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你们全走开!”她要不要活下去,不需跟任何人开诚布公地谈。管千寻关起心门,禁止任何人窥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她的模样不禁让湛倚天想起他与她初相识时,那个犹如惊弓之鸟,处处避打人群的管千寻。
只是,当年,还有一个不识管千寻真面目的湛倚天傻呼呼的掉入她的温柔陷阱,成了她走出自闭牢笼的棋子,但现在呢?现在的管千寻还能靠谁呢?
湛倚天看看管千寻佯装出坚强的模样,发现——他抛不下她,
纵使知道她不爱他,甚至不屑于他的援手,他都无法对她做到置之不理的地步。
次日清晨,湛倚天集会各个铺子的管事,将他手中所有的工作全交代下去,而他则打算只身一人带着管千寻回到幽州老家。
“我不要去看大夫。”
管千寻用力拍掉湛倚天伸过来的手,恼怒他的多事。对于她自己的生命,她不想再抱持过多的期望,十五颗药丸就
十五颗药丸吧!她不再在乎她的人生会有多长。管千寻已经放弃了自己,湛倚天明白,他却不容许她这么做。他替管千寻整理好了细软,不容她反驳地强行将她带走。
“湛倚天,你放开我。”管千寻努力的想挣开他的禁锢,却徒劳无功。
她的虚弱比湛倚天所想像的还来得严重,她竟连挣开他的手的能力都没有。湛倚天不禁一时失神,惊慌的望着管千寻。
他的目光难懂而复杂,这令管千寻着了十分讨厌。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悲悯吗?!不必了吧?我管千寻还不需要你的怜悯。”她的自尊心强到不许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湛倚天收回惊讶的目光,语气坚定的告诉她:“想要我放手,可以;只要你有那个力气,那么你就走吧!”
他的手圈住她细细的手腕。
管千寻想把自己的手给要回来,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他——他的手劲甚至不强,而她却无力撼动!管千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你必须跟我走,我会找到好大夫来医治你的。”他的口吻坚定,好像是只要他如此坚定不移,便足以力挽狂澜。
管千寻不再挣扎了。她跟着他走——如果他那么坚持想要掌控她的人生的话,那她无话可说。
湛倚天驾着马车一路向北而行,他——甚至连在个车把式驾车都不愿意。管千寻懂得湛倚天在顾虑什么。他是怕车把式粗心,驾着马车一路颠簸,会让坐在马车内的她感到更不舒服,所以,他宁可自已累,却坚持由他自己驾车。
而管千寻懂的还不只是这些。她还知道,为了早日赶到他的目的地,湛倚天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在赶路。她已经数不清他有多少日没阂过眼,她只知道每回当他送膳食进她的车厢内时,他总是双眼赤红、胡须横生的,那模样简直像个鬼似的。
这一路上,他俩其实并没有交谈过。这样也好,管千寻心忖,省得她还得费心思去臆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管千寻阖上眼,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湛倚天再来叫她起来用膳。
第四章
他俩一回到幽州老家,湛家的人便急忙一层层的往内通报,直嚷嚷道:“二爷回府,二爷回府了——”
湛家的人听到消息,立到小的扶老的,一家大小全都跑了出来。
看到湛倚天回到老家,最开心的莫过于湛家还未出嫁的三姑限湛子蓉了。
湛子蓉一马当先的冲到府门前,刚巧看到港倚天下马来。
湛子蓉马上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湛倚天的脖子,开心的又叫又跳,同他撒娇。
“大哥,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看我们了,这一次你会待多久?要不,就等到过完年再回苏州好了,不不不!在我看来,大哥你就别回苏州了,反正是做生意嘛!哪个地方不能做?咱们幽州虽然比不上苏州繁华,但讨生活却不成问题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子能天天在一起,不是吗?”
湛子蓉像一只小麻雀似的,就这么直接缠上了湛倚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管千寻让湛子蓉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掀开车帘子,看到湛家一家人全站在马车外。她没料到她得面临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只能怔愣的杵在车厢内,傻傻的看着湛家人。
湛家的人看到管千寻也是同样的震惊。
三年前他们便见过管千寻一面,不过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她是怀着狼子野心的歹毒心肠而来,他们热忱的当她是湛倚天未过门的媳妇儿,把她当作心头肉在疼爱。
而最后,瞧瞧她回报了湛家什么?
管千寻不只毁了湛家,还企图勾引湛子蓉的未婚夫婿,为此湛倚天甚至与湛子蓉情感决裂,互不理睬。
“她为什么会到幽州来?”
