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了五、六次之后,索天澄终于受不住折磨的昏厥在布莱克的臂弯中。
意外地,这回布莱克并未怒上加怒,反而转怒为笑。
好个倔强的丫头,和在地狱岛上初次邂逅时一样倔!
霎时,他低凝她的视线不再冰冷冻寒,而是迸射着罕见的柔情将她小心翼翼地拥抱于怀。
他俯首吞噬她冰冷失温的唇,品尝它、润泽它,重新给予它温暖。
她湿冷僵硬的冰躯亦在他的魔力下瞬间回温。
“嗯……”索天澄无意识的沉吟,小脸往布莱克胸膛瑟缩,露出满足甜美的神情。
布莱克见状不禁莞尔,更加温柔地将她抱进屋里。
隐身偷觑的阿比斯眸里流窜着莫测高深的光芒……
趁着布莱克外出处理公事间隙,阿比斯潜入索天澄卧寝。
“阿──”
“嘘,先告诉我,你想见地狱岛的岛主吗?”
索天澄老实的颔首,旋即又忙着声明:
“不过我只想躲在暗处偷偷看他最后一眼,并不想让他发现我。”
“我可以帮你。”
“可是我不知道地狱岛在哪里。”她到地狱岛是因为海难,离开则是被布莱克强行带走,根本无从得知地狱岛的真正位置。
“我知道。”
“真的?”
“别忘了我可是地狱来的神哪!”阿比斯自信满满的笑道。
“那就拜托你了。”
布莱克在索天澄离开黑尔城之际立即发现,风驰电掣的追去逮人。
不知布莱克已紧迫在后的索天澄,一心只想尽快见着心爱的男人,焦急难耐的追问阿比斯:
“地狱岛还没到吗?”
“就快到了。”
“你们哪里也到不了!”布莱克已经赶至,凶神恶煞地拦住他们的去路。
“布……布莱克……”索天澄一惊,几乎说不出话。
她不该忘了布莱克是死神,根本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他。
布莱克以看待背叛者的目光冷睇阿比斯。
“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
“不关阿比斯的事,是我求──不,是我逼阿比斯带我来的,所以不关阿比斯的事,你不能怪罪阿比斯。”索天澄以自己的身体横挡在阿比斯前面,不让布莱克逼近阿比斯。
她的举止令布莱克和阿比斯同感诧异──这丫头居然想以人类之躯保护身为不死之身的地狱使者?
“滚开!”布莱克以连地狱恶鬼都会害怕的气势冷瞪索天澄,想骇退她。
“我不!”索天澄确实惊惧不已,却无意退开。
倒是阿比斯说话了:
“丫头,你快让开,我是死神、是不死之身,不会有事的。”
“不,就算是不死之身,受伤依然会痛的,不是吗?”
她的话再一次出布莱克和阿比斯的预料。
不过却使布莱克的怒气不减反增,且茅头指向了她。
“你给我过来!”布莱克一把攫住索天澄,像要将她生吞活剥般骇人,“是谁淮你离开黑尔城?”
“是我自己要离开,因为你无权限制我的自由。”索天澄抖着声音坚持到底。
“你这么想见那个男人?”一想到索天澄为了见那个人类男子,不惜反抗他的命令逃离他,布莱克胸中怒火便熊熊难殆。
“我是想见他,不行吗?”
“不行!”布莱克盛怒之余,硬将她劫持消失。
这回他的目的地不是黑尔城,而是──地狱。
阿比斯见大事不妙,大惊失色的追上去阻止。
“不行,公爵,你不能把阳寿未尽的人类强掳至地狱,公爵!”
这下糟了!
他原意只是想对向来冷酷无情的布莱克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看布莱克发现索天澄为了人类男子抗令时会是什么反应。
万万没料到情况会大出他预料的糟……
索天澄只觉得身体正在不停往下坠落,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唯一感觉得到的是布莱克强而有力的钳制和阿比斯焦急的劝阻。
“公爵,请再三思,你不能以身试法,把活人带到地狱,公爵──”
怎奈无论阿比斯如何苦口婆心,布莱克都置若罔闻,执意地将阳寿未尽的索天澄劫往地府。
“公爵──”
地狱的两大主宰──“撒旦”路西华公爵和“死神”布莱克公爵,分别住在地府的东边和西边,地狱的子民习惯将两位主宰者的住处敬称为:“东城”和“西城”。
此时,撒旦路西华的东城来了位稀客──冰霜女神,玄冰。
玄冰全然人如其名,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冷若冰霜。
“难得女伯爵会来我的城堡走动,真是稀客哪!”撒旦路西华维持一贯的笑容,与依然无人能摸透的神秘莫测。
玄冰必恭必敬的晋见地狱之王后,便开门见山的挑明来意。
“听说布莱克公爵已经回到地狱来,而且……他还带回一名阳寿未尽的人类女子?”
“是他的人类新娘。”路西华补充道。
“这么说是真的了?布莱克公爵真的知法犯法的带回死期未到的人类女子?”
