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盈萍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雅旗袍站在中国风味浓厚的客厅里,风韵犹存的瓜子脸上也堆满了笑,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她对自己笑,以前她都像恨不得杀了她般的凶恶。
可现在却亲切和善得仿佛自己是个令她脸上有光的小辈般的迎上来,还热络的拉起她的手,说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何雁飞觉得自己似乎得了妄想症,否则怎么会看见这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莫非是卢雅雄在现场,所以张盈萍才会对她如此……友善?!
她仓皇无措的回头看了眼郭弼先,更加握紧了下他的手。
他给她抚慰的一笑。
“雁飞,这是我阿姨。”看见她突然刷白的脸蛋,他顿时觉得很心疼,但该解释清楚的还是得解释清楚,“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不愉快,但那都是误会使然,你一定要体谅。”
张盈萍一看,就知道宝贝外甥不知所措了,连忙拉住何雁飞的手。
“哎呀!弼先就是不会说话,什么不愉快,哪来的不愉快,我们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哪有什么不愉快呀!老公,你说是吧?”她娇滴滴的唤着老公。
卢雅雄笑呵呵的走过来。
“当然呀,雁飞就像我女儿,弼先我也从没把他当做外人,现在亲上加亲,我真是太开心了!唉,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他突然感叹了起来,但随即又打起精神,“别坐着,先来吃饭,晚饭都凉了。来来来!”他率先往饭厅走去。
“来来来!”张盈萍亲昵的拉着何雁飞的小手,将她带到饭厅里。
何雁飞不时害怕无助的回头看着郭弼先,突然有些明白他在车上说那些话的意思了。
坐在餐桌旁,她狐疑的紧瞅着身旁的郭弼先,“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早就知道我跟卢雅雄的关系了?所以才故意接近我?”
“雁飞,不是这样……”一旁的张盈萍听到她的问话,连忙想帮外甥说话。
“阿姨,没关系,我来跟她说。”他婉转的截断她的话,迎上何雁飞的目光,“你说得没错,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只是不知道当初在工地被砸伤的女孩就是你。”
“所以你就趁这机会接近我?”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表情,可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感觉得出她的情绪还算平静。
“你带我去吃午餐顺便相亲,也是因为要我不再跟卢雅雄来往?”她继续问。
郭弼先有些难为情的再点点头。那次他失败得灰头土脸。
她回过头,目光直盯着面前的碗盘,沉默不语。
“雁飞,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不说话。”他着急了。她破口大骂他还比较安心些,她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只是呆望着餐桌,真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她终于抬起头来,幽幽的开口,“那你说你爱我也是为了你阿姨吗?其实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只是牺牲你自己。”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眉头紧皱的大声否认,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忘记在车上时,我跟你说的话了吗?我是出自内心真心爱你,没有任何目的,你有没有听进去呀?”
该死的,他就知道带她到卢家来是太快了,当她知道他的阿姨是张盈萍后,她一定会胡思乱想,果然,都被他料中了!
他签乐透都还没这么准过!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真的爱我了?”她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当然!”他毫不迟疑的回答。
蓦地,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那么紧张干么?我只不过是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爱我而已呀!”她愉快的拉住他的手。“只要知道你爱我,其他事我都不在乎,就算总统是你叔叔我也不怕呀,更何况是你阿姨,我想卢雅雄应该早就跟她解释清楚了,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她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
“对呀对呀,我都知道了,过去是我错怪雁飞了!”张盈萍连忙陪笑,还娇嗔的白了丈夫一眼,“都怪他不好,也不跟我讲清楚,害我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卢雅雄马上为自己辩解,“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把雁飞当女儿,是你自己爱胡思乱想的。”
郭弼先松了口气后,面露不悦的看着笑嘻嘻的何雁飞。
“你真是……唉!”他想骂骂她,但一看到她无辜的脸,就骂不出口了,只得叹气了事。
“欸,弼先你别气。”卢雅雄叹了口长气,哀伤的摇摇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雁飞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们就是不信,现在明白了吧?你娶到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老公,你又怎么了?今天那么开心,你叹气干么呀?”张盈萍体贴的拍顺着老公的背。
他抬起头来,看着困惑但一脸幸福的何雁飞。
“看到你得到好归宿,我的良心总算可以稍微好过一些了。”
“老公,你在说什么呀?”
