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乐斯犀利的眸光盯住尹水潋,她哼笑,这女人竟蠢得连反唇相稽都不懂。
“你说完了吗?”尹水潋淡淡地开口,“可以放开我了吗?”
桃乐斯一愣,呆祝她……她怎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些话你该说给爵炜听,对我咆哮并没有任何意义。”尹水潋很镇定,没有难看的和桃乐斯叫嚷,也没白费力气的宣告主权。
桃乐斯傻了,尹水潋挣脱她的手,红色指痕印在她雪白藕臂上,痕迹明显,尹水潋却不觉得痛。
“他此刻爱我,这样就够了。”她云淡风清地说,“我喜欢为他所爱的感觉,我知道我没有能力争取他,如果他要离开,我不会留他。”
桃乐斯不懂,她打量着尹水潋的表情,确定那并不是违心之论,她无法理解,怎会有人如此消极,对人情如此淡薄?
尹水潋缓缓往花房出口走去,身后,桃乐斯又出声。
“我不会说给他听的,我会一直以朋友的身份介入你们。”她冷静而狡猾,“比起一个暗恋他的女人,爵炜会更难以招架一个可亲的朋友。”
尹水潋不发一语的回到房间,呆坐在床上,直到晨光冉冉照耀房内,刺痛她的眼。
爵炜敲了许久的门,尹水潋才回过神,门一开,他便揽过她的腰,给她一记深吻。
“你好香。”他嘶哑的嗓音,有着初苏醒的慵懒。
她怔怔凝视着他,阳光在他好看的五官上闪跃,她看得好心慌,刚刚在桃乐斯面前隐藏情绪、表现潇洒,但,她真的无所谓吗?
“怎么傻傻地看着我呢?”他捏捏她的俏鼻,成功唤回她的注意力,看她仍是蹙眉,他有趣地轻笑,“你这小笨蛋,还没睡醒呀?”
他笑声柔和、日光温暖,尹水潋却觉得冷,她忽然伸手拥抱爵炜,紧紧地拥抱住这炽热的体温,拥抱住这褪去她寂寞,令她沉溺、呵护的男人。
“水潋……”爵炜黯了眼神,既奇怪又感动,这是尹水潋第一次这么主动。
尹水潋将螓首深埋在他颈窝,好半晌才抬眼恍惚凝望他,他在她身上嗅闻到幽幽的花香,动情地再度吻住她。
在他的深吻中,她感受销魂滋味,却也尝到恐惧,桃乐斯的话加速心中的阴影侵蚀她,她一向独立坚强,但爱情却令她软弱。
她承受不住工作上的挫折,投奔他怀抱,她早已失去自信,对他的情感患得患失。爱上他,令她填满空虚、远离孤独,却也给了他伤害她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桃乐斯先君子后小人地贯彻自己的宣示,她以大方知趣的姿态,介入两人之间,这令尹水潋越来越提不起兴致参与任何活动。
桃乐斯有戈登公爵作靠山,有查理斯当帮衬,她亦动亦静,简直十项全能,尹水潋感觉厌烦的想离开,但她压抑这样的心情,因为对爵炜说不出口。
岚雨暂歇的午后,桃乐斯撩开窗帘,温煦的日光从云层中耀出,她兴高采烈地提议,“我们去林间骑马,好不好?”“这主意不错耶!”在起居室内为三人倒咖啡的查理斯附议,“老爷刚从澳洲牧场物色了几匹新马,挺胶的啵”他朝桃乐斯眨眨眼,早帮她把马匹梳洗备受。
“去外头走走如何?你闷了好几天。”爵炜挑眉,拢紧怀中的尹水潋。
她捧起热咖啡,呵出淡淡的雾气,“我不会骑马。”她啜了口,然后赶在他发声前又说:“我也不想学。”
桃乐斯听到乐坏了,总算等到机会能跟爵炜独处。
“没关系,你可以带着食篮在山下等我们,跑马很容易累的。”她笑咪咪的摆出善意姿态,其实万分希望尹水潋别去碍眼。
“你不必学。”他拿走尹水潋手中碍事的瓷杯,山间雾冷,他包住她冰冷的手指,暖和指稍温度,他眼色温柔,“与我共骑就成了。”
尹水潋一怔。
爵炜促狭地勾开一抹笑,“你手脚这么笨,要是摔马了怎么办?当然得与我共骑喽!”
“别老自作主张。”尹水潋抱怨,嘴上虽这么说,心底却很甜蜜。
她倾身勾起咖啡杯,爵炜却又再次将杯子拿走,“你咖啡喝太多了。”他认真地训她。
“你管很多耶。”尹水潋皱眉不悦,伸手想去抢回杯子,他却慵懒的扬起笑,无赖地拿高杯子,就是不让她喝。
他们根本把她当隐形人了嘛!桃乐斯脸色难看。
这个尹水潋有什么好?她纤瘦骨感,不像自己玲珑有致,她冷漠少话,不像自己能言善道,她打扮单调,不像自己时髦出众,爵炜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呢?桃乐斯呕死了。
黑白两匹马纵横山间,桃乐斯刻意开朗欢笑。
“哇!我好久没这么尽兴骑马喽。”她与爵炜齐头并进,嗓音清脆悦耳,“巴黎那些教授老叫我保护手脚,不准我参加激烈活动呢。”
“你是舞蹈家嘛。”爵炜放轻缰绳,将速度援下来。他怕怀中的佳人第一次骑马会不适应。
桃乐斯发觉了,刻意挑战似的挑高一道眉,对爵炜下战帖,“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山顶?”
