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举起手轻捶了下肩膀。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痛,雷尼尔先生。"她这一捶将小外给捶下肩膀。
小外尖叫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倏地消失在她身边。
"持续不舒服的话,去找奈医生给你看看,明白吗?"
雷尼尔如是说道,艾玛点点头。
他忽然叹了一口长气。
"时间真是不等人,你都要十八岁了。"他沉吟著,目光如炬的瞅著她。"你觉得自己的个性最需要改变的是哪一项?"
"懦弱。"心想事成小声的提醒她。
"……懦弱。"她回答得更小声,唉,这真叫人难以启齿。
"嗯,还有呢?"
还有?光是懦弱就已经很糟糕了……但艾玛还是认真的探究起自己的个性。
"千万别说不够勇敢,那跟懦弱一样。"在她要开口时,心想事成又说。
艾玛连忙将话给吞回去。她就是要说白自己不够勇敢,真是好险。
"太优柔寡断,太爱哭,容易手足无措……"她又列举了三项。
她的缺点简直像海水一样多。
雷尼尔点点头,"亲爱的,这些都跟懦弱两个字脱不了干系。"
他一说,她的沮丧更是表露无遗。
他站起身来,绕过长书桌,走到她面前。就算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仍是尽力的挺直背脊。
"可怜的老人,"心想事成低喃的声音只有艾玛听得见。"从他还是小婴儿时我就认识他了,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现在的他全靠看不见的铁架在支撑,等哪天铁架纷纷卸落後,也就是他倒下的时候。"
他的话让艾玛的心恻恻然,一双大眼眸不由得忧伤的水汪汪了起来。
雷尼尔将一本装订、印刷得美轮美奂的资料夹递给她。
"这是一些台湾的资料,以及你在台湾时接待你的人的资料,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也许会害怕,但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拿回去看,记得你到台湾去后後,直到满二十岁回国前,摩纳哥只是个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国家,皇室也不会给你任何金钱与人力上的帮助,一切都必须靠你自己,明白吗?"
艾玛流著泪,声音中有著颤抖,"我明白……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回来的……在这两年里,请雷尼尔先生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会写信回来……我可以写信吗?"
自从被封为公主后,雷尼尔先生就为她安排了中文老师,现在她中文的听说读写已经没有问题,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依循自己的希望到各个国家去实习,她却得遵从雷尼尔先生的指示,孤单一人到台湾这个小岛去,在她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个王子或公主曾到亚洲国家实习过。
她想问为什么,但勇气不足。
雷尼尔又慢慢的走回书桌後头坐下,随即揉捏自己的左膝。
"当然可以,只是我不希望见到你的信里有自怜、抱怨、委屈之类的负面情绪,凡是与你的实习精神相违背的,全都不许写在信里,明白吗?"
艾玛擦干眼泪。
"我知道,那些我都不会写的。"
"那你也就没什么好写了呀。"心想事成偷偷叹了一声。
敲门声响,宫廷管事多明尼加先生走了进来,在雷尼尔耳旁说了些话后,又退了出去。
"好了,从台湾来接你的人已经到了,你愿意随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吗?"他颇为吃力的再站起身。
艾玛迅速走上前扶他。
一出书房大门她就吓到了。
大厅里,照例有许多随从与侍卫站一且在一旁,恭候他们的国王,他们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吓到她的是大厅中那位拥有东方面孔的巨人,她只看他一眼,就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不满给吓得屏住呼吸,快快别开脸。
她还看见他身旁有一只有著黄黑条纹的大老虎,它彷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她一口吞噬掉。
她在台湾的接待人该不会就是他了吧?!天……她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接下来只感觉所有的人与景物不断後退,然後她整个人就直直往后躺下,还没来得及感觉疼痛,她就失去出息识了。
* * *
坐在皇室花园里,两个老人在凉亭中悠闲的喝著茶,看著远方正缓缓爬上天空的飞机。
看著蓝天上的小黑点,想到雷龙书和艾玛,万九心口一沉,胸一闷,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他连忙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捂口猛咳。
雷尼尔若无其事的举杯就口,手一伸,招来仆人。
仆人立刻奔向前,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
雷尼尔将茶杯放在大理石桌上,看著脸色发青的万九。"别想太多了。"语气里的威严与含意只有万九听得懂。
他的脸色更坏了,将沾附斑斑血迹的手帕重新摆入口袋里。
第二章
雷龙书从极不舒爽的感觉中醒来,一双永远比矿石的温度还要低的黑眸中,已存在一个礼拜的血丝更加严重。
醒来后头一件事就是绷紧神经将安全带给系上,他必须仰赖这小小的安全带,免得自己一时失手宰了另一侧的拖油瓶。
这架飞机也很混蛋,他付的是头等舱的钱,座位与座位间竟然才那麽一丁点大,他想伸长脚都难,这种虐待人的座椅到底是哪个龟蛋设计的?这样要他窝上十几个小时?!要让他知道,肯定摘了他的头!
