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兀烈纳措手不及;他还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一记寒 光便直直地冲着他来!
他本能地一个闪身,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再回首时,佳人芳踪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兀烈纳嗤笑一声。
看来他是低估了那奴才。
“来人啊!”
“在。”穹庐外约五名守卫应声而入。
“下令搜查整个营区,将所有的女人全召集起来,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老的、少的 、生病的,都得出现;还有传令下去,各个哨口加强人手,从此刻起,不许一个人外出 ,就连天上飞的,地下爬的都不许放行。”
“是。”
五名守卫领命而去,独留下兀烈纳一个人怒气勃勃。
该死的小四儿!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在他身旁逃开,他要她为她这次的行为付出相 当的代价。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全营区里竟找不到小四儿的行踪,她像空气似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不信那个女奴会有飞天道地的能耐,能在重重的岗哨中逃了出去。
“再搜一遍,不许有任何的遗漏。还有,将厨房里所有的人全叫来,不管男女老少 ,我要一一问话。”
“是的,兀大人。”
各级将领受命而去,他们全不明白兀大人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一个女人的下落?
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兀大人会这么地生气?
没人知道,他们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若找不到那个女人,那么今晚铁定会不 好过。
在厨房工作的杂役全到了。
兀烈纳凌厉的眼搜寻一回──她依然没在里头。
“掌理厨房的人是谁?”
一个胖胖的妇人站了出来。
“今晚是你差人送膳去议事厅的?”
“是的,兀大人。”胖妇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兀大这么生气,她只是手 脚不停地抖,好怕兀大人一个不开心就将自己给砍首。
“你可知道那名奴才是何来历?”
“奴才不知道,那位姑娘家是由守卫领来的,倘说那姑娘从今天起就在厨房里帮忙 ,奴才看那位姑娘手脚俐落,所以就差她送膳去。”
今天才到!
由守卫领进门!
“是几时几刻的事?”
“约莫是戍时一刻时发生的。”
戌时!
“旭都。”
“属下在。”
“将今晚戍时驻守各个岗哨约守卫叫来。”他若找不到小四儿,他势不甘休。
旭都传令下去,才须臾的时间,戍时站岗的战士全被叫到议事厅来。
“今儿个晚上,是谁领一位姑娘去厨房报到的?”
一名战士站了出来。“启禀兀大人,是属下领人去厨房那儿的。”
“你可曾查问过那位姑娘的来历?”
“是的,兀大人,属下查过。那名姑娘说她本是宋人,因为相公经商关系,所以以 辽、宋边境为家,她也曾言明她之所以沦为奴才,乃是因为前些时候,她家相公受两国 战火波及,丧失了性命,在她家里尚有五旬的婆婆及不满四岁的幼儿要抚养;属下看她 可怜,又能说咱们契丹话,所以就让她在厨房里待下。”
该死的!她骗守卫的说词跟骗他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偏差,可见她是有备而来 。
“你可看清了她打哪个方向过来的?”
“西南方向。”
西南方!
是宋管的根据地,莫非小四儿她是──兀烈纳拒绝相信小四儿是宋军派来的奸细, 但她的身手、她的来历,却在在地彰显她的企图不寻常。
他堂堂一个辽国将领,竟然栽在一个小女人的手里。小四儿,纵使他得将宋国翻掀 过来,他也必定要讨回今日所受的屈辱。
“传令下去,明日寅时整军校阅,卯时正进攻宋营区内。”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明日清晨他将突击宋营,让宋军来个措手不及,然后再一一逼问宋国将领小四 儿的去处。
卯时一刻,宋营区内号角声四起。
聂四贞从帐子上跳起来,快速地整装完毕。
王参谋来报。“统领,契丹人打过来了。”
兀烈纳!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稍早他欺凌她的那一幕,她仍记忆犹新 ,身上那恶心的感觉还末褪去时,他就来了,且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传令下去,弓箭手、狙击手待命,契丹人一接近,咱们就用火攻。”
“是的,统领。”王参谋领命而去。
第四章
统领。”王参谋被人带了进来,跟聂四贞关在一块。
“怎么样?兀烈纳他为难你了是不是?”瞧王参谋此刻败坏的脸色,聂四贞察觉到 事情的不妙。
自从两日前,他们宋军惨遭败战开始,兀烈纳就一一召见营区中的将领,既不招降 ,也没用刑。她弄不清兀烈纳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隐隐约的地觉得害怕,怕那个行为 处世张狂霸道的鞑子。
“没有。”王参谋摇了摇头,随即又用满是忧心的眼神看着聂四贞。“统领,兀烈 纳他──问起了小四儿。”
