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李凡毅紧捏着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你怎么把一切都压在你自己身上?""可是这一切是我下的决定,圣远说,若我想留下孩子,他也不会反对。"岚诗坚持,她感到罪恶感正侵占她的一切知觉,"但是我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诗诗!"李凡毅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去摇晃她。"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让这件过去的事变成你的阴影。""这件事虽然过去,但会一辈子留在我的心中。"她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
李凡毅心疼自己的妹妹遭遇这种良心谴责,但他却不能理解为何她会为了一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而自责不已。
"他回来了!"如同惊弓之鸟似的,岚诗看向门口。
门缓缓的被人往外推开,岚诗讶异得不能言语,她还以为今晚余圣远会陪伴在LinDA的身旁,毕竟今天是他未婚妻的生日,而她早在上个月就知道今天会有个热闹的生日派对。
"好久不见。"余圣远看到李凡毅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掩饰,他走向两人,对李凡毅伸出右手。
对于这个表示友善的态度,李凡毅很想视而不见,但从小所受的教育对他影响甚巨,纵使心中对余圣远不满,但他还是伸出自己的手,与余圣远匆匆一握。
"没想到你会来。"余圣远说道。
"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李凡毅的口气冷淡,"我来是希望诗诗跟我回家住一阵子。女人堕胎很伤身,她在这里没人照顾,不如回家,还有个贵嫂可以照应她。""你怎么说?"余圣远看着岚诗,抬起手摸着她泪痕犹新的脸庞,她坚强得不在他的面前流泪,看到她的伤感,他……
他一碰她,岚诗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躲开他的手,将自己脸上的泪痕随意擦去。
看着岚诗慌乱掩饰自己脆弱的举动,余圣远一张脸变化莫测,不显思绪的望着她。
"现在我还是哪里都不去得好,"岚诗坐了下来,她感到腹部还有轻微抽痛的感觉,"我这样子,去到哪里,只会让周遭的人担心,倒不如一个人,哪都不去,自己照顾自己。"两个站着的大男人对看了一眼。
"我改天再来看你。"李凡毅低下头对岚诗道。
岚诗也抬起头,"对不起,大哥。"心底深处,她知道自己让大哥失望了,但现在,她真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别说傻话了。"李凡毅对她摇了摇头,"你自己好好休息。""我送你下去。"余圣远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放心吧!"余圣远安抚的拍着岚诗的肩,"我只是尽个主人的义务,送送客人罢了。"纵使担心两人起冲突,岚诗也只好强迫自己目送两人消失于眼前。
* * *"我很惊讶你能如此平静。"余圣远送李凡毅到地下停车场时,口气不掩疑惑的开口。
"诗诗已经是个成年人。"没有看他,李凡毅只是低头拿出钥匙,"我只要她快乐。""而你认为她快乐?"余圣远怀疑,因为他能敏感的察觉岚诗的闷闷不乐,他不相信李凡毅看不出来。
"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这是她的选择,"李凡毅终于转头正视他,"我虽是她哥哥,但我也只能站在协助的角度,而不能指示或限制她做些什么。你跟她年纪都不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而她也知道她在干什么,这就好了,我无权置啄。""你跟凡宇的个性南辕北辙。"余圣远得到结论。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李凡毅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说道:"我心疼我妹妹现在的遭遇,我知道她欠你很多,但我认为她付出的代价已经够高了!她爱小孩,她也爱你,因为你将娶Linda她不希望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所以她把孩子拿掉。她的个性很强悍,她不会在你面前软弱,但她的罪恶感很重。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些什么,我只希望,你就当是……安抚你养的宠物吧!多关心她。"余圣远皱起眉头,李凡毅竟然形容诗诗是-·"我很想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但这对她未必是件好事,"李凡毅明白余圣远的吃惊,"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一个男人不会以折磨自己所爱的女人为乐。"语毕,李凡毅坐上自己的车,飞快的离去。
余圣远看着李凡毅的车子消失在眼前,李凡毅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关心诗诗,但他的态度令自己不解,而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更令自己……