不过这都不比另一侧毫不间断的啜泣声来得令他抓狂。
"你他妈的到底还要哭多久?"
一名刚要走进来为客人服务的空姐听到他的话语,瞠大眼睛又慢慢的退了回去。
还好头等舱的客人很少,包括他才五位,否则空姐、空少们肯定有接不完的抱怨与抗议。
听到他的声音,那拖油瓶只是浑身一僵,就静止不动,没再出声。
"你最好继续保持这样,要是让我再听见一丁点声音,别说摩纳哥的太阳,我保证让你连台湾的日落都见不到,听清楚了吗?"他的威胁有力且有效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就见拖油瓶只是将整张脸埋进摺叠成厚层的毛毯里,试图不让他听到哭声。
雷龙书倒是希望她藉此闷死自己,那他就省了事。
万九这死老头!还骗他说送他到摩纳哥是度假,为了犒赏他的辛劳,感恩他为公司的付出……犒赏个屁!那奸诈无能没屁眼的死老头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下人在用,替他提行李去到摩纳哥,不到三天又丢给他一个拖油瓶打发他回台湾。
老不死的万九!他该知道他雷龙书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要是以为他会对他的耳提面命不敢或忘,那他就是痴呆!
不过,他倒是不愁没地方出气。
正沉浸在使用各种方式凌虐身旁拖油瓶的快感中时,有人点了点他肩头,厉眸一扫,那空姐倒抽口冷气。
"什麽事?"他冷冷的问。
"抱歉,有您的卫星电话。"
他极不耐的从座位上起身。当他伸展超过一九零的壮硕身材时,凶猛的气势更
是让头等舱里的其他乘客连偷瞄一眼都不敢。
等他接过抖著手的空姐递来的话筒,对方才说第一个字,他一止刻就是劈哩啪啦的一串国骂。
"欸欸欸,阿书,对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家用这种态度,你还有没有良心呀?"万九虚弱的说,接著对话筒有气无力的咳了两声。
"没有良心总比良心被狗吃了的死老头好。"他说得咬牙切齿。
他太热中於辱骂万九,没发现艾玛正偷偷摸摸、不让他发现的侧身问进他身后的洗手间。
一进到洗手间,她立刻反身上锁,将自己关在里头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两脚就开始发软,泪腺就会不由自主的分泌泪液,接著他便露出邪恶的真面目,每隔半分钟就威胁要将她杀人灭口。
心想事成与小外也都被他给吓到,从三天前见到他後,她就再也没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了。
幸好她知道他们都还在她身边,否则到台湾不用三天,她一定会因为惊吓而暴毙死亡。
这时她又被穿透门板的咆哮声给吓得从马桶盖上跳起来。
"你是老板又怎样?了不起我不干!反正我到哪里都比当家小公司的安全主任强,到时候你就自已接收那个动不动就眼泪鼻涕流一堆的万人厌!"他吸口气。
"还有,要是一个月后你不回台湾,我就把那女人给丢到马路上去当流莺,瞧她那个样,台湾止目定有一大堆男人想上她!"不给万九回嘴的机会,雷龙书直接挂上电话。
回到座位上,他才发现拖油瓶不在座位上,空荡荡的座位总算让他顺眼了些。
虽然不奢望她掉出飞机外、消失在他生命里,但至少现在他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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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像坐了一辈子的飞机,他们终於抵达中正国际机场,但艾玛死赖在洗手间里不出来,任凭空姐、空少说破了嘴也没用。
歇了火的雷龙书又发飘了。
"姓艾的,我警告你最后一遍,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门给拆了,然后再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打断,听见没有?一……二……"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出于、水远不说废话的自己的口中,瞧瞧这什么烂台词?