那一日,聂四贞夜探远营的事,除了聂四贞本人与王参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而现在兀烈纳大举南侵,攻下应州城,俘虏应州营区内所有将领,还一一传唤,个别 问话,打探的不是宋国军情,而是一名女子,名唤小四儿。
“他问起了小四儿?”地牢里,天气不冷,但聂四贞的身子却冷颤了一下。““兀 烈纳当小四儿是咱们派去的间谍,所以一心想从各个将领之中打探到小四儿的下落,他 并没怀疑到统领的身上,但”──王参谋对于聂四贞的处境,不免感到忧心。“统领, 待会儿兀烈纳要是唤人来传,你可别出去。”
什么原因,聂四贞也知道──王参谋是怕兀烈纳将先前所受的暗亏全算在她头上。
若只是基于这个原因,她不怕;她怕的是──兀烈纳的野蛮。
那一天,她灰头土脸,全身油腻腻的,他都还有那个兴趣想要她,那么──今天呢 ?她根本就不敢想。
在应州败战之后,她便有死的念头;是王参谋在旁苦苦劝告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 王参谋提到了她爹,提到了她娘,还有文阔,甚至于生死未卜的吕将军。
王参谋说:“再怎么样,咱们也得打听到吕将军的下落。”
头一回,聂四贞感到无助。
今天她若是个男子,那么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去见兀烈纳,不必怕他,因为不管事情 如何的槽,大不了是一死。可是她是女儿身的事实却绑住她的无畏;她不知道她去见兀 烈纳后,那个可恶的魔鬼会怎么来凌辱她。
死,对她而言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他的掠夺。
回想起那一夜,为了证明她有无说谎,他毫无表情地强行检验她是否为完璧之身… …那样的屈辱,教她毕身难忘;也因为那一夜的记忆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她头一 回尝到什么叫“恐慌”的滋味。
像他那样的魔鬼,根本没有人性,会做出什么事来,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会儿,他将宋国将领一一传唤,为的是打听小四儿的行踪。
为什么?一名没没无闻的宋国女子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吗?
若是为了恼怒她让他面子挂不住,所以他才如此费力地想要揪出她来?!若真是这 样,那么兀烈纳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了。
毕竟那一夜她除了没让他得到她之外,她什么事也没做呀,就连军机,她都没窃取 到……他又何必苦苦追拿她呢?
厘不清了。这个兀烈纳的行径太诡异,实在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而现在最重要的 是,她该如何避开与兀烈纳面对面,不让他知道她就是小四儿?
聂四贞心情烦躁得很;突然她看见了稍早牢役送来的膳食。
有山猪肉!
希望之光在聂四贞的脑中闪过;她知道有个方法可以让她免去见兀烈纳;只要她中 毒,只要她病着了,那么他便无法去为难她了。
兀烈纳在自个儿的穹庐内急躁地镀步。
连续两天来的追查,小四儿竟像在空气中消失一般,丝毫没有她的下落!
该放弃了,反正她的存在威胁不了辽国的安危;兀烈纳不只一次地劝自己,但他就 是做不到。
他有史以来头一回栽在一名女子的手中,他怎么也要揪出她来,然后好好的折磨她 。
折磨她!
他舍得吗?
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挪揄他对小四儿莫名的在乎,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这几天来 的异常,慎思这些天来,他如此费工夫是所为何来?
真为了面子挂不住吗?
如果他够老实,那么他就该坦承他对小四儿不是只有面子挂不住的难堪,他对她还 有激赏。
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只身潜进敌营里,只为了窃取军机?
是怎样的女子在面对他的威仪之际,还能气定神闲、面无表情地扯谎?
是怎样的女子在他有意撩拨之下,还可以冷静地想出法子,从他掌中逃脱。
是小四儿,全是小四儿。
他从来没遇到这么勇敢又慧黠的姑娘家,而他想要她。这个欲望不只一次的浮出他 脑海。
多么惊人的欲望啊!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名女子,而小四儿是头一个,这教他怎能不费尽心力的想 找出她来呢!
“兀大人。”
旭都一声叫唤,唤醒了兀烈纳的冥想。
“怎么样?”兀烈纳的眼搜寻一回。“聂四贞呢?”
“他中毒了。”
“中毒?!”兀烈纳从兽皮上弹跳而起。“怎么会中毒?是谁下的毒手?”是谁在 没他的应允下,就动手杀害俘虏?
旭都摇头。“所有的膳食我全检查过了,所有的菜色全没沾毒,聂四贞的中毒纯属 意外。”
“意外?”兀烈纳的肩已不悦地弓了起来。
在他的地盘上,他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他要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旭都知道兀大人的脾气,但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让人防不胜防,他除了 硬起头皮来跟兀大人禀告之外,他还能怎么办?