“卢雅雄,如果你还在为我因为跟你在一起而受伤害的事觉得对不起我,那真的不用啦,想一想,要不是因为认识你,我也不会跟弼先在一起呀,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她含羞带怯的瞧了郭弼先一眼。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认识弼先呢?而且他们的背后居然还隐藏着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耶,这叫她怎么不感动。
“别直呼长辈的名字,叫姨丈。”郭弼先纠正她。
“姨丈。”她百依百顺的回应。
“没关系的。”卢雅雄不在意的说,“我指的不是你说的事,而是关于你爸爸,我想你爸爸会离开你,我该负点责任的。”
听到爸爸两个字,何雁飞只觉浑身僵直,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认识我爸爸?”
卢雅雄叹了口气,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肥肚子上。
“我跟你父亲是当兵时的同袍,由于相处得还不错,当完兵后就结拜为兄弟。也许你不记得了,在你四岁时,你爸爸曾经牵着你来找我,说自己得了肝癌,希望我能借钱给他治病。
“在这之前,他也曾跟我借过几次钱,但全都有借无还,我也觉得有点厌烦了,我还有家人得养,所以他那次来时,我以为他说自己得了肝癌只是个借口,目的只是要借钱,就把他给赶出去了,没想到后来就辗转得知他抛家弃子的消息。”他的目光因陷入回忆而黯淡。
“肝癌?!”何雁飞苍白着脸摇摇头。“不是的,他不可能是得了肝癌,他是跟宝路的妈妈一起私奔逃走的。”
卢雅雄点点头,“起先我也这么想,这件事便慢慢被我淡忘了,直到几年前,我收到他的一封遗书--”
“遗书?!”她失声叫道。
郭弼先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听姨丈说完。”
“遗书上交代了他这几年的生活。离开你们后,他就跟万太太分开了,他独自跑到山上等死,吃的是山上的野菜,喝的是山上的泉水,想说最多一、两年就会死了,没想到他这一活,就多活了十几年,只是最后还是死于肝癌。他在被送到医院时,写了封信寄给我,等我收到信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过世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我以为他早就死了,原来他……”何雁飞低喃着,分不清心里是何感受。
“他在信里拜托我最后一件事,他说他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但最对不起的是你,他没有脸去见你,于是就拜托我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你,知道你很好的话,就算九泉之下,他也能放心了。”
闻言,一旁的张盈萍吸吸鼻子,掏出手帕拭着眼角的泪水。
何雁飞连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怕自己被她的情绪感染。
“所以你认识我,也是预谋的?”难怪他这么照顾她,她要什么就买什么,眉头都不皱一下,还对她那么慈祥和蔼,就像爸爸一样。
“你生气吗?你怪我吗?”卢雅雄着急的问。若当时他向他们伸出援手的话……唉!
何雁飞微笑的摇摇头。
“你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怪你?有段时间,我真的以为你是我爸爸,真的谢谢你。”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关于我爸的事,请不要再放在心上,虽然我还是无法谅解他,但我想我总会释怀的。”她看着郭弼先,寻求支持。
他对她点点头,赞赏的看着她。她真的成熟了许多!
放下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卢雅雄一松懈,竟然痛哭了起来,还哭得无法自己,吓得张盈萍不停的劝说安慰他。
“你一定没想到会有以我为傲的一天吧?”那厢痛哭着,这厢的何雁飞却幸福的望着郭弼先。
他深情款款的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我只是照你说的做罢了。”她得意的道。
“我说了什么?”
