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那么你说该怎么做才好?把那家伙赶出百花阁吗?」杏花问。
「咦?这怎么行?又不是如茵的错,怎么可以把她--」
杏花挥手给了桂花一拳:
「我说的是那个姓应的,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妹妹赶出这儿?」
桂花双手合十频频道歉,杏花这才松开了手问:
「怎么样?要赶他走吗?」
「这么做好吗?把咱们的恩人赶走。」桂花有些犹豫道。
「什么恩人?他也不过是个客人。」
「话虽没错,但我总觉得咱们欠他一份情,毕竟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百花阁才有了生机。」
「凑巧,凑巧而已。」杏花挥着手说。「况且他拿着画像找我的事不也让你们很担心吗?他走了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桂花考虑着,良久后转头对杏花说:
「这么说也对,问题是谁去赶他走?」
杏花一听,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 § §
「咦?」如茵不断眨着眼睛。「为什么要把那位爷赶出百花阁呢?他住房没给钱吗?」
「还问为什么?你这孩子,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一声。」杏花在她头上轻敲了下。
「欺负?我没有--」如茵忽然发现姊姊脸上没有裹着白布,惊讶得张大了嘴:「姊姊!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你现在长这个样子啊!」
「我现在这样子是给摔的。」杏花没好气道,忍不住伸手摸摸微微歪斜的鼻梁。「什么不好掉,偏偏要摔坏了鼻子,歪成这样我经常会喘不过气来,很辛苦的。」
「现在这么一看,姊姊跟那张画像里的人一点都不像了。」
如茵无心之语重重击中了杏花的心,然而她已百经波折,这么点打击算不了什么的。
杏花想着,清了清喉咙微笑道:
「我就说了,用不着裹着脸也没关系,绝对认不出来的。」
桂花见她笑得有点过头了,于是以手肘撞了杏花一下,并低声提醒她:
「正事,别忘了正事。」
「啊!」杏花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神情一整,直接切入正题:「对了,如茵,你去跟那位爷说,让他尽快离开百花阁。」
「我……我去说吗?」如茵纳闷地皱着眉:「为什么要赶他走呢?还有,为什么要我去说?我最不会说话了--」
「只有你能理直气壮赶他走,他老爱对你毛手毛脚的不是吗?你可不能老由着他这样啊!」桂花拉着如茵的手对她说。
杏花点着头补充:
「你一定没有反击吧?用力踢他或踹他,让他知道你讨厌他这么做,你跟姐姐们不一样,不需要对客人逆来顺受、阿谀奉承的。」
见姊姊和桂花姐义愤填膺,如茵委屈地低下头:
「我哪里打得赢那位大爷呢?更何况……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是在欺负我,从前在李府,那些人打我踢我又不给我东西吃,这才是欺负我不是吗?」
如茵惊人的理论令杏花和桂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在震惊之后也勾起了浓浓的心疼与不舍。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姊姊真的觉得很抱歉。」杏花搂着如茵哽咽道。桂花也在一旁拭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如茵不解,只能拍着她们的背,等她们哭个够。
结果这么一等也等了好一会儿,如茵甚至偷偷打了个盹。
「啊!」终于,杏花想起此行的目的,猛一抬头就撞上了如茵的鼻子,害得她也「啊」了声,还掉下几滴疼痛的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正事还没谈完呢!」杏花当妹妹也因回忆往事伤心垂泪,努力安慰了她一番。「姊姊跟你说,如茵,现在咱们百花阁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是少了他这么个客人也无所谓,所以你用不着再忍耐,用不着为了我们再委曲求全--」
「我没有啊!」如茵揉着鼻子说。
「没有?」桂花闻言嚷:「你没有委曲求全?也没有被欺负的感觉?我说如茵,你该不会--该不会觉得这么被抱着、亲着很不错吧?」
如茵一听脸发红。桂花一见,又嚷了起来:
「我的天!难不成你天生就是干咱们这一行--」
杏花毫不客气踹了桂花一脚,无视于她的哀号还补上恶狠狠的一眼,然后把如茵拉到一旁:
「老实跟姊姊说,你是不是挺喜欢那位爷啊?」
「喜欢啊!」如茵点点头:「他从前对我挺好的,会跟我聊天,有时候也帮我找小调皮--」
「喂!喂!」杏花跺着脚,打断她:「你怎么说也十七岁了,应该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我说的是……哎呀!」杏花又跳脚。「这要我怎么说嘛?」
「你姊姊说的是『爱』啦!」桂花在一旁补充道:「就是问你是不是对那位爷动了心。我说如茵,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走我们这一行的,绝不能对客人动了真情--」
「如茵没有要走『我们』这一行!」杏花对桂花吼道,然后又转头盯着如茵问:「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像桂花说的,对那位爷动了情了?」
即使是换了一种说法,如茵仍旧不很明白姊姊和桂花姐话中的意思。在她的印象里,对她好的人太有限了,待在李府的那几年,勉强称得上对她好的就只有小调皮这只猫而已。
就因为如此,在如茵的脑袋瓜子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所有的「好人」都集中在百花阁。虽然兰花梅花那几个姐姐们各自有一些奇怪的个性和癖好,但她们会跟她说话、也不会打骂她,所以她很喜欢她们,对那位爷也一样。
见如茵一脸的茫然表情,杏花是看得心急如焚,她朝桂花挑了挑眉,示意她接手盘问的重责。