旭都面有惨色,头垂得老低。
兀烈纳的脾气稍微收敛,但一双凌厉的眼却冷冷地扫过旭都。“可有请大夫去看诊 ?”
“有。”
“大夫是怎么说的?”
“这……”唉!重重地,旭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旭都。”兀烈纳沈不住气,没了耐性地对旭都大吼。“我要知道大夫是怎么说的 ?”旭都如果胆敢让他再问一次,那么他会让旭都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夫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下子用“火冒三丈”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兀烈纳的怒气了。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我辽国全养了一群饭桶,问及每件事,都是一问三不知, 旭都参谋,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兀烈纳将所有的怒火全往旭都身上喷 。
“属下只知道聂四贞中毒前曾跟牢役要了两片甘草。”
“做什么用?”
“照那名牢役口述,聂四贞将那两片甘草和水吃了。”
聂四贞特地要甘草吃?
为什么?
兀烈纳直觉地将这事联想到聂四贞的中毒事件。
“聂四贞除了吃那两片甘草之外,他还吃了什么?”
“一片山猪肉。”
“山猪肉!”兀烈纳在原处镀起方步。
他曾读过中原的古书上有记载,有些食物是相克的,不能和在一块吃……莫非聂四 贞就是用食物相克的道理,让自己中毒。
为什么?聂四贞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猜测闪进兀烈纳的脑海里,他站定步伐,有了结论。聂四贞他是因为不想见他 ,所以才让自己中这种毒!
但,为什么呢?
他召见宋国俘虏,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他只是想找出小四儿──小四儿!
难道──聂四贞不想见他,跟他要找小四儿有关!
“旭都。”
“属下在。”
“集合所有的大夫,要他们翻遍所有的医药书籍,找出山猪肉与甘草是否相克,若 是相克,那么找出解毒的方法来。”
话才交代完毕,兀烈纳便冲出穹庐。
他要去厘清心里的疑惑,他要会会宋将领中的那名无名小卒──聂四贞。
兀烈纳终于见到了聂四贞。
他面容惨白地躺在铺着稻草上,手脚都被铐住,动弹不得;但,那双眼睛──兀烈 纳笑了。
对,就是那双眼睛,它总是那么不服输,不畏威仪地瞠大,向他言明了她的无惧。
她──聂四贞,就是他要找的心四儿。
兀烈纳禁不住地又摇了摇头。
他又被她耍了一回,她不仅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还是宋国的将领;这 也解释了聂老将军为什么放任著有一身好本领的聂四贞不问功名的缘由,因为聂四贞根 本就不是一名男子汉,而是道道地地的姑娘家!真该将旭都抓来问斩的,看看旭都给他 怎么样的一个错误情报呀!
他走近她,深遂的睁子紧凝住她。
先前,他对聂四贞的领兵能力是充满了佩服,而对小四儿却是男女间的情愫,而现 在,在知道他的小四儿就是聂四贞后,他却分不清楚心中的那股热流激荡着什么样的一 种感情,只知道自己的眼光就这么陷在一个既强势又柔弱的女子手中,怎么也摆脱不掉 。
他强行捞起病弱的她,让他纤细的身子躺在他的臂弯里,任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 手。
“解药呢?”
“没有解药。”她倔强得不肯跟他妥协,任由毒害侵入她的身体。
若要她受辱,那倒不如教她去死。
“小四儿!”他的手指霸道地托起她的下颚,让她盛怒的眼对着他。“别跟自己的 身子过不去。”他不想要她受伤。
她讨厌地拍掉他的手。“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你这个臭鞑子,我才不稀罕你的假 惺惺,要杀要剐尽早动手,我聂四贞只求一个痛快。”
他看着她那倔强的脸,惨白的面容抿着一抹坚毅,言明了她绝不服输的性子。
“一个痛快!倘若我要的是你给不起的,那么你是否仍会给得痛快?”她会不会只 为了不让他对她纠缠不已,而愿意输掉一切?
聂四贞鄙夷的眼光瞪向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还能有要她的欲望!
“鞑子就是鞑子,再怎么衣冠楚楚仍是个野蛮人。”她尖牙利齿地想深深地伤害他 。
兀烈纳真的发怒了。
他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何生在中原就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姿态,认为除了中原人其余 的便是蛮夷之邦。
就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缘由,所以她无法接受他,是吗?
他恼怒地低头,用吻堵住了她伤人的话。
聂四贞抡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要他放了她;但身受毒害的她纵使使尽了气力,却 也动不了人高马大的兀烈纳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