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栽脏猫厩?你要对付我的话就直接冲着我来,不要去打扰我的朋友!”她认定他就是今晚警力大批动员的幕后主使者。
没想到靳阜凡竟然微微一笑。
“没错,这对那样的一个环境是个合理的怀疑,不过如果这次里不出什么的话,下次就不一样了,我会把栽脏这件事完全实现。”
裴琴听得咬牙切齿,这回她真的高举起手了,但仍然无法朝他变得冷峻的脸庞挥去。她恨恨的放下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种了?只会拿无辜的第三者开刀?我劝你最好省省力气,他们对我来说,连朋友两字都沾不上,就算猫厩倒了我也不会在乎。”
他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我再去找他们麻烦好像真显得愚蠢了。”难以看信,靳阜凡居然同意她的话,但他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给裴琴大冲击。“那何镇远你在乎吗?他老婆你在乎吗?他们那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孩子你在乎吗?”
裴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愤怒过头后她反而冷静下来。
“你知道吗?你真是愈来愈可悲了,连将刀口对着我的胆子都没有。”她的眼里满是轻蔑。“你想知道靳仰眉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有关心我的家人跟朋友要顾,不像你那么可怜,连惟一的妹妹都宁愿跟别人在一起也不愿与你待在同一屋檐下。”她无畏的与他愈发阴沉的黑眸相对视。
靳阜凡太阳穴旁的青筋隐隐抽动,他没开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沉默。
连邱柏学都不敢上前去排解,冷汗慢慢滑下他的脸、脖子。
妈呀!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打死他都不信那些话会从晚晶口中说出,还眼不眨气不喘的!对老大,她的改变是彻头彻尾的一百八十度。
伸出手,靳阜凡探向裴琴的脸蛋,指尖在她紧绷的脸颊上滑动。
他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冰冷的言语掷在她心上,“不要再尝试激怒我,那后果不是你承受得起的,你从来就不是我要的,找你只是为了找回仰眉,所以你的选择是对的。”他稍稍退开,食指将她微颤的下巴抬起,猫儿眼里的眼神仍然倔强坚强,“她在哪里?”
“阿裴!”裴琴身后传来大田带着威吓意味的吼叫声,从声音听来似乎还离他们有段距离,看来他是在发现她不见了才跑出来。
靳阜凡越过她的头顶看到全身肌肉贲起的大田,浓眉一皱,对邱柏学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保镖立刻朝大田走去。
裴琴乘机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我会跟挽龙联络,他会带靳仰眉回来的。”她将主控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问。
“如果靳仰眉没回来,你再把我们全都杀了不就好了?像当年赶尽杀绝一样,我知道你做得到。”说完,不再理会他,裴琴转身离开,推开挡住大田的保镖,挽着他往回走。
“阿裴……”大田想开口。
“待会儿再说。”她阻止他继续追问,快步朝猫厩走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靳阜凡又掏出一根烟。
“最近你烟抽得很凶。”原本目送裴琴离去的邱柏学回过头来对靳阜凡说,然后给了他一个“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抽烟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靳阜凡冷言冷语的说。他坐上车,所有人也眼明手快的纷纷上了车。
谁都看得出来,老板此刻的心情不好,还是少激怒他为妙。
※ ※ ※
由罗警官带头,将人全部带走后,猫厩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坐在角落沙发若有所思的裴琴,和在柜台里翻找东西的大田。
一会儿,大田手里拿了本商业杂志朝裴琴走去,将手里的杂志放到桌上。
裴琴被声响唤回了神志,望了眼大田,再看向杂志。
杂志封面上赫然是靳阜凡的特写酷照,她逼自己移开视线。
“阿裴,刚跟你说话的是不是他?”大田指指杂志。“难怪我会觉得他眼熟,原来是因为这本杂志。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他问。
裴琴不自在的挪动身子,抿了抿嘴,片刻后才开口,“我不认识他,只是偶尔看到他来捧场。”
大田皱起眉,显然对她的话存疑。
“是吗?他不像是那种会进猫厩的客人,你知道他的头衔?长铎集团负责人,亚洲第一黄金单身汉,综合评论起来,他的身价超过上百亿。”他念出杂志里写的内容,然后抬头盯着裴琴看,“这人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信他会因为只想看你跳舞就只身跑到这里来,而且上次你们见面时的气氛并不好,我感觉得出来,再加上今晚……我头一次看到那么具有压迫感的男人,阿裴,我分得出追求跟冷酷是什么感觉。”他说。
他大田看起来可能予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印象,但他内心的细腻程度反而比某些粗枝大叶的女人还要来得强。
裴琴一向强势的眼神在大田的话语下渐渐转为迷茫与哀伤。
“大田,知道我的过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自己都厌恶过去的自己了,你还忍心要我说?”她的声音破碎。
“说出来也是一种治疗。”大田这么说。
大田关心的眼神化解裴琴心底最后一道防线,深吸口气后,开始娓娓道出。
“以前的我,姓杨,名晚晶,跟我弟弟挽龙从小就跟着父亲住在靳家,当时靳家的主人靳玺便是一手组织起山崎组的人,而靳阜凡是他的儿子……”
从进靳家开始,说到自己身后那道长疤的由来,几经情绪转换,裴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这十几分钟里已经耗费殆尽。
大田的感觉则仿佛像刚“听”完一部惊悚片,好一会儿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那么是何镇远帮你改了名,找了地方安顿你,而杨晚晶就这么消失了……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他那晚都不救你了,为什么在你被救之后还要找你十年?这不是很矛盾?”
