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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恋卿心  第13页    作者:尉菁

  而血迹……血迹……

  弁庆瞠大难以置信的双眼,七手八脚地穿好刚脱下来的衣服,转身又往蘅芜院奔去。

  从那柜子里找出被褥,他摊开来瞧。愈瞧愈觉得那斑斑红点不是染料,而是乾涸的血。

  而什么样的血会染在被褥之上?

  又是什么样的血会染在他的私密部位?

  一切都不言而明了。

  弁庆终于弄懂景阳为什么要急急的回宫,要焚烧被褥,只是——他们之间是怎么开始的呢?

  他只记得他与景阳同被卯真设计关在一问屋里,他口乾舌燥的想喝水,而桌子倒了、水撒了,那……之后呢?

  弁庆完全想不起来。

  但——卯真!

  问卯真总该知道了吧?这事是她设下的圈套,她总该知道她在他身下使了什么计,让他变成一个衣冠禽兽。

  弁庆拿着那件被褥,直接去找卯真。

  弁家上上下下他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卯真的人。

  问卯真房里的丫头,这才知道,卯真昨儿个就出远门了,还交代丫头转告弁庆,问他喜不喜欢她送的礼物。

  礼物!

  弁庆看着手中的被褥,只觉得一股怒气填塞于胸中,愤怒过后,待他平静下心情,弁庆看着手中的被褥,人也怔忡起来。

  他回想起今早景阳的表情与行为举止,想她在被他侵犯过后,还来不及整顿自己的情绪,便要急急的湮灭证据。

  当时,景阳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

  想必是心很痛,很无奈的感觉吧?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正妻在行完周公之礼后,得这么拼命掩饰被夫婿占有过的事实。

  而她这个从来没有自己换过衣裳的皇室之女、金枝玉叶,竟独自完成更换被褥的工作!

  一想到这里,弁庆揣着被褥的手竟隐隐的发起抖来。

  他还想起他为她备好轿来叫她时,她脸上的惊惶之色。

  她在怕,她怕他看出了端倪,她怕她为他掩饰的事会让他揭穿!

  她甚至为了怕他发现事情真相,而一个人悄悄躲在房里生火烧被褥,让呛人的烟熏得她两眼通红!

  景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弁庆端视着手中的证物,发现自己待景阳的心已不再平静了。

  第十章

  爱上你

  绿蝗新醅酒,

  红尼小火炉。

  「晚来天欲鳕,

  辈饮一杯无?」

  ——问刘十九  白居易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驸马爷来找你了。」采心从宫外冲进宫内,一路呼天抢地的叫着,像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采薇他们几个才想笑采心出宫还不到一个月,整个人便变得这么大惊小怪,驸马爷来找公主又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怎么?!

  怎么公主也跟着慌了?

  当采薇他们正想笑话采心时,却看到主子霍地从椅上弹跳而起,左右踱步,像是不知所措,口里还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会不会是发现了那件事?不!应该不会才对,他那个时候神志不清,就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不怕,不怕!」景阳不断的安慰自己。

  「完了、完了!已经到长廊口了。」采心在宫外探头探脑,通风报信。

  她这一通报,景阳的心又全乱了。

  「快、快拦住他,别让他进来。我……不想见他。」她好害怕见他,她不知道见了他之后,自己该如何应对。

  「快!快去叫宫里的侍卫来。」景阳差了个小太监去办此事。

  不知情的采薇他们又让主子的过度反应吓得目瞪口呆,这——驸马爷来有需要用到叫侍卫来保护这等阵仗吗?

  究竟——主子嫁过去弁大人家时,发生了什么事?

  景阳宫内的奴才们各个面面相觑,满脸狐疑。

  不过,这时候不是满腹狐疑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主子下了口谕拦下弁大人,他们就得去挡驾。

  景阳宫的奴才们马上如鱼贯般的涌出,挡在宫门口。

  采薇开口道:「驸马爷请留步,公主正在歇息着,不见访客。」

  「我不是访客,我是她的夫婿,你们忘了吗?」

  「奴才们不敢忘,只是公主交代下来,她谁都不想见,请驸马爷择日再来。」

  「我想见自个儿的妻子还得择日,这是什么道理?!」弁庆生气的驳斥采蔽的话,一个箭步向前,竟是要硬闯。

  「驸马爷,您请自重。」御前行走左敦已带着御林军赶到。

  弁庆双眉一挑,倒竖着浓眉,脸上写满了不悦。「吓!竟然摆出这般阵仗,左大人是想吓唬谁?」

  「驸马爷这话严重了,属下并没有想要仗势欺人,只是严守自己的本分,尽忠职守罢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驸马爷多加见谅。」

  「尽忠职守!严守本分!你的意思是说,今儿个我要是想进景阳宫,就得先跟你整支御林军过过招是吗?」

  「如果公主圣谕言明不想见驸马爷,那么,是的,驸马爷若真想硬闯景阳宫,那就得先问过属下这把剑肯不肯放行?」左敦公事公办。

  弁庆不再多说,身子凌空飞过众人的头顶,在半空中伸手夺得御林军巾一人的剑。「借我一用,」

  「好身手,」左敦夸道。而语末歇,弁庆的剑锋已抢到他跟前,左敦才用自己的剑格开,弁庆的第二剑已到。

  兵刀相接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景阳在宫内听得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弁庆到底有几分实力,只知道他曾是个武状元,又曾是官居二品的上将军。但武状元归武状元、上将军归上将军,这名称叫得再怎么响亮好听,他敌得过一整队的御林军吗?