“是又如何?”路西华有趣的欣赏玄冰难得一见的激烈反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不会为卑微的人类违反原则的,为什么这次会破例?”玄冰愈说愈激动。
别人犯此禁忌,地狱之人只会见怪不怪,但这回发生在冷酷无情、执法甚严的布莱克身上可就是地狱的重大新闻,早在地狱各处如火如荼的广为流传,甚嚣尘上。
“说不定这回这个人类新娘十分特别,令咱们布莱克公爵凡心大动,等不及她阳寿竭尽便将她强掳到地府来了。”
“不可能!布莱克公爵不可能爱上卑贱的人类,他一向最鄙视人类了,这点我非常清楚。”玄冰虽自信满满的坚持,言语间却流露出被路西华一番话撩拨起来的不安与妒意。
“世事难料哪!”路西华见她愈来愈激动,玩兴也随之高张。
“王兄,你究竟是在帮谁?”玄冰忍不住责难。
“你总算肯喊我一声王兄了呀,王妹。”原来他们是亲兄妹。
玄冰不想和老不正经的兄长瞎扯淡,正色的说明来意:
“我希望王兄提醒公爵—要他记得我这个未婚妻。”言下之意就是要布莱克早日将她迎娶进门。
“这种事你不觉得该由你自己去提醒布莱克?”路西华才不想蹚这趟浑水。
“你──”玄冰为之气结,但也深知奈何不了这个难以捉摸的王兄,压抑着怒气和不满道:“算了,我自有办法。”
“玄冰,”路西华在她临去之际给了她似是叮咛,又似警告的话,“我不想过问你和布莱克之间的事,但凡事该适可而止。”
玄冰未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东城。
森魅诡异的天色、怵目惊心的景致、窒碍古怪的气氛,每一样都令索天澄不寒而栗,陷入无边的恐惧。
“……不……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极度惊恐令索天澄产生意外的气力自布莱克的掌握挣脱逃逸。
可惜她才逃了两步便又被布莱克逮着。
“不──放开我──”啪!
索天澄心慌意乱之余失手掴了布莱克一巴掌。
发时,空气冻结了!
自布莱克身上散发的致命杀气连阿比斯都不由自主地背脊发凉、猛打冷颤,更不必说身为小小人类女子的索天澄。
她早已吓呆不动,连呼吸、心跳都几乎停止。
布莱克并没有让她等待很久,转眼已执行严惩,把索天澄硬拖至“魑魅森林”放逐。
“不──不要──”索天澄眼看布莱克把她一个人丢在恐怖异常的陌生地方一走了之,吓得顾不得自尊地发出惊叫。
可是布莱克还是无情的拂袖离去。
跟在布莱克身边的阿比斯也不敢多加置喙,因为它知道布莱克正在震怒中,而且是它从未见识过的盛怒。
玄冰宫
“小姐,小姐,属下有一事向您禀报。”
玄冰的贴身侍女银冰满面笑容的前来谒见主子。
“有事就说。”玄冰维持一贯的冰冷。
“是。银冰想告诉小姐的是,刚刚银冰得到确切的消息,说布莱克公爵把他刚从人界掳回来的人类新娘放逐到‘魍魅森林’去了,而且还下令不准任何人去救那个卑贱的人类女子。”
银冰明白自己的主子因布莱克为索天澄破例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妒恨在心,却又碍于自尊和身分,不便去向布莱克兴师问罪,所以一听闻布莱克处决索天澄的大好消息便立即回禀主子,好让主子宽心高兴。
“真有此事?”玄冰果然露出难得的欣喜神情。
“千真万确。”银冰知道自己做对了。
“我就说公爵不可能改变原则的。”玄冰心中的妒恨猜忌顿时一扫而空。
看来她真是多心了,布莱克会为那个人类女子破例想必事出有因,而非对那女子另眼看待,否则就不会把那女子放逐到连地狱之人都望之怯步的魍魅森林了。
那个森林即使是有中等实力的地狱之人都熬不过三天,更何况是区区卑贱的人类女子,只怕此时已被森林里那些恶鬼们拆筋剥骨,吃得尸骨无存了,呵……
第五章
三天,一晃眼便匆匆流逝。
这三天来,阿比斯天天都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费尽心血替索天澄向布莱克求情。
“公爵,已经三天了,你也该气消把那丫头接回来了吧?不论怎么说,本来那丫头还有三天阳寿,是我们先违反游戏规则……而且,公爵也知道,即使地狱之人都鲜少有人能在魍魅森林熬过三天,何况那丫头只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类弱女子……”
“她死不了的。”布莱克冷哼一声。
他只是想惩罚索天澄,并不打算让她死于魑魅森林那些恶鬼之手,所以放逐索天澄时,已在她身边布下结界,那些恶鬼只能恫吓她、骚扰她,却无法真正伤害她分毫。
“我当然知道公爵无意杀她。”否则它不会这么放心不去管索天澄死活,“可是那种程度的恫吓绝非人类所能承受,请公爵放她一马吧!再者,今天便是那丫头阳寿终尽,成为公爵新娘的约定之日,公爵就消消气去把她接回来如何?”
