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她的话与他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郭弼先一时间楞住了。
「他三十二岁。」金力答完后,扯扯郭弼先的衣服,「郭大哥,她会不会撞坏脑袋了?」若真的该怎么办?他是不排斥娶她啦,但跟个秀逗的女人相处一辈子,光想就觉得累。
郭弼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噤声不语。
「三十二岁……」何雁飞失望的低喃。整整差了十岁,才三十二岁而已,声音就苍老得像四十二岁。一定是敲到头的关系,所以才会产生了误差,其实她的能力并未变差!她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忍住头痛,她试着坐起身来,身旁的男人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衬衫与运动裤。
「这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何雁飞将郭弼先推开,愤怒又仓皇的缩到藤椅最内侧。
她又气又急。这两个狗娘养的,她可还是清白之身呢!要是他们真对她怎么样了,她绝饶不了他们。
「你冷静下来。」郭弼先试着稳住她的情绪,「是金力的妈妈帮你清洗的,你当时身上全是水泥,必须马上清洗,否则等干了就不容易洗了。」
「没错!是我妈帮你洗的,她去买晚餐的菜,等一下就回来,你顺便留下来吃晚餐吧。」金力小心翼翼的说。
要是再被老妈看见她吓到的模样,他一定又会被修理一顿!光是砸到她,就已经被老妈的晒衣架给抽得惨兮兮,身上的伤痕都够玩几十次井字游戏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我的衣服呢?」她紧揪着胸前的领口。
「水泥洗不掉,所以就丢了。」郭弼先说明,「不过你放心,我请服饰店送了几套衣服来,当作赔偿及赔礼。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会觉得头痛或恶心吗?」
「我衣服里的东西呢?」她的支票还在裤子里耶!
郭弼先将一个塑胶袋递给她。何雁飞连忙接过。里头除了她的零钱包、面纸、香烟与打火机外,谢天谢地,还有她揉成一团的支票。她慎重的将塑胶袋拽在胸前。
「把衣服给我。」她戒慎的说。
「妳……」
「金力,」郭弼先打断他的话。「把衣服拿给她。」
金力看了他一眼,撇嘴走开,将桌上的三个袋子拿到她面前。
何雁飞飞快的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袋子。
「我要换衣服。」
郭弼先站起身来,指指身后敞开的房门。
「那是金力妈妈的房间,你可以安心的在那里换衣服。」
语毕,他伸出手要扶她,但他的动作令她畏怯的又缩了回去,他只得无奈的退开。
倏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何雁飞反射性的摸向裤子后的口袋,才记起穿的不是原来的裤子。
「我的手机呢?」
金力像有求必应的座下童子,从自己屁股后拿出她的手机,恭敬的双手奉上。
他该不会是想将她的手机占为己有吧?她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宝路特别买给她的。
夺过手机,不经意的看见窗外的黑暗,她不禁心一沉,再看看萤幕上闪烁的来电号码,整颗心又凉了半截。
有一瞬间,她想将手机给丢掉,但想到如此做的严重后果,只有乖乖的接起电话。
「镖哥……不,我约了朋友吃晚餐……不,不是老男人,是女的朋友……不,我已经没跟他联络了,不是被炒鱿鱼,是我自己辞职的…..呀,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她的手指在手机上刮来刮去,「听不清楚……有杂音,不说了,回家再说,太晚的话你就别等了,就这样了,掰。」她刮电话的手指迅速按掉结束键,松口气的呼了一声。
或许是她话中泄漏了太多自己的私事,抬起头,她就对上一张若有所思的脸,那双锐利又深邃的黑眸,仿佛在审视着她是个怎样的女人般。
「狐狸精?」金力边搔头边小声说,还不停偷觑着何雁飞。
不理会他们,她径自提着衣服走进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又将另外两袋衣服提在手里。
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她索性狮子大开口,向那看似忠厚老实却又让人有点摸不着头绪的黑男人要了两万块医药费。
原本以为还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毕竟他们住的是间破破烂烂的三合院,墙壁上还有一大片水泥糊过的痕迹,门框外还是用红砖叠起来的,光看这古老的房子就知道他们是穷光蛋。
然而没想到他竟一句话也没说,就从脏脏旧旧的皮夹里掏了两万块给她。
见状,金力一直在旁阻止他。
「在医院躺一个礼拜就不只两万块了。」何雁飞语带威胁的瞪着金力。
他立刻不敢吭声,只是生气的瞪着她。
要到钱后,她就满意的离开。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第二章