  景阳终究是怕伤了弁庆,只得冲着外头叫嚷道:「别打了,让他进来吧!」她算是怕了弁庆,她输给他了。

  弁庆收住攻势,对左敦拱手一揖,「得罪了。」说完将剑抛向半空,剑呈圆弧的曲线落下,左敦接了正着。

  弁庆二话不说的奔向内殿。

  景阳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吗?」她力持镇定,首先就要用气势镇住他。

  弁庆对她的虚张声势根本视若无睹,他一步步的往阶梯上走,准备接近景阳。

  由于他的气势太骇人,景阳不由自主的就怕起他来。

  「你……有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不要再上来了。」她的臀部已离位,打算看不对劲时,马上闪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弁庆竟听她的命令停下嚣张至极的步伐,不再咄咄逼人的向前,他这样令她感到宽慰不少。

  景阳的臀部重新黏回椅子上,她清清嗓音问他,「有什么事,说吧!」

  「我有一事不懂,想眼公主讨一个明白。」

  「什么事不懂?」

  弁庆解下肩上的包袱,将被褥摊开在景阳面前。

  看到那被焚烧的一角,景阳早已吓白了小脸,这会儿又看见弁庆摊开的被褥上有着再刺眼不过的点点殷红,她的一张脸顿时又烧红得像个苹果似的。

  「你拿这被褥来这里做什么?」景阳别开视线,不想再瞧。

  「我想请问公主,你这被褥以蓝天白云为底,为什么会有点点血迹?」

  「那不是血迹。」景阳马上反驳道。

  「不然那是什么?」弁庆追问。

  景阳一时舌头打结,不知如何应答。「那是……是……是我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头时不小心点上的。」她乱了心神,随口胡说。

  「所以这是血罗!」

  「嗯!」景阳点头,认为只要弁庆不怀疑到他俩已行周公之礼的上头去,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景阳是如此乐天的以为着,没想到弁庆却拿着那被褥直盯着看,而且——嘴角还挂着一抹极为诡异的笑,

  「你笑什么?」景阳皱紧眉,极不喜欢看到他脸上的这抹笑意,像是他懂了什么,又像她不小心掉进他的圈套似的,反正,那感觉让她看了好不舒服就是。

  弁庆收起被褥,又举步向前。

  景阳又不安了。

  他又上来干什么?

  「你站在那里别动。」景阳又命令他。

  不过,这一次弁庆没理会她,反倒是在景阳抽身想逃的时候,一个箭步将她手到擒来。

  「你想造反是吗?我是……我是公主,你怎么敢……怎么敢……」景阳说不下去了,因为,弁庆眼中有着好温柔好温柔的笑。

  他在笑什么?

  景阳突然好奇的想知道。

  弁庆并不厘清她的疑惑,却反倒问起她道:「公主刚刚说那被褥上的血迹是你不小心划破手指头才点上的是不是?」

  「嗯!」景阳被动的点头。

  「那我还有一件事不懂,又想跟公主讨个明白了。」

  「又有事不懂了?」景阳皱起眉来。怎么她觉得弁庆每次不懂之后,就会牵扯出很恐怖的内情来。

  「我可不可以不要听?」景阳讨饶了。

  「不可以。」弁庆并不想放过她,

  「你去问别人行不行?」

  「不行。」弁庆执意要问个明白。

  景阳认输了,「好吧!你问吧!你究竟又有什么不懂了?」

  「我想不透的是,公主划破了手指头之后,为什么将血留在我的身上?」

  「留在你的身上?」景阳睁大眼。「我没有啊!」

  「你有。」弁庆非常笃定的点头。

  见他如此笃定,景阳只好认真的回想昨儿个所发生的事。

  那血迹明明就是她的破身证明,所以,她的血怎么可能沾上他的身,除非……除非是他俩的交合处!

  所以——

  景阳的双眼不怎么自然的瞄向弁庆的胯下。

  弁庆说的地方该不会是那里吧?不会吧?

  景阳吞了吞口水,小脸又红了,

  「想到了?」弁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景阳听弁庆说话的口吻,也顿悟到他今天之所以进宫来的原因,他猜到昨儿个晚上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了,是吗?

