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好,孟府里的每一个下人,她尽力保持公平对待,不让下人有机会因她的信任恃宠而骄。
齐昱没理她,自顾继续说道;"所以当我吃了她们做的甜糕之后,她们高兴的跟什么一样,今天来齐府,还直嚷著要陪我来,就怕我这姑娘家,被你这齐大少欺负了。"
他说的好像他这冒牌的孟府千金,比她这个正牌还受欢迎似的。
"说穿了,你还真有本事,可以拐弯骂我不近人情、不通情达理。"孟芝轻声嗤道,气势已经收敛,不若方才刺人。
"唉,怎么说都说输你,不过有一件事,你可没话说了,听说你近日大力改革齐府的陋习,是吗?"
孟芝的心漏跳了几拍,不安地舔舔唇,坏事倒真的传千里。"我哪有做什么?你别乱扣我帽子,我安分的很。"
她只不过骂跑了申音,气死了申庆,弄哭了小春儿,吓坏了齐夫人,就这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去问你娘。"孟芝脸颊气鼓鼓的。
末了,孟芝心虚地补上一句。"我这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又没说我不信,从刚刚到现在都是你在说话,我一句……喂……"
"快走啦!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孟芝拉著齐昱就往书楼跑,完全不给他任何质问的机会。书楼位在齐府最偏僻的位置,鲜少人迹。
书楼前,果然如同申庆所说,石阶上布满落叶灰尘,孟芝拿出钥匙,转了老半天,门就是一动也不动。
"可恶!这门一定是太久没开,才会卡住。"孟芝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踹了门板几下。
摇摇欲坠的门板连晃好几下,抖生出一灰尘,孟芝忍不住呛咳。"咳咳──"
"没想到你真有本事拿到这把钥匙。"齐昱唇角挂著浅笑,瞳眸里有著讶异。
咳出满嘴的灰尘,孟芝的眼眶红了,被灰尘呛出泪来。
"咳咳,这还不简单,我才觉得奇怪,齐府明明是你当家,怎么大权沦落到一个总管手上,真不知道你这齐府大少脑袋在想什么──"
"这钥匙要这么转才动得了,蛮干是不行的。"
猝不及防,齐昱主动伸出小手,握住孟芝的大掌。
两人的体温在一刹那,迅速交递。
孟芝不自觉热红了双颊,恍然大悟,两人竟是靠的如此近──近到她明显感觉到,背后贴著两团柔软的……嗯……
她的身体被侵犯了!
她有种吃人豆腐的罪恶感,也有种被吃豆腐的愤怒感。
强忍著送人巴掌的冲动,孟芝红著脸低语道:"齐昱,我的胸部……请你小心一点。"
她有感觉,他应该也会有感觉吧?
他握著她的手,在钥匙孔前磨蹭了好一会儿,抹去孔上的灰尘,才顺利转动钥匙,开了门锁。
"瞧,这不就开了?这扇门只有我会开!"他得意地咧嘴大笑。"咦,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她不认为像他那种粗神经的人,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干脆别说了,免得让场面尴尬。"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孟芝越想脸越热,急著挣脱齐昱的靠近,索性迈开脚步往前走。
"孟芝!"突地,齐昱喊住她。
孟芝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脸颊一阵热烫,一路红到耳根子。"什么?"她装作不在意,实则用力聆听他会有什么感觉。
"老实说,你是不是自从交换身体以来,都没洗过澡?"
什么跟什么?!
听到刹那,孟芝险些跌个狗吃屎。她心中担忧的,根本和齐昱脑中所想的是两码子事。
"你干嘛老在担心我有没有洗澡,无聊透顶。"孟芝涨红脸咆哮。
"我这是在关心我的身体啊,等等──你先别走!"
"闭嘴!废话不用多说;找书要紧。"
气急败坏加上心虚的孟芝,压根儿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一马当先冲进书楼。
喀──
冷不防,孟芝脚底下的木质地板发出碎裂的声音。
就在她来不及防备之际,她右脚一踩,踩破了地板,右脚穿地板而过,当场吓出她一身冷汗。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吓呆了,小腿上的刺痛,疼得她皱眉。
"唉,我刚刚是要提醒你小心呐,我不是说过,这书楼机关陷阱很多,得有人带路吗?"
齐昱双手一摊,无奈叹息。
他发誓,他有提醒她小心,可不是存心见死不救,看她出糗。
第六章
他的身体太胖了,地板腐朽该换了,他故意说话引她分心……轻轻松松,三两句,她把害她跌倒的原因归咎在他身上,他还真是飞来横祸。
"你走前面!"右小腿伤痕累累,孟芝疼的龇牙咧嘴,火气更大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这总行了吧。"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吵输她,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他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这女人简直是他齐昱的克星。
"咳咳──天啊,你这书楼怎么满屋子灰尘。"孟芝忍不住呛咳。
"五年没进来这里,灰尘自然多了。"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
这世上会买书的有两种人,其一,摆好看,用来炫耀的;其二,真的是有心钻研知识,依她对他的了解,无庸置疑,齐昱是第一种人。
"大部分。"
"草石、花种、植花、染料……裁衣、水袖、花染?"
