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可你骂我,打我。我不能忍受你不理我。以前芝芝也骂我的,我只是怕,没有恐惧。今晚你不理我,我心里真的很彷徨,惊慌,好象快要世界末日。”
“你刚才在说谁了?”
天龙一愕,随着,他就用手打着嘴巴,翠湖拉着他的手说:“算了,又不是故意的,我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
“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要你生气。”
翠湖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天龙可能太紧张,太疲劳,他竟然伏在翠湖身上睡着了。
整个大男人压下来,真不好受。可是,翠湖不忍心弄醒他,就让他睡在她的怀里。
她第一次确定,她真地拥有了天龙,不单只拥有他的人,也拥有他的心。
她曾经说过,只要得到天龙,她愿意用一生去换取一年。
她和天龙已经结婚半年,她们真正相爱,也超过三个月了。
她很幸福,很满足,不枉此生!
翠湖和赵夫人跑了十几间公司,就是找不到赵夫人想要的手织毛衣。
“300多块钱的毛衣,款式好,就是不够暖。我这个人,怕穿太多衣服,又怕冷。”赵夫人说:“翠湖,你替我打听一下,有哪一间手织毛衣的公司?”
“好的!我尽快办到。”
“跟我同样年纪的女人,都会编织毛衣,就是我不会,你老爷一到冬天,就说头顶冒寒,要我织一顶冷帽给他,晚上戴着睡觉。我哪儿会织?买回来的,不是小一点,就是大一点。这件事,足足闹了两年。”
翠湖把赵夫人的说话记在心上。
以后,她每天吃过午饭就回房间睡午觉,一直等到天龙下班才醒来。
赵夫人最宠这个媳妇的,而且,她见媳妇一天比一天胖,她也实在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翠湖进赵家做媳妇,已经差不多10个月,一家几口过得很愉快,现在,就只差一个胖白的孙儿。翠湖和天龙环游世界的计划,遭受赵家豪反对。因为,他认为翠湖可能随时会有孩子,在外面旅行东奔西跑,对胎儿不适宜。
天龙大加反对:“爸爸,依你所说,翠湖一辈子不用出国旅行?”
“用不着一辈子,只要翠湖为我们生下第一个孩子,你们可以暂时停止生育。那时候,你可以带大嫂去北冰洋,只要三代同堂,别的事我一概不管。”
天龙很生气,翠湖安慰他说:“别烦嘛,我们那么年轻,什么时候都可以游埠,今年去不成,明年去。”
“爸爸简直蛮不讲理,要是明年我们也养不出孩子呢?”
“那就等后年。”
“要是一辈子没孩子?”
翠湖用手掩住天龙的口:“别这样说,我听了会很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世界上,并不在每一对夫妇都有孩子。”
“别人可以,我们不能,在这个家庭里,我们非要孩子不可。因为,你是赵家的独生子,传宗接代的责任在我们身上。”
“假如你不能养孩子?”
“那注定是悲剧,老爷和妈咪都不会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
“管他们要不要,我要你就行了,万一毛病在我身上,他们也不要我这个儿子?好啊!他们有本领的,就自己养一个。”
“你不会的……”
一天下午,翠湖捧着两只盒子进赵夫人的房间,赵夫人一看见她就问:“怎么今天睡得那么少,才4点钟嘛,多休息一会。”
翠湖含笑摇一下头。
“你买了东西?”
翠湖把一只大盒子双手奉上,她说:“妈咪,希管你喜欢。”
赵夫人揭开盒子一看,她叫了起来:“一件黑色长袖毛外套?好软,好暖。称已经找到人替我编织?”
“是我自己织的,手工不好。”
“你织的?怎么,我从来见过你拿线或织针?”
“我每天吃过午饭就在房间织。”
“你每天骗我午睡,其实,就躲在房替我织毛衣。”赵夫人很高兴,笑得差点没滴口水:“你这孩子,心思真细。”
“我担心不合身,妈咪,你穿起来,试试好吗?”
“好!”赵夫人高高兴兴地把羊毛衣穿上,她扣好钮子,在全身镜前照来照去,啧啧赞赏:“真合身、温暖、颜色好、款式新,真暖真舒服。翠湖,你又没有替我度身,为什么一分不少,半分不多?”
“我们天天见面,闭上眼睛,也可以想到你的形象。”
“不错!我们是最亲近的,比我自己的儿女还要亲近。谁说婆媳无法相处,看我们,比母女还亲,我好眼光,第一次就看中你,你真是个最好的媳妇,太好了。”
赵夫人穿了羊毛衣就不想脱下来,她用手抚着毛衣,东看看,西看看。
“我要给李夫人,张夫人,黄夫人看看我这件羊毛衣,我告诉她们,这是我的好媳妇替我织的,担保她们羡慕我,”赵夫人拉着翠湖的手:“孩子,你比我自己亲生女儿这要好,你真逗人疼爱。”
“其实,天凤也很孝顺你老人家。”
“我明白,不过,天凤粗心大意,比不上比细心体贴,老人家需要人关心,也特别偏爱心思精巧的晚辈,翠湖,你对我那么好,我应该送你些什么?”
