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祖儿好好地待在日本,然而,没有!祖儿不在日本,她竟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还在她最不愿意见到的证人席上!
「蓝祖儿小姐,你可以跟我们说明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吗?」控方律师伫立在祖儿的跟前,问着早已套好的问题。
「那天,也就是石医生遇害的那个晚上,轮到我值班;我本来是要送一名急诊病历进去的。」
「后来呢?」
「后来,我在走廊外听到『碰』的一声,像是枪声,便赶到案发现场,看到石医生躺在血泊中,还有,一名男子打开窗户,正打算离开。」
「你可以告诉我们,那名男子现在在不在这里?」
「是的。」祖儿的眼光流转了现场一眼,手指明确地指着犯人胡强说:「是他。 」
「好的,谢谢你。」控方律师问完,换对手。
辩方律师一上场,便给祖儿一个下马威。
「蓝祖儿小姐,你说你看到一名男子打开窗户正要离开?」
「是的。」
「他有回过头来看你?」
「没有,我并没有开门或发出声响,他不应该知道我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名男子当时是背对着你的?」
「是的。」
「那你又如何确定那名凶手就是我的当事人?你并没有看到那名凶手的面貌,不是吗?」
「我看到了他的光头还有纹身,他的右臂上有青色的火焰。」祖儿急急地为自己辩驳,表示她真的有看到。
辩方律师一阵嗤之以鼻。「蓝祖儿小姐,你可知道青色火焰是青焰盟的标志,也就是符合你证词中的青色火焰的嫌犯有百余人?」
「我和凯比对过凶手的面貌,所以,我知道就是他。」
祖儿变得气愤不平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律师这么袒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而如此「迫害」她。
「你口中所说的『凯』是指蓝凯小姐?」
「是的,我姊姊也看到了『他』 。」祖儿指着胡强。「他就是杀死石医生的凶手。」
律师眼前转为冷讽,他说:「蓝祖儿小姐,我们都知道令姊蓝凯的证词不足以当为呈堂证供;她并不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在……」
够了,够了,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或这个样子;她看到作案现场,她出来做证,然后,她被伤害,最后,凶手无罪释放;如此周而复始,千篇一律;她搞不懂的是,她明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那她干么还出来惹笑话?蓝凯倏然从听证席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凯!」薛浩心底一沉,他明白面对凯是早晚的事,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就不能等祖儿做完证后再离开吗?
薛浩低声地对酷哥说:「我先出去。」
「嗯。」酷哥点头,他明白追老婆嘛,当然比捉毒枭来得重要。
望着薛浩仓促离去的身影,酷哥只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沾惹「爱情」这个玩意儿;它啊,实在是太麻烦了。
薛浩追着蓝凯到大街,他不住地叫她,而她却充耳不闻,硬是不理薛浩直往前行。
薛浩望着蓝凯愈走愈远,心里一慌,便不顾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子,横过马路,要去追回蓝凯。
「嘎——嘎」的一声,冲着薛浩而来的一辆计程车踩了个煞车,而那声令人惊栗的煞车声也唤回蓝凯的身子。
她远远地看着薛浩侧身闪过一辆急驰而来的计程车,对不起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脱口,计程车司机已伸出头来骂道:「哇靠!你是走路不免看路哟。」
薛浩在他未说出那一连串的三字经之前,就亮出他的证件。「警察办案。」
那声音大得就连在对街的蓝凯都听到了。
警察办案!他现在把她当贼捉了是吗?
她愤怒地迎向薛浩一脸的歉容,别过了头,转身又走。
看见蓝凯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薛浩又慌了。他隔着大马路喊话:「凯,不准走。 」
她不理他,迳自走她的。
而计程车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薛浩的身侧问:「那个小姐是犯了什么罪?」
难得能见到警察在抓现行犯,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不过薛浩才懒得理他,迳自追着蓝凯跑。
于是乎就见整条大马路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在看一个警察追一位小姐,而计程车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警察的后头,等着看好戏。
薛浩追上了蓝凯,扯住她的手不放。
蓝凯回过身子瞪向他。
「你不能不听我解释便定我的罪。」薛浩拧着眉峰说。
而计程车司机楞住了。
原来——现行犯是这个警察,而那位小姐才是个执法者!
蓝凯盯着薛浩久久不语,半晌后,她终于在薛浩的坚持中投降。「好,就听你解释,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祖儿会在证人席上,而不是在日本?」
「是我要小宏去日本接祖儿的。」
「我说过不准你们去打扰祖儿,我说过她有病在身,不能接受太多刺激!」
「我们需要祖儿的证词才能定徐森的罪。」
「那我妹妹的性命不重要喽?」
「我们将祖儿保护得很好。」
「那如果徐森不能定罪呢?那是不是代表祖儿以后的日子就永无安宁了?那时你是不是还能亲口保证说祖儿依旧能过得好,而无生命危险?」
薛浩沉默不语了。
说真的,他是不能保证,因为这次让徐森伏法的机率是小之又小,他不能确定徐森放了出来之后,祖儿和凯的性命依旧安全无虞。
蓝凯牵扯嘴角,冷冷地笑;她甩开薛浩的禁锢,说:「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两姊妹的生活不准再有你的介入。」
薛浩傻了。
她的意思是——他们俩分手了是吗?
