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小四儿,她到底知不知道为了她,他连着好几夜不能入睡!
他放开了她的唇,将她虚弱的身子固定在稻草堆上。
他想要她!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心慌意乱地阻止他。“这里是牢狱,而且我在生病。
”他不可以在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时候乘虚而入。
“你忘了你说过我是野蛮人,而野蛮人恰巧不懂什么是合宜的礼教。”
“兀烈纳,你别逼人太甚。”如果他胆敢欺负她,将她给逼绝了,那么她会咬舌自 尽的。
她的眼眸透露着她的决定。
兀烈纳的眉峰弓了起来。她总是知道怎样才能逼得他毫无反击的能力,就是因为这 样,每回她总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让他妥协是吗?
他的眼定定地凝望住她问道:“你知道我在找你吗?”知道他为了一个小四儿,差 点不顾战火蔓延,就要跑到雁门关去探一探关内是否真有个上家村,村里是否真有个绝 世佳人,名唤小四儿。
聂四贞不看它的眼,只因他深遂的辟子会魅惑人心,每回与他对望,他眸中的蓝就 会变得深沉得像两汪深潭,将人吸了进去,不能自已。
他低低地笑开来。
“是的,你知道。知道我在我你,不然你不曾向牢役要来了两片甘草与猪肉混着吃 ,来让自己中毒。”
聂四贞诧异地抬起头来。
他知道!知道猪肉跟甘草这两味东西混在一起会中毒。
他坐起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自小在中原长大,在我夫子的五斗柜里,总是 堆满了中原的书籍,我记得曾有一本书中提到过,某些食物是不能混在一起吃的……不 过,我并不确定甘草和山猪肉不能混着吃,直到我看到了你,我才肯定原来真是这样。 ”他的眼俯视向她,眸中有着柔情似水的情意在流动。“小四儿,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
聂四贞别开了头,低低地回他一句。“我也希望自己不会受伤。”但只要兀烈纳不 放开她,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神情坚定,将他拒绝得很彻底。
其实早在兀烈纳看到聂四贞之时,他就知道他对小四儿的感情很难有回报。
如果今天小四儿是个平凡的女孩,那么他可以强行掠夺,再用时间去等待感情的回 收;可是她偏偏不是个寻常的姑娘家,她是宋国的将领,与他的身分是平起平坐,他不 能有所逾越。
而这对他而言将是多么痛苦的惩罚呀,天知道自从他见到她之后,他日日夜夜想的 就是将小四儿纳为己有,而现在她就在他麾下,是他的阶下囚,但基于她的身分,他却 不能动她!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我答应你,绝不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你,但是你也 得答应我,永远都不许以伤害自己的方法来胁迫我。”
他的请求震住了聂四贞。
他──是兀烈纳吗?
他竟然没有为难她,而且还答应不强取她的身子,甚而要求她──不许伤害自己!
聂四贞觉得自己在颤抖,不因天冷,而是为了兀烈纳的请求。如果今天他是很专横 的,那么她铁得下心肠去拒绝他的撩拨;但──他却如此卑微地请求她别伤害自己。
他这个样子,教她如何去恨他?如何拒他于千里之外!
聂四贞讶异兀烈纳的本领。他当真找得到解毒的方法,来解她身上的毒!
其实她身上的毒根本就不用兀烈纳如此费心,她既能让自己中毒,那么她就能自个 儿解;她不做的原因是想看兀烈纳的本领,而事实最后证明兀烈纳他果真是个强者,为 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就像对她,他竟然不顾众部僚的劝,将她带离牢狱,让她独自拥有一个穹卢;
生活起居、食衣住行均比照他的办理,她的生活不像是俘虏,简直比公主还来得备 受尊崇。
现在在辽营内,每个人都知道兀烈纳对她的企图。
他想要得到她的念头是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她该讨厌他的,毕竟他们是敌对的身分;但对兀烈纳,她却无法做到憎恶的地步。
她欣赏他带兵的能力,欣赏他对汉文化的了解,而更可笑的,她竟也欣赏他对她的 执着。
很少有男人禁得起被一个女人一再的拒绝,而兀烈纳是那少有的男人之一。
她每天都给他坏脸色瞧,他却仍旧一副无所谓地对她笑。
兀烈纳、兀烈纳,此刻他的身影已然充斥了她整个生活,她真的怕这日子再的这样 过下去,她会被他给迷惑了。
“四姑娘。”旭都带着两名女奴闯进她的穹庐来。
聂四贞讨厌地皱起眉峰。在这里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群不大懂得尊重人的契丹人让 她感觉碍眼。
“请旭参谋下次要进穹庐之前,先打声招呼可以吗?”
旭都就讨厌聂四贞这副骄傲的德性,这聂四贞也不想想,就算兀大人喜欢她,她不 过还是个阶下囚罢了;对阶下囚,又何须太多的礼仪。啧,搞不清楚状况嘛!
