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这结果并非他所乐见,若非她心里压抑了许多怨气,她所说的真话也不至于偏激至此。
邢彻诚恳的道歉让她的火气消了一点,至少在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时,他还在她身边。
“我刚刚有危险时你站在一旁干什么?不怕我被坏人绑去厕所吗?”居然没有英雄救美?
“这里那么多人,他不敢对你怎样的。”未来的安全顾虑他刚刚已帮她彻底解决了,那个被蓝可灿殴打的男人绝不可能再回头报复,这一点他很有自信。“倒是你那一拳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非到必要,我不会动用自己的拳头,我可不想让男人对我退避三舍。”得意过后,蓝可灿只觉沮丧。“怎么办?现在连女人都讨厌我了。”
“别这样,想想,要不是你说了那些话,你同事现在可能会衣衫不整地哭泣吧。你今天等于是救了她耶,以后她一定会感激你的。”算是尽尽男人安慰女人的义务吧,他可不想看到她难过,那会让他觉得都是他害的。
“这是认识心理医生唯一的好处吧!总是知道别人想听什么话。”心情好些的蓝可灿仍然不忘乘机讽刺他。
稍微缓和的气氛因为一个不速之客当场又僵住了。
“你是可灿吧?我应该没有认错人。”拍拍蓝可灿的男人一脸自命风流样,完全无视于邢彻的存在。“好久不见了,算算也有……嗯……七、八年了吧?”
“是你?”不堪回首的记忆因为乍然出现的熟悉脸庞猛然涌进蓝可灿的脑袋里,勾起她心底深沈的恨意。“我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事情过了那么久,你我现在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你还记恨吗?”要不是他仔细打量了她很久,他还真认不出她就是蓝可灿,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痴傻女人。“你变了,变得比以前漂亮多了。”
要是她还是原来的蓝可灿,她一定会用自己最优雅的一面面对他,定要让他自惭形秽,觉得自已压根儿配不上她,让他后悔当初为什么瞎了狗眼抛弃她。
她还有一个可以令他自信崩溃的绝佳利器--就是身旁足以让所有男人汗颜的邢彻。
可今天容不得她天花乱坠地撒谎,再怎么有利的条件对她来说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变的不只是外表,拜你之赐,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总是哭得死去活来的蓝可灿,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烂,我又怎么知道别的男人的好?”
当日他无情的伤害,在她心里撒下不相信爱情的种子,之后每一次感情不顺利的阴霾变成种子成长的养分,日渐茁壮的种子最后开的花朵名字就叫偏激。
哼!要说就说个够吧,虽然她真的想成为男人心里永远的憾恨,但他偏偏却遇上她只能讲真心话的时候,成为她唇枪舌剑下的第一号亡魂。
“什么都变,连嘴巴也变利了,本来我心里还有点罪恶感,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禁觉得甩了你是应该的。”说完,男人旁若无人揽住身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十足胜利姿态。
“就是嘛,说我的男人烂,怎么不想想自已被那么烂的男人给甩了?”女人边说边大胆地对着邢彻直抛媚眼。
“顾好你的女朋友吧,别让她看男人看到眼睛都凸出来了。”蓝可灿见状,更洋洋得意地勾着邢彻的手臂。“本来我很恨你,但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真的很庆幸我没有继续和你在一起。对,我是被你甩了又怎样?你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比得上他,得意个什么劲儿?我反而觉得你很可悲,居然跟这种女人在一起,简直愈活愈回去。”
“你……你……你不过是我丢掉的垃圾,他也只是个垃圾回收筒,你们……”脸红得成了猪肝色的男人直指着蓝可灿叫嚣,气极败坏的他没注意到邢彻冷眼看着他和他的女友,嘴边噙着淡笑,锐利且危险。
“别打岔,我还没讲完。”蓝可灿双手抱胸,高高在上地睨着眼前已经气炸的两人。“看样子你们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哼!真是绝配,快手牵手去结婚吧,我祝你们白头偕老,祝你们贫贱夫妻百年好合。”
“别生气,别生气。”邢彻带着无害的微笑出面缓颊,对男人说道:“她一向急性子直肠子,不知不觉就会得罪人,我们到一旁去聊,保证你待会儿一定气消。”
哟,没想到蓝可灿竟有这种本事,找到个傻楞愣的凯子替她善后,瞧他身上穿的戴的好像都满有品味,他不狠狠敲他一笔不是太可惜了?不然揍扁他那张该死的小白脸也可以出尽怨气。
“你最好保证你待会儿要讲的会让我气消。”他语带恫吓地瞪邢彻一眼。
“一定。”邢彻仍是一贯的微笑。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再碰到他一次--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初恋情人。
为了这一刻,蓝可灿早已在心里不知模拟了几次。她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后悔,所以她努力改变自己,经过了八年,她早已没了当时的天真。
二十岁时微胖的身材,在经过那男人给她的强烈打击后顿时消瘦,全靠她刻意及小心的维持身材,加上努力研究美女的特质,才能变成今天的模样。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辛苦却毁在自已的三言两语之下。没错,她今天肯定让男人后悔了,只不过是后悔当初曾跟她在一起过。
对,她是刻薄,她确实偏激,但这能怪她吗?
