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逞后,夏侯岳便在红门与表象世界中来去自如,因此才能经常跑英国,在暗处监视杜家的一切动静,好伺机报仇;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寻获自医院大火后,便失去下落的何培夫:这便是他经常跑去英国又不准别人代劳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他千算万算,煞费苦心筹策多年的复仇大计,竟然全数毁在绑来当人质、准备用来要胁何培夫的小女子莫心荷手上!
这便是一切故事的真相。
夏侯岳的自手方告一个段落,皇宫玄武院落那边便传来另一个不幸的消息:武夫人刚刚在房中畏罪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道出当年谋杀的真相。
原来当年杀死武贵妃的不是武叙扬,而是武夫人。武夫人有计画的嫁祸给武叙扬,武叙扬为顾全大局而心甘情愿的扛下所有的罪状,而知情的武瑞刚夹在生母和最亲爱的异母弟弟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在乎的弟弟入罪。事后,因为对异母弟弟叙扬的内疚与日俱增,兄弟两人的心结于是萌生。
而暗中偏风点火并协助武夫人拟议,及执行那个谋杀与嫁祸计画的始作俑者正是夏侯岳。
看着武夫人的遗书,武瑞刚和武叙扬兄弟俩不禁深深注视着对方,彼此眼中都盛满无限的感慨。
哈!哈!哈!夏侯岳霍然怪笑,「真是杰作!好了,既然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我就好人做到底的再告诉你们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扫了莫心荷一眼,才接着说:「冷家秘传的秘药,解药只剩下一颗,就是刚刚给阿鹰服下的那颗,不过喝了秘药的却不只阿鹰一个人,还有那个妞。阿鹰啊阿鹰,你还真好命,那个妞为了替你争取解药而毫不犹豫的喝下秘药,而且是在我告诉她解药只有一颗的情况下喝的呢!事后,她又把唯一的解药给你服下,是不是很感动啊!」
眼见在场的人,除了莫心荷一脸平静外,其它人全因他的一席话而面色骤变,夏侯岳便更痛快的纵声狂笑。
然后,在没人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迅速的仰药自尽,留下一句:「我.永.远.都.恨.你.们!」之后,在一阵令人背脊发凉的森冷笑声中断气。
但众人的心力全数集中在莫心荷身上,尤其是夏侯鹰。
「--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心荷……」夏侯鹰多么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他怎么能相信如此残酷的事实,怎能?!
莫心荷态度平静得吓人,她轻抚着心上人冰冷的双颊,嫣然浅笑道:「别这样,鹰!哦,不,我应该改叫你希文,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哪,原来你的双亲并没有死,而且还是慈祥优雅的英国公爵夫妇呢!真是太好了,你今后将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太好了,所以你该高兴才是啊!」
夏侯鹰再也顾不了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刻板教条,拼命摇头,泪如雨下,狠狠的抱住咫尺佳人,声音断断续续,像一缕幽魂的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妳说过妳不会离开我……妳会永远陪伴着我的,是不是?心荷--妳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愈来愈冰冷的身体,让莫心荷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就这样离开人世,绝非她所愿,她还有好多话和好多事还没和鹰一起实现、一起分享,她想和鹰共度几十个春秋啊!天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多么不愿离开她的鹰。
然而,她已届熄灭的生命之火,不容她有更多的时间踌躇,她必须把握所剩无几的时间,把最重要的话告诉她的鹰。于是,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倒抽了一口气,尽量维持清晰的口吻道:「鹰--你听我说--不要恨…我希望你今后能幸福快乐的和你真正的亲人生活下去--多交一些朋友--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然后再找一个心爱的女子相恋--然后结婚--」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的泄露最真的真心,「--其实我好自私的!我多么希望能要求你……要你别再爱别的女子希望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我多么希望能和你白头到老--共同迎接无数的春去冬来……我们会有成群的小孩……我们会在孩子的笑声中一起老去--我真的舍不得你--我……」她已泣不成声,无法再多加言语。
「妳可以要求我的--心荷--我今生今世就只爱妳一人--只要妳一人--妳知道的妳一直都知道的……因为妳一向最了解我、最懂我了--是不是?心荷……别拋下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妳--只要妳--妳不要离开我--不要」心被无情的割开、淌血、掏空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如今,他已深切体会。
过去,他不仅爱,也不曾拥有爱,所以不懂,也不会失去爱,更不会知道失去的痛苦,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而今,他懂爱、拥有了爱,却得而复失,那种痛楚和恐惧岂是滴泪成海、痛不欲生可以形容?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这一生一世都属于你……所以…你可以爱别人……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鹰--」到最后,她还是舍不得让他守着对她的爱,孤孤单单的过一生!她深懂他的个性,只要她不说,他真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守着对她的爱,她死后还是可以永远拥有他的全部、他的一生,她知道,但是她却不能。
爱,不应该也不能这么残忍、这么自私的,她做不到!
