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连日来喂我服下的便是这鸦片?”管千寻不敢置信的问,她是做过让他恨她的事,但……有让他这么恨她,恨到他欲置她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吗?
“不!鸦片是粉状之物,而湛某让二姑娘服用的却是药丸,这两者之间可是有很大的差别,二姑娘可别错怪了湛某。”他凉凉的说。
“你不要再巧言令色、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才不会那么好心的只想治好我的伤。告诉我,你让我服下的药丸是什么?”她惊惶失色的问。
湛倚天非常喜欢看管千寻慌乱的表情,他邪恶的脸上透出一抹冷然的微笑,他好整以暇的告诉她道:“我让你服下的药丸是用鸦片提炼出的东西,那些西洋的大夫们管它叫‘生物硷’,它是一种比鸦片更毒的药剂;而因为它的毒性比较大,也比较容易让伤病者上瘾,所以,目前京城内的大夫多半不再用此种药来作为麻醉的药品,二姑娘——”湛倚天突然扬唇一笑,他的笑中带着邪魅的神采。
管千寻没来由的怕起他来。
而湛倚天并没有放过她,他继续说出他那令人生惧的吓死人不偿命的恐怖计画。
“你可知道湛某为了寻找此药,还特地南下,远至边城小镇,好不容易才寻得来的,我的这番苦心是否值得你嘉许一番呢?”湛倚天不但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仿佛要等着她的赞美似的。
“卑鄙!”管千寻听了他为了折磨她而不择手段的残忍手法,忍不住搁了湛倚天一个巴掌。“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算了?”她才不要这么痛苦的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她宁愿有尊严的活着。
“杀了你!”
湛倚天转回被管千寻打偏了的脸,阴侧侧的眼眸中闪着冷冽的恨意。
“杀了你,让你一了百了?杀了你,让你再重新活过?哦!不,管千寻,你怎么会这么天真的以为,我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让你去重新投胎做人?”
“我费尽千辛万苦,受尽折磨的南下去寻获此药,目的就是为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管千寻,你可不要以为这种折磨已是极尽,因为,你的毒性才刚开始,接下来的痛苦可是会比现在更痛上百倍、千倍。”
湛倚天冷血的诉说着铁的事实。
“这药如果被强行戒断,在二至五个时辰内,你便会开始感到焦虑不安、
皮肤起满疙瘩,发汗、畏寒。”正如她现在这样。
“如果在这段期间内,你还是没有办法取得药物,你便会开始呕吐、虚弱、瞳孔放大、肌肉抽搐……”说到这里,湛倚天竟展颜一笑,面容看起来极为冷残。
管千寻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她不是一自己未来可能发生的遭遇,而是为了湛倚天的冷血行为。为了报复她,湛倚天竟然把自己重新塑造成这般的冷情。看到她浑身发抖,湛倚天还以为管千寻是怕了他。
他双手环胸,十分得意于自己的精心杰作。“倘若二姑娘熬不休,那么——或许你可以求我,你求我的话,湛某或许
会因一时心情不错,再赏个两颗药九给你。”
他的手轻浮的托起管千寻的下颚。管千寻侧身闪过他的轻佻举止,眸中有着不肯低头的倨傲。“要我管千寻
求助于你,很抱歉,我宁可求死。”
在表明了她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心迹之后,管千寻双手环抱住发冷的身子,倨傲的转身离开。
湛倚天的脸上并没有挫败的神采,因为,他知道管千寻绝对躲不过这一关,他会耐心的等她跪着来求他。会的,总有一天他会等到她来求他的。
管千寻强忍了一天,就只有一天的时间,她的身子就已经开始出现抽搐的现象。
当何大婶送膳食进来给管千寻时,看到的竟然是一向高傲的她卷曲了身体,缩在地上打哆嗦的可怜模样。
何大婶将手中的膳盘放下,连忙奔向前,扶住了管千寻,焦急的询问:
“二姑娘,你怎么了?”