他询问的眼迎向凯的坚决,他看到她眼中的绝裂。
「凯!」他轻唤着她,企图留下她。
而她却转身离去,义无反顾,绝无转圜。
凯这次是真的离他而去,再也不回头了,薛浩知道。
他深知凯的性子有多烈,一旦她觉得心灰意冷,那便是什么也唤不回她的感情;他知道届时无论他是怎么地恳求她,她是再也不会回过身子看他了。
蓝凯回过的身子才走了几步,脑子里便浮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画面。
她看到薛浩张着错愕的脸迎向一辆大卡车,大卡车急驰而过,将薛浩的身子高高地抛起,狠狠地摔下——
不!不可以!
她回过身,叫他:「薛浩!」
薛浩听到了!
他回头看见凯朝着他奔过来,而一辆大卡车正驰向她!
「凯!别过来。」薛浩大声吼着。
而后,他朝着凯奔了过去,赶在卡车撞上她之前,将她推开来,而他的身子迎向急驰而来的卡车,来不及回避,于是乎,大卡车撞上了薛浩,他的身子被车速抛到半空中,而后,狠狠地摔下——
血泊中,只见薛浩苍白的脸渐渐没了血色,伴着那抹苍白的,是蓝凯的哭泣。
第九章
薛浩的朋友在医院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此反覆,而始终守在薛浩身旁、没离开过他身边的就只有蓝凯。
薛浩进急诊室时,她待在急诊室外守着;他手术完毕后,她也进加护病房看着,如此不眠不休。
多日来,外头的世界在变化。徐森被定了罪,是一个秘密证人作的证,而祖儿也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继续她的工作;唯一不变的是薛浩,他的脸色一样苍白,人依旧昏迷,依旧没醒来。
薛浩是家中的独子,而他的父母又都已去世,所以照料薛浩的工作就这么落在蓝凯的肩上。
她每天帮薛浩翻身、擦净身子,每天待在他身旁念新闻、说些外头的事给他听,如此一天天地过,她只希望薛浩会醒来。
阿诺连同酷哥、小宏、阿清都来了,他们一反以往的嘻皮笑脸,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看蓝凯像个妻子似地照顾他们的好友。
帮薛浩翻过身子,让他侧躺着后,蓝凯才回头招呼阿诺一行人。
「阿浩还是老样子?」阿清担心着好友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蓝凯只是点头,苦笑着。
「你呢?就打算跟阿浩这么耗下去吗?」正在跟祖儿交往的小宏比较担心大姨子往后的日子问题。
「他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来照顾他。」
「那也可以请看护啊。」小宏继续提供意见,而阿诺用手肘推了他一把,冷睨着他说:「你没听到蓝凯刚刚是说什么来着啊!」真笨。
说什么来着?他有漏掉什么重要的话吗?小宏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她刚刚说『薛浩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来照顾他』。」
「对啊,那又怎么样?」薛浩是真的没亲人了嘛。
「噢!」阿诺是真的会被小宏的楞头楞脑给气死。他将酷哥推向小宏,他说:「你的耐性比较好,你跟这个二楞子说那句话的症结在哪。」
酷哥指着蓝凯说:「她是薛浩唯一的亲人了。」
「哪是!」小宏又瞠目了。
怎么,蓝凯是薛浩的亲戚,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阿诺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蓝凯的意思是——她要、嫁给、薛浩,你是真白痴是不是?」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逻辑推演他都听不出来。
小宏睁大了眼看看薛浩,又看看蓝凯,是如此的难以置信。他说:「薛浩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耶!」她真的要如此陪葬她这一生来照顾薛浩,是吗?
他以无言的方式向蓝凯询问。
蓝凯迳是不语,她以沉默来明示决心。
小宏服输了,他果真见识到蓝家姊妹的固执个性;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以后自己得多加小心,不要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不然,祖儿铁定会像她姊姊这样,为了心之所爱而断了自己的幸福。
他相信如果薛浩还有一丁点的意识,他也不愿让蓝凯受这种罪。
小宏的眼盯着薛浩瞧,他相信为了蓝凯的幸福,薛浩会醒的。
* * *
薛浩像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他好累地直想休息、想就此睡去;但是冥冥中,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唤他,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还含着些许的柔情,听起来像是凯的声音。
是凯吗?
