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那……后来呢?”
安亚狐疑地看看她们,然后耸耸肩又继续说:“后来啊!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风魔,当时吓都吓死了,大概那个病就这样被吓没了吧?”
“这样吗?那么……”白巫女沉吟。“之后妳都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了吗?”
“这个嘛……”安亚搔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啦!就只是不喜欢和他分开,八成是担心我不在他身边的话,不晓得他会不会又乱杀人了;还有,就是在他身边我都会特别开心,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了吧!另外就是不高兴别人替我照顾他,这个应该是不乐意人家抢了我的工作;再有就是很喜欢他缠着我,这就表示我的工作做得很好;然后就是……”
“够了!”白巫女学她摆出停止的手势。“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妳是个白痴!”感情白痴!
“耶?妳怎么骂人?”
“因为啊……”从安亚的大腿上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妳本来就是个白痴!”
“耶?你……什么呀你,居然……”安亚正要抗议,不料狄修斯双手一扳就把她的脑袋扳了下去。“啊……你干什……呜呜……”
对于那种限制级的镜头,白巫女和侍女们都很识趣地立刻转身避开,没想到不过一下子而已,她们就听见好响亮的啪一声,然后……
“你这只猪!又吃我豆腐!”
五个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头一次觉得狄修斯实在很值得同情!
恐怕就算他的脸颊被打扁、打烂了,安亚还是会以为他亲她是在占她的便宜、吃她的豆腐吧?
* * *
他们终于来到与北方大地相对的海边了。
虽然很难以令人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明明这边还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可只不过隔道两条河宽的海峡而已,那边却是寒风阵阵、冷气逼人,而且不时天摇地动一下,连马都骑不得。
“这……这还能住人吗?”
狄修斯披着大斗篷,并紧紧地搂住安亚,将她既温暖又安全地包裹在他怀里。此刻,她的声音就是从他怀抱里穿透出来的。
“这种气候没什么,我们都习惯了,只是这频繁的地动,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的确,一向自认不怕冷的安亚都感觉自己快结冰了,白巫女她们却不觉得有多冷,最多只再套上一件无袖长毛衫而已;事实上,狄修斯好像也不觉得冷。
真没用,原来她是既怕热又怕冷还怕地震!
“那……我们现在就直接到土魔那儿去吗?”
“不,我们会先经过我们暂居的村落里休息一晚,然后再到土魔那儿。”
“哦!那……”安亚悄悄地往上瞄了一下狄修斯。“能不能不要告诉妳的族人狄修斯是谁?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用奇怪的眼光探索他。”
白巫女也跟着觑狄修斯一眼。“好,我知道了。不过……”她扭头往后和侍女们相互交换眼神片刻。“我的族人在这种环境中已经辛苦挣扎了许久,心情难免会差一点,说话可能不太中听,希望你们能不要太在意,原谅他们有苦无处诉的悲哀。”
“我们不会在意的,”安亚说着又往上看。“对吧!狄修斯?”
狄修斯耸耸肩。“妳说对就对。”
“那我们就启程吧!大概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的确是两天,历经两天频繁得吓死人且越来越厉害的地震之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废墟,一个被岩地裂开来的大洞分成两半的废墟,安亚看得张口结舌,只会哇哇哇的叫。而后根据某人留下来的记号,他们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
又过了三天,天气越来越冷,地震却越来越轻微,频率也越来越少了。
“我的族人在冒险!”神情凝重的白巫女突然这么说。
“嗄?”没头没尾的她在说啥呀?
“这里越来越靠近土魔的地方,所以地动也越来越轻了。”
“妳是说妳的族人搬到这附近来了?”
“是的。”
“那很正常啊!这里比较安全嘛!”
“不,这儿一点儿也不安全,土魔常常会派人出来把住在附近的人赶走,要是太麻烦了,就干脆杀掉。”
“哇咧,太狠了吧!”
白巫女苦笑。“也许她也是在报复吧!”
“报复?”安亚奇怪地问:“为什么?”
白巫女叹息。“其实,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她是土魔,但是她……长得很特别……”
“特别?很丑吗?还是很畸形?”
“不,老实说,她很美,看起来非常天真无邪,惹人怜爱,只不过她……”白巫女犹豫了一下。“是个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侏儒。”
安亚呆了呆。“原来有人比我还要矮呀!”听到某人在偷笑,斗篷底下,这边就狠狠地掐了某人一大把,同时很满意的听见某人拚命吸气的声音。
“不过,乍见之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任何人都会以为她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但其实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记得……”白巫女微一思索。“好像是在五年前吧!她喜欢上一个男人,没想到大家都嘲笑她,连她自己的亲姊妹都嘲笑她,笑她还没长大就想男人。而那个男人更可恶,居然在玩弄过她之后,才说他只是想嚐嚐侏儒的味道……”
“该死的男人!”这种男人,活该死上一千次!