她放眼望过去,一整排书架不是有关于花花草草的书,就是纺衣织料的书。
就她对齐府的了解,他们不是以此做为营生的来源,过去皇上赏赐多笔土地给齐府,他们就将土地出租给农民,赚取租税,从来没听说齐府要经营纺织或者是花草生意。
"齐昱,你这书楼……"
孟芝转过头,恰巧瞥见齐昱清扫书柜灰尘的模样,不自觉出了神。只见他极其珍视地,将一本本的书拿出来,拂去灰尘,再小心放回架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左看右看,怎么也不觉得眼前这细心呵护藏书的人,就是她所认识的齐昱。
"喂,你发什么呆?干嘛盯著我瞧?"
齐昱猛地一吼,吓了她一跳,她连忙收回滞留过久的视线。"我、我刚刚看了一下,发现你这书楼前面三柜里摆满了花草、纺织之类的书籍,难不成这些书都是你在看的?"
孟芝心虚地瞥开视线,丝毫不敢多看他一眼。
"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些书当然都是我在看,我还可以推荐几本有趣的给你瞧瞧。"齐昱下意识走到她的身边,无奈身高急速缩水,以往可以轻松拿到的书,这会儿也必须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才勾得到。
嘶──
"噢,糟了。"齐昱惊呼一声,腋下的衣料,不客气地裂了道口子。他还是坚持踮起脚尖,伸长指头勾了勾,努力想将书给勾下来。
陡地一个不留神,高过他两个头的书本,哗啦啦掉了下来。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孟芝一个快手接住掉落的两本书,而没有直接砸在"她"的脑袋瓜上。
"小心一点,被砸破脑袋的是我,不是你。"她没好气吼道。
"我一时忘了,我变的这么矮!"
听在孟芝的耳里,顿时成了讽刺。矮就矮,碍著他了?
思及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舒缓了,没必要再像过去那般剑拔弩张,她索性收了怒火。
"是这两本吗?"
"不是!"
"我来拿吧。"她垮下双肩,无奈踮起脚。"是哪几本?"
"再高一点……右边……对、对,右边那一本,再过去一点……左边数来第三本……"
她认真听从他的吩咐,一一将书拿了下来,书上布满层层灰尘,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书?"
"我保证你会喜欢。"
齐昱神秘地笑了笑,细心地拍去灰尘,只留书名上的灰尘未清。"我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你。"
"什么难得?你还不是因为想让我的手一块脏,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心。"
她习惯性地吐槽他,她还是接下书,存心挑釁他似的,她并不急著把书名上的灰尘清除。
"现在哪有什么时间搞什么玩意儿,赶紧把书找出来要紧,你确定这书楼里真有那种书?"
"这我就不清楚了,依我的估计,里头起码有上万本的藏书,绝大部分是我爷爷的爷爷,再上头的爷爷,一点一滴流传累积下来的,我也没那个时间看完所有的书,我记得,孟府好像没有书楼……"
瞧他说的多有学问,好似孟家是没念过书的乡下土包子。
这次火气压不住,孟芝涨红了脸,急嚷道:"孟府有没有书楼,关你什么事,孟府有一屋子的兵器刀剑,你们齐府有吗?我随便说说,就能念出一大段的武器名称,要不,来比划比划?"
"不了,我扔光这里的书,也比不上你一剑!"齐昱敬谢不敏。她房里随便一样武器,就能将他打个半死,他才没笨到冒这种风险。
"别瞎搅和了,再耗下去,啥都不用找了,要找哪类的书?"
"什么古今奇谈、灵异方术、咒术之类的,五年没进来了,我都忘了这些书是怎么摆的,我从左边开始,你从右边吧!"
"嗯。"
走了几步,齐昱猛地转过身。"对了,你可要当心,这书楼有近百年的历史,许多书柜已让白蚁蛀蚀了,一个不留神可会遭殃。"
想起方才的意外,她难得善心大发。"你也别忘了,你现在不是那个高头大马的齐昱,别自不量力。"
"哦,你在关心我?"
