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的。莫云儿在心里叹息,要是一开始就有人对她说出师父对燕彻逼婚这样的丑事,她绝对会掉头离开。可是现在有了燕飞,她能潇洒的说走就走吗?
见她不语,燕飞心微微痛了起来,他可以体会她的委屈和难过。“不要管霞儿说了什么,我只要你相信我。你愿意相信我吗?”
莫云儿良久不语,让燕飞不安的暗自咽了口口水。最后,她终于缓缓地点了头,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既然相信我,就不许胡思乱想。”见她用行动表示了信任,燕飞十分动容。他可以为了这个拥抱,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偿还她。
我只有你了,燕飞。莫云儿在心里不断地重复呢喃着,却带了一丝的苦涩。
选择相信他,代表她抛弃了最后一丝尊严,就算旁人再怎么轻视她,说她引诱堡主不成,还不知羞耻勾引二堡主等云云,她也会咬牙忍下来。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燕飞。
※ ※ ※
距离燕霞大闹的那天已过了三日,莫云儿知道这次燕飞是真的火了,铁了心不理燕霞。而燕彻更是凶悍的教训了她,甚至连万茗秀也不帮她说情。
这小妮子成天泪眼汪汪、垂头丧气的,令平时爱护她的堡中众人看了很是不舍。但畏于上头的权威,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帮她说句话。
这晚,莫云儿躺在被褥中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怎么也无法合上眼。她心中一直有种莫名的不安,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事了。
她披上外衣走出房门,在庭院中的石椅上坐下,脑子里想着不知道燕飞此时安寝了没?自从知道了师父逼婚的事,她总有一股隐忧深埋在心,这是什么预感?在她陷入沉沉思考时,一阵微小的衣袂飘动声惊动了她。
是谁?莫云儿思绪急转。这个隐身于暗处的人轻功了得,若非夜深人静,她或许还听不出来有人经过。
朝阳堡里有这种身手的人不多,而这些人此刻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刺客!莫云儿直觉拔腿就追,她远远地瞧见这个人在屋檐上忽左忽右的飞纵,最后在万茗秀的居处附近没去了身影。
糟了,难道刺客的对象是万茗秀?她原想放声呼喊,又怕惊动了歹徒。另一方面,她也不确定对方来意如何,所以打算先拦住他。
在万茗秀的窗前飞落,莫云儿正想隔窗询问,却听到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不是燕霞?”房里头出现了陌生的男子声。
来迟了!她迅速的下了结论,破门而入,却与一个黑影打了照而。夜色漆黑,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他蒙面。两人二话不说便出手攻击。莫云儿想拿下他,但来人明显的不想与她缠斗,虚晃一招便以轻功飞上檐顶。
莫云儿原想追上去,不过顾及万茗秀的安危,还是决定放弃捉拿刺客,先进房看看。何况方才一阵吵闹,朝阳堡的人早就亮起火把往这个方向跑来了。
她打亮了房里的烛光,发现万茗秀脸色发青、嘴角流血的倒在地上。她采了探她的鼻息,再把了脉,心里有十成的把握她是中了毒老的独门秘方“七毒散”。
由这里可以确定,刺客是魔教的人。幸好万茗秀是遇上了她,否则其他的郎中遇到这种毒,也只能吩咐其他家属准备后事而已。
她由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枚珍珠大小的墨绿色药丸,正在喂万茗秀时,燕霞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嫂,发生了什……莫云儿!你在干什么?你让大嫂吃了什么?”燕霞大惊失色,看到万茗秀奄奄一息的样子,再看莫云儿不知喂她吃了什么,那丰富的联想力又运作了起来。
莫云儿没有空理会燕霞,当下救人要紧,她还要帮万茗秀放出毒血。抬头巡视房内后,她执起桌上的茶杯一摔,拿起碎片就要朝万茗秀的手腕割去。
“啊!住手!不准杀我大嫂!”燕霞本能的冲上前想推开她,却被她袖子一挥挡了下来,马上向后退了好几步。
“闭嘴!再吵连你也杀了。”真受不了这乌鸦般的大嗓门,莫云儿吓唬了她一句。伤者情况紧急,她还在一旁妨碍救人。
这时候燕彻、燕飞及文秋龄等人方才赶到,恰好接住踉跄后退的燕霞,并碰上了莫云儿拿茶杯碎片朝万茗秀手腕割下的一幕,以及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在干什么?!”燕彻口气极坏,怒发冲冠、握拳透爪的盯着莫云儿。
不待她回答,燕彻便一掌虎虎生风的打出。这一掌和燕霞的花拳绣腿相差何止千里,急着帮万茗秀放血的莫云儿无暇阻挡,硬生生的往后飞去撞上梁柱。
一旁的燕飞早已惊得哑口无言,根本来不及阻止燕彻。等他抓住燕彻时,莫云儿已从地上挣扎爬起了。
“大哥、二哥、文大哥,快来看看大嫂!呜……她一直在流血。”燕霞早就哭花了脸,拿着手绢儿不断压住万茗秀的伤口。
“如果你要她死,就继续为她止血好了。”莫云儿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咽下喉头一口鲜血,冷冷地警告燕霞。
“你到底做了什么?”燕彻大怒的质问莫云儿。
燕霞一边哭着,一边叫道:“大哥,我看到她不知道喂大嫂吃了什么毒药,然后还打破茶杯割大嫂的手,最后威胁要杀我……她一定不怀好心!”