湛子蓉一看到管千寻,脸上兴奋的神采便急速褪去,转而蒙上满脸的愤怒。
“你带她回咱们家来干什么?”湛子蓉几乎是用推的推开了湛倚天。
“千寻她病了。”湛倚天试着跟湛子蓉解释。
“那又怎么样?她是死是活,不是早就与咱们湛家无关了吗?为什么你还要插手管她的死活?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咱们家?大哥,你忘了咱们的娘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她是个怎么歹毒的女人吗?”
湛子蓉气不过,一把扯下还持在马车内的管千寻。
管千寻的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湛子蓉这么一扯,她便从车上跌了下来。
湛倚天连忙去扶她。
可在湛子蓉的眼里看来,管千寻的虚弱根本就是矫情造作。
她根本不相信管千寻会有那么的娇弱。
“你究竟还要作戏到哪时候?你这次来,怀的又是什么样的诡计?”湛子蓉的话就像一把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刀住管千寻的心坎上刺。
“住口!子蓉你,别再说了。”湛倚天护着管千寻。
湛子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湛倚天。
“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维护她!维护一个阻断你前程、一个害死你娘的凶手,你知道吗?”湛子蓉试图唤起湛倚天的回忆。
“当年,她为了夺走属于管家的一切,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器码,掠夺她胞姐的意中人,将你拐骗到手,为的只是想羞辱她的手足。”湛子蓉口无遮拦的清算着管千寻当年的罪状,而即使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觉得管千寻好可怕。
“那是什么样的妖魔啊?她竟然为了伤害自己的手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四处嚷嚷造谣。”
“哥,你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说你的吗?她说你强行占有了她的身子,说你湛倚天像只禽兽那般地占有她,一次又一次——”
“够了!”湛倚天不想再听过去的前尘往事。
“不,不够!”湛子蓉还要再说:“你别忘了,娘当初就是听到那样不堪的流言,所以才会气绝身亡。而大哥怎么能再把这个可恶的杀人凶手带回家中,让咱们湛家的人再接受她带给我们的屈辱呢?”湛子蓉用眼神控诉着湛倚天。
湛家一大家子的人全站在湛子蓉那边,用不谅解的眼神看着他。
湛倚天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一来是因为管千寻的身世里有着最不堪的一段,他不觉得他有权利替她张扬她那段最阴暗的日子;二来,他湛倚天行事,向来对得起湛家的列祖列宗,今儿个,管千寻的痛是他起的因,他当然有义务帮她解决,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决心。
他横了府门前满满的人潮一眼,义正词严的说:“不管你们今天接不接受千寻,在幽州的这段日子,她便是我湛倚天的人;而我既然是湛家的当家主事,这事——我说了就算。”
他不许其他人再质疑他的决定。
湛倚天的口气专制而霸道,就连打小同他一起长大的湛子蓉都没有见过湛倚天这么不通情理、一意孤行的德行。
大哥他——还爱着管千寻,是不是?湛子蓉不禁在心中暗忖。
“你带她回来做什么?”湛子蓉需要知道湛倚天的意图,这样她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湛倚天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有多么的艰难,但是,为了管千寻的身子着想,他不得不说。
“我带千寻回来找长青。”湛倚天勉强开口道。
刚从山上采药回来的宇长青恰巧与管千寻四目相对。
他俩四目对视的情景,湛子蓉看到了,她心惊的暗忖,她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吗? “我不准你医管千寻的病,不许你去看她,不许你为她做任何事。”湛子蓉忘了女孩子家的仪态,一味的冲着宇长青大呼小叫。
她管不住她大哥,那么,她总该管得着她的未婚夫婿吧!
但对于她的“不许”与“不准”,宇长青却闷不吭声,不做任何回应。
“你不肯答应?!”湛子蓉惊讶到忘了要生气,她不禁多疑的联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上头。“你还爱着她,是不是?”
“没有。”宇长青一口否认道。
“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啊!
“因为,千寻她真的病的很重。”而他是个医者,医者是无法眼看着病人在眼前,却不肯伸出援手,他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她的病是真是假?想当初,她不也在你的面前装疯卖傻,为此,她不只骗取了你的同情,就连我大哥都陷入她的诡计之中。天知道这回她又想要得到什么,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病弱的模样。”
湛子蓉把管千寻说得十分的不堪,但宇长青却无话可反驳。
当年的管千寻有多么的邪恶,他是亲眼目睹过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怪湛子蓉对管千寻有那么深的敌意,只是——“子蓉,你想想看,打小到大,你大哥骂过你没有?”宇长青语重心长的问湛子蓉。
湛子蓉无语。
她懂宇长青要说什么。
今儿个,她那个打小到大从来没有骂过她一句重话的大哥,可是冷凝着一张面容,摆出当家主子的身分,逼得她不得不让管千寻住进湛家。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她之所以不让管千寻住进湛家,全是为了不让她的大哥再次受伤啊!