「我不要--我只要妳一个--」他疯狂的否决。
「别这样……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答应我……鹰……不要恨--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好不好--答应我--」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她知道。
紧抱着深爱人儿的他一样的明白。「我答应--我答应--」
「太好了…‥」她甜甜的一笑,又道:「好了……我有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不可以叫醒我哦……」
「嗯……嗯…‥」夏侯鹰多希望时光能就此停住,别再妄动。但他却无力留住什么,只能深情的轻唤着:「我爱妳,心荷!我的爱永远只属于妳!」
「我也是,我也爱你,鹰!」
然后,她在他深情的凝睇下,缓缓的阖上双眼,体温降到了冰点,心跳和呼吸也跟着停止。
夏侯鹰出其平静温柔的在她冰冷的唇瓣,深深一吻,「晚安!心荷!
「心荷」何培夫忍不住率先狂喊,飞奔过来。
「不准过来--谁都不准吵醒心荷--」夏侯鹰目露疯狂危险的凶光,杀气腾腾的咆哮,不让任何人接近莫心荷,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到床上安置好,跪在床沿,认真冷静的对一脸惊愕和悲恸的众人笑道:「心荷只是睡着了--她说过不要叫醒她的--所以谁都不许吵她--」
莫云樊才想说什么,何少昂比他更快一拍,「鹰,你冷静一点,你该知道,心荷已经死了!」
「胡说!心荷才没死!心荷不会死!她只是睡着了!她不会死的……是不是?心荷……」夏侯鹰又疯疯癫癫的转向动也不动的佳人,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说着:「妳说过,我们要生很多小孩,要一起迎接无数个春冬,要一起在孩子的笑声中老去的。所以,妳绝对不会独留我一人的,对不对?心荷……」
「你如果真的不希望心荷就这么死去,就振作一点,心荷或许还有救的!」何少昂冷静的道。
这话让所有的视线全都争先恐后的投向他。
何少昂认真的表示:「风谷赫赫有名的「医坛三怪」之一的「见死不救」是专解各种毒药、秘药的奇葩,我们现在立刻带心荷回风谷去找「见死不救」试试!」
「可是我--」夏侯鹰想说的是他进不了风谷。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提出说明:「我和云樊来这里之前,云樊已先拜托我帮你申请入谷许可,而风谷「真正的主人」也给了你入谷许可,你不必担心,一起来!」
夏侯鹰一听,立刻抱起莫心荷以最快的速度动身。
* * *
风谷的「医坛三怪」医术一流,脾气之古怪亦是一流,替不替人医病,全凭个人的喜好和当时的心情而定-所以他们三人才分别有:「见死不救」、「六亲不认」?和「冷血华陀」的称号。 此刻,夏侯鹰等一行人正在擅长解毒药和秘药之毒的「见死不救」住处。
他们运气算不错,「见死不救」对莫心荷的症状很有兴趣,在确定莫心荷尚有生命迹象时,很快便开出医病的「小小」的条件:「给我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间,我要封锁「绝情洞」,除了我,谁也不准接近绝倩洞,而且……」他刻意看向夏侯鹰:「这三年间,谁也不准过问这位小姐的状况,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为止,可不可以?」
「你能保证救活心荷?」夏侯鹰只关心这点。
「我尽力,但不保证!」「见死不救」倒也快人快语。「你们可以不赌,立刻带她回去安葬!」
「我赌!」夏侯鹰斩钉截铁的应允。就算只有千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赌。
「很好,够种!」「见死不救」鼓掌喝采。
同行的何家父子、武叙扬和段仲刚自然是和夏侯鹰同一阵线。
* * *
在「绝情洞」封洞前夕,夏侯鹰要求「见死不救」给他三分钟的时闲和心爱的佳人独自话别,而他的希望被允许了。
夏侯鹰俯视着平躺在千年冰石上,像睡美人一样的莫心荷,胸口深情泉涌、悲痛不已,然而,他的态度却出奇的冷静平和。
「心荷,妳听我说,未来的三年,我会实现对妳的承诺,离开红门,回英国去,和父母一家团圆,幸福的生活;而且,我会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温柔多情、风流惆傥,却只对妳一个人痴心专情的理想情人、完美丈夫,我一定会做到。所以,三年后的今天,妳一定要醒来,醒来拥抱全新的我,答应我,心荷!」
望着动也不动的最爱,他心中无限空虚、无限孤独、无限懊悔……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持无花空折枝。」以及「爱我就要趁现在」的绵绵情话言犹在耳,眼前的佳人却不再捉弄他、对他甜笑,更不会再拥抱他,他怎能不痛心、不悔恨?