旭都在心里头呕了好一阵子,才脸色不好地要那两名女奴上前,替聂四贞操衣衫。
聂四贞看那两名女奴走上前,不打一声招呼便七手八脚地址她的衣服,下意识地她 手一挥,便将那两名女奴挥开来。
“走开,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四姑娘。”旭都已经在尽量压抑自己的脾气了。要不是兀大人想见她,他是死也 不要来这儿看这女人的脸色。
“兀大人请你换好衣衫之后,移驾到他的穹庐。”
“他要我去他的穹庐干么?”聂四贞满是警戒,脱口就问。
旭都真恨不得一把将这女人错手扼杀。兀大人叫她去,她就去,她问这么多干么?
“这个问题还是请四姑娘亲自去间兀大人吧!”
“我不去。”
“四姑娘。”
“我说不去就不去,兀烈纳要真有事,那叫他来见我。”凭什么他有事找她,她还 得移驾到他那里去!
“四姑娘别逼旭都动手。”
聂四贞别开了头。
动手就动手,难道她聂四贞会怕他不成!
瞧她那副德性,旭都都快气得肠子打结了。就说一个女人家就合该守著「无才便是 德”的闺训嘛,瞧瞧,这聂四贞有了本领之后,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此风不可长,以 后他一定要他的女儿安分点,会狩猎就好,不用学武艺,免得以后让男人太难堪。
旭都拍了拍手,从外头又进来两名大汉。
他们以三夹一,齐攻聂四贞。
聂四贞是双手难敌众拳,在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最后还是吃了败战。
“丢不丢脸呀,你们竟然联合起来欺负人!”聂四贞被人绑在椅子上头,嘴巴还不 忘数落人,让人颜面尽失。
旭都是不在意他丢不丢脸啦,毕竟脸皮跟性命比起来,性命是重要得多了;要知道 他若是没将聂四贞送到兀大人那儿去,那他的人头就准备落地好了。
绑好了聂四贞,他差两名女奴将原先准备的衣棠替聂四贞穿上,他与那两名武士在 外头候着,提防聂四贞又给他出什么状况;直到女奴出来说四姑娘穿着完毕,他才押着 聂四贞去见兀大人。
第五章
齐尔旭,你确定这样穿真的可以吗?”
兀烈纳不太确定地又拉拉衣角,他总觉得宋人的衣袍太过繁复,不似辽人的豪气与 洒脱。
“我看还是换下来好了。”毕竟兀烈纳是真的穿不惯宋人的衣袍。
兀烈纳左看右看,就是觉得这袍子让人觉得气势短了一截,实在是太温文了,一点 都不像他。
“大人,您别换了;其实照属下看来,大人您这样穿,是真的很合适,属下保证四 姑娘看了之后,铁定会恨喜欢。”齐尔旭是不明白他们那一向英明、果断且极有自信的 兀大人干么对一件衣袍这么大费周章。
其实他家大人有很好的骨架,再加上他那有棱有角的轮廓透着不驯的阳刚,不论穿 什么都好看,根本就不用担心合不合适的问题。
兀烈纳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妥。
毕竟以这种方式来讨好小四儿,真的有失他身为一名将领的颜面。
换掉!还是换掉好了。
兀烈纳正打算解衣扣,门外便传来旭都的声音。
她来了!
他迈开步伐去掀穹庐的帘子,只见他的小四儿被人五花大绑地绑了进来,而且嘴里 还塞了布条。
他将她的布条取下,聂四贞开口就骂。“兀烈纳,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兀烈纳的怒眼射向旭都。
“四姑娘她不肯来。”旭都试着向他家大人解释他之所以绑着聂四贞的原因。
“我不肯来!”聂四贞的眼睁在喷火。“我不肯来,那你就可以用这种非人的手段 来强迫我是吗?”聂四贞将矛头指向了兀烈纳。“这就是你得力的好助手。”
兀烈纳的眉头弓了起来,伟岸颀长的身子卓立在聂四贞的面前,他问:“你要我鞭 打他吗?”
聂四贞倒抽了口气,望着兀烈纳一脸的认真。
他是说真的,如果她敢点头,那么他当真会鞭苔旭都,做为他对她如此无体的惩戒 !