郭弼先坐在阴影处休息,边喝水边看着金力勤奋的将大理石砖给搬进来。
这阵子金力工作努力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也没再发生像半个月前将搅拌桶打翻砸伤人的荒谬事,如果这是他付出两万元的代价,那么就算要他付十万他都愿意。
有许多事是金钱买不到的,有些事则是需要付出金钱才能得到教训。
金力就是属于后者,他一定还在为那两万块懊悔,所以才这么努力工作。
“金力,”郭弼先喊住往外走的他,拿出皮夹。“中午了,去买午餐回来吃,记得菜色丰盛一点。”
金力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没有过来拿的意思。
“郭大哥,说好午餐我请客的,我这就去买。”说完,他转身就跑。
郭弼先看了看皮夹,笑着将它收回沾满灰尘的牛仔裤里,将两手叠在脑后,轻松的靠着墙壁。
两万元对金力来说不是笔小数目,更何况他才刚高职毕业,跟着自己在工地做事不到一个月就出事,也难怪他会那么紧张了。
就某个角度来说,这对年纪轻轻的他不啻是件好事。
点燃一支烟,郭弼先在薄雾中看着自己的精心杰作。
眼前这栋尚未竣工的大楼是他的设计,除了监控建设进度外,他还实际参与工程,因为这块土地是他的,所以他拥有最大的权限。当初建商来与他接洽时,他便与他们说好了条件。
这块地皮位在商圈附近,不少财团与建商都曾与他接洽过,最后拍板定案的原因很简单,除了建商答应让他以纯住宅大厦为主的设计外,他还能分得三层楼房,土地另计、酬劳另计,换句话说,等这楝大厦竣工,将可在他的动产及不动产上再添一笔。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
他没有太多物欲,地点好坏不介意,有地方可住就行,衣服贵俗也不看,能蔽体保暖就行。
捻熄烟屁股,将最后一口烟吐出来后,郭弼先抓抓冒出胡碴的下巴。
金力跟金妈妈不能再住在三合院里了,那栋房子的历史太久,上次地震将房子震出了数道大裂痕,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等这里完工,他们母子俩就可以搬进他为他们预留的一间房子了。
这是他们应得的,毕竟他们已经辛苦了许久。
一名染了头金发的年轻女孩,在敞开的大门口探头探脑,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里头,便大着胆子走进去。
她将手中的杏仁奶茶放在他身边的桌上,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见他回过头来,女孩的脸一红,“这是我们新贩卖的杏仁奶茶,这杯请你试暍。”说完,就害羞的跑走了。
郭弼先好笑的看着桌上的杏仁奶茶。看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狮子大开口的女人,她们年纪似乎差不多,但那女孩就显得世故许多。
“每天都有试喝的?”可惜他对饮品没兴趣,不过她的心思并没白费,金力就很喜欢喝,加上常去偷看的结果,他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哎呀!”倏地,一声娇呼传来。
他有些惊讶的望向外头,想也不想的起身走出门,握住来人伸来的手,小心翼翼的领着她避开地上的水泥与大理石板走进屋里。
“弼先,做什么呢?你是建筑师,不是建筑工,这里的工作交给工人不就好了吗?干么还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瞧瞧你,牛仔裤都洗白了,还破了个洞,这件衬衫也是,怎么两条袖于全没了?唉!你这样要是让早逝的姊姊看到,她一定会怪我的。”张盈萍不悦又心疼的叹了口气。
郭弼先扶着她在干净的椅子上坐下。
“阿姨,这是我的工作,您就别担心了,倒是您,怎么会到这里来?”虽然不常见面,但他偶尔还是会打电话到卢家问候她。
身为私生子,郭弼先十八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张盈萍便将他接去同住,并运用各种关系向他的生父争取权益。
他的生父是个土财主,娶妻后生不出儿子,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生,却碍于悍妻的以死威胁,无法让他认祖归宗。
张盈萍不允许这种不平等的事继续下去,找了许多有力人士与朋友,软硬兼施的从中斡旋调解,最后还威胁要将郭家干的好事公诸于世,郭妻才让步,愿意让他冠郭姓,并分走郭家五分之一的财产。
郭弼先得到的财产全是土地,有的是寸草不生的死地,有的则是位在偏僻处,可以开发的甚少。但不知为何,待土地全过到他名下后,那些不值钱的土地,竟开始慢慢受到注意,逐渐有人找他洽谈购地事宜。
不过他以静制动,等到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将一些土地脱手,当时,那些土地已经比原先的地价翻涨了好几倍。
等到他拿到建筑师执照,可商谈的筹码又更多了,就这样,在土地逐渐脱手的同时,他的财富也正以倍数的方式在成长,现在的他,已经比保守封建的生父富有了。
但他喜欢参与建筑的工作,这也是张盈萍看不惯的主要原因。他都已经衣食无虞了,何不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待在办公室当他的建筑师就好,为何还要在这种凌乱危险的工地工作?