他听起来有些高兴的语调,让孟芝不自觉臊红了双颊。她不过随便说两句,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不是!我在担心我的'身子'。担心还没换回来,它就已经残破不堪。"
习惯性地泼了他一盆冷水,孟芝潇洒转身干活去。
这女人果然如孟老爷说的,既别扭又不可爱,谁娶她谁倒楣,可──她某方面的坚持,却又是他羡慕的。
望著她的背影,齐昱的瞳眸闪过一抹精光,唇上隐隐噙著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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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孟芝难受地猛咳。
为避免好不容易拿下来的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她索性直接在柜子上拍去灰尘,瞧清了书名,再决定要不要拿下来。
这么一来,她就必须忍受迎面袭来的灰尘,落在她脸上的危机。
"牡丹花史……植草要领……论语……咳咳……"
孟芝又是一阵猛咳,她好歹都找了半个时辰,五、六个书柜,上百本书了,还是没找到半本他们需要的书。
那家伙会不会是诓她的?
孟芝眯起眼,转头偷觑站在同一排书柜尾端的齐昱。看他同样忙的灰头土脸,她才心甘情愿继续找。
突然,孟芝在最上层的书柜,发现一本大部头的书,上头积满厚厚的灰尘,她用力踮高脚尖,好不容易抹掉它最下层的灰尘,露出一个字"咒"。
"……咒?"不管是什么咒,孟芝都高兴的想欢呼。
再用力抹去一层灰后,出现了第二个字"灵",肯定不会是那些花花草草的书籍,也不会是那些教人染布织衣的书,这下八九不离十,肯定就是他们要的了。
"齐昱!你快来瞧瞧,是不是这一本?"她高兴的大叫,忘了先前的嫌隙,只想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齐昱,分享这难得的喜悦。
"你找著了吗?太好了,总算有救了。"
他沾染了她兴奋的情绪,噙著笑,快步走向她。
当他越走越近,看见孟芝正努力尝试踮高脚尖,将书拿下来。
那本书他不仅有些眼熟,连书的形状、厚度、它摆放的地方、以及它所在书柜的位置,都熟悉的让他隐隐不安,他记得那本书是用来……
"齐昱,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我,这本书重死人了。"仗著自己高壮,孟芝使尽吃奶的力气,用一指神功抠住书背的最底端,努力将它抠出来,抠出了一半,她精神大振,更加卖力。
"呃,等等,先别拿!"
书大半的重量全由孟芝一人承担,远远超过她的预期。"快来帮忙!我快撑不住了!"
"啊!那本书是用来──"
记忆回笼,齐昱倒抽一口凉气,快步奔上前去。
孟芝将书搬出来了,书柜开始摇摇欲坠,过重的书册,她捧得很辛苦。"重死我了,这本书……"
"孟芝!当心。"
耳边传来吼声,孟芝来不及意会,只见一抹身影朝她扑来,压倒她,她的后脑杓硬生生撞上地板,疼的她眼泪直流。
"齐昱,你──"
"啊──"孟芝惊吼。
她眼睁睁看著一本本沾满灰尘的书册,像瀑布流水般的往她身上掉了下来,接著,好几个人高的书柜也跟著倾斜,开始倒塌。"不要!"
她只来得及大叫,旋即惊恐地闭上眼,以为就要被压死了,耳边仍不停传来书册摔落地板,发出的惊人声响。
直到所有的声响停了,孟芝才自惊慌中恢复镇定,直觉地,感觉到脸颊温温热热的,悄悄睁开一丝眼缝偷觑,赫然发现──
血肉模糊的自己,哦,不是,脸上沾满鲜血的齐昱!
"天啊!齐昱!你快醒醒,这是怎么回事?"她惊骇抽息。
在孟芝足以吵醒死人的吼声中,齐昱慢慢恢复意识。"可恶!痛死人了……"
"齐昱,你都摔的头破血流了,还有时间睡。"
"我是被撞昏的,这种情况还能睡,哪这么好命!"
头可能敲破了,有伤口,血是从那儿流出来的,想拨开压在肩上的书册,发现他竟无法控制他的双手,稍稍一用力,肩膀附近马上痛得他脸色发青,全身颤抖。
孟芝努力仰高颈子观察四周的情况。"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一个转眼,所有的书就……"
经过一番剧烈震荡之后,书柜不仅倒得东倒西歪,残留在柜上的书册也所剩无几,全摔到地上去了,活似经历了一场地牛翻身。
"我正想警告你,可惜迟了一步。"
"喂,我什么事都没做,只不过想把那本什么灵咒的书搬下来,你就扑上来,然后那些书、书柜,就像疯了似的掉下来。"孟芝不安地咽了口唾沫,音量转小。"难不成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嗯,你应该明白,我们是不是太吵了?"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会发生,真实案例就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出现,她都会信。
"你别胡思乱想,原因就出在那本书上,我原本想警告你,那本书搬不得,因为书柜已经腐朽,恰巧那册书够厚够重,我就放在最上头,好稳住书柜,你一抽出来,当然就无法平衡,这书柜倒了,其他的书受到影响,只好跟著掉下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