宇长青将湛子蓉搂进怀里,悄悄的告诉她,他知道。“可是,子蓉,你想过没有,倚天都那么大的人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拿捏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一遇到管千寻,整个人便全乱了。”湛子蓉抿着嘴,窝在宇长青的怀里,忍不住啜泣起来。
她总认为像她大哥那么好的人,真的应该配个好姑娘家,但老天爷却偏偏让他遇上管千寻那样的蛇蝎美人,一次的创痛已经折磨得湛倚天不成人形,她实在不敢想像,万一管千寻再使坏一次,他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湛子蓉试图去想最坏的情况,突然间,她意识到她推敲的方向错了。
她总是在钻研管千君如果再次伤了湛倚天,那他会变成什么模样?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若是她大哥失去了管千寻,他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湛子蓉的小脸倏地变成一片惨白,她猛然昂起脸,急切的询问宇长青,管千寻的身体状况。“你说她病得很重,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毒瘾。”宇长青从嘴里说出令人胆寒的病症名称。
“无药可解吗?”湛子蓉不愿相信的问。
宇长青默默的摇头,在他的所学中,他只能延唤管千寻的瘾头,却治不了她根深蒂固的毒瘾。“我已修书至长白山上,请我师父下山来看看;千寻有没有救,就端看我师父的功力了。” 一日三回的药,管千寻是喝得很勤,但却依旧治不对她病弱的身子骨。
她像是苟延着生命在等待死亡,而湛倚天却不敢轻易地去见她一面,他怕万一见着管千寻面容枯槁的模样,他会忍不住残害自己来减少内心的罪恶感。
湛倚天一直避着管千寻,直到宇长青的师父——陆瞻赶到湛家。
陆师父为管千寻把脉,脸色则愈来愈沉。
“陆师父。”湛倚天感到极度的不安,忍不住上前询问病情。
陆师父放下管千寻的手腕,朝着湛倚天跟徒儿宇长青点点头。“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呢?”
湛倚天与宇长青的心中都有着相同的不安。
他们领着陆师父去偏厅。 三人将门闩闩上,密谈管千寻的病情。
“师父,千寻还有得救吗?”宇长青关心的问。
陆师父却不知道自己该打哪儿说起。“她染上的毒瘾很深,而且已有病入膏肓之势,要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师父言下之意是?”
“有法子,但不是个保险的法子。”陆师父其实并不想用这种没把握的方法救人。
湛倚天与宇长青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师父,你不妨直接说了吧!”湛倚天要陆师父挑明了说,不管什么结果,他都会试着去接受。
“那甚至不是个好方法。”陆师父仍然有所保留,不知该不该说?
“但它总是个法子不是吗?”只要是个法子,管千寻就有机会。而他湛倚天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她的机会。
陆师父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出他所想到的法子。“养蛊!在管姑娘身体里养一只专门吃人血的蛊虫,让他吃掉管姑娘身体里的毒。”
“这样千寻会大量失血,她的性命终将不保。”一样是习医的宇长青,马上想到问题的症结点。
而他想到的正是陆师父所担心的。
“这个法子的困难之处,在于咱们得找到一个肯将自个儿的血让渡给管姑娘的人。如此一来一往,管姑娘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问题是,在这世上,有谁肯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别人呢?”陆师父就是觉得不可能找到这么个人,所以,他才一直不想说出这个解决的方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或许这个法子真的可行。”宇长青尽量把事情想得乐观,但是他还是有一事不解。
“倘若这个法子真的可行,那——一旦千寻的毒解了、瘾头也戒了,可她的身体里却始终养着一只专门食人血的蛊虫,那她的性命岂不是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命丧黄泉的可能吗?”
“事情若真的走到那个地方,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以补救。”陆师父早就想到了未来的解决之道。
“师父说的法子是?”湛倚天只想赶快门清楚状况。
“转易宿主。将管姑娘体内的蛊虫诱出,转至另一人的身上。”陆师夫说出他心里所想的解决方法。
可是,他所说的法子却是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