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睡着;他怕,这一睡便是与凯成永诀,于是他始终醒着,就在阴阳两界处,思绪始终浑噩,处在半梦半醒间。
就算是在阴阳两界处、在半梦半醒间,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外头的一切。
他知道是凯每天在他身旁守候,是她每天帮他翻身及擦净身体;他听到了那群好友来来去去探望他的声音,也听到了凯的承诺——她要嫁他。
她要嫁他!嫁给一个可能永远都醒不来的人!
正在帮薛浩翻身的蓝凯明显地感觉到薛浩的身子微微一凛!
她放开薛浩的身子,怔忡地望着他的面无表情。
是她太神经质了吗?不然这时他又为何没反应?
她握着薛浩的手,定定地望着他,不离眼,深怕漏看了薛浩任何一个清醒的契机。
而她握着的手轻轻地缩紧,她真的感觉到了!
「医生!医生!」蓝凯奔出病房,急着向全天下公布这个好消息。
薛浩的主治医生赶来了,他为薛浩做了个初步的检查,他说:「他的病情有好转的现象,现在能不能清醒就靠他的意志力了。」
言下之意是,薛浩不会是植物人了,是吗?
蓝凯看着薛浩的面无表情,心中有着无限的生机。
薛浩终于清醒了。
他一醒来就瞧见凯趴在他的床缘睡,小小的身子蜷曲着向他找寻一处的温暖,而她的手依旧紧握着他的大掌,不肯轻放。
他伸手将搁在椅背上的外套取了下来,轻轻地为凯盖上。
这柔情的碰触惊醒了凯。
她睁开眼迎向薛浩一脸的柔情笑意,她再眨眨眼,不敢相信眼睛所见到的!
「怎么,看到我醒来不高兴是吗?不然怎么这一副难以置信的脸?」他伸手将她一头的长发弄乱,无限宠溺。
蓝凯还是傻傻地望着薛浩,不发一语。
薛浩将她搂了过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的心跳,他说:「这不是在作梦,是事实,我是真的醒来了!」
蓝凯隔着两泓含着水光的眼,倒向薛浩,哭湿了大半的被子,她迳是哭诉着指责他:「为什么这么迟才醒来,害我等得好久!」
他紧紧圈着她的身子,许下他不悔的承诺。「再也不会了,再也不让你等待了。」也不再让她流泪了。
「凯,」突然间他提声问:「我在睡梦中,你是否曾经许下一个承诺?」
「什么?」她迳是装迷糊。
「当我的妻子。」
她眨眨眼,不相信他在昏迷中依旧可以感受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薛浩执起蓝凯的手,他说:「我是为了你那一句话才清醒的,这时你可不能反悔不承认哦。」
蓝凯抿着唇,笑了开来,她说:「我这样为你清洗、擦净身子,现在也只能嫁给你了。」
「只能嫁给我,这话是你自个说的哟,等我好了以后,可不许你反悔。」
蓝凯俯下头,轻啄了薛浩的嘴。「是的,长官。」
* * *
「新娘哩?新娘怎么还没到?」教堂内一阵乱烘烘,全为了那个该到而还没到的新娘子。
薛浩快急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蓝凯还不来!她不会连结婚之日都想迟到吧?
「我去打个电话好了。」薛浩还是觉得不放心蓝凯,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阿诺却拉住了他。
「干么?」被人抛弃的火莫名地延烧到阿诺身上。
他好无辜哟。阿诺垮着脸,指指前头那个急奔而来的白纱新娘,他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的新娘子来了。」
而薛浩竟还对他凶,真是好人没好报。
薛浩看到蓝凯提起裙摆冲着他飞奔而来,连忙地迎了上去,扶着仍旧气喘吁吁的凯。他问:「怎么这么晚?」
「睡晚了。」她苦笑着,脸上有一抹无奈。
「别再管这些了,赶快进礼堂才是要事。」最后还是酷哥提醒众人现在进礼堂远比询问新娘还要重要得多。
「对,对,对。」薛浩猛点头,拉着蓝凯便要进去。
突然,他想到了!「祖儿呢?」
「啊?」凯错愕了下。
「祖儿是伴娘啊,她呢?」
「她——」凯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嚅嚅嗫嗫地开口说:「祖儿她——还在睡。」
「还在睡!」小宏穿着一身伴郎礼服出现,瞠大了眼,望着凯。「你说祖儿到了十点还在睡?」
祖儿她从不睡超过七点的呀,怎么可能专挑她姊姊的大日子睡迟了?这里头一定有诈!
小宏那满是狐疑的眼直盯着凯瞧。
凯被小宏瞧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突然,小宏猛然箝制住凯的手臂,他说:「你不是蓝凯。」
「嗄!」凯倒抽了口气。
这下,小宏是更笃定他的质疑了。「你是祖儿。」
「嗄!」她又吓到了。
「而你竟然要跟薛浩进礼堂!」小宏的双眸中贲张着怒火。「那你打算将我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