  「这事不是我的错喔!」景阳不想让他误会,不想让他再以为是她设计陷害他,她承认她是喜欢他,但打从她知道他的心意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再介入他的生活。

  「我知道。」他知道她努力的想跟他撇清关系,他也知道她努力的想撮合他跟芙蓉。

  「不!你不知道。」景阳有点老羞成怒地抬起头来瞪着弁庆。「如果你真的知道,你就不该带着这些证物进宫来逼问我。我之所以想避开这事,而且将事情给瞒下来,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把我们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复杂。」

  如果他真的知道她的用心,那他为何还要来?

  「已经发生的事,你要如何只手遮天,如何要我装作不知道?」弁庆软下嗓音问她。

  「只要我不说、你不追问,我们就能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她决定做一只不敢面对现实的小鸵鸟。

  「不曾发生过!怎么样才叫不会发生过?将一切抹去,还是像你今早所做的毁了尸、灭了迹,就能灰飞烟灭?」弁庆将那被褥揣在手里。「这被褥可以烧,沾在我身上的血也可以洗乾净,但你的处子之身呢?它如何复元成完璧?」弁庆之所以问得这么坦白,是因为他急得已经全然不顾他俩男女有别的身分了。

  他是不忍见到她受委屈,难道景阳不懂吗?

  景阳被他问急了,只能用力的跺脚,咬紧牙关,恨恨的道:「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他从来没在乎过她的感受,现在就更不用为了昨晚的意外而内疚。

  「事到如今,还能分你的事、我的事吗?」

  「不然你想怎么样?你能负责吗?你能爱我吗?你能为我的清白之身而还给我一个公道吗?」景阳是真的恼他、气他。

  为什么她已经尽量的想把事情给化小,而他却偏偏要来挑这痛处,让她心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再裂开来?

  景阳不争气的落下泪来,又硬脾气的把它抹去,不愿用泪水去讨人怜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死缠着你不放,也从来没有想要你来爱我。」

  「我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了。「打从你进出宫想成全我跟芙蓉时,我就该晓得你是个傲脾气的公主,不会要一个强求来的婚姻。

  「是我看错了你、误解了你,所以,我活该倒楣让你在逃跑的路途中遇到我,却使尽脸色给我瞧。」弁庆维持的笑颜,回忆起景阳逃出宫的情景。

  他的笑像是刻意在讨好她似的。

  景阳不喜欢他勉强自己来接受她的感情,她抿住嘴,像是要抿掉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她红着眼眶告诉弁庆,「你犯不着为了咋儿个的事内疚,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说过我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可我在意。」他斩钉截铁的说。

  「你怎么在意?你能不爱芙蓉来爱我吗?」景阳急得又掉泪了。

  讨厌!他明明不爱她,那就请他别对她这么温柔。他的温柔只会让她更离不开他,弁庆难道不懂这一点吗?

  这一次是弁庆替她抹去泪水。「我爱你。」

  他是真的爱上她了,或许在刚开始时,他对她真的只是感激之情;但就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目光竟不由自主的随着她打转,心里挂念着她的委屈、她的不开心,于是想尽办法想让她回复到以前,让她过着快乐而无忧的日子。

  日子一久,他讶异的发现,他想景阳的时间竟多过芙蓉。

  他爱她!

  景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刚弁庆是在说爱吗?

  她张大一双水眸看着他。

  弁庆低头以自己的额头抵住景阳的,他问她,「如果我说我见异思迁,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糟糕,不值得你依靠?」

  景阳的眼依旧茫然,直觉的认为这事绝不可能是真的。

  他曾经那么爱芙蓉,为了芙蓉,他甚至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现在……他怎么可能会见异思迁爱上她!

  「我不要你的同情。」景阳用力的摇头,她才不要一桩感激的婚姻,她更不要一份内疚的爱情。

  「如果你是因为昨晚的意外而勉强自己来接受我,那么——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她的骄傲不允许有这样的施舍。

  「昨晚的事真的只是一桩意外。」他知道不用负任何责任的。

  景阳双眸含着水光,拼命的拒绝弁庆的爱,这样的她让弁庆更加觉得不舍,因为,每当他出事,景阳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的立场、他的心意。

  她小心翼翼的守住自己的情感,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委屈,她的目的只是在于守护他自私的情爱。

  她一次又一次的成全,甚至到最后,还赔上了女儿家最珍贵的名节,而她还得装作不在乎,还企图说服他那真的只是一桩意外!

  「是不是意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曾经那么伤害过你之后,你还要不要我?」弁庆直截了当的问景阳。

  景阳抿着嘴不敢回答。她好怕万一答错了,又会增加他的负担。

  「你不要我了?」因为景阳的不语,弁庆生平第一次尝到受伤害的滋味。

  原来当一份感情遭人嫌弃时竟是这样的心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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