刚要喊出三,接到通知前来的航警为了避免他有破坏飞机设备的举动,准备好扑上去抓住他时,洗手间里的艾玛出声了。
"你要我出去可以。"她的声音在发抖,显然仍处於惊恐状态。"除非你保证不再说要杀了我、打断我骨头之类的话,否则我宁愿饿死也不出去。"
雷龙书气得隐约可听见自己脑血管的爆裂声。
"你竟然还敢跟我谈条件!我告诉你,我不只要杀了你,还要喝你的——"他的嘴巴被七手八脚的捂住,整个人被众人粗鲁的往後拖。
"那你就慢慢等好了,你要是敢拆了门,我就马上咬舌白口尽,反正跟你在一起生活一定比死还痛苦。"艾玛不知门外的状况,隔著门叫嚷诉求。
几名空姐听了互视一番,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
航站长站了出来,清清喉咙。
"艾玛小姐,我们相信你的疑虑其来有出口,但是请你必须了解,这样的抗争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耽误待会搭乘本班飞机的乘客的时间及损害航空公司的信誉。请你出来做理性的沟通,我们会尽全力协助你的,你——"他的话被突然开了一条小细缝的门给打断。
航站长瞪大了眼,一是因为不知道出口己拥有如此上乘的说服力,二是因为见到艾玛的真面口口。
没想到里头竟会是个这么……这么我见忧怜的大美女!
瞧瞧那乌黑柔亮的卷曲长发,瞧那立体又精致的有如洋娃娃般的五官,微翘像两把小扇子的睫毛,一管挺直的俏鼻,艳红的嘴唇,光滑如缎、白里透红的肌肤,纤瘦的身子,多么惹人怜爱……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将她吓成这样,逼得她将自己反锁在厕所里。
艾玛走了出来,一双眼睛肿得很,还一直不停的流眼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他太可怕了……也许我再也没机会回摩纳哥了……"她伤心的闭上眼。
空姐们不忍的上前去安慰她。
"那你就别跟他在一起了,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住,等你想回摩纳哥的时候再回去就行了,好不好?"一个美丽的空姐好心的提议。
艾玛摇摇头,"不行的,我答应过人,绝对要在台湾跟著接待人住到满二十岁才回去……"她忽然想起这件事,眼泪神奇的止住了,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对呀!雷尼尔先生会这么交代她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她知道他是为她好的,既然如此,他当然不可能找个真会将她杀了,还大卸八块的男人来当她的接待人呀!
雷尼尔先生之前也提醒过她,说接待人的脾气不算好,但这对她是考验,既然这样,那她这么抗拒不是很蠢吗?
想通了后,她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一点点。
"接待人?有人要来接你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打电话或送你去也行,顺便可以确保你的安全。"那空姐说完后还戒慎的朝仍与警察们角力的雷龙书望了一眼。
"谢谢你们,你们不但人长得漂亮,心地也那么善良,我真是幸运,一到台湾就遇到那么多的好人。"
一直杵在一旁的航站长不甘被冷落,清了清喉咙。
"小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再见到那位先生,你可以安心的在台湾旅行,不受任何的恐惧威胁。"他夸口保证道,急於向美女展示自己的能力。
艾玛的回答是一脸无奈。
她走上前去,看著被七、八名警察按压在地上的雷龙书。他实在是个极为高壮的男人,所有警察都被折腾得汗水直流,而他居然还有馀力不停的叫嚣咆哮。
"你们放开他吧,他是我的接待人,就算他要砍我,我也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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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万九威胁停止捐助育幼院是什么意思?"雷龙书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在一回到家,听到育幼院张美芳老师的报告时,轰的一声又被引燃,炽烈的狂烧起来。
由于艾玛被他给丢在家门外,所以她只能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向内望。
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不过看雷龙书的神色,她实在忍不住要替那个瘦小的女人担忧。
张美芳一脸焦虑无措。
"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院长听完万先生的电话后就病倒了,我探问之下才知道的。"她诉说著事情发生经过。"龙书,怎么办?育幼院增建的贷款还没缴完,还有孩子们的教育经费,若失去万先生的捐助,院里的孩子们怎么办?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她心慌又哀痛,抬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开设一家拥有一百五十多名院童的育幼院,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爱心之外,还得有金钱的补助,虽然善心人士的小额捐款不无小补,但育幼院主要仰赖的是万九先生每个月一百五十万元的捐助,这笔钱让他们有能力扩建残破的院舍,并支持孩子们无后顾之忧的追求更高的学问,一日一失去这笔收入,育幼院的处境将会变得无比艰困,许多计画势必被迫中断,孩子们的梦想也将腰斩。
还好龙书回来了,也许他能改变万先生的心立息,毕竟他待在万先生身边已十几年,两人早就情同父子。
那该死的老浑球!雷龙书在心里咬牙痛骂。
"张老师,你先回去照顾院长,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好了,也请院长放宽心,一切都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