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昨晚本教捕到了条大鱼。”君无敌看侍卫吃了茶点后没事,示意他赶快退下,自己也占了一块吃了起来。
“什么样的大鱼?”她很好奇是谁能让君无敌这么看重,以“大鱼”来形容他。
“昨夜这条大鱼偷偷地闯入本教,不知在寻找什么。结果叫人发现了,土纥门折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弟子才拿下他。”君无敌没有正面答复她。
“这么厉害?”难怪昨夜有些吵闹。莫云儿心想,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领。
“那个人你也认识。”君无敌双目饱含寓意的盯着她。“他是朝阳堡二堡主。”
“呃?”莫云儿心中慌了起来,会是燕飞?她小心翼翼不露出任何情绪的道:“是燕飞吗?我的确在江水楼见过他。”
“听侍女说你们交情不错?”他淡淡地试探她。
“当时为了取灵犀角,我不会笨到去得罪他。”她轻描淡写的带过,顺便转了个话题:“他到本教来找什么?”
“他不说。”君无敌摸摸下巴。“像他这种人,即使严刑拷打也不会说的。”
你严刑拷打他?莫云儿心中好像被什么揪痛了,差点把这句话问出口。“教主准备怎么处置他?”
“你说呢?他可是我们压制朝阳堡最大的利器。”
“教主言之有理。”莫云儿假意附和他的话。“不过属下倒有一个建议。”
“说说看。”
“水月门新的迷药已经到了最后的制作阶段,正好缺人试药。”她学着君无敌平时阴冷的笑容。“不如把燕飞借给属下几天,就拿他试药吧。”
“哦?为什么非他不可?”君无敌起了丝怀疑。
“也不是非他不可。”莫云儿极力使自己看来不带感情。“只是先前君无用就是在攻打朝阳堡时失效的,我倒想看看朝阳堡的人有什么特别的能耐。”
“可以,”莫云儿的理由无懈可击,让君无敌暂时相信了她。“可是你可不能弄死了他。”
这句话也是试探吗!她在心里叹息,跟君无敌说话好累。“不会的,教主要的是迷药,不是毒药,这点属下还记得。”
“嗯。”君无敌点点头,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你的药什么时候完成?”
“就看试药的结果了。”为了让君无敌更放心的让她接近燕飞,她加强了试药这个阶段的重要性。其实她对自己制作出来的药很有信心,根本从来不需试药的。
“这个药的效果比起君无用如何?”他又继续追问。
“君无用的效力只能维持三天,但新药可以维持十天以上,多久就看中药者的功力而定。时间拖得愈久,对我们愈有利不是吗?”莫云儿很清楚君无敌的心思。
“新药也可以各种方式施放吗?”君无敌希望新药的每一方面都胜过旧的“君无用”。
“当然可以。新药的效力待教主见到了,一定也会感到惊讶的。”这句话另有涵义,但在君无敌耳里听来只是莫云儿的夸口。
“药的名称定了吗?”他期待着她信誓旦旦制出的药会有多大效果。
“定了,名为‘忆当年’,每个中药的人都会回忆起自己当年的勇猛,再来悲伤当时落得武功尽失的处境。”事实上是否为她在制药过程中,发生过任何令人难忘的回忆,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好个忆当年!”君无敌频频颔首,起码没有再拿他的名字作文章。“让我们等着瞧各门各派的精英怎么忆当年吧。”
※ ※ ※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燕飞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盘坐于囚室中的一角。
若不是对莫云儿的思念、一股想见她的冲动支持着他,普通人受到这么严苛的酷刑,怕不早就昏厥过去几百次,或直接双脚一伸见阎王了。
他极力维持神志的清醒,无论鞭子如何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烙铁一次一次的留下痕迹,他把精神全部集中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云儿。
自从他由朝阳堡偷偷跑出来,他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但即使是死,他也要向莫云儿问清楚,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宁可嫁给君无敌也不愿回到他身边,她当初与他“至死不渝”的誓言,是否已经随风飘散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会放她自由,一辈子不再出现她面前,就算日后痛楚椎心、生不如死,他也不会再来烦她,因为这是她要的。
一阵吵闹的声音从囚室外面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就停在燕飞囚室的铁栏杆前。
“把他带出来。”一个冷漠的女声下了命令,接着是当琅当啷的开锁声。
燕飞听到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闭上的眼帘轻轻地动了一动。他很想睁开眼抬头看看是不是他的云儿来了,但是全身无力虚脱,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莫云儿看见浑身狼狈、伤痕累累的燕飞,心中不舍到了极点。她此刻盈满的心痛及难过,都令她想飞奔过去拥住他。
她猜得出他来的目的,但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不识好歹的莫云儿,堂堂朝阳堡的二堡主却跑来这个肮脏黑暗的地牢受人鞭笞凌辱,他原该是意气风发的啊!