对佳人的承诺是支持他继续独活的唯一凭借,他一定不会令她失望。
唯独一点,他办不到--他不可能再爱别人,今生来世,他都只要她!
夏侯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长发,放在她冰冷的手心,心泣的立誓:「我以生命起誓,我的爱、我的人永远都只属于妳,所以让这束头发陪着妳,好吗?心荷,三年后,我一定来迎接妳。」他在她几乎没有温度的唇上,照下爱的记忆,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长吻。
接着,绝情洞便封闭了,他的心也跟着遗落在尘封的洞里,忘了带出来!
时值红历九十六年初冬。
* * *
红门帮会总部,门主与三位堂主专用的「绛山机场」,此刻显得离情依依。
莫云樊对请辞「日月双影」之职,退出红门、打算追随夏侯鹰,不……是追随社希文而去的玄日和绛月问道:「你们两个不会后悔吗?!」
虽然是他准许他们脱离红门追随杠希文的,但一想到他们两个并不像杜希文一样,获得风谷真正主人的允许,得以进入风谷,而只能待在英国,和杜希文在杜家相聚,他不免挂心。
玄日和绛月不约而同的笑道:「你希望我们后悔吗?」
莫云樊呆愣了一下,旋即释然一笑,「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会经常去英国找你们的。」
我们想也是!这个爱凑热闹的家伙如果闲得住才是怪事!玄日和绛月,以及将和他们一道离去的武叙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不过谁也没有点破它。
武叙扬拍胸脯对莫云樊提出保证:「你别担心,希文在风谷一定会过得很好,我们「南狂」还有何家父子都会特别照顾他的。至于住在杜家的玄日和绛月,就更不是问题;你们自己也看到了,杜家夫妇是非常好相处的人。」
「我明白了,那希文和玄日、绛月就托你多费心了!」
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把「夏侯鹰」这个名字当成历史名词,绝口不提,而直呼夏侯鹰真正的名字--杜希文!一个全新的华裔英国公爵的长子!
「我哥哥那儿,也请你多担待。」武叙扬始终放心不下为生母武夫人守丧,而未克前来送行的武瑞刚。
「一定,你也不必太操心,你该知道,瑞刚很坚强的,你还是多费点心思去找你的「花间集」情人初家宁吧!」莫云樊衷心的说。
「我会的!」没能顺利深得初家宁的下落,一点也没有动摇武叙扬寻人的决心,无论要花费多少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要找到他的最爱家宁的!
当直升机载着三人远离绛山、远离红门帮会总部、远离玄海帝国的天空之后,莫云樊才对天大叫:「保重!」
接着,他便收拾起离愁,恢复原来的不正经模样,神采飞扬的踏上归程。
夏侯鹰辞去门主职位、离开红门了,所以接下来的「门主侯选人大战」就够他忙了。加上因这事件而让风谷及红门两大势力搭上了友谊的桥梁,接下来要忙的事可就多啦!
他当然没有时间穷磨蹭啰!
瞧!红门那威风凛凛的牌楼已在眼前,那四行诗正不可一世的闪照着--
红门独傲, 称霸四方; 牛耳在执, 天下无双!
至于杜希文加入「南狂」,成为「狂党」的「偏执狂」,那是后来的事了……
* * *
红历九十九年.初冬
往事如昨日般,清晰的不断浮现在杜希文脑海,挥之不去,他不禁掏出三年来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两条湖水色丝巾,深凝着莫心荷三年前留给他的浓情爱意--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另一条丝巾写着莫心荷对这首诗的诠释:
爱我就要趁现在!
杜希文不由得深情一笑,那句「爱我就要趁现在」这三年来,早已镌镂在他生命与灵魂之中,永难磨灭。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见死不救」终于准时出现在「绝情洞」洞口前和他们会合。
「我说过,我不保证她会醒来。」
「我知道。」杜希文认真的回答。他相信他的心荷会醒来,他们三年前就约好了。这三年来,他一直努力的实现对她的誓言,从未轻忽懈怠;所以,心荷一定会醒来。他从未想过心荷不会醒来的可能,因为她、永眠之日也就是他辞世之时;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