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看到让她这个姑娘家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心旷神怡呢!
天哪!阿九突然想到她在还不知道石头的真面目之前,石头都为她做了些什么。
石头除了洒扫应对之外,他、他……还劈柴、打猎……
劈柴、打猎耶!
阿九连忙捂著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做粗活!
天老爷啊!你干脆下一道雷来劈死我吧!阿九夸张地在心里这么想著。
而齐横石简直火死了。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看到别人在乍见到他相貌时吃惊的表情。该死的!他是个男人耶!
做啥为了一张脸而得让人评头论足之外,进而还否认他身为男人的事实。
「你不要再抽气了!」阿九不断发出的赞叹声,简直已让齐横石感到心烦的地步了。
「你到底要不要回娘家?」他恨恨的提醒她。
「要啊!」
「要还不快走?」齐横石随手抄起刚刚猎回来的一头山猪扛在肩上。
阿九看了他的行为举止,险险又吓晕倒过去。
山、山猪耶!
石头居然在扛山猪耶!
大家能想像那个画面吗?一个长得斯文、好看的男人,本该是秀秀气气的,可现在却粗鲁不文地一肩扛起一只山猪在肩上耶!
阿九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连忙叫住齐横石。「石头,你等等啦──」
齐横石停下脚步。「干嘛啦?」
「你确定──确定要扛山猪去给爹祝寿吗?」阿九眼睛瞄啊瞄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停在那不搭调的山猪上头。
美男子、山猪──
山猪、美男子──
唉!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啦!
阿九沮丧著一张小脸。
齐横石不知道扛山猪去为他的岳父大人祝寿,究竟有何不妥,但是──「我不扛山猪去给爹祝寿,难道你要我扛老虎吗?」
「老、老虎!」阿九的眼珠子倏地不可思议地瞠大到最极限,她的头一转,只见她家院子前面正躺著一只要死不活的老虎。
「吓!」阿九当下吓了一大跳。「为、为、为……什么我们家会有老虎?」
「我猎回来的呀!」他埋所当然的说。
「什么?你猎的?!」这一听,阿九的头都痛了。
石头顶著那张好看的脸去猎山猪,就已经让她很难去想像了,这会儿倒好,他又给她猎了一只老虎回来?!
这、这……教她怎么消化这种不协调的事实嘛?
呜呜呜──阿九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事情。「石头,我们什么都别带了好不好?我们就两手空空的去……」
「这怎么行?我们去帮爹做寿,怎么能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带便回娘家,那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是要去白吃食耶!」他才不做这么没品的事。
「那……那──要不这山猪让我扛好了。」阿九想来想去,最后认定她扛总比叫石头扛来得恰当,至少她人长得没有石头好看,别人看起来也不会那么不搭轧。
阿九伸手要去抢石头背著的山猪。
齐横石怎么可能让阿九扛?他身子一侧,便躲开阿九的手。「你别傻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力气扛山猪?」
「可是……如果山猪是由你来扛,那更奇怪耶!」她说出心里的想法。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个男人,粗活当然该由我来做。」齐横石激动地辩驳,而肩上的山猪则因为他太过激动而稍稍下滑。齐横石肩头一耸,又把山猪推回肩上。
阿九的嘴角却忍不住因他这个不雅的动作而微微抽搐。
不!她绝不能忍受那头山猪破坏了石头好看的表相。
「要嘛咱们就别送礼,如果你执意要送礼,那山猪就由我扛。只有二选一,你选一样,没得商量。」阿九难得对石头使性子,这是她头一回使,居然只是为了维护石头的形像。
齐横石则是两项都不愿意选,最后,地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
他把山猪一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
「哪!咱们不送山猪,改送玉。」他妥协道。
「玉!」阿九皱著脸。「你哪来的玉石?」他那么穷,怎么可能有玉这种高档的货色?
「我娘给的。」
「你娘给的?你有娘啊?」她被他的话吓得出了一身汗,原来他真的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耶!
「不然,你以为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他没啥好气的回道。
「你干嘛那么凶咩?人家不知道你的身世,还不是你的错,是你自己不肯讲明你的身世,我当然不知道你有娘啊!」阿九嘀咕地直埋怨齐横石讲话太大声。
齐横石不是凶阿九,他只是气阿九把他当成娘儿们看的态度。
哼!他就知道,知道阿九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便会跟其他人一样,全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他爷爷的!这是什么道理啊?