何雁飞点点头,“在车上时,你不是说,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想将来吗?我先跟你阿姨、姨丈打好关系,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嫌他哭闹的时候,还可以抱来给他们带,然后我们再来好好的享受两人世界呀,怎样?我很聪明,想得够远吧?”她真有这个打算,不过得先解决掉卢永琪再说。
听了她的解释,郭弼先简直哭笑不得。
“你这叫狡猾与投机取巧吧?”他真拿她没办法了。
“那我们就别生小孩了,免得被他夺去你太多的爱。”她嫉妒的说。他的爱得全部都是她的才行。
郭弼先摇摇头。唉!看来结婚前,他得多找时间与她沟通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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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暗夜里,骆琳在只有几盏路灯的街上走着,身后的脚步声让她害怕地愈走愈快。
“小姐——”跟在骆琳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唤她。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后又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了一套看起来已经穿很久的卡其健行服,身后背了个行军用的大背包,更可怕的是他满脸的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饱经风霜的流浪汉。
骆琳紧紧的将要还给朱碧霞的快锅揣在胸前。必要时,快锅也能成为武器。
“什……什么事?”她警戒地问。
他好像笑了,骆琳无法确定,因为他的脸整个下半部全被胡子挡住,她只看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姓巴的人家?阿里巴巴的巴。”
他找巴家?
“你找巴家有什么事?你是他们的什么人?”就算他找的是巴晶他们,她也不能随便放松戒备。
“看来你是认识了。”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我叫巴骆远。”
他也姓巴?骆琳更好奇了。
“我认识巴晶,你们有关系吗?”她认识巴晶很久,虽然与她仍不太熟,却从没听朱大哥说过巴家有个叫巴骆远的。
巴骆远突然朗声大笑,吓得骆琳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可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妹呀!”他得意地说。
而且,很快就会见到她了。亲爱的小晶晶,三哥回来了!
第十章
“阿颢!”她困惑的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心开始往下沉,他应该在高雄的不是吗?
关颢抬起头,红红的眼看着脸色发青且毫无血色的朱拾夜,她看起来就像个幽灵。
他站起身想拥抱她,却被她给避开了。
“陆大哥呢?”她发痛的喉咙问出这句话,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关颢阴郁的看了她一眼。
“医生正在开刀房里为他急救。”他说。怎么会这样呢?关陆甚至还没恢复记忆,现在又在开刀房里生命垂危……老天爷!你看不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非要拆散他们你才甘心是吗?他愤怒不平的一拳捶向坚硬的墙壁,指关节处立即渗出血丝。
开刀房?急救?那么这一切是真的了?朱拾夜环抱住自己的臂膀,突然觉得寒冷。
她缓缓转过身想问关颢关陆的情形,但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不!陆大哥会没事的,她脑子里又闪过关陆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不!她猛力摇头,想摇掉脑海里的画面。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椅子,将自己缩成一团,苍白脆弱的样子,使人看了不禁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朱拾夜始终动也不动的,而关颢则心乱如庥的踱来踱去,焦躁不已。
经过了漫长的等候,开刀房的门终于开了,穿着手术袍的医生走了出来。
关颢率先跑过去,而朱拾夜却在急忙中跌了一跤,她的脚麻掉了。
他扶着她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我堂哥他怎样?”他期待又紧张的问。
医生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由于他的伤势严重,虽然安然的度过了手术,但未来这一个星期是危险期,假使他安全的度过危险期,那情况将会乐观许多。”向他们解说完毕后,他欠了欠身就走掉了。
关颢始终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他感激的祈梼着。
而朱拾夜则蹲在墙角哭了起来。
关颢走过去扶起她,掏出手帕擦去她的泪,却招惹来更多坠落的水珠。
“医生不是说关陆没事了吗?不要哭了。”他对不停哭泣的她鼓励的笑了笑,“走!我们去看他。”
朱拾夜抬起满眶泪水的盈盈大眼忧伤的看着他,紧紧的拥住他。
都是她害的!全都是她的错,要是自己不跑过马路,要是自己在那时能够跑开,要是自己不放开陆大哥的手,他也不会性命垂危的躺在病床上,全都是她!她是个祸害!
“我是个祸害!是我害了他……”朱拾夜泣不成声。
关颢震惊的拉开她,愤怒的盯着她,浑身无力的朱拾夜像个破娃娃般的了无生气,他看得更气了。
“你说得是什么话?难道你认为关陆奋不顾身的救你是错误吗?”他咆哮,额上青筋暴跳。“看看你自己,什么鬼样子!”他推开她,力道之强使得她摔进一旁的塑胶椅上。“关陆还在里头做着生死挣扎,而你呢?只会哭、哭、哭!你希望他死吗?你希望吗?”他怒吼着,一寸寸的逼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