阿比斯锲而不舍的苦口婆心。
布莱克不知是气消了,还是不想听阿比斯继续啰嗦,居然一改坚持的爽快动身,前往魑魅森林接索天澄去。
他实在等不及欣赏索天澄吓得魂飞魄散,向他下跪求饶的狼狈相。布莱克光是想像她那凄惨的模样心中便快意横生。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对他这般无礼!
魑魅森林的恶鬼们一见布莱克和阿比斯的形影,全数吓得退散至老远的隐匿处躲藏,无一敢冒犯天威。
布莱克没花多少时间便寻获索天澄小小的身影。她抱膝瑟缩在一块巨岩边,把脸埋在膝上。
布莱克无声无息的欺近她身边,以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威仪下令:
“把脸抬起来。”
吓──
索天澄闻令猛然一惊,更往岩壁退缩,根本不敢抬眼。
布莱克见状,以为她又在反抗他,声音更形冷冽的命令:
“我叫你把头抬起来!”
话声方落,索天澄非但未如他所愿的听令行事,反而像只走投无路的惊弓之鸟不住的颤抖,话无伦次的求饶:
“……救命……不要吃我……我怕……救命……”
“你──”
“不要……”布莱克每一次出声都加深索天澄无以复加的恐惧。
眼见她拼命往已无处可退的岩壁瑟缩的惊恐模样,阿比斯实在无法再保持沉默的阻止布莱克接续的动作,示意换它出马。
阿比斯并未靠近索天澄,而是伫立在索天澄不会感到威胁的距离,以心电感应呼唤索天澄:
(丫头,丫头,是我,阿比斯,丫头,你听到了吗?)
如此反覆数十遍之后,索天澄终于注意到阿比斯的呼唤。
她迟疑胆怯的抬起盛满惊惧泪水的红肿泪眸,不敢置信的哽咽:
“阿比斯?真的是你?”
“没错!我来接你了。”阿比斯极其温柔的缓缓接近她。
“阿比斯……”索天澄绝地逢生般,泪眼婆娑的扑向阿比斯抱住它嚎啕大哭,“……好可怕……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乖乖,不怕不怕,我这就带你回去。”瞧她哭得柔肠寸断,阿比斯着实心疼不忍。
不知怎地,它就是放不下这丫头。
“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索天澄半信半疑。
“谁说可以的?”布莱克再度森冷的介入。
索天澄又是好生一吓,慌乱的躲到阿比斯身后,小小声的哭着求援:
“救我……阿比斯,我怕……救我……”
布莱克见状莫名盛怒上前抄她。
“过来!”
“不……”索天澄不胜惊骇,满面残泪的昏厥当场。
索天澄被安置于西城宫殿的最深处,幽谧清雅的“水云轩”。
确定索天澄毫发无伤的沉睡后,阿比斯才放心的离开水云轩。
方步出水云轩出口玄关使遇上已等候多时的布莱克。
阿比斯主动开口交待索天澄的情况,它知道布莱克是问不出口的。
“那个小丫头实在可怜,连睡着了依然不断恶梦呓语,吓醒了好几次,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做恶梦的沉睡,希望这回她真的可以好好休息。”
“你是在指责我不该惩罚她的无礼?”布莱克寒着脸道。
“不,那丫头确实有错该罚—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惩罚恐怕会后患无穷。毕竟她在人间时,是一株备受呵护长大的温室之花,是皇室公主,即使嫁到卡斯洛王国后不受夫君宠爱、饱受欺凌,但那些都不若魑魅森林的恶鬼们万分之一恐怖。何况,魑魅森林本来就不是用来惩罚人类的。说起来,那丫头还是第一个被放逐到魑魅森林的人类呢!”阿比斯巧妙地撩拨布莱克内心深处的罪恶感。
怎奈布莱克却无动于衷的冷哼一声:
“她是自作自受。”
之后便自阿比斯眼前消失。
阿比斯只有失望的兴叹。
原本它以为布莱克会在水云轩门前徘徊,表示他多少还是有点后悔自己的作为,看来这回是它错估了……
半夜,索天澄再度自恶梦中惊醒。
“……救命……好可怕,阿……阿比斯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怕……”
索天澄身陷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惊恐得蜷缩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连哭声都没敢太大,深恐又会招来恶鬼攻击。
然而,任凭索天澄如何害怕、祈求救援,阿比斯依然迟迟未见身影。
索天澄只能在阒黑中无助的惊恐低泣。
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黑暗中倏地传出脚步声,索天澄吓得哭不出声,动弹不得。
救……救命……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黑暗之中,扬起了低沉浑厚而令人安心的男性嗓音。
索天澄受到那极具安抚人心的声音影响,鼓起勇气开口询问:
“你不是阿比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