“表面上他找的是我,实际上他真正要找的是他妹妹靳仰眉,靳仰眉同时在十年前的那天失踪了,而挽龙也不见踪影,所以他们就认定是挽龙绑架靳仰眉,这十年来,他们找我就是为了知道靳仰眉的下落。”裴琴回答。
“难道你弟他真的绑架了靳阜凡的妹妹?”大田颇为吃惊。
裴琴嘲讽的笑出来,“是靳仰眉不肯离开挽龙,才八岁就学会威胁挽龙如果不带她一起走,她就要从窗户跳下去,她哭着说家里没温暖,宁愿跟他一起走。挽龙从她出生就开始照顾她,要放下她离开实在割舍不下,当时又时间急迫,他也就没多想的把靳仰眉带走。
“除了我父亲为他准备的机票外,他又自己出钱为靳仰眉买了张机票,两个人一起到国外,幸好之前靳仰眉有出过国,否则还得办护照,所以我不觉得是他绑架靳仰眉,反而觉得是靳仰眉绑架了挽龙。”只有她知道当年才八岁的靳仰眉是个多么可怕的小孩。
“只有一张你弟的机票?那你呢?为什么你爸没有准备你的机票?”大田皱起眉头。
裴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可能当时他知道,就算他拿把枪对着我,我也不可能会离开靳阜凡身边。”说完,她又自嘲的笑起来。
大田还是看出她的哀伤与不甘。
“都过去了。”他安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把靳仰眉交还给他?”他绕回到眼前的问题。
“我们?”裴琴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就行,你们别搅进来。”
“阿裴……”大田想到那个不好惹的黄金单身汉。
“不会有事的。”裴琴说。“他不会笨到惹上何镇远,况且他要的是靳仰眉,只要让他见到她,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就各走各的。
“你真的认为会这样吗?”大田还是不放心。
“不然呢?做完这件事我什么都不欠他了。”
“应该是他欠你才对。”大田很不高兴。“我现在还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躺在血泊中没伸援手,就算是陌生人他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裴琴没说话。在头一两年,她也常问自己为什么?无数个答案在她脑海里互相冲击,让她几欲崩溃发疯,最后是心理治疗师不厌其烦的照顾她、开解她,她才慢慢熬过那段灰黯岁月。
那种日子,她不想再过一次,所以她允许自己怨恨他。
就算他真的欠她什么,她也不想要回来了,就当是被狗吃了吧。
第七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泰戈尔
※ ※ ※
事情似乎朝愈来愈棘手的方向发展中,这是当裴琴看到拖着行李从入境室走出来的靳仰眉,和她那圆滚滚的肚子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让她的太阳穴无法制抑的抽痛起来。
三年前她曾到瑞土看过杨挽龙和靳仰眉,他们相处的很好,而经历几年与杨挽龙相依为命的生活,靳仰眉的个性柔和了一些些,也更加依赖杨挽龙,不过对她仍然不太客气。
经过十年,他们都长大了不少,杨挽龙更是加倍的成熟稳重,而小时便是个漂亮娃娃的靳仰眉,长大后更是明艳动人,虽然才十八岁,但浑身上下却充满着诱人的韵味,尤其现在又怀孕,更添了几分柔美。
一个年轻动人,一个成熟冷艳,两个不同型却同样迷人的美女站在一起,让往来的行人纷纷行注目礼。
虽然他们相处得很好,但裴琴并不乐意见到如此,她仍旧认为靳仰眉是个麻烦,而且再怎么说她终究是靳家的人,与靳家人太过亲密的下场她见过,也尝过苦果,何况他们的父亲是被靳家人害死的,她总是如此提醒挽龙。
不过,现在看看靳仰眉的肚子,裴琴知道自己全白说了。
“挽龙呢?”在靳仰眉走到她面前时裴琴问道,她没见到杨挽龙跟在她身后。
“我没跟他说就自己回来了。”靳仰眉耸耸肩后轻描淡写的说。
一个初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就这样带着肚子从瑞士飞了十几个小时到台湾?!她在想什么?