毒瘾已上身的管千寻赤红了双眼,不停的用头去撞墙柱,想借着强烈的痛楚来让自己有短暂的清醒,她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回何大婶的话。
而何大婶却让这样的管千寻给吓着了。看到管千寻双颊明显的凹陷,赤红着双眼、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就像个厉鬼似的,何大婶急坏了。
“我去求二爷。”她虽然不明白管千寻是犯了什么病,但何大婶知道,她所受的折磨铁定跟湛倚天有关。
听到何大婶要去找湛倚天,管千寻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轻吐出一声虚弱的声音阻止道:“别去找他!他……不会救我的。”
别问她原因,她就是知道湛倚天的伎俩。为了折磨她,他不惜花费时间、精力,南下找寻这般恶毒的药,为的就是想看她痛苦难受;现在他得逞了,当然没有理由来救她。何大婶去求湛倚天,只会让她自己更难堪。
“何大婶,别去!”管千寻咬紧牙关,揪住心口,又感到一股撕裂的揪痛
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间。她颤抖的身体不断的在地上打转。
何大婶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管千寻愿不愿意,她都得去湛倚天那里一趟,她要去求他放过管千寻。何大婶一见到湛倚天,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湛倚天冷凝着一张脸,咬紧的牙关,浑身迸出一股冷冽的绝情气息。“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大婶忍住对主子的惧意,不断的向他磕头、求情。“请二爷放过二姑娘
吧!奴牌刚刚进二姑娘的房间,见到二姑娘不断的抽搐、打哆嗦,整个人让病痛折磨得瘦了一整圈不打紧,她还像是不知道在抗拒什么似的,不断的用头去撞墙柱。”
“三爷,奴婢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个身分来插手管您与二姑娘的事,但是,二姑娘的情形教人看了很心惊哪!”何大婶痛哭流涕的说道。
而湛倚天仍是一脸的淡漠。他冷冷的问:“是管千寻让你来的?”
“不是!二姑娘她——”何大婶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她在脑中不断的思索自己该如何回答湛倚天的问题,才不至于将事情弄得更拧。
“她让你别来?”湛倚天却早已知道正确答案。
以管千寻的脾性,她宁可折磨自己,也不愿低头来来他。“既然她都自认为自己可以挺得过这一关了,你又问必为她多费心呢?”他一点也不想理会管千寻的死活,挥手便要何大婶退出去。
何大婶却直摇头,不肯走。
“二爷,您是没见到二姑娘的模样,所以才会说不打紧,要是您看到她的状况。您便会——”何大婶的话还未说完,抬眼便瞧见湛倚天眼中的讥讽。
“便会怎么样?”湛倚天仿佛很感兴趣的问:“对她兴起怜悯之心吗?何大婶,你太不了解我了,对于管千寻,我早就断了七情六欲,对她,我的心中只有恨与报复而已。”
“所以,今天纵使管千寻死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的。”所以,若要他对管千寻兴起一丝怜悯之意,那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湛倚天断然的告诉自己,不能对管千寻心软。他脸上的冷寒表情与管千寻的视死如归的神情如出一辙,他俩这样的对峙,让何大婶不禁想起了当年,当湛倚天与管千寻两人相好时——
“你们曾说过要携手共度白首,不弃不离的。”何大婶试图提醒他当年的誓言。
“当初的山盟海誓,早在管千寻决心背弃我时,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湛倚天绝情的一口否绝当年的情意绵绵。
“难道,二爷对二姑娘真的没有情了吗?”何大婶不想相信。
湛倚天冷冷的笑了,却不置一词。
“难道二爷当真想逼死二姑娘,才肯了断心头的那股恨意吗?”何大婶再三逼问。
湛倚天刚硬的心中,正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在崩陷。他扪心自问,他是恨管千寻,但——他有要逼死她吗?管千寻如果死了,他会比较快乐吗?湛倚天还没有厘清思绪,想出个答案,府里便出事了。
就在他思考着管千寻该不该死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匆忙赶到书斋。“二爷,不好了,二姑娘跳湖自尽了。”
跳湖!自尽?湛倚天让这样的消息给震惊得跌回太师椅上。
她当真宁可寻死,也不愿屈服于他吗?而他——真的要逼死管千寻他才甘心吗?何大婶的质疑在此时此刻,浮上湛倚天的脑际。
此时,他的心清明地明白到一件事——他从来没有要管千寻死,他只是想让她活得比他痛苦。可是现在,管千寻却以死相逼,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自己心中最脆弱的一环。
他无法看淡她的生死,这是湛倚天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湛倚天喘了一口大气,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始终斗不过管千寻,因为,她远比他来得心狠手辣。
“人救起来了吗?”湛倚天问。
“救了,但是,没有二爷的许可,奴才们没敢去请大夫来看诊。”管事的胆战心惊的报告现场状况。
“让人去请大夫来吧!”他算是输给管千寻的决绝了。
然而他又有什么好讶异的呢?想当初,她不也是如此冷清的践踏他的感情,对他不屑一顾的吗?她管千寻一向比他来得绝情,所以,他输得理所当然。很突兀的,湛倚天竟朗朗的笑了开来。但那笑声很冷、很伤心、很悲凉——
“二爷,您不去看看二姑娘吗?”始终待在书斋里的何大婶还跪在地上,十分关心的问道。
湛倚天冷冷的瞥了何大婶一眼。
“看她!何必呢?我明明知道她的心肠比我还冷、还硬,她可以以死明志,也绝对不向我低头,这场争斗我已经输得灰头土脸——看她?没有那个必要了吧?”湛倚天的心冷了,也死了。
“二爷当真已经不再在乎二姑娘了吗?”何大婶不信的追问。
“在乎!”湛倚天嗤以冷笑道:“我与管千寻之间已经谈不上‘在乎’这两个字了,”若真要论及他与管千寻之间的维系,那么也该只剩下恨意而已。只是,他无法恨得这么的义无反顾,当他听到管千寻自尽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从他的身体中抽离,那股怆然来得太快、太强烈,让他差点以为他又要从身上失落了什么似的。
湛倚天的无力与沮丧,何大婶全都看在眼里。
“或许二爷知道二姑娘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事之后,便能谅解二姑娘的冷情了。”
何大婶跪在地上,缓缓的道出六年前的前尘往事,那时候,管千寻小姐才十四岁,是个既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而六年前——那正是管千寻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
第二章
六年前
“娘,我不要穿这件衣裳啦!”