“……她一气之下就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哇~~”安亚不觉愕然。“真的杀死他了呀?”她的嘴有这么臭吗?
“那时候,我母亲才占卜到她就是土魔,而且,北方大地的地动灾难就是因她而起的。之后没多久,她就和火魔合作了,除非是她看得顺眼的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准踏进她的安全范围之内。”
“她在惩罚那些嘲笑她的人吗?”安亚喃喃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嘲笑过她吧?”
~如果连她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要嘲笑她,那么,跟她毫无关系的人更要嘲笑她了!”狄修斯突然说话了。“就算当面不笑,背后也会偷偷谈论她、嘲笑她的。”
安亚猛然仰首看着他。“如果是你,你会这么想?”
“会。”
安亚想了想。“唔……我想这也是很自然的推论吧!”
狄修斯悄悄地俯下嘴在她耳边。“四年前我就曾经听到过有人背着我对她的丈夫说,如果不是我,她的父亲、哥哥们就不会死了。当时我就认为,大家只是不敢当面那样对我说而已,其实他们心里一定都是那么想的。”
“啊……”安亚顿时恍然。“所以,你才那么不喜欢接近别人,而且刻意避开人们隐居到神官庄园里去?”
狄修斯颔首。
“那这样说起来……”安亚咕哝。“也不能全怪她嘛!”
狄修斯蹙起眉,随即用手背顶起她的下巴,使她双眼对着他。
“安亚。”
“干嘛?”
“我并没有杀了那些人。”
安亚微愣。“啊,对喔!你只是躲开他们而已。”
放下手,“他们毕竟都是我的族人,除非不得已,否则我不想伤害他们。”狄修斯说。
双目倏地一凝,“这是风神说的,还是你说的?”安亚很认真地问。
狄修斯沉默片刻。
“我。”
安亚笑了,“好、好!”并伸长手去拍拍他的脑袋。“乖乖、乖乖!”
狄修斯两眼立刻往上瞟。“请问妳那只手在做什么?”
“嗄?啊!”安亚嘿嘿笑着收回手。“给你一点鼓励嘛!”
狄修斯哼了哼。“我才不……”
他蓦地噤声,同时用力搂紧了安亚,并用披风盖住了她的头部,安亚正感纳闷,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震动,她反射性地立刻抱紧了他的腰。一如往常般,无论地震摇晃得有多厉害,甚至山崩地裂、飞沙走石,狄修斯那双脚总是好像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常常会传来一些碎石或劈裂树干的声音。
好一会儿后,一切终于又恢复静止,哈利路亚!
安亚悄悄掀开披风探出头来,果然瞧见四周又围了一堆碎石和断树,这是狄修斯为了保护她而空手劈碎那些飞击而来的岩石、树干等,也只有他才有办法做这种鲁莽的行为,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什么都还没劈到,自己的手就先完蛋了!
至于白巫女……
“咦?她们呢?”
狄修斯用下巴指指另一边,在一片已经塌方过的的残岩壁下,五个女人缩成一团躲在那儿,身上早已被灰尘砂石和断枝碎物盖住了。
“天哪!这种日子怎么过呀?”安亚嘟嚷,而后大声喊过去。“喂!妳们没事吧?”
五个女人狼狈地从灰石中钻出来。
“没……没事!”
安亚放心地松了口气,随即纳闷地看着四周。“奇怪,怎么又突然这么厉害呢?”
白巫女拍掉身上的灰尘,边回道:“不奇怪,土魔一定又在换地方了。”
“换地方?”
“是的,她要是在某个地方住腻了,就会换个地方搬过去,她在移动的时候,只有在她周围方圆一里之内是安全的。”
受不了地翻个白眼,“真麻烦!”安亚大声道。
白巫女叹气。“我们还是趁下一场地动来临之前尽快多赶点路吧!”
一听,安亚不由得沮丧地垮下了脸,并自言自语地低喃:“为什么不能骑马呢?”
狄修斯立刻自告奋勇。“我让妳‘骑’吧!”
安亚听不懂,但其他人懂,所以,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禁不住红着脸失声笑了出来,安亚更困惑了。
“妳们又在笑什么了?”
“妳不‘骑’我吗?”狄修斯状似无辜地又问。
“我又没在问你!”
狄修斯耸耸肩,“如果妳不‘骑’的话……”他瞟向白巫女她们。“那就让她们‘骑’好了!”
“不要!”白巫女几个全都惊叫着先跑了,却还不断传来窃笑声。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身为风魔的自觉啊?