燕飞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鲜血直流的万茗秀和燕霞,像在说服自己似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喂她吃了什么?”燕彻头顶冒火,直想杀了眼前的女人。
“你认为我想杀他?”莫云儿虽问的是燕彻,眼睛却看向燕飞,语调仍是平平淡淡,不轻不重。
“你说过你要杀了大嫂巩固你的地位的!没想到你真的做了。”燕霞回忆起三天前她们的对话,想到这女人残忍的行为,不禁打了个寒颤。
“告诉我你不是要杀她。”燕飞早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无法思考任何奇怪的疑点。若是莫云儿想杀万茗秀,为什么明知他们会赶来,还故意在他们面前下手?“你相信我吗,燕飞?”莫云儿拿三天前他问她的话反问他。
“只要你说你不想杀她,我会相信你的。”燕飞语声中带了丝疑惧,深怕听到相反的答案。
他需要莫云儿当面承认她的无辜,以支持他去相信眼前几乎可说是铁证如山的景象,完全是一场误会。另一方面,他也要现场所有人亲耳听到,她没有杀害万茗秀的念头。
“为什么要我说你才信呢?你根本不相信我。哈哈哈……你不相信我。”
莫云儿有些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刚才受了燕彻一掌内伤很重,在此时情绪一激动下,忍不住胸口的紧窒,她噗的狂喷出一口鲜血。
“云儿,你冷静点。”燕飞有些心慌。虽想走向前揽住她、怜惜她,他却只能紧紧制住燕彻以防他再伤害她。天知道只需要她一句话,他会相信她的清白,但他现在却只能痛心的看着心爱的人无助的受伤。
“不!燕飞,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可以。”莫云儿没有抹去嘴角的血迹,神情恍惚的摇着头。“我对你付出了全心的信任,最后却得到你的猜疑。原来……原来我莫云儿从头到尾都在受人玩弄!”
“我没有玩弄你!我一直都是真心对你的!”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人,但仍是鬼迷心窍的要她亲口说出自己的清白,现在再辩解有什么用呢?“我相信你了,云儿!我相信你……”他真的该死,居然让她受到这种人大的冤屈,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立刻站在她那边。
“好,我告诉你们。”莫云儿打断燕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口气也变得凛冽:“没错,找就是想杀万茗秀,因为她的存在碍了我的事。”
燕飞心碎了,他明白莫云儿是故意说出这些话。依她的个性,宁愿被朝阳堡的人误会,彼此划消界线,由亲变仇,也不会对所做的事辩解什么。
不过,这或许也代表着哀莫大于心死,他可能很难挽回她了。
“你这个女人!”燕彻不容她在这里猖狂,用力挣廾燕飞,冲上前又是一掌。不过这次莫云儿不再乖乖挨打,卯足了全力迎击。
一个是急怒攻心,一个则悲愤莫名,两名高手对战,即使是在斗室之中,攻势仍不减凌厉。然而莫云儿的武艺始终比不上叱诧北方的朝阳堡堡主,而且之前还受了伤,眼看另一掌就要击向莫云儿的肩头。
燕飞冲过去接住了这一掌,深怕大哥再伤了她。而莫云儿则趁这个空档偏掠穿出门外,临去前还丢下了一句话。
“从今而后,缘尽情灭!”这句话,是针对燕飞说的。
燕飞当场僵住,不愿相信她就这么走了,还留下一句绝情的话。“缘尽情灭?缘尽情灭……”他喃喃地重复这句话,每说一次心就像被力划过一痕。
“燕飞,你最好快去追她。”一直在旁医治万茗秀、沉默不语的文秋龄脸色沉重地开口:“万姑娘的血里有毒,虽然我看不出那是什么,但莫姑娘是此道的大行家,她应该是在帮万姑娘放出毒血。先前喂她吃的东西,可能是一些去毒护心的药物。”
燕飞闻言顿时醒悟,拔腿奔出门外,但此时哪还有莫云儿的影子呢?
