"让他们笑去。"他咬得高兴才要紧。再让他多练习几回,下次他一定就可以很干净俐落的咬断她喉管了。
她越要躲,他就越想咬。
拉拉扯扯间,不小心碰触到一处柔软,他停止追咬,眼睛瞪着她胸前两处微微隆起的小丘。"你在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馒头么?镘头也没那么软。
她两手连忙挡在胸口前,隔断他放肆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