“你疼爱我,就是给我的礼物。”
翠湖把另一只盒子奉上:“这是老爷的!”
“噢!那是冷帽,这是老爷最喜欢的枣红色,我担保你老爷开心死了!”
“我担心尺码不合。”
“我看,也差不多,等他回来,给他试试看,如果尺码适合,他会高兴得跳起来。”
“妈咪,时间不早,我要去准备点心。”
“翠湖,这些工作,由厨子负责好了,你不要太操劳。”
“妈咪,赵家是我的家,我应该亲力亲为。”翠湖说:“我去厨房看着!”
“好吧!不要太辛苦……”
天龙回来,由全新的平治房车跳出来,跑上台阶,一面拥着翠湖一面吻她。
“翠湖,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又花钱了。”
“丈夫应该送礼物给妻子,我托朋友到意大利买了一幅意大利丝质料子给你。”天龙叮咛着:“你可不要做露背装,你的背是属于我的,我不准别人看。”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我的衣服,追不上时代,现在是1973年,露背装盛行。”
“今非昔比,你现在是我心爱的太太。你以后穿的衣服,最好要封得密密的。”
“你的芝芝也穿露背装。”
“她脱光衣服,也与我先关,喂!赵太太,你刚才在说谁?”
翠湖掩着嘴笑,她挣脱开向楼梯跑,天龙追上梯级,一手捉住她:“你休想跑,做了错事不认错,你平日是怎样教我的?”
“回房间嘛,”翠湖娇啧说:“没有看见下面有佣人吗?”
“怕什么?结了婚,可以合法做爱,又何况亲亲嘴?”
“你真的不害羞,那种话,随便说出口,不睬你!”翠湖一呶嘴,跑进卧室。
“翠湖!”天龙追了进去。
吃晚饭的时候,赵夫人和赵家豪一起进饭厅,天龙揽着翠湖在喃喃细语,天凤看见赵夫人,叫了起来:“妈咪,你的毛衣很好看!”
“岂只好看,而且又暖又舒服,尺寸简直比在店里订购更适合,我几十岁人从未穿过这样合意的衣服。”赵夫人说:“那是翠湖亲手给我编织的,你看看,翠湖手工多好?”
“打令,你还会编织?你真棒!”天龙向妻子翘起大拇指,“文武全才,标准媳妇。”
“唏!唏!别忘记我。”赵家豪叫了起来,他指住头说:“你看我这顶冷帽才真好,颜色好,不大不小,戴上它,连头风也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天龙推着父亲撒娇:“故意用买回来的东西,跟翠湖的毛衣比?”
“谁说冷帽是买的?是我的好大嫂织给我的。别以为你大嫂只疼妈不管我?她不会偏心的,无论什么好东西,她决不会忘了我。”
莫名其妙,天龙的面色竟然产生了变化。
吃着晚饭时,赵夫人和赵家豪仍然争着夸耀自己的毛衣和帽子多好看,因此又涉及媳妇对谁最好的问题。
“翠湖当然对我最好,我和她比亲母女还要亲。我只不过那么提一下,她就天天下午忙着织毛衣给我。”
“大嫂对我才真的好,我半句话也没有说,她就织冷帽给我。”
天龙蓦地把筷子拍向桌面,站起身,转身向外走,他这突然的态度,令每一个人都呆住了。
互相交换了一眼,赵家豪问:“天龙怎么了?连一碗饭还没有吃完。”
天凤抿抿嘴,耸了耸肩膊。
“我去看看他。”翠湖放好碗筷,走出大厅,没看见天龙,她想一想,跑上二楼。
果然,天龙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天龙,还没有吃饱饭,躺在这儿干什么?”翠湖坐在床边用手抚着他的额头说:“凉凉的,没事啊!”
“你不要碰我,我不理你。”天龙转过脸。
“你对我生气?为什么?”
“你偏心,你偏心!”
“我……”
“你心里只有爸爸和妈咪,根本没有我!”
“你!”翠湖扑哧一声笑起来:“你竟然妒忌自己的父母。天龙,你快要26岁了,怎么还象个小孩?”
“妈咪有羊毛衣,爸爸有冷帽,为什么我没有?你偏心!”
“天凤也没有啊!她可没有抗议!”
“天凤又不是你的丈夫。”
“你是我的丈夫?哪有这样孩子气的丈夫?我说你是我的儿子。”
“你别忘了我比你足足大5岁。”
“既然不是孩子,就不要吃干醋。”
“我坦白告诉你,我这个人,妒忌心特别强,而且我认为丈夫最爱妻子,妻子也要最爱丈夫,那没有什么不对!”
“你认为我不是最爱你?我不爱你?爱谁?你要我怎样表达才相信?剖开我的心,象莎士比亚笔下的朱丽叶?”