看着狱卒粗手粗脚的把他搬出来,完全不顾虑他身上严重的伤痕,有些甚至还淌着血,莫云儿气得发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扬手便将狱卒挥到了墙上,那可怜的狱卒还搞不清楚状况,头昏脑涨的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你没看到他伤成这个样子吗?这么重手?教主说过不能让他死,他的命可是比你们还重要,你们居然公然违抗教主的命令?”
她不忍的望着燕飞,亲自将他扶到铺了软垫的担架上,真情流露的为他抚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见到门主越矩的举动,所有在场的徒众都傻了眼。虽说教主有令要留下这个囚犯的命,但是门主的行为未免……太亲密了。
“是谁将他打成这个样子?”莫云儿声音之冰冷,将已经阴冷的地牢又罩上一层寒霜。
“是……土纥门主交代的。”狱卒吞吞吐吐的回答。这个囚犯让土纥门元气大伤,土纥门主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好个土纥门主,居然犯到我头上来。莫云儿在心中牢牢记住这个人,他必须付出代价。
就在莫云儿指挥下属将燕飞抬出去时,狱卒又迟疑的开口:“门主要将这个囚犯带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她冷冷地直视他。
“是……土纥门主交代,任何人要动这个囚犯都要先问他……”
“放肆!”她厉声质疑。“我是‘任何人’吗?”
“可是……”狱卒吓绿了脸。
由于土纥门主的残暴是出了名的,比起教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个水月门主倒没传出过什么滥杀无辜的事,他私心觉得还是听土纥门主的话比较不会死得那么难看。但是今天这个水月门主好像也转了性,气势比土纥门主还可怕……
“教主要我带他去试药,土纥门那边有什么问题的话,叫他们来找我吧!”莫云儿不想为难这个狱卒,语气缓和了些。
“是。”狱卒哪敢再说什么,幸好这个水月门主还算明理,要是其它门的门主遇到了这种事,自己怕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真是属下难为啊!
第十章
整整十天,燕飞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莫云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说是试药期间不容打扰。她每日仔细的为他换药喂他吃食,甚至不避嫌的为他擦拭身子。她用了最好的药来帮他恢复元气、治疗伤口,十天来,他精神及身体恢复状况都很不错,惟独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对莫云儿来说,是一种无形的煎熬。他看她的眼神布满浓浓的悲哀,即使伤口再疼痛,他吭也不吭一声,只是默默望着她。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就连莫云儿几次累了闭目养神,她也可以感觉到他一瞬也不瞬的目光。
她常常回想到自己也曾在朝阳堡伤重卧床,当时就是燕飞三日未眠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现在她深深体会到那时他的心情,不舍心痛、懊悔、忧虑、悲戚种种情感交织,全部一古脑儿闷在心里,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这是她自找的,伤害了他,更加伤害了她自己。
“燕飞,吃药了。”她硬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碗端到他面前。他一直是个合作的病人,起码不像她那么别扭,怕吃苦药。
燕飞面无表情的接过碗,仰头将药饮尽。这些日子,他觉得身体状况渐渐好转,已经和以前差不多了。几天前他还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可以起来健步如飞。莫云儿的医术确实不同凡响,只可惜却误入歧途。
他观察了她十天,也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嫁给君无敌?”他没有看着她,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伤害她的举动。他不停说服自己接受莫云儿要嫁给别人的事实,但每每在他努力的时候,她就突然出现在面前,轻而易举摧毁他才砌好的脆弱心墙。
等了十天,莫云儿还是等到他问这个问题。原本他的沉默虽然刺伤了她,但她不会逼他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为了达成师父的遗命,她必须要进行某些计划,而这些计划很可能让她一个不小心就送了命。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义无反顾的帮她,到时亦会威胁到他的性命,她能告诉他吗?