聂四贞盯向旭都。
旭都虽面无表情,臣服于兀烈纳的每一项决定;但,那样惯于拿枪上战场的大男人 ,聂四贞明白他是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受此惩罚。
聂四贞的怒气顿时短少了好几截。“不,不用。旭参谋只需给我一个道歉,我可以 既往不咎。”
兀烈纳松了一口气。他庆幸小四儿的明理解救了他的为难,毕竟今儿个旭都的做法 再怎么不对,都只是想对他交代的任务尽责;对于这样的部属,兀烈纳真的无法苛责太 深。
“旭都。”
“属下在。”
“四姑娘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是的,大人。”旭都转向聂四贞,态度好过从前,甚为恭谦地开口。“对不起, 四姑娘,是旭都无礼了。”
聂四贞抿了抿唇。“算了,下回别再犯也就是了。”说完,她想转身,这才发现自 己的手脚还被绑着。
她睨了睨兀烈纳。
兀烈纳不理她,倒是先遣走了旭都及齐尔旭两人之后,才抱着聂四贞坐在椅子上, 将缚在她手脚上的绳子解开来。
绳子一解开,他就发现到她的手腕及脚踝处各有好几圈的红肿,可见旭都刚刚绑的 力道有多大。
他情难自禁地为她揉开红肿的地方。“很痛的,是不是?”
他的温柔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
他是辽人,她是宋人,这种感情是不对的!
聂四贞收回了手腕,别过头不看他,硬生生地忽视他的好意,没好气地开口道:“ 不用你来假好心。”她恼怒自己竟如此易受他的言行举止所影响。此刻只想赶快袒到她 的穹庐里,不愿再与他相处。
“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只想跟你吃一顿饭。”只想讨她欢心、只想看一看她。很傻的是不是?他怎能让 自己陷入这样的困窘里,只为了一名女子!
然而几番挣扎过后,想见她的心依旧热烈,他最后还是顺从心的依归,下令命人将 她带了来。
他拉着她走近案桌前,桌上摆的都是汉人常见的菜色。“我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 胃口,如果不合适”──“不合适、不合适,这些菜一点都不合我胃口,我一点也不喜 欢吃。”她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他的话。
她不喜欢兀烈纳待她好,不喜欢他处心积虑的,就只为讨她欢心。他知不知道他们 两个之间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他这样做,只会造成她的困扰。
“如果你没别的事,那我要回去了。”她转身就想走。
他的手攫住了她的手腕。“你如果不吃,那么是否可以陪我吃完这顿饭?”他的口 吻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触动了她某根特别脆弱的心弦,让她无法开口说声“不”。
她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看他一道道地夹起她往昔最爱吃的菜色。
他挑好了菜,竟往她的方向送。
“既是陪我吃,那你多少也吃一点。”
她没好脸色地接过来,努力地扒了两下,才发现他筷子动也没动,迳是瞅着她瞧。
“你净是瞪大了眼看我做什么?”她气呼呼的,极力压抑着不让他的容颜在她心中 荡起任何涟漪。
他眉宇含笑,指着她额前的梅花妆。“我从没见过这梅花妆点在姑娘家的额前会是 这么的好看。”
对于他的赞赏,她置若罔闻。
如果他以为一些赞美、一些奉承就可以让她对他卸下心防的话,那么他这如意算盘 算是打错了。
她又扒了两口饭,很努力漠视他的存在。
“你可知这梅花妆的由来?”兀烈纳试着打开话题。
她还是理都不理他。
“据说南北朝时,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在正月初七卧于含章殿檐下时,梅花落在 寿阳公主的额上,仕女们觉得非常美丽,于是争相仿效,在额上画梅,于是“梅花妆” 便从此流行开来,历经了隋唐五代,甚至到了宋朝仍旧十分盛行。”
聂四贞眨了眨眼。“你骗人的。”
一个武夫,还是个契丹人,怎么可能对汉人的文物这么了解,连她不清楚的事,他 都知晓!
兀烈纳很开心终于引起了小四儿的注意。他继续指着她头上的头饰说:“这头饰名 唤“闹娥”,用乌金纸剪成蝶形,以朱粉点染;而这个是“玉梅”,是用白绢制的梅花 ,在你右侧上的是“雪柳”,是用纸或用绢制成的迎春花枝。”
兀烈纳每说一样,聂四贞的眼珠就瞠大一些。
她讶异兀烈纳对汉文物的了解,对他的印象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你真的很喜欢汉人的文物是不是?”不然他怎会去研究这些有的没有的?
“一半。”
“一半?”
“一半是为了喜欢,一半是为了需要。”
“需要?什么需要?”她好奇极了。
在还没认识兀烈纳之前,她以为除了汉人之外的民族全是化外之民,没什么内涵、 没什么知识;但这个兀烈纳实在令她另眼相看。
像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她原以为他的世界里只有战争,只有不断的扩张领土,没 想到在他粗犷的表相下,竟有这般的细腻。
是怎样的需要让他去接触这一切,她很好奇。
聂四贞不知不觉地在期待他的答案。
“是你──小四儿,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生活、了解你的民族。”所以他下了工 夫去学习。
聂四贞完全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学习汉文化不是为了什么雄心壮志,不是 为了增广见闻,他──竟只是为了一个她,只为了他想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