“你说你没跟他说是什么意思?”裴琴蹙起眉头。
“他最近在赶一件工程,所以飞到美国去了,我想他工作那么忙,飞来飞去也不好,所以这件事就没告诉他。反正这事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就别打扰他吧。”靳仰眉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下来也是别人家的事的轻松模样。
裴琴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去美国工作了?他去了多久?”她隐忍着火气。
靳仰眉灵活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才慢慢的说:“四个多月了。我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了。”说完就拖着行李要溜。
裴琴捉住她的行李,一把将她拖回来。
“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她紧紧盯住靳仰眉的眼睛。
靳仰眉翻了个白限,“我成年了耶!怀孕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又不是出去乱搞才有小孩的,孩子的爸爸是挽龙耶,我当然得生下来呀!”她大声抒发她的意见,大胆的语句引来更多的注目礼。
“所以挽龙不知道你怀孕的事?”裴琴又问,靳仰眉绕圈子的功力再高也没用。
靳仰眉撇撇嘴,沉默一阵后才叹了口长气。
“他不知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他的,不过他常说我小,认真读书就可以了,所以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叫我拿掉。我是不会拿掉小孩的,还好肚子还不明显时他就飞去美国工作了。”
说到这里,她脸色黯淡下来,“不管是念书还是工作,他身边常有一堆狐狸精跟着,我不这么做的话,他会被抢走。”她的不安由来已久,就算杨挽龙对她再好,再呵护她也没用,她还是会担心他会离开她,毕竟人家说“杀父之仇不共成天”,她很怨恨,怨恨父亲让他跟杨铁琴的恩怨影响到下一代,他这样会间接害死她,如果挽龙因此离开她的话。
还好她现在有小孩了。她抚摸鼓起的肚子。
裴琴头一次见到一向叛逆的靳仰眉露出那么温和慈爱的表情,责骂的话竟然一时说不出口。
不过她还是很生气,一把抢过她的行李径自就往外拖。
“你就跟那些想籍着孩子留住男人的女人一样蠢!”她又忍不住骂出口了。“你担心等会儿见到你哥后,他会有什么表情再说吧。”想到靳阜凡,她的太阳穴抽痛得更厉害了。
“你不用担心啦,他一向很疼我,不然也不会找了我十年,现在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再加上我有了身孕,又是挽龙的小孩,说不定我们两家的恩怨会因为这个小孩而化为乌有呢!”靳仰眉跟在她身后,非常愉快的说,一扫先前的黯淡。
裴琴很想对着她大声咆哮,但她只是将行李扔进后车箱。
听听她说的多简单!
“没错,他是很疼你,所以才会找了你十年,不过那是为了把你从‘绑架’的状况里‘解救’出来,而不是想看你大着肚子出现!”上车后,她的话字字掷地有声,也将靳仰眉的天真放出一丝裂痕。
靳仰眉的笑容退去,眉间浮出淡谈忧虑。
“不会的,都十年了,况且我每年寄回去的照片都是笑容满面,他应该知道我过得很好,怎么还会以为我是被绑架的呢?”
裴琴不想再跟她说话,烦躁的她在车子滑出停车场时还差点撞上后方直行车。
安全的开车上路后,她开始镇定下来,想着待会儿见到靳阜凡后,可能会有的状况。
也罢,不管他的反应是怎样,事实就是这样了,他接不接受都不关她的事,反正他要见斯仰眉,她将人带去给他就是了。
※ ※ ※
邱柏学在长铎企业大楼的大厅室等待她们,他那张原本见到裴琴而很开心的脸庞,在看到靳仰眉的大肚子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靳仰眉则走过去,对他的震惊表情视而不见。
“我要吃小笼包,我肚子饿了。”她像使唤佣人般使唤邱柏学。
她傲慢的模样跟小仰眉如出一辙,唤起了邱柏学对她早已斑驳的旧日记忆。
以前他跟晚晶一样,都是能离小仰眉有多远就多远,没想到她又长了十岁,成为不可方物的艳丽少女,但个性却没什么长进。
“你可以叫人去帮我买,这样你就可以带我们去见我哥。”她还教导他如何做。
“不用理她。”裴琴说话了。“带我们去见靳阜凡就行了。”她拉起邱柏学的手臂就往前走。
靳仰眉抱着肚子在后面追,“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孕妇耶!你们居然不给我吃东西?”她生气的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