回到空洞的房子,岚诗没有开灯,她也不想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心中对时间的流逝,早就没有任何概念。
她的思绪一片盲目,她不敢去想,因为她知道只要想一步,自己的情绪便会崩溃。
流产手术果然就如同医生告诉她的,很快----快得令她几乎没有感觉,她感觉只是睡了一觉,一醒,一切就结束了,踏出妇产科之时,她还是她,但又好像不是她,她觉得若有所失。
回到家,她就一直坐着,电话答录机里有余圣远的留言,今天是Linda的服装发表会,所以他今晚不会回来。
她倦曲起自己的身体,感到心寒,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间里,余圣远却得陪伴另外一个女人。
她摸着自己的手臂,上头还有针孔的痕迹,她知道自己该起来吃点东西,不然就是休息一会儿,但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又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她一闭上眼就感到手术室的灯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拿起电话吞了口口水,拨下余圣远行动电话的号码,响了好几声,五在她想挂上电话时,电话被接起,彼端传来热闹的音乐和人声,这与她这里的沉默形成强烈的对比。
"喂。"纵使声音嗜杂,但岚诗简单的一句,还是让余圣远认出了她的声音,"什么事?"他的声音显得遥远。
"我把孩子拿掉了。"她平静的陈述,彷佛事不关己。
余圣远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事了,"她不等他接下来的反应,"就这样。"她把电话给挂上。
站起身,岚诗缓缓的走进房里,她累得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不知道躺了多久,听到房门口响起了声响,于是岚诗缓缓的坐起身,看着余圣远进门。
"你今天不是不回来了吗?"她看着他问。
余圣远将西装外套给脱掉挂到一旁,"想回来就回来了。"他不愿对她承认他因为听到她的电话而心神不宁,最后他索性找了个理由,便从服装发表会之中离开。
"你还好吗?"他坐在床沿着着她问。
看着他,岚诗有泫然欲泣的冲动,但她硬是将自己的情绪给按下,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的权利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很好。"她淡淡的回答。"你吃饭了吗?"她从床上站起身,"要不要我去煮点东西?"他审视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仔细的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底找些什么东西。
或许,他预期中应该是个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她吧!岚诗感到可悲,她注定让他失望了。
余圣远的手拉住她,唇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但你的平静让我担心。""是吗?"岚诗低下头,看着他,"你竟然会担心我?你是感到内疚吧!不过不管我的表现怎么样,我还是得说,你放下你的未婚妻来看我令我很感激。"她轻抽回自己的手,在床上,他们是亲密的爱人,但下了床,他们的关系却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她相信这种关系对他而言最好,没有任何压力,对她也好,因为她可以封闭起自己,让自已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岚诗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准备帮他下面,原本以为刚流掉小孩的身体会有不适,但她意外的发现没有,只觉得下腹部有轻微的抽痛,至于其他,她可以一切如旧的活动.余圣远卷起自己的衣袖,靠着流理台看着她。
"我不饿,你别忙了。"他拉住她,止住了她的动作,"我要你去休息,你累了。"
"我不累。"她摇摇头,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苍白又陌生,"你若累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你为什么不找我陪你去?"他问,口气有股挥不去的沉重。
"找你去做什么?"她反问,"你既不是医生又不是护士,根本就帮不到我。""诗诗……""我不想跟你继续这个话题。"她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说道。
"我知道拿掉孩子不好受,可你为什么……""只是拿掉孩子罢了。"她的口气轻描淡写的打断他的话,"你没看到吗?"她指着自己,"我很好,我好得不得了。""诗诗……"岚诗放下锅子转身离开厨房,她不想跟他谈论任何有关今天的点点滴滴,她不想去回想。
