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芸见他没有驳斥自己的话,便赶紧又接着说:
“少主,傅天萧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南下了,在他抵达破雷山庄之前,我们一定得赶紧找到傅婉儿才行呀!”
“够了,不需要你来教我应该怎么做� �
牧初扬暴躁地怒喝,沉着脸拂袖而去,不想再听见任何令他心烦的事情。
杜京芸咬了咬牙,虽然再次碰了根硬钉子,她却不气馁,因为她知道——紧迫的时间,必定会逼使牧初扬有所行动,为了顾全大局,他终究还是得硬下心肠来对付谷向晚!
☆ ☆ ☆
夜色渐浓,谷向晚沐浴净身后,由丫鬟帮着上妥了药。
牧初扬所给的那伤药十分有效,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她身上的鞭伤已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伤痕也不再那么怵目惊心了。
“谢谢你。”
谷向晚一边穿衣,一边向身旁的丫鬟道谢。
“谷姑娘不用谢我,是少主吩咐我这么做的。”丫鬟羞涩地笑笑。
虽然她知道眼前这名女子并不是傅婉儿,但这么一个温柔亲切的女子,实在无法让人心生厌恶,她的心里甚至暗暗觉得,如果将来谷向晚真的成了他们的少主夫人,那也是挺不错的。
“谷姑娘,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 �
谷向晚正要开口回答,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一回头,就见牧初扬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边。
“少主。”丫鬟恭敬地屈膝行礼。
“下去吧!”
牧初扬的黑眸直直地望着谷向晚,看也不看丫鬟一眼。
“是。”
丫鬟识趣地离开,并顺手替他们关上门扉。
牧初扬迈开步伐缓缓走近,一阵酒气伴随着他炽热的气息来到谷向晚的身边。
“你喝了酒?”她关心地望着他。
“喝了一点,醉不死人。”他说得毫不在意。
谷向晚轻蹙起柳眉,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可不像只喝了一点!
她倒了杯热茶想让他醒酒,他却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之猛,让热烫的茶水溅了出来,差点泼洒上身,幸好他及时搂住她的纤腰,将她往旁边一带,这才避了开来。
他拿走她手中的杯子,随意地搁在桌上,低头逼视她的那张俊脸写满了躁郁。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坦白说出一切?”
他的语气只有烦躁,没有半点逼喝的意味,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再怎么疾言厉色的逼问也没有用。
再过一段时日,傅天萧就要来到破雷山庄,到时候如果让这个北方霸主知道他的爱女失踪多时,至今生死未卜,肯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为了破雷山庄,他知道他应该不择手段的逼她说出实情,只要狠下心来严刑拷打,就算是皮粗肉厚的男人也会老老实实地招供,更遑论是像她这么娇弱的女子?
可是,对于她,他就是狠不下心!
“该死!”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却不知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谷向晚凝望着牧初扬,知道他一直为傅婉儿的事情烦躁苦恼,她的心中升起阵阵不忍。
她轻叹了声,说道:“我不说,是因为我有苦衷,但是相信我,我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更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见她好不容易有松口的迹象,牧初扬立刻追问:“没有伤害任何人?你的意思是,傅婉儿没死?”
“她……”谷向晚迟疑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在哪里?”
这回谷向晚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能说,真的不能!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告诉你。”
这件事关系到整个聚落的安危,她绝对不会松口泄漏半点消息。
看出她的坚持,牧初扬暂时不逼她,免得她又紧咬住一切的秘密,不再透露更多口风。
“既然没有阴谋诡计,那你为什么要冒充傅婉儿的身分来到破雷山庄?”他换了个问题问道。
“这……我上回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谷向晚的双颊蓦然飞上两抹红晕。
牧初扬一怔,忆起了上回他以情欲为手段,对她再三逼供的情景。
因为——我爱你!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而那时她这句话在他心里所造成的震撼,至今仍旧清晰强烈。
谷向晚睇着他,欲言又止地轻咬着唇瓣,她的心里虽有万缕柔情,却因为娇羞矜持而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倘若她真如相士所言,命中真有不知能否安然度过的劫数,那么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也许一辈子都将没机会说出口了!