管千雪照着镜子,赚恶地看着身上穿的罗衫锦裙,极不满意的皱起眉头,好半晌,她终于决定了。“换下、换下,我不要穿这一件。”
管千雪坏脾气地招招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婢女连忙赶来,伸手要将她不满意的衣服换下来。
管夫人伸手制止婢女们,她上前拉着管千雪的小手,劝道:“雪儿,你别再闹脾气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知府大人的长公子要举行弱冠礼的时辰了,你再这么瞥扭下去,只怕我们会赶不上那百花宴。”
“赶不上就赶不上嘛!我就是不要穿这件旧衣裳。”管千雪依旧使着小姐的性子,双手环胸,神情净是不耐烦。
管夫人实在拿她没办法,却只能好言相劝着。
“雪儿,这件衣裳是你的几天才买下的,买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这是你这辈子所见过最美的一件衣裳吗?怎么才不过过了几天的工夫,你就开始嫌弃它了?”管夫人试着提醒女儿这件衣裳的优点。
“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好讲嘛?”管千雪使性子时,也不管那人是谁,反正,她就是没有好脸色。
而管夫人劝了半天,也终于不耐烦起来。
“那你是不去参加知府大人家所办的百花宴罗?”管夫人问道。
“不去。”管千雪一口拒绝。
“纵使那知府大人的长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你也不去?”管夫人诱之以美男色。
“不去。”管千雪却不为所动。
“他们家可是家财万贯,又是个官府中人,你嫁过去之后,可是会比娘在管家还威风喔!怎么?这会儿,你去还是不去?”管夫人继续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诱之以利。
管千雪的脸色变了变。
管夫人又再加重猛药。“今天的百花宴虽说是打着知府大人长分子行弱冠礼的名义,但是,在咱们苏州城内,谁不知道,其实这百花宴根本就是给徐公子安排选妻用的。”
“雪儿,如果能嫁进尚书府,你以后就是个官夫人了,你自己想想看,那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啊!”
管夫人说的天花乱坠。
管千雪似乎看到她如锦绣般的前程就在眼前。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件衣裳耶!”爱美的管千雪不管母亲如何的劝说,她都执意要换下这件衣裳。
“你到底不喜欢它哪里呀?”管夫人没好气的问。
“都不喜欢。”不管是它的花色,还是式样,她没一样看中意的。
“那,好吧!柜子里的衣裳,你想挑哪一件,就哪一件吧!”管夫人有点不想再管这个任性的女儿了。
“娘——”管千雪不依地拉着母亲的手臂,不断的撒娇道:“人家的柜子里,要是有漂亮的衣裳,哪还用得着在这里伤脑筋吗?”
“那你这丫头到底是想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自己说出个法子来,别再折腾你娘了啦!”管夫人非常不高兴的说道。
“我要买新衣裳。”
“买新衣裳?”管夫人皱起眉。
管千雪却开心地直点头。
“对,我要买新衣裳,而且举凡身上穿的、脚上踩的,我全都要买新的。当然啦!如果娘真的宠我,要再给雪儿买些头饰之类的,雪儿也不反对。”管千雪终于逮到机会,将她心中所想的事说出口。
不反对!不是花她自个儿的银子,管千雪她当然不会反对啦!
可是,管夫人却只想看紧自己的荷包,不准女儿凯觎。
管千雪看懂了母亲的心思。“娘啊!你就别再小气了,你想想看,我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知府大人的长公子面前,那我胜出的机会,我坐上徐家长媳的机率不就比别人大了许多?”
“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有多大的势力就有多大的势力,要有多少的金钱就有多少的金钱;娘,你就当现在是在投资、是在做生意,将所有的宝全都押在女儿身上,等女儿哪一天飞黄腾达了,还少得了娘的那一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