第六章
宜州位于江汉平原与鄂西的边境,也是长江三峡的东口。唐李白曾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地扼长江水路咽喉,自古便是商旅买卖集散及东西交通往来的必经之地。其山明水秀的风光及怡人的气候,亦吸引不少游人墨客前来一览美景。
燕飞为了找寻莫云儿,以巡视各分堂为名,大江南北的走了三个月,就是希望探得一丝她的消息。宜州分堂这么重要的据点,他当然不会放过。
刚走完分堂会见了堂主,燕飞心不在焉的在闹街上走着。四周小贩吆喝声不断,花样琳琅满目。东边卖小吃、蔬果鱼肉,西边就蕈饰品、古董字画。然而面对种种繁华的街景,他根本无心游玩逸乐。
燕飞永远忘不了那日万茗秀清醒后,证实刺客是名男子,且误把她当成燕霞的事。这下错把恩人当仇人,燕彻的脸色灰败到了极点,声色俱厉的召来所有下属检讨堡内的守卫;燕霞更是捶胸顿足后悔不已,要不是因为莫云儿,万茗秀早就香消玉损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停下步来。眼前是一家风雅的小酒馆,看起来干静整齐,门口挂着块大大的招牌写着“栖风酒馆”。燕飞弯进酒馆里,吩咐店小二找个清净靠窗的座位。
“客倌吃些什么?我们今儿个进了上好的白干,要不要来些?”店小二殷招呼着。
“不,就来壶清茶和几碟小菜即可。”
即使窗外岚影湖光,他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占据内心的倩影不断侵袭他的意志,却又捉摸不到,几乎让他万念俱灰、疲于奔命。所以他不敢碰酒,他怕借酒浇愁的结果是玩物丧志,更添忧愁苦闷。他要清醒的站在心爱的人面对,倾诉心中的懊悔及歉意,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让她回心转意,他也在所不惜。
邻桌坐了两名男子,一名脸上蓄着八字胡,年约六十余岁;另一名则衣着富泰,脑满肠肥的模样。两人桌上还放着兵器,看来应该都是江湖客。
他们絮絮聒聒的不知在谈什么,突然那八字胡男子拍了拍胡子,尖声尖气的说着江湖近来的一个大消息。
“胡二哥,你知不知道魔教底下的水月门门主的位置,最近让一个娘儿们结夺去了?”
燕飞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真的?”胡二哥满脸疑惑。“你没搞错吧,老朋?魔教水月门主不是从毒老退出江湖后已经缺了十几年了吗?”
“所以说那娘儿们邪门哪!”八字胡的老朋喝了口酒。“听说她还长得美若天仙,武功高强呢。”
“水月门的门主应该是使毒的高手吧?否则怎么接下毒老的位置?”
“这你就不懂了。”老朋卖了个关子。“据闻她是大摇大摆的闯进魔教,一路把阻挡她的人全部迷昏,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走到魔教教王君无敌面前,说她要接下水月门门主。”
“君无敌就这么答应她了?”胡老二不敢相信。
“当然不可能。那娘们还打败了水月门的第一高手,接着拿出毒老的信物,君无敌才接纳她的。”
“果然邪门。不过她怎么会有毒老的信物?”
“嘿!这可是江湖秘密,让我偷偷告诉你。”老朋已有五分醉意,嘴上说要“偷偷”地讲,音量却大到整间屋子的人都听得见。“听说那娘儿们是毒老的女儿。”
胡老二一听,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喷出来。“老朋,别瞎扯了。毒老那丑胚子生得出一个‘美若天仙’的标致女儿?”
“呃……”老朋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那“江湖秘辛”本来也是他胡吹的,现在得想个办法自圆其说。“可能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徒儿,那娘儿们是毒老的徒儿。”
“原来如此。”胡老二恍然大悟。“那她这个水月门主的位子倒是坐的名副其实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嘿!说来惭愧,”老朋意犹未尽的帮自己又倒了杯酒,话锋一转又说:“我有个侄子在魔教里做个小差事,提起来也不光采……”
燕飞听到这里,已无心再坐下去了。那名唤“老朋”的人说的娘儿们,难道会是云儿?他脑子里产生重重疑云。
会在江湖中流传着这样的传闻,就算内容多半不尽真实,必定也其来有自。若那两人说的女人是云儿,那么她离开朝阳堡后可能和魔教扯上关系了。
他一定要查清楚。目前既然已经有了魔教这条线索,追溯起来就简单多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丢下两块碎银,燕飞迅速回到宜州分堂。
※ ※ ※
莫云儿的确加入了魔教,也真的当上了水月门门主。
如果她也听到了在“栖凤酒馆”中,那个八字胡老朋说的大消息,她可能会有些讶异这个老头居然知道的那么清楚。
为了取回师娘的画像,她不得不在一开始就用激烈的手法接近君无敌,让他知道她的能耐,以便在魔教取得一个核心的地位。否则,若以一个小丫环或其他低下的身份混进去,可能找个三五年也没有结果。
师娘当初在魔教无故失踪,生死成谜,毒老因此抑郁寡欢,颓然离教,却不及带走他惟一亲绘的画像。这件事成了魔教的禁忌,没人敢提起,所以那幅画像也下落不明。然而毒老在生前曾多次提及那是幅美人洗颜图,图上那名额头上有着朱砂痣的就是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