内心挣扎了半晌,为了不让将来心里存有任何遗憾,谷向晚终于决定压抑住满心的羞涩,将最私密而真实的心情告诉他。
“那一夜,我在姻缘湖畔见到你,便再也忘不了你了,后来……在因缘巧合之下,我的同伴救回了重伤昏迷的傅婉儿,在得知你的身分,以及你和傅婉儿之间的关系后,我不顾一切的以傅婉儿的身分来到破雷山庄,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别的,就只求能够来到你的身边……”
一口气说完后,谷向晚早已满脸绯红,羞得不敢抬起头来。
牧初扬紧盯着她,黑眸中有着强烈的波动。
虽然她提起了傅婉儿,但他已没心思深究,更没心思追问,她那含羞带怯的娇媚神态,已吸引住他全副的心神。
“你以为你能假冒傅婉儿多久?难道你从没想过事情揭发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难道你不怕死?”
谷向晚抬起头,深深凝望着他,轻声说道:
“就算是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不后悔。”
死亡虽然可怕,但人总有一天都会死的,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生命中的重大劫数呢!
她的话令牧初扬的心掀起一阵悸动,一股热烫的感觉在瞬间涨满整个胸口。
他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真挚深切的感情,可以让她连死亡都不怕?
眼前这女子,虽然柔弱似水,却有着磐石般坚定的情意,并且将所有珍贵的感情毫不保留的全给了他!
这些年来,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权势,他的脑子里只有想着如何拓展破雷山庄的声威,那些毫不实际又毫无用处的男女情爱、风花雪月,是他最嗤之以鼻的东西,但是现在,他的心却被眼前这名小女子给深深撼动了!
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他纵有再冷硬的心肠,也要在她的手中化为绕指柔。
一阵情生意动,驱使他伸手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俊颜缓缓地覆下,攫获了她甜美的唇。
他的吻褪去了一贯的狂悍霸气,多了分缱蜷的温存,并挟带着丝丝酒气,醺人欲醉。
谷向晚只觉得全身飘飘然,脑中晕眩而昏沈,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牧初扬怀抱着她柔软的身躯,这几日的烦郁顿时消失无踪,整个情绪一放松,阵阵的酒意便席卷而来,让他呼吸渐匀,缓缓地闭上双眼。
谷向晚静静凝睇着他,几乎舍不得眨眼,感受到他连睡梦中也紧搂着自己,她的红唇不禁微微扬起,知道自己已渐渐触碰到了他的心。
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两人的唇片几乎快贴合在一起。
“我爱你,就算会因此受伤害,我也不后悔,我愿意等待,等到有一天你也爱我……”
她轻声呢喃,然后在他的唇片印上一吻,就像那一夜她在姻缘湖畔对他做的一样,而后螓首枕在他的臂弯,闭上眼睫,唇边始终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均匀,已在他的身旁睡得沉了,而那双原本紧闭的黑眸却霍然睁开,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牧初扬低头望着熟睡的人儿,眼底有着压抑不住的强烈情感。
刚才她的低喃他全听见了,知道她是这样痴心不悔地爱着自己,他的心有着深深的震撼与感动,但同时也有股无法化解的矛盾萦绕在心头。
虽然他有股冲动想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可是,他真能为她而不顾一切吗?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他只知道,即使明知她不是傅婉儿,明知她不能为破雷山庄带来任何的利益,他也不想放开她了……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只专注地凝望她美丽的睡颜。
看着她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睡得香甜,牧初扬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些野心勃勃的计划,在这一刻似乎离得好遥远,也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第八章
天色灰蒙蒙的刚亮不久,一名丫鬟就已来到袭香阁传话,告诉才刚醒来不久,甚至还没下床的谷向晚——牧初扬要她立刻到大厅去见他。
谷向晚一怔,小手下意识地抚向一旁的床榻,上头没有留下半丝余温,显然牧初扬早已离开了。
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美得近乎不真实的梦境,她只要一想起他缠绵的亲吻与拥抱,眼角眉梢就有着化不去的甜蜜。
不过,当她瞥见来传话的丫鬟时,唇边的笑意微微敛去,心底浮现一丝困惑。
他怎么会一大早就要她去大厅见他呢?这事儿似乎隐隐透着古怪。
她怀着一丝疑惑来到大厅,却发现厅里除了牧初扬之外,竟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以不甚友善的目光瞪着她,令大厅的气氛透着一丝紧绷。
对于众人的敌意,谷向晚并不感到讶异,因为所有人都已知道她不是傅婉儿,对于她先前的欺骗,他们会感到愤怒也是自然的。
只是,当她望向牧初扬,发现他的神色又恢复往常的冷峻时,她的心猛然一阵揪紧。
而当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杜京芸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诡笑时,心理更有着莫名的忐忑。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疑惑而不安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一名背对她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人是谁?那高挑修长的背影看来相当陌生,她应该不曾见过才对。
谷向晚默默打量着对方,直觉地猜想此刻紧绷诡谲的气氛和这名女子有关。
那女子像是察觉到谷向晚的视线,忽然旋过身来,毫不掩饰敌意地瞪视着她。
一看清那女子的脸,谷向晚惊愕得踉跄数步,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这个女人……竟然是傅婉儿!?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谷向晚的脑中嗡嗡作响,思绪顿成一片混乱。
雍其磊不是说傅婉儿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吗?