安亚越加困惑了。“她们到底怎么了?”
然而,狄修斯对白巫女她们怎么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对一件事有兴趣。
“可能还要走很久喔!妳真的不‘骑’我吗?”
第七章
这是一座建筑中的大村庄,位于一片看起来相当稳固,但荒凉无比的花岗岩区中,大部分的房子都只是半成品,而且很简陋,还有一些刚建好一半又倒塌的,到处都可以看见露天的睡铺,人们坐在地上吃饭、缝衣服,只有正中央那一栋既大又完整地具备遮风挡雨的作用,那应该是族长的住屋。
而不远处那座小小的湖泊,湖边有片凋零残破的树林,树叶没几片,可怜兮兮的断枝残干苟延残喘地在风中挣扎,不用说,那就是他们的食物来源。
至于村庄里的人就跟这村庄一样,无论男女老幼,各个都是既落魄褴褛又瘦弱疲惫,而且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伤,断手断脚也不算稀奇,模样比乞丐还凄惨,瞧得出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辛困苦,教人看了不由得倍感心酸。
当那些人一见到白巫女时,说是欢声雷动也不为过;可随后当他们发现白巫女身后并没有他们期待中的人物出现时,看那些人的脸色,安亚真有点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准备把白巫女当祭品扔进火山口里去祈求平安了。
她不是他们崇敬的伟大白巫女吗?
这个疑问,安亚忍不住立刻就问出口了。“他们不是应该很崇敬妳吗?”
此刻,他们正往族长的住屋而去。
“我……我才接白巫女之位一年多,而且我……”白巫女困窘地垂下羞愧的脸。“我说过,我的占卜没有我母亲那么行,所以……所以……”
“我懂了。”安亚没让她说完,只是默默跟在白巫女后面,并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人们。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他们注视白巫女的眼神饱含愤怒怨怼,那并不是有意的,而是环境折磨他们太过,他们只能迁怒,只能找个发泄的对象,否则他们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至于狄修斯则从头到尾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围那些人,却又三不五时朝那些五、六岁的幼童们顽皮的挤着眼。最后,在临进屋之前,他还把身上所有的食物全掏给那些小鬼们了。
这是狄修斯头一次对除了她、神官和嘉肯之外的其他人表现出主动的态度。
安亚立刻明白,她一时心血来潮要求白巫女不要把狄修斯的身分泄露出去,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很好,有进步!
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就令人相当厌烦了,特别是那个刚愎自用的族长,即使明知道他是为了族人着想,还是教人恨不得踢他一脚。
“巫女,妳没有把风魔‘娶’回来吗?”族长和他身边的儿子们一样,都是高高瘦瘦的,却依然很健壮,说起话来很有权威,也很傲慢霸道。
“族长,风魔身边已经有个女人了。”白巫女细声解释。
“妳不会去抢吗?只要是男人,就禁不住女人刻意的诱惑,妳又长得美,没理由他对妳没兴趣,除非……”族长突然提高了声音。“妳根本没有认真去做妳该做的事,即使为了全体族人,妳也不愿意牺牲妳自己,是吗?”
闻言,安亚立刻了解到究竟是谁逼着白巫女去把风魔“娶”回来了。
“我说过,族长,”白巫女耐心地辩解,“风魔一生只对一个女人忠心,他绝对不会再看其他女人一眼,所以,这不是我认不认真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用的问题啊!”
“这么说,妳是连试都没试过啰?”族长的语气带着责难。
白巫女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狄修斯一下,却发现他正冷眼瞪着她,她不觉脱口道:“我不敢!”
“为什么?”
白巫女苦着脸,再也不敢多看狄修斯一眼。“族长,如果是你亲眼看到风魔只身单剑就把火魔的部下两百多人一个个全都斩手断脚砍头,还有火魔,他最惨,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风魔一寸寸地慢慢踩碎,那凄厉的惨嚎声到现在我还忘不了,如果不是风魔的女人阻止,可能不只这样,总之,如果是你看到这样的风魔,你还敢对他做什么吗?”
脸色骤然发青,“他真的……真的这么凶狠残暴?”族长嗫嚅道。白巫女垂首不语,族长双拳倏地握拳。“那至少……至少要试试看请他来帮忙除掉土魔,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设法留住他也可以啊!”
头也不敢抬,就怕看见狄修斯的神情不对,“我试了。”白巫女小小声地说。
“结果呢?”族长忙问。
“他说:你们就算全死光了,又关我什么事?妳要是受不了的话,就陪他们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族长顿时傻了。没错,风魔这种回答并不令人意外,但他就是无法接受,否则,他的族人怎么办?难道只能这样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