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啊?」玉婷对股东间勾心斗角的经营内幕完全不知情,一时无法领悟言邵麒说的话。
「没什么,公司的事情你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可是你……」
「我不上楼找你父亲了,我要走了,玉婷,希望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不要!我不要做朋友!邵麒,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求求你……」玉婷的肩膀剧烈地抖动,她泪流满面地不断恳求。
邵麒几乎又要心软了--不!这只是同情,而不是爱情!他不能再继续伤害两个爱他的女人,他的心无法割成两半,他再也不要勉强自己,只为别人的期待生活。
从小,父母就一直希望他和玉婷保持良好关系,不但对言家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也对他的未来有助益。可是长大后,他慢慢地了解到,感情并不是交易,两方看好了货色,就能够成交。
他想证明他不靠任何人,也能够开创自己想要的前途。
「玉婷,你要坚强,没有我,你一定能够活得更快乐!」
「不会!我不会快乐!我会死……我会马上死掉……」
玉婷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她大口大口的吸气,两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感到心脏已经无法负荷她过於激动的情绪。
「玉婷!」
玉婷两腿瘫软地跌坐在地,邵麒及时抱住了她的肩膀。
「玉婷又发病了?」
「赶快到楼上叫赵伯母!」
大厅里的人全都围拢过来,关心地察看瘫坐在地上的玉婷,一人一句地不停询问。
二十几分钟后,生日聚会就这样结束了。所有宾客都已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邵麒一个人坐在玉婷床边的沙发上。
她紧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为了止住哭泣的眼泪而扬动颤抖。
言邵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玉婷,他看见她的泪水渐渐凝聚成一颗豆大的泪珠,缓缓地滑落,慢慢泛成一大片海洋,他好似跌落这一汪泪海中,无力泅泳,几乎快要窒息……
这时玉婷的母亲走进卧室,看到玉婷和邵麒,一个是那么美丽柔弱、一个是那么英俊坚强,被眼前表面的景象所深深感动;心里无比满足--邵麒在她的眼底,一直是一个心地善良、细心又体贴的大男孩,除了他,再没有人更适合玉婷了,他们是一对多么相称的金童玉女。
「邵麒,你别担心,我让玉婷吃过药马上就会好的。你多陪陪玉婷,我到楼下收拾一下。」赵母整理了一下床铺,临走前对邵麒说。
「好。」他抬头回应赵母。
卧室里又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沈默。
玉婷终於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寻找邵麒。她看见他的嘴里逸出一声沈沈的叹息,他的眼神传送出怜悯的感情--
许久后,她幽幽地倾吐:「我说过,你如果离开我,我会死,你如果真的那么狠心,那么你就离开……我要是死了,你的良心会谴责你一辈子。」须臾,她又换成另一种温柔的语气。「邵麒,你知道……从我懂事以来,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穿上白纱成为你的新娘。我连要什么样的婚礼都已经想好了……我们结婚后,要生两个孩子,你可以决定取什么名字,可是说好哦--我们不能太宠他们。妈妈说过,我们结婚后可以搬进这栋大楼,让她方便照顾孙子,因为我的身体不好,会很需要人帮忙,生小孩虽然危险,可是我一点都不怕。邵麒,我想,我们的小孩一定会很漂亮……」
玉婷梦呓般的沈醉在自己编织的未来里,彷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著白纱的美丽身影。
邵麒一语不发地聆听著,这些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计划的完美未来,却没有人敢轻易打破她的梦想,包括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帮凶,帮她堆筑出一座谎言的城堡。
可是,今天他必须说出来,毕竟同情不能当作爱情,他们都必须看清这个事实。
他面色凝重的看著玉婷兀自沈醉的脸庞,清了清嗓音,用著具有磁性和说服力的声音说:「玉婷,你没有病。」
玉婷惊讶地张著眼睛,一双瞳孔不断的放大……
「你胡说,我明明身体不好,时常看医生,你还说我没病,是不是要我真的死了,你才会相信?」
「玉婷,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和医生也谈过了,你的心脏没有问题,你时常昏倒、心悸、呼吸困难,都是心理的因素。」
玉婷蹙眉,生气地大声回应:「你是说我有神经病吗?邵麒,你想离开我,所以就编这种可怕的谎言来原谅自己,对不对?」
邵麒不理会她的指控,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药瓶。