要不是被情彻底伤过,抱着一颗破碎的心想再找个可以倚靠的肩膀,却发现这不过是重蹈覆辙,让原本尚未痊愈的伤又溃烂了一遍,她才没办法再相信爱情,这根本就不能怪她。
不过,就算她的努力功亏一篑,许久以来极力维持的优雅气质荡然无存,而且和她假想了万遍的重逢差距甚远,可是她心里却从不曾有这一刻那么舒坦过,只能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哼,男人都该死。呵呵呵……
一种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让蓝可灿开心得几乎不能自已。
“你在开心什么?”缓缓走来的邢彻见她笑得灿烂,忍不住问道。这女人不是媚笑勾魂,就是露出得意到让人不舒服的笑,此时她天真的笑容让他十分陌生。
只有这个男人还不该死。“你怎么处理他?”转头一见邢彻,心情很好的蓝可灿不自觉的对他不再设防。
“我先揍了他两拳,让他在意识模糊时,给了他一个暗示。”这实在不太容易,他得控制自己的力道,以免将人打昏反而碍事。他很少这么失控,看见那男人对蓝可灿的轻蔑态度,胸中好似有万把火闷着烧,是为了她吗?
“什么暗示?”蓝可灿马上竖起了耳朵。
邢彻漾起了脸颊上好看的两个酒窝,神秘地笑笑,朝她勾了勾手指。
禁不住好奇,蓝可灿马上凑上前去,那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让她忘了要维持形象,差点笑得跌在地上。
“性无能。”
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后,蓝可灿擦擦眼角的泪,很赞赏地对着邢彻竖起了大拇指。“狠,你实在太狠了,跟你比起来我简直逊毙了。”
“谁教他要欺负你。”邢彻认真地说。看着她愈显纯真的脸蛋,他竟有些……不舍。
那表情不轻不重,刚好撞入蓝可灿恰巧开了一点缝的心扉,令她平静已久的心湖蓦地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很难得的,她怔怔地望着他许久,脸颊上有着不太明显的红晕。
可惜,室内灯光大暗,没让邢彻察觉到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强烈节奏的舞曲结束,换上了浪漫的蓝调,舞池里那些既了一身汗的孤单形影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将慢舞留给那些有另一半的人们。
“这首歌我好喜欢哦,陪我跳。”不管邢彻愿不愿意,她勾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进舞池。
“我不会跳舞。”他面露尴尬,偷偷在蓝可灿的耳边轻道。
“很简单的,你只要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靠在你身上,再跟着音乐一起动就好了。”蓝可灿自顾自地将他的手环上她的腰,如此近的距离让她顺理成章地把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可不可以不要啊?大家都在看,怪难为情的。”怎么搞的,每个人看到他们进入舞池,无不自动让位,邢彻好不容易才能保持镇定。
“别管那些平民小老百姓了。”她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释放电力。“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好了。”
乌黑的秀发正轻轻搔着他环在她身后的手臂,她腰际曲线的丰盈弹性和她嘴边不时勾起的媚笑,对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渐渐的,他已忘了周遭的男男女女,除了对手底下那美好曲线心猿意马外,他心里那空着不曾有过任何人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被填起。
“你的心跳我听得好清楚。”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稍快的心跳,她突然心有所感。
“这么靠近,连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不是代表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而我却是最接近你的心的人?就算只有一秒,我们也曾经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亲近,这一秒弥足珍贵,在某个意义上代表了永远。”
“真没想到从你的嘴里会说出那么感性的话。”他倒是没想过要去听那些曾经躺在他身边的女人的心跳。“那照你这么说,发生关系后如果没听听枕边人的心跳,不就代表他们只有身体是接近的,心却没靠在一起吗?”