桂花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把握;杏花又点了点头,非要她试试,两个人就在那眉来眼去的,在一旁等着的如茵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可以去睡了吗?姊姊。」她揉着眼睛问。这几天总有人硬是把她从睡梦中叫醒,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了大家都还不困。
「不行!」桂花转头回答她。
「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能去睡觉。」杏花也在旁边道。
如茵苦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令她们满意,她恋恋不舍地瞥了床铺一眼,不由轻叹了声。
此时杏、桂二花已经推派好代表打算跟如茵再做讨论,门却碰地被推开,应无涯随即面无表情跨进了房里。
看着她们急欲驱逐的人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进来,两朵花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久久无法思考或是言语。
「你们在逼问她什么?」应无涯开口问,更是让两朵花吓得抱在一块儿。
「爷!您也还没睡啊?」如茵问。又在想着这些人究竟都什么时候才睡觉。
见妹妹居然还跟这登徒子亲切问候,杏花这才忘了害怕,她一把将如茵拉到身后,深吸了口气对应无涯说:
「我说这位大爷,您大半夜的上我妹妹房里来做什么?」
「是啊!」桂花也在一旁壮胆道:「你怎么能就这么闯进一个女孩家的房间?至少该敲个门啊!」
应无涯闻言挑起眉,扬了扬嘴角说:
「这句话竟会出自姑娘嘴里,实在教我太讶异了!」
桂花杏花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不禁红了脸。
第九章
被应无涯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杏花和桂花皆在心里嘀嘀咕咕的。
她们忘了敲门是情有可原,有急事嘛!他呢?这种时间里会有什么急事来着?更何况这里还是如茵的闺房,他这么一再夜闯未婚闺女的房间又算什么?居然还反过来嘲讽她们,这也太……太瞧不起人了!
可怜的是,这些话两人都只敢在心里说,尽管杏花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对于应无涯这种不怒而威的人还是心存惧怕。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啦!毕竟对于寻常人,她一眼至少能看透个几分,而这应无涯却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怎么看都是一片漆黑罢了。
杏花不敢看他,应无涯却笔直朝她走来了。杏花原以为他的目标是被护在她身后的如茵,没想到他却在她面前站定,甚至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拨开了她额上的头发。
在杏花额头上有颗青色的、米粒般大小的痣。
「这--是什么?」应无涯问。
躲在杏花身后的如茵一听,倒抽了口气!她怎么给忘了呢?画像上的女人额头上也有痣的,姊姊虽然给摔歪了脸,可那颗痣却还在原来的地方,她应该早些警告姊姊的。
「这个啊,是颗美人痣,可不是蚊子或苍蝇停在上头喔!」杏花不知事情严重,自以为幽默地说道,甚至还率先哈哈笑了两声。
可惜的是没有人跟着她笑,应无涯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加冷峻。
「涂上去的吗?」应无涯又问。
杏花一听又笑了,还露出交际花的本性,伸出手指戳了戳应无涯的胸膛。
「您真爱说笑,大爷,是痣嘛,当然是天生就有的喽!」
如茵一听颓然呻吟,桂花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天生的吗?」应无涯盯着杏花低语,接着便推开了她,并且将如茵一把拉到跟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她,语气中的寒意直逼如茵而来。
「告……告诉您什么?」如茵挤出个笑容,勉强反问道。
「告诉我你姊姊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姊姊?」如茵干笑了两声:「您开玩笑的吧?爷,您也瞧见了,除了那颗痣,我姊姊浑身上下有哪里能跟画像里那位美女相提并论呢?」
「至少你该把她额头上也有颗痣的事情告诉我。」
「这--我姊姊长那副德性,额头上有没有痣又有什么重要呢?她根本就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啊!」
「是不是,我自会判断。」应无涯说着,又盯着杏花瞧。他愈瞧,如茵就愈心惊,鼻尖和额头都不由冒出汗来。
「我说爷,您……您别这么盯着我姊姊看嘛,她……她很容易害羞的。」
听如茵这么说,杏花和桂花都张大了嘴巴。应无涯则是眯起了双眼,嘴角嘲讽地扬了扬道:
「是吗?在下失礼了。」
杏花一愣,继而摇摇头答: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
「哪有什么好说的?」如茵将杏花往门外推:「姊姊不是还有事情要打理吗?那就快去,快去啊!」
桂花也在一旁点头:
「是啊!是啊!咱们得去帮婆婆缝制新衣,这就走吧!」她说着拉着杏花就要离去。
「等等。」应无涯喊住了她们,一双眼睛仍旧冷冽地盯着杏花看。「我还有件事想请教。」
「什……什么事啊?」如茵代姊姊问,然而应无涯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杏花脸上。
「姑娘,」应无涯盯着杏花:「容我问一句,你的女儿呢?她在什么地方?」
§ § §
应无涯几句话让三个女人定在原处,三个人都一脸错愕,都怀疑方才所闻是她们耳背,还是这位大爷一时口误说错了。
杏花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了?她根本连个丈夫都没有啊!