他随手拿起其中几瓶,读出瓶上的英文标示。「Proz ac、Ativan,这些都是抗忧郁沮丧、缓和情绪的药物。其他外面写著治心脏疾病的药瓶,里面装的全是维他命。玉婷……不要再继续欺骗你父亲、欺骗我、欺骗自己。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和你妈妈以为,只要你一直生病下去,就可以留住你父亲、留住我,所以你们就一直躲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面,不愿面对现实。可是……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折磨?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这样下去,你一辈子也无法发现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惊奇、美丽的事物。玉婷,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心爱你的人,而不是因为同情而爱你的人--」
「不要不要!我没有装病!我不会这样,我不是这样……我不是!我不是!」玉婷疯狂的摇头,紧抱住自己的头。
邵麒的话,像一颗炸弹,轰地一声从她的脑里炸开来,所有的谎言、欺骗和假装,像碎片一样的散了开来,顷刻间,把她辛苦筑起的城堡夷为平地。
赵家父母听到玉婷的声音,两人同时来到房间,惊慌地察看发疯似的玉婷。
「玉婷,你怎么了?妈妈看看,来……不要这样,冷静一下!」赵母上前揽住女儿,不断地安抚著歇斯底里的玉婷。
「邵麒,你是怎么了?你对玉婷说了什么话?」赵父看到眼前的情景,直觉地责问邵麒。
邵麒缓缓地走到赵父面前。「伯父、伯母,我很对不起……我想以后我没有办法常来这里了。我的力量有限,玉婷的病不是我一个人能够解决的,没有人帮得了她,玉婷需要自己站起来,学习独立以后,才学得会坚强。」
赵父大声的打断他的话。「你在说什么?你来这里就是要告诉玉婷这些话吗?你忘了今天是玉婷的生日,她不需要你来说这些话,她需要的是你……」
「伯父,我做不到。」
「你……」赵父看到言邵麒眼中的坚持,颓然的放下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妻子和女儿时常利用娇柔软弱的一面来留住男人,这一招对自己有效,可是却不见得对别的男人有效!
「不要说了,玉婷会受不了的!」赵母回头小声的制止丈夫。
赵父看见女儿慌乱苍白的脸,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邵麒,如果你离开玉婷,我在董事会里,不会手下留情的。」
邵麒微微地牵起笑容,大步的从赵父身边走过,来到卧室的门口,回头自信的说:「伯父,我会尽力改变你对公司的想法,让董事会继续支持言家,这对公司的未来只有好处。但是,我和玉婷不能再继续勉强下去了。伯父,我希望王秘书每天中午送给你的资料会有帮助,那都是我刻意造假的文件,你如果拿给同业的对手,只会让他们对达信作出错误的评估。如果对手答应合并,发现里面的数字都是编造的,到时候受害最大的人,可能不是达信证券,而是你。」
最后,他又说:「还有--伯父,窃听是一件不合法、也不道德的事情。」
邵麒回头凝望玉婷母女,他希望今天这番话对赵家会有一点帮助,让赵母和玉婷能勇敢的面对现实,走出自己想走的路。
他到底知道多少?赵父在这一刻才发现,言邵麒是怎样的一号人物。当初他支持言董事长让邵麒来改革公司的营业状况,无非是要邵麒来做代罪羔羊。因为邵麒大刀阔斧开除的几个不做事、毫无贡献的主管,其实都是他从前延揽来的人,现在那些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计划要慢慢孤立言家的势力,和其他企业联合起来合并达信证券。他野心勃勃,就算言邵麒将来会成为他的女婿,他也不想因此打断自己的计划。但想不到,他的计谋全被言邵麒给识破!他不但被反将了一军,连他和王秘书的暧昧关系、装窃听器材的把柄,都被抓住了。
言邵麒的能力超出了他的想像,此时他不得不对言邵麒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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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的长夜,就这样一分一秒的煎熬著。
从生日宴会回来以后,晓瑜就辗转难眠。她看著床头上的小闹钟,都已经过了午夜了,脑袋里的思绪还是沸腾不已,几次想要呐喊出声,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底,说不出来。
没有人理解她的旁徨煎熬,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卡在这个关口?她好像不得不作出选择。和母亲出国,原本只是一个单纯的想法和期望,现在因为言邵麒的关系,一切都变得混乱,再也无法轻易的作出选择。
「叮咚!」晓瑜听见了门铃声,却仍迳自失神烦恼,无暇想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晓瑜母亲的房间离门口较近,她已经披起外套,走到门口察看了。
「你找谁?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晓瑜的母亲语气十分不善。
「对不起,我知道很晚了,我是晓瑜的朋友言邵麒,我可以找晓瑜吗?」