齐横石紧咬牙根,暗恨在心头。
阿九两个眼珠子直盯著手中温润的暖玉瞧,她虽然不是行家,但这玉煞是好看。「这玉肯定不便宜是吧?」
「不知道。我娘给我时又没跟我说这玉值多少银两。」齐横石不耐烦地开口,因为,他极不愿意谈起家里的事。
「走吧!给你爹拜寿去。」他催促道。
「不好吧?」阿九却有意见了。
「什么东西不好?」
「这玉──」
「你嫌这玉不好!」她是不是眼睛糊到蛤仔肉了?这可是高级货呢!
「不是啦!我是说这是你娘给你的,你怎么可以拿来给我爹当祝寿礼呢?」她不能答应。
「这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是你娘──」阿九又打算喋喋不休地劝退齐横石。
齐横石没想到为了一块玉,阿九竟会变得如此唠叨,最后他不得不编个谎话来骗阿九说:「其实,这玉石根本不值什么钱的。」
「不值钱也是你娘的一片心意啊!」这点她很坚持。
「哎呀!这玉是她捡的……哪能算她什么心意啊?」掰到最后,齐横石终於受不了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捡的!」
「对啦、对啦!就是捡的咩!」齐横石胡乱的直点头,又拚命的唬弄著阿九。「快走吧!错过爹的寿辰,这样就不好了。」齐横石赶忙拉著阿九跑,这才免去了一场争论。
唉!早知道他剃了胡子会惹来这么多麻烦,那他就不剃了;瞧瞧,以前他要扛山猪、要扛老虎,阿九什么也不会说他一句;而现在,他露出本来的真面目,她的意见比什么都来得多。
以前,他娘就说过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嗤!他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祸到国、殃到民啦,但是这张脸硬是让他滋生许多不该发生的事端倒是真的。
决定了,日后他一定要再留胡子,而且还要比现在更长、更多,省得大夥全拿他当娘儿们看。
齐横石一踏进管家,管家上上下下全都疯了,几个碎嘴的丫头马上又聚在一起说长道短的。
「天哪!你们瞧见九姑爷没有?」
「看见了呀!」
「是不是长得比咱们府里头最漂亮的六姑娘还来得好看?」
「就是呀、就是呀!」
一干丫头是点头如捣蒜地附和著。
「可是,我记得以前咱们九姑爷不是长得高大威猛──」
「什么高大威猛呀!以前根本就像头熊。」
「对!就是像头熊。可是,怎么才大半个月没见,咱们九姑爷就变得眉清目秀,好看到让人都没法子喘气了?」
「就是这样才奇怪咩!」
「你们说──九姑娘她是不是另外找人嫁了?」
「吓!可能吗?」
几个嘴碎的丫头纷纷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她们的九姑娘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怎么不可能?要不,你们说,哪有个人长得又像熊、又像仙的?」
「是没有。」
「可──那我们以前那个九姑爷到哪里去了?」
「准是让九姑娘给抛弃了。」
「可是──九姑娘不像是个不贞节的姑娘呀!记得吗?当初她可是抵死不嫁给三姑爷的呢!」
「铁定是因为三姑爷没能长得像现今这个九姑爷来得这般好看。搞不好。咱们这个九姑爷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呢!」
「会吗?可是,从咱们九姑爷的衣著上来看,九姑爷的日子过得似乎不怎么宽裕呢!」
「哎呀!你们就别再讨论九姑爷有不有钱了,依我看来,我觉得当初那头熊才可怜呢!无端端地让九姑娘耍著玩。」
管家众多的婢女们禁不住替那无缘的「熊」姑爷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你们几个不做事,净在这里碎嘴些什么?」总管丫头的大娘进亭子里,赶这群丫头们去做事。
丫头们则是找到人就拉著过来问八卦。「柳大娘,你可知道咱们家的九姑爷是什么来头吗?」
「来头!哪有什么来头啊?他不就是当初那头熊吗?」
「什么?真是耶头熊!」丫头们听到答案后各个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怎么──怎么才大半个月不见,原本人高马大的一头熊竟会变成仙风道骨的嫡仙人呢?
第七章
大难
娇鬟堆枕钗横凤,
溶溶春水杨花梦.
红烛泪阑干,
翠屏烟浪寒.
──菩萨蛮 冯延已
管老爷、管夫人,甚至是管芙蓉跟魏武德等人,在见到阿九的夫婿时也傻眼了。
这、这……是阿九家的相公、良人吗?
他、他……不是个老实、木讷的熊?不是七老八十吗?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个身著浆洗得乾干净净、半旧长袍,挺著昂藏身量的男子是谁呢?
「阿九,这位是?」管芙蓉首先回过神,连忙拉著九妹的手,要她介绍她身边这个风姿飒爽的男子。
「他呀?他是石头啊!」阿九大方的介绍石头给三姊认识。
从她三姊惊讶的表情中,阿九也知道她家阿姊在想什么。
三姊是打从心里瞧不起石头,认为石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没想到如今一照面,石头竟没三姊想像中的不堪,三姊当然会惊讶罗!