“说的也是,如果贴着对方的胸膛,彼此的心就能靠在一起,那也用不着以肉体关系来证明了。”她小小地给了他一点暗示。
“你是在暗示我,要得到你的人,得先给你我的心吗?”他笑着点点她小巧的鼻头,眼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他给了她一个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答案,恰巧与她心里的渴望起了共呜,她真的想要拥有一个男人的真心,而不是只能温热她床铺的身躯。
蓝可灿幽幽地叹息了,却像风一样的轻。“一个爱起来会要人命的女人,就像沈睡的狮子,你实在不该把她唤醒。”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怎么好像有点阴沈,不像他认识的蓝可灿。
“我累了。”她疲倦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发生好多事,好累。”
“走吧,我送你回家。”一脚已陷入感情泥沼,不知情的邢彻仍分不清这是罪恶感还是心疼。
邢彻在蓝可灿的住处附近停好车后,两人慢慢地走着,当彼此触碰到彼此的掌心时,邢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在他碰到她的那一剎那,他感觉到掌中那柔软微微的一僵。
他很少牵女人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握着她时,他会感到口干舌燥,他会有些紧张,他会感受到由她手心传来的温暖,一点一滴,借着交握的手缓缓地渗进他的心。
她低着头走着,任由自己让他牵着手,微风吹动她黑柔的发丝,露出雪白的颈项,很美,令他离不开视线,莫名的心疼因为她的沉默而泛滥。
就这样,他们走到她住的大楼,邢彻一回神,发现这段路竟比他想象中的要短。可惜,他竟然觉得有些可惜。
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的两人,因为不想打破空气中流动的暧昧情愫而沉默。
该邀他上来坐坐吗?蓝可灿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又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她还想保留一点女人该有的矜持。
她想让他进屋吗?他想,以她现在的情况应该会主动、大胆的说出来。不知道她此时眼波流转代表着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他先提出吗?
“你想上来喝杯咖啡吗?”
“我可以上去喝杯咖啡吗?”
不约而同的一句话让他们打破了沉默,相视而笑。
“想上来就早说嘛,干嘛耍心机,怕我拒绝啊?”蓝可灿先发制人。
喝咖啡是个千篇一律的烂借口,就因为他们都懂得最后大多喝到别的地方的道理,所以才迟迟没人敢先开口。
“不是怕被你拒绝,而是怕我没办法拒绝。”他难得讲了真心话。
“喂,我虽然不是很保守,但也不代表我很随便,我邀你上去坐坐,并不是那个意思,不,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愈描愈黑,蓝可灿终于两手一摊。“反正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啦!”
“我从来没把你想成是很随便的女人。”邢彻正色道。
他是真的相信她,突然之间,彷佛几滴清澈的雨水从天而降,落进了她干涸的心灵,让她的眼眶有些湿热。
“你不是说过你想娶我吗?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考虑,如果你不确定,你转身就走我不会怪你,如果你是真心的,那就上来吧!万一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是我自己决定的,不干你的事。”
真的要谈恋爱了吗?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但她真的希望这能是最后一次。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动容,让他甚至忘了自己当初想把她娶回家的动机是因为他爸逼他找个新娘。
他真的想保护她,虽然她其实很强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受伤,虽然他最有可能成为她伤口上的盐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只是想娶一个女人交差还是真的想娶她。
种种难以厘清的情绪混乱交杂,在看到蓝可灿带着点期盼的眼神后,他投降了。
“你不想破解我在你身上下的暗示吗?”他终于替自己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
“哼,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实在不够坦率,想上来就上来,想爱就爱嘛,干嘛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睇了他一眼后,蓝可灿勾住他的手臂,灿笑中有着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娇态。“走吧,夜都深了。”
宁静的夜最适合为咖啡调味,不加任何点缀的咖啡最纯粹,才一会儿的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已漫布着浓浓的咖啡香。
她盘起了长发,端了一杯给他。
“来,喝杯公式化的咖啡。”蓝可灿举杯向他,瞇着眼对他笑。
顺着她的意,邢彻浅浅地啜了口。“很好喝,既苦又浓,香中带纯,你很懂得怎么煮咖啡。”
“当然喽,哪个女人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遇不到爱喝咖啡的男人?”她很得意自己还暗藏了煮好咖啡的绝招。
“你遇到过了吗?”脱口而出,他没想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
她一脸认真地反问。“你爱喝吗?”
被她眸心里的执着撼动,邢彻点了头。
“那不就对了。”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别去试探一个女人的过去,尤其是我的,反正此时此刻我们能在一起不是就很好了吗?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