晓瑜的母亲怀疑地打量著眼前这个神情焦虑、外型斯文俊秀的男人。晓瑜在房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飞快的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客厅。
「不行!我不管你是谁,都十二点多了,大家都在睡觉了!她明天还要上班,有什么事情白天再说,现在不方便!」晓瑜的母亲送给言邵麒一个好大的闭门羹。
「邵麒!」晓瑜从母亲的身后走出来,轻声唤著他。
言邵麒充满热切的走上前说:「晓瑜,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方便出来吗?」
「这……」晓瑜顾忌的看著母亲:心里很想跟著他走。
晓瑜的母亲迅速挡在两人中间,她抓著晓瑜的手臂,很坚持地说:「晓瑜,这么晚了,我不准你出去!你外婆一定从来都没管你,妈妈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晓瑜恳求著母亲。「妈,我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他就是你外婆说的姓言的男朋友吗?」
晓瑜点了点头。
想不到晓瑜的母亲开始自作主张的说:「言先生,我们晓瑜要和我回美国了,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就解决,可是,我要你知道,晓瑜是不会为了你留下来的……」
晓瑜气急败坏的对母亲说:「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不要替我随便作主。」
「晓瑜,妈妈费了好多工夫把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机票也买了,你不能犹豫啊!」她回头又斩钉截铁的对言邵麒说:「我想,你应该不会阻止晓瑜出国吧!我和晓瑜已经计划好几年了,她也一直很期待出国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我可不想让她在还没有多作选择、多到外面看看之前,就随便的一头栽进爱情和婚姻里。你如果让她为了你而放弃一切努力和期待,她将来会很遗憾,一定会恨你的!」
「妈!你在说什么啊?」
晓瑜的母亲眼神犀利的看著女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们的心里都有数!晓瑜,相信妈妈说的话。」对她来说,言邵麒的出现,是她们母女重聚的最大阻碍。
「妈,你让我和他单独说话好吗?」晓瑜拉著邵麒的手臂说:「邵麒,我们到外面的楼梯间说话!」
晓瑜的母亲面色凝重的望著两人消失在门后。
不久,两人一同坐在楼梯问的转弯口,那里有一盏晕黄的小灯。
他们俩沈默许久,晓瑜回忆著赵玉婷生日宴会的经过,一想到玉婷示威式的展示项练时,她还能感受到当时全身冰冷发软的感觉。
「你把项练转送给玉婷了,是不是?」
言邵麒没想到晓瑜劈头就质问他这件事,一时间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晓瑜眼眶潮湿,哽咽地说:「其实是我自己不要的,你要给谁是你的自由,我没有理由怪你。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我好气你,我也好气我自己!我终究是一个看不开的傻瓜,爱情是容不下任何理由、任何藉口的,我以前不懂,说得潇洒,可是现在我终於知道……什么是嫉妒,什么叫占有……我终於知道,全世界所有的爱情都是自私的!」
纪晓瑜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故作潇洒、什么都表现得不在乎的女孩。她总是不愿承认她是多么的在意他,这次她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情绪,言邵麒多少有些释怀。
「晓瑜,我承认对玉婷太过心软,以致伤害了你们,这是我的错。可是我不会一错再错下去了。今天晚上,我本来应该不顾一切的追出去找你,可是,我必须确定我们之间的未来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我们之间的阻碍太多了,你好像处在一个复杂的暴风圈里,我们总是没有办法平静的谈一场单纯的恋爱,我们总是要考虑许多人、许多事情……我嘴里说不介意,其实好烦了,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晓瑜看著言邵麒,心里期盼他会挽留她。
只是,言邵麒并没有读出她的想法,她口是心非逞强的话,却让他误解了其中的涵义。
「晓瑜,你还是和你母亲出国吧……」
她惊讶的看著言邵麒,茫茫然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言邵麒转身面对她,两手握紧她冰冷的小手。「这几天我一直在忙董事会的事情,今天晚上,我终於有把握可以在董事会上立稳言家的势力。我知道,我们认识在一个最困难的时机,可是我们相爱的事实是不能否认的。我越爱你,就越不想牵绊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国,那就和你母亲一起出去看看。」
「可是……你想过吗?我或许永远都不回来了。」她哽咽的说,眼中闪著泪光。
他替她抚去一颗即将滑落的泪水,温柔的笑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用拖的、用抢的,都要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