郭弼先端详了她愁眉不展的脸庞好一会儿。
“怎么了?你的气色不太好?有什么问题吗?”他关心的问。
惊讶于他的敏锐,张盈萍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都忘了你已经长大,能看出别人的心事了。”她垮下肩膀,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交女朋友了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话锋一转,转到他身上。
他苦笑一声,尴尬的抓抓头,“这种事我还没想过。”
“好歹也要考虑一下,趁阿姨现在还活着,赶快结一结。”说完,她又叹了口长气,哀怨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浮现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弼先皱起眉头。阿姨一向极重视外表,现在这样实在反常。
张盈萍抬起戚伤的眼眸,静静的瞅着他。
“弼先,答应我,如果将来你结了婚,一定要忠于自己的老婆,千万不要在外面捻花惹草,让爱你的人伤心,知道吗?”她语重心长的说。
她相信他明白的,因为他母亲与她都是别人外遇的对象。
不过她的际遇好一些,卢雅雄还有点良心,愿意娶她进卢家大门,但她姊姊就没这么幸运了,被男人甜言蜜语骗了后,孤单的独自生下孩子,就算是男孩也还是不被郭家人接受,一生受尽众人白眼与非议,直到离开人世。
而这全都是男人花心所造成的错!
她明白这点,却仍免不了要怪怨何雁飞。
她本以为嫁进卢家后,就能管住卢雅雄的花心,没想到他是越来越不长进,居然跟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狐狸精搞在一起。
那个何雁飞实在是个令人无法低估的女人,自上回的兴师问罪失利后,她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身伤,头上还肿了个大包,跑到卢雅雄的公司向他告状。
她不知道何雁飞跟卢雅雄说了些什么,不过从他铁着脸回家,并直接给她两个巴掌,她就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托这两巴掌之福,她在卢家的身分地位顿时提高不少。
要说她在卢家的身分地位有多高,那是不可能的,对卢家的大老婆及孩子们而言,她是个入侵者,是卢雅雄不忠的证据,她们理所当然的轻视她。
但她不以为苦,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在乎这个家,证明自己是真心的,不过这几年来的努力,全比不上他这两巴掌有力。
卢家人都知道他在外头干了什么好事,但没人胆敢站出来指责他的不是,就只有她敢去找那个小狐狸精呛声,所以她们很佩服她。
但张盈萍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她担心的是,他若真的包养何雁飞,而年轻的她生了个男孩,照他的个性,一定会将所有财产全留给得来不易的儿子,到时就全完了。
她愁恼的犯了偏头痛,忍不住伸出食指揉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为什么这种事总是一再的上演,像永不停止循环的恶梦般?
郭弼先蹲在张盈萍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知道她有心事,也正等着她说出来。
她摇摇头,凤眼泛起伤心的泪光。
“那个混帐又搞了别的女人了,而且那个狐狸精还小他二十几岁,都可以当他女儿了。之前我去找那女的谈判,没想到不但没谈成,还被她反咬一口,你姨丈知道后气得不得了,一回家就给我两个耳光。”她抖着手摸着自己脸颊,“今天瘀青褪了些,所以我才敢出来。”她委屈的吸吸鼻子。
卢雅雄说他跟那小狐狸精是清白的,鬼才相信!若真是清白的,为什么要打她?他常拿钱给那女人,他以为她不知道吗?男人是什么德行,她张盈萍太了解了 。
他听了,刚毅的脸庞变得凝重,“阿姨,离开那个家吧,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养你,你不需要再待在那个家受气呀。”
张盈萍拍拍他的手。
“我知道,你的成就是我的骄傲。我这个人值得骄傲的东西不多,有你这个外甥是我最值得骄傲的。”顿了顿,她悲伤的摇摇头,“可是弼先,我是个女人,而他是我的男人,我真的没办法离开他,再说除了花心这点,他对我们还是很照顾的。现在我担心的,是怕他会包养那个女人,那对孩子们会是很大的伤害,我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即使他再打你?”他不悦的问。
她无奈的点点头,“没关系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再去找那女孩好好谈谈,一切以卢家的完整性为前提。”就算再难,她也必须做到,因为她是卢太太。
“我觉得不需要。”他意外的开口阻止,冷淡的表情下有抹淡淡的愠怒,“要是谈判有用的话,那她早就跟姨丈断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