桂花这么想,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杏花,瞧见她也一脸惊讶,桂花更加肯定这位大爷势必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您是不是搞错了?大爷。」如茵直接说出了桂花的疑惑。「我姊姊尚未成婚,哪来的什么女儿呢?」
「就是啊!」桂花眼着说,还转头瞄了杏花一眼,似乎在等她为自己辩驳。
杏花反倒是三人中最安静的,她看着应无涯,脸上的惊愕表情已经消失无踪。
「您是不是醉糊涂了?大爷。」杏花扬起一抹笑容对应无涯道:「说我有个女儿,怎么我自个儿竟不知道有这回事?」
应无涯看着她,半晌后开口:
「虽然你已经不再年轻、相貌也改变了,但你的确是画里的女子吧?」他说着由怀中取出画像,在杏花面前摊了开来。
杏花看了看那幅画,眨眨眼说:
「嗯,跟我年轻时是有那么点像,不过还及不上我就是了。」
如茵和桂花听了这话都不由皱眉,无动于衷的就依旧只有应无涯一个。
「姑娘为何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画中女子?」他问。
轮到杏花盯着他看了。
「我说大爷,您究竟找我--呃,我是说您找这位女子有什么要紧事吗?她是不是什么地方对不起您了?」
「不,与我无关,单纯是受人之托。」应无涯回答。
「受人之托?意思是有人托您找这位女子?」杏花又问。
应无涯则是点了点头。
「咦?是谁呢?」杏花皱着眉努力思索着,那张脸看起来还真有些恐怖。
看着眉头深锁的杏花,看着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桂花和如茵……
应无涯心里已有了谱。他的猜测应当没有错,这位叫杏花的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
问题是她的女儿呢?那位「公主」此刻又在什么地方?
杏花声称她从未怀孕生子,在场两人也明白表示没有这个所谓的女儿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应无涯蹙眉思索,从皇上交付这件差事开始,到现在这一团混乱,把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推敲了一番。
这原是应无涯相当擅长的事,很快他就从这团紊乱中理出了些许端倪,然后再抽丝剥茧,从中找出一个最合理的假设。
当他转身想求证,发现杏花正被如茵和桂花推着往外溜,他看了着实想笑。
应无涯手一挥,木门碰地一声就这么关上了,把三个女人给吓得全跳了起来。
「这……也不见刮什么风,门怎么会关上的?」桂花抚着胸问。
「真是吓死人了,我的心差点没从胸口跳出来。」杏花也喘着气说。
而如茵虽说也给吓着了,却是下意识转头瞧了瞧应无涯。不知道怎么着,她隐隐觉得门会莫名其妙关上根本就是这位爷的杰作。
应无涯的眼睛对上了她的,朝她扬了扬嘴角,然后转头对杏花说道:
「姑娘何不再仔细看看这张画像?」
杏花一怔,随即摇头道:
「不用了,我已经看得够清楚--」
「再看看,看看她额头上那颗痣。」应无涯再次将画像拿到她眼前。
杏花于是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那颗痣跟我额头上的一样,我刚刚就看过了。」她说。
「是吗?跟你额头上的一样啊?那么你应该很清楚,这颗痣虽然不大,又经常藏在头发之后,但是它的形状很特别。」
「形状?」杏花呢喃,伸手摸了摸额头,神情有些恍惚。
「这图上的女子,额头上有颗水滴状的痣,你也是吧?杏花姑娘。」应无涯问。
杏花不语,良久后才轻叹一声道:
「我额上的痣是水滴状,这事应当只有一个人注意到,是他--他让您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