“我……”她真的不想编个理由骗他。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矫饰,毫无防备,她不想连这一点都失去了。
“他逼迫你?”燕飞大胆猜测,蹙眉估量着这个可能性。
“没有。”虽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大部分也是她自愿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激动了起来。“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真的这么恨我?宁可嫁给君无敌也不肯原谅我?”
不!莫云儿毫无章法的直摇头,他怎能这么误解她。“我没有!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求你不要再问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见她如此失控,燕飞晓得无法再问下去了。他也许触碰到了她的底限,再逼她她会崩溃的。
她要和君无敌成婚已是既成事实了,就算他问出个所以然,又能改变什么?她会因此回到他身边吗?燕飞忍住追问这门亲事源由的冲动,换了一个方式问她。
“你爱他吗?”这是他最在意的事,当然对象指的是君无敌。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莫云儿冷静下来,口气悠远像在缅怀什么。
“也许我曾气他、曾怨他,但我从没恨过他。我即将另嫁他人,不想成为他的羁绊。可是我希望他知道,我一生的爱已经用尽,没有一丝能再分给别人了。”
她说的人是谁,燕飞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多么感动,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仍然只有他一人。
苍天何其有极,让他们相爱至深却又无法相守。满满的悔意攫取住他,他只因当初一念之差没有立刻信任她,就导致两人现在要面临分离。这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他甚至没有赎罪的机会不是吗?为什么一次的错误却要付出这个令他悔恨终生的代价?
他无言的上前拥抱她,用他所有的爱和包容环绕她。在她坚强的外表下是那么无助,而他这个阶下之囚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我们逃吧!”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放下所有,两人一起亡命天涯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逃不了的。”莫云儿也用她的双手抱着他,螓首埋在他胸前,怀念着他的气息。“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任务。你很清楚我们都不可能那么自私,说走就走。”
她说的是事实,燕飞哑口无言。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什么海枯石栏、地老天荒,也及不上这既甜蜜又痛苦的瞬间。
※ ※ ※
燕飞和莫云儿好像回到朝阳堡内的生活,他们每日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好像要趁这个短暂相聚的时光燃烧完所有的爱恋一般。他们不再提起那些杀风景的事,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相处,这样的日子表面其乐融融,背地里两人背负的却都是抑郁惆伥。
这个晚上的莫云儿非常奇怪,数度欲言又止。通常最迟戌时一到,她就会与燕飞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但今晚都已亥时不止了,她仍挂着一抹盈盈浅笑坐在烛火前。
火光下的她,眼波流转,未饮却双颊酡红,不胜娇羞!教对坐的燕飞看得呆了。
莫云儿见他那副痴样,不由噗哧一笑:“看什么呢!”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云儿,你好美。”燕飞发自内心的称赞她。不过他不敢像以前一样上前揽着她,因为他明显感受到自己上涨的情欲。
她嫣然绽放出一朵微笑,主动偎进燕飞怀里,哪知这个男人却像根大木头一样,僵得直直的,动也不动。
“怎么了?”莫云儿感受到他僵硬的反应,平常他不是这样的。
“云儿,别……别这样。”燕飞轻轻将她拉开一点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脑海里所有乱七八糟的绮念摒除在外。“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你嫌弃我?”她秀眉微皱,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瞅着他。
天啊!燕飞在心里暗叫糟。她平时冰雪聪明的,怎么今天迟钝了起来?她如果再不走,再继续这么小鸟依人的搂着他,难保他不会……不顾一切的吃了她。
毕竟柳下惠不是人人当得成的。
“不,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他口干舌燥的解释着。说着一边找着茶杯想倒杯茶去去火。
看着燕飞手忙脚乱的样子,莫云儿心里暗笑。他在想什么她哪会不懂呢?其实她今晚是有意引诱他的,因为……她明天就要嫁给君无敌了。
可能明天就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也可能她将一辈子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确定她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了。所以她要把握这最后一个晚上,她的心、她的人,全都要献给他。
作了这个决定,她一点都不后悔。即使自刎,别的男人也休想碰她一下,就算是将成为她夫婿的君无敌。
或许日后,燕飞会有好长一段日子的情伤,但这不能说她自私,因为这很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个心愿了。
“燕飞——”她娇柔的唤着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双手勾着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的唇。
轰!燕飞觉得脑海中什么东西爆炸了,他意乱情迷的回吻着她,什么自制力全被他抛向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