“你爱我?我的毛衣呢?冷帽呢?”
“你要冷帽干什么?你又不是老头子?至于羊毛衫,在百货公司买的又漂亮又新潮……”
“外面最名贵的也比不上太太亲手编织的,穿着你给我织的毛衣,到街上去,告诉我的朋友,那是太太给我编织的,那是多么的光彩,多有面子?”
“虚荣,不切实际。”
“假如我不重视你,我怎会以你为荣?你看看我会不会穿别的女人织的毛衣?”
“好好,算你道理充足。你要怎样的毛衣,告诉我。”
“你肯?”天龙捉住她的手,很高兴。
“为什么不肯呢?”翠湖点一下他的鼻:“丈夫第一,怕了你。”
“那太好了!”天龙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我要粉蓝色的羊毛背心,V字领,不要钮扣。翠湖,我能不能多要一条颈巾?也是蓝色的。”
“能!全依你!”
“啊!翠湖。”天龙把翠湖拥进怀里。“明天你去公司。下了班,我陪你去买毛线。”
“你那么在乎?”
“我很在乎,真的很在乎,我会珍惜它,留为纪念。”
“留什么纪念,只要你喜欢,我会替你织几十件。大少爷,你到底要不要吃饭?”
“唷!怪不得我的肚子在抗议!”
“小傻猪!”翠湖笑着把他拉起来。
第九章
香港人对买股票的热度比任何玩意儿更甚,有多少人因买股票而一日发达?又有多少人因买卖股票而倾家荡产?1973年2月中旬,恒生指数高达1776点,那时候只要拥有股票就是富翁或准富翁。大老板买股票,太太小姐买股票,清洁工人,帮佣也买股票。由于买股票容易赚钱。赚钱容易,花钱也容易,市面一片繁荣,饮食业更一枝独秀,那时候的人,无论午茶晚饭,一上馆子就是碗仔翘,普遍得如同吃粥。
赵家豪,买卖股票,已成生活之一环。不过,他赚回来的钱,并没有储蓄起来,一转手就花光了,然而,他也不在乎,因为赵家豪一向主张多买多赚,他通常也是一转手,就赚十万八万。
1973年3月9日,对于栽在股票里的人,是一个刻骨难忘的日子。由那一天起股票一直狂泻,并曾低跌到恒生指数160. 8,那些无价之宝,在此一刻已成废纸。
不过,最初根本没有人注意。有些人甚至高喊形势大好,并且疯狂入货,他们都有共同的信心,认为于不久将来,股票必会再上升。自从3月9日之后,赵家豪已不再上班,一切业务,交由几个厂长和经理负责。他自己,每日必到股票市场,然后回家接听电话,打听股市行情。
他在3月9日后,仍不断入股,每次,听见股票下泻,他就心慌意乱,如遇牛皮,他就木无表情,若然稍稍上升,他就高兴得大叫大跳。
翠湖越看越不对劲,她对天龙说:“我看,股票在近期内很难上升,只有不断下泻,你劝老爷赶快把股票抛售,要是继续下去,股票可能会变成废纸。”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也劝过爸爸,他是个老顽固,他坚信股票必会上扬,他等待做超级富翁。”
“我真担心……”
“你担心什么?他的事根本与你无关。我听话,没买股票,你应该安心。唏!今晚会夜总会跳舞好吗?”
翠湖总觉得有不吉祥的预兆。
某天,厂长、经理全到赵家来。这几天,股票狂泻,形势极坏,赵家豪已熬出了头痛病。
他们几个人关在书房开会,赵家豪双眉深锁,听见属下职员的报告,头痛欲裂。
“德国、意大利、加拿大的订单一个月后到期。现在我们急需原料,加上工资,开销及货运,一共需款1206万元,这是本年度最大的交易,订单数量以此期为最多。”
“原料?一向都是先取货,后付钱的。”
“不错,但是因为上一期的欠款我们仍未清还,他们不肯赊帐,一定要现金或定期支票交易,董事长,我们急需原料。”
另一个厂长说:“我也有两份订单就快到期交货,厂内两部机器太旧需要更换,连同原料工资,开销及生产费用,共需款项740万。”
“DA公司,华达公司,必准佳公司……一共有五间公司的货款必须清付,总数为380万。”
“你的呢?”
“80万。”
“你的呢?”
“150万元。”
“还有没有?你们这班讨债鬼,简直要我的老命。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手上已经完全没有现款,你们迫我也没用。”
“没有现款,可以把工厂暂时押给银行贷款,只要订单能如期交货,别的事好办。”
“押了。工厂、机器、公司、别墅,全部押光了。王经理,发达行,金氏公司,吉利公司欠我们的钱,你替我收回来。”
“三条数已收回来。一共290万,20天前,我已把钱交给董事长。”
“对!我买了股票。”赵家豪喃喃地说:“我又入了贷。”
“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