「石头!」九妹家那颗石头?!管芙蓉脸上有的只是藏不住的惊讶。「他──他当真是你家相公?」
「如假包换。」阿九挽著齐横石的手臂,状似亲匿的走向众人。
而管芙蓉看著九妹挽著一个貌似仙人的郎君,胸口那团妒火竟烧得更旺。她是设计让阿九回来接受难堪的,没想到这会儿她倒觉得自己才是所遇非人的人。
像是要挽回自已一点颜面似的,管芙蓉板著脸回到魏武德身边,将祝寿礼献给她爹。
「爹,这是咱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爹爹笑纳。」管芙蓉将手中的油包递上前,里头装的是安徽的松萝茶,还有太湖的碧螺春。那全是她爹爹的最爱。
管老爷一看,果然笑得阖不拢嘴。
「好好好!你们夫妻俩先入座、先入座。」管老爷势利眼地冲著三女儿、三女婿直笑,至於阿九跟石头──嗤!他才懒得理他们呢!
没错,这个叫什么石头的是比上回来时看来体面多了,但上回来时,他手里还提著两只野味呢!而这回竟是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就来!
啧!穷人就是穷人,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管老爷藏不住心里对齐横石的嫌弃,眉宇之间净是不屑,他落落大方的招呼众人坐下,却独独忽略了阿九跟齐横石。
魏武德说到底还是心疼阿九的,连忙让出自个儿的位置,招呼阿九到他的身边。「九妹,来,这边坐。」魏武德拍拍自己的位子。
阿九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转过头对她爹说:「爹,石头也有祝寿礼要送给爹。」
管老爷则是置若罔闻,一味地差人把饭菜送上来。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
管芙蓉眼看阿九就要气爆了,这才出来打圆场。「爹,九妹他们还等著!」
「等著?等什么呀?难道这年头连吃饭都还要人家劝,才晓得入座吗?」管老爷冷言哼道。
管芙蓉的嘴角噙著一丝得意的笑。
魏武德也觉得岳父大人一开口。多多少少替他挣回些威风。毕竟,打从他一进管府,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这个叫什么石头的九姑爷身上,害他的颜面大失,心里不是挺舒服的,直到他岳父大人根本就不甩阿九的夫婿。他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至少岳父大人的态度让九妹知道,这年头光有光鲜的表相还是不够称头,他希望让九妹能明白一件不变的事实,人呀!还是要有点钱,才能让人看得起。
「九妹──」魏武德打算在阿九最孤立无援时适时的伸出援手,看阿九会不会感激他,进而爱上他?
问题是,阿九根本就不理他。
阿九拉著齐横石的手,就要离开。「既然这过个地方没人欢迎我们,那我们夫妻俩也不必在这里自讨没趣。」阿九转身就要走。
魏武德连忙踢著妻子的脚,要她开口留人。
管芙蓉被踢疼了脚却不敢喊痛,只得匆匆忙忙的开口想留下阿九跟齐横石。
「我的好妹子,你都身为人妻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冲?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爹他……他又没有说不欢迎你们夫妻俩。爹,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管芙蓉别过头,冲著她爹使眼色,要她爹按照计画留下阿九。
不然的话,等她一回去,铁定会让魏武德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给折腾得不成人样。
管芙蓉不停的对她爹眨眼睛。
管老爷这才搁下筷子,开口留人。「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这儿没有人当你们夫妻俩是外人,更没有人不欢迎你们,你别这么多心眼。」
管老爷算是勉强说了两句好话。
阿九转头看了看石头。
而他还是一样无所谓的脸。
有时候阿九不禁真的要怀疑,石头是不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要不,怎么大夥为了他的事争得面红耳赤,而他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死模样?
真是气死她了!
「留下来吧!」管芙蓉亲热的想去拉石头的手。
齐横石眼明手快且不著痕迹地避开了。
管芙蓉自小就是得天独厚,惹人喜爱,她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半个男人拒绝过她呢!而这个傻不愣登的石头倒是头一个。
管芙蓉收起老羞成怒的容颜,硬生生的挤出一抹笑来,转而去拉阿九的手。「九妹来,就坐三姊对面,咱们姊妹这才好说话。」
管芙蓉拉著阿九坐在她对面,也就是魏武德的斜前方。
魏武德逮著机会,立刻以一双色眼直瞪著阿九看。
阿九觉得乱恶心的,赶快强迫石头跟她换位置坐。
大夥全坐下了,阿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站起来,手里揣著石头给她的玉,恭敬地送到她爹跟前。「爹,这是石头送你的祝寿礼,女儿连同女婿恭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