"诗诗!"余圣远严厉的叫唤让她停住了脚,她转过身着着他,"你不在乎我,你只当我是你的一个玩伴!我已经很狼狈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孩子是我决定拿掉的,他是我的,我有权决定他生、他死,而我不后悔,因为等到以后,若你不要我时,我好歹不会有个孩子拖着我。我拿掉孩子不是因为你想要我拿掉,而是我自己想拿,我这么说,够清楚了吗?'"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想惹我生气。"余圣远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脾气,"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怕,那么自私。""因为我本来就这么可怕,这么自私。"岚诗咬紧牙,忍住自己心中的酸楚,"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一向任性,我永远只想到我自己。""你不是只想到你自己,"余圣远直视着她,彷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似的,"只是爱情让你变得看不清一切。"他的话令岚诗愕然,"你是什么意思?"久久,她试探的开口询问。
"你若不爱我,你不会回到我的怀抱,今天若你够自私,你不会拿掉孩子。"她摇着头,下意识去否认他的话。
你若自私,你会拿孩子当你的筹码,Linda你大可不用把她放在眼底,但你把孩子拿掉,为的是什么?""孩子会拖累我。"她火速的回答。
"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知道,Linda会因此而大受打击。你若自私,你可以拿这个孩子打击她,Linda只是个孩子,她斗不赢你的。你可以赶走她,纵使我不会娶你,你也可以让我名誉扫地。""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清高。"岚诗躲避着他的目光,想回到房间去。
余圣远抓着她,强迫她面对现实,"你自尊心太强,若只是为了赎罪,你不可能答应做我的情妇,除非你还爱我,不然不可能。""没……没这回事!""何必否认,"他看着她心虚的脸庞,"你家有的是钱,你是千金大小姐,要什么金龟婿没有,但你却让我予取予求,你以为我是呆子吗?我会看不出来。"她咬着下唇,低下了头,让余圣远发现她对他的爱是最大的愚蠢,她的一切都没有了,唯一仅存的一点自尊现在也荡然无存。
"若你要这么自大的以为,我也没办法。"她将手一挥,躲开他炽人的目光,"就算是爱你又怎么样?你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们只是玩玩。""诗诗…
"除非你是要跟我说,你决定不娶LindA,不然,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明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并绕过他,走向漆黑的房里。
一背对他,岚诗眼眶中的泪水不听使唤的滑落,在他的面前,她可以很坚强,但一背对他,她就不想再戴着面具,自我欺骗。她躲迸浴室里将门锁上,久久不愿出来。
"我娶Linda这件事不可能改变,"透过门板,余圣远冷静的声音传来,"新娘原本应该是你,但在五年前,当你拿刀砍掉我的手指之后,你就不可能有资格当我的妻子。"他的话很残酷,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岚诗紧咬着下唇,不准自己哭出声,她也不敢开口,因为她怕一开口,就让他发现她的脆弱。
她怨不了这种结果,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之中,这是她的报应一一她毁了他的一生,她又怎么怪他也毁了她的生活呢?错误……一连串的错误。
* * *"最近好吗?"当门一开,岚诗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一时之间她楞楞的,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哥!"她万万没想到忙碌如李凡毅竟会抽空来看她,而且没有事先知会她,就连楼下的警卫也..."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一开口,李凡毅便澄清了岚诗未说出口的疑惑,"只不过我是买来置产,而非买来居住!"岚诗点点头,表示了解。
"大哥现在进去方便吗?"李凡毅试探的问,"还是,…他在?"他的话对岚诗又是另一震撼,"大哥,你……""傻丫头,你该不会以为你搬出来跟个男人住在一起这件事,可以瞒天过海吧?""大哥……""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看到她脸上浮上罪恶感,李凡毅一笑,期盼她放宽心,"现在这个时代同居是很平常的事,虽然大哥并不赞同,但一切前提,只要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岚诗露出一个苦笑,开心?这两个字说来容易,但要做来,却是难上加难。
她退了一步,请他进门。"白天都只有我一个人。"岚诗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所以淡淡的说道。
李凡毅进门,将手上的保温杯和手提袋放在桌上,他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岚诗的身影移动。
"大哥喝茶。"她倒了杯茶放在李凡毅的面前,她的目光疑惑的看向他带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