怎么这会儿不但醒了,而且还离开聚落来到破雷山庄?
正当谷向晚惊愕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之际,傅婉儿已欺身上前,目光含怒地瞪着她。
“你就是那个无耻地冒充我的人?”
“我……”谷向晚退了几步,几乎招架不住傅婉儿咄咄逼人的气焰。
“你什么你?你竟敢趁我昏迷之际,盗走我身上的信物,还假冒我的身分,我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傅婉儿愤怒地伸手想抓住谷向晚,眼前却忽有人影一闪,没有人看清楚牧初扬的动作,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已挡在谷向晚面前。
高大的身躯,隔开两个女人,他那明显护着谷向晚的姿态,让傅婉儿的眼底冒火,就连一旁的杜京芸也恨得暗暗咬牙。
“牧初扬,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婉儿不悦地质问。
“这里是破雷山庄,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牧初扬的眸光冷硬,薄唇吐露着不容挑战的话语。
他冷眼望着傅婉儿,她突然的出现像是在原已动荡不已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原本不知该拿谷向晚怎么办,现在傅婉儿又骤然出现,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棘手。
“你为什么这么维护她?难道你爱上了这个冒牌货?”傅婉儿不满地质问。
牧初扬的黑眸不悦地眯起,脸色又更严峻了几分,这女人气焰高张得令他反感极了。
“别忘了,我才是破雷山庄的主人,就算你将来会是我的妻,也没权利用这种语气质问我任何事。
“再说,你也还无法提出证据,证明你真的就是傅婉儿。”
“你——”
傅婉儿气结地变了脸色,但见他气势凌厉,她纵有再多的怨气也只得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去。
“要证,明我的身分还不简单,我爹很快就会抵达破雷山庄,你的手下曾经见过我爹,到时候自能证明一切。”
牧初扬沈默不语,其实早从傅婉儿那有恃无恐的神态,还有谷向晚见到她时的震惊错愕,他就已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就是真正的傅婉儿。
“要我不对付她也可以。”傅婉儿恨恨地瞪了眼躲在牧初扬身后的谷向晚,说道:“但身为未婚夫的你,至少也得替我出口气,带人去铲平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聚落!”
“不!”不待牧初扬回应,谷向晚已紧张地叫嚷出来。
“为什么不?我就偏要!”傅婉儿趾高气扬地哼道。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的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雍大哥救了你,你根本就活不了!”事关聚落的安危,就算谷向晚的性情再怎么柔静似水,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傅婉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被当众指责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令她的颜面有些挂不住,偏偏谷向晚说的没错,当初若没有那个姓雍的男子救了她,只怕她现在早已成了一缕亡魂。
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忍得下这口气?她恨恨地咬牙,立刻开口反击。
“你少在那里故作清高了!你们这些人要不是心怀不轨,怎么会趁我昏迷不醒之际,擅自取走我的信物,冒充我的身分?又为什么在发现我已经苏醒,并且正渐渐复原的时候,派人监视我,不让我离开那个该死的鬼聚落?”
谷向晚闻言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傅婉儿早已清醒多日,是爹和雍大哥派人看住她,不让她离开聚落。
“哼,要不是我够机灵,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偷溜出来,说不定我这辈子都要被软禁在那里!你们这些人……”
“够了!”牧初扬不耐地打断傅婉儿喋喋不休的责骂。
他的当众喝斥,令傅婉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气忿地对他叫嚷。
“牧初扬,我不许你继续将这个女人留在破雷山庄里!”
“搞清楚你的身分,别以为你可以命令我。”牧初扬甩都不甩她。
“你……难道你不想娶我了?不想要借助我爹在北方的势力,来提升破雷山庄的声威了?”傅婉儿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牧初扬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这桩婚事不只是对破雷山庄有好处而已,你们不也打着互蒙其利的主意?”
“你……”傅婉儿气得咬牙,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维护丢尽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