他摇头,“下次吧。”目光时不时注意怀中沉默的尹水潋。
“怕了啊?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啊?”桃乐斯戏谵笑道,心底却酸成一片。他真保护她。
爵炜根本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他蹙眉发觉她的小女人脸色发白,倏地勒马停步,他一停,桃乐斯也跟着停了下来。
“水潋?”他拍拍那苍白的小脸。
“我没事。”尹水潋脑袋晕眩的逞强。情敌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想示弱。
爵炜抱她下马坐在树荫处,“今天到这里就行,别上山了。”他缚住马儿。
“尹小姐这么弱不禁风啊?”桃乐斯似有若无的笑着,“炜大哥真宠你,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大惊小怪的。”
尹水潋懒懒地睐她一眼,便又头晕的将眼闭上,爵炜遂从食篮中找出毛巾来。
“附近有条小溪,我去拧冷水给你擦擦脸。”他拂开尹水潋散在颊上的发丝,心疼的望住她原就白皙的脸庞更显惨白。
“我帮你。”桃乐斯跟上。看他对尹水潋这么费心,她好心酸,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与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溪流潺潺,清澈见底,鱼儿追逐嬉戏,桃乐斯却迫着对她毫不眷顾的男人。
“你对尹水潋真殷勤。”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流泄出嫉妒的言语,“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是碍…”爵炜的眼神慵懒,“她是个笨女人。”挽高衣袖,他矫健的泊湿毛巾并拧干,动作温柔、眉梢含笑。
他性感的微笑在桃乐斯眼底泛滥,她不禁心痛地臆测他是想到了尹水潋什么,竟笑得如此惬意愉快。
“除了她,你眼底都看不见其他女人了吗!”她暗自神伤,“你对她付出这许多,难道没发觉也有人对你掏心掏肺?”
他抬眼望住桃乐斯,一脸高深莫测,“我爱她,很爱她,我是认真的。”他似是察觉她蠢动的心意。
“是吗?”桃乐斯面容惨淡,“我也很认真碍…”爵炜绝然蔑笑,“那可不关我的事?”他的笑容此刻看来如此冷漠。
桃乐斯住嘴不语,按住心口那刺骨的疼。爵炜处理任何事都是断然而彻底,包括感情,她在太多为他心碎的女人身上见识过他的无情。
回到原处,尹水潋神态看来好很多,她迎风而立,眺望矮坡裸地,亭亭姿态令他黯了眸光。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他自她身后拥住她,亲吻了她的额角。
“野海芋。”尹水潋仰头朝他微笑,矮坡上开满白色海芋,点缀这氤氲山岚。
“花房里多的是海芋,你喜欢什么颜色我送你。”他送过她玫瑰,也记得那把玫瑰的下场,“还是……你偏爱野海芋,我让人移到花房种植可好?”
“不了。”她淡淡否决,很实际地说:“野生花朵习惯风吹雨打,将它移植花房,如果哪一天得重回山岭,只怕会活不久。”
“那我明天带你到那山坡去,你可以摘几朵放在房间……”温柔到近乎愚蠢的提议,以往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桃乐斯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心如刀割。尹水潋如斯冷淡,爵炜却不住的讨好,而自己使出浑身解数,竟换不得他一记眼神。
要怎样他才会关注她呢?桃乐斯感到身心俱疲。
傍晚下起滂沱大雨,餐厅内点着烛光烘托水晶灯饰,众人入座,独缺桃乐斯。
查理斯有些惊慌的搓揉着双手,紧张道:“桃乐斯小姐不见了,我派人找遍堡内,就是不见她的身影。”
他说完,目光责难地瞟向尹水潋,认为是她逼走甜蜜可人的桃乐斯。
然尹水潋惯常沉默,爵炜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思。
戈登公爵拧起眉,不禁担心,窗外天色昏暗,她会上哪去呢?
此时,餐厅的雕花双木门倏地被推开,桃乐斯着一袭银白色连身裙装,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她站在阴暗处,就像一抹幽魂。
“桃乐斯小姐!”查理斯惊呼,怀着仆人拿大毛巾、热茶,及准备沐浴热水。
“桃乐斯,你跑到哪里去了?”戈登公爵不悦,这小妮子一向聪明伶利,怎么突然如此不懂事?
桃乐斯打着哆嗦,颤巍巍地缓步移动,灯影摇曳,她双手不知捧着什么,直到烛火映上她毫无血色的美丽脸庞,才见她掌心躺着一把沾满雨露的野海芋。
“炜大哥……”她开口,嗓音低哑凄楚,“以前你追女朋友,我都义不容辞的支持你,这次自然也是。”
爵炜眼色深沉,未开口,令人无法看逶他的想法,戈登公爵欲出声责难,桃乐斯却以幽幽的眸光,极致可怜地睇向他。
“爷爷,请您不要怪炜大哥,没人叫我这么做,是我自愿的。”她素净的脸庞,全然没了平日的炫目光彩,她憔悴的模样,任何男人看上一眼都会心疼不已。
查理斯老泪纵痕,他是下人,没说话的份,但他却忍不住恨恨瞪向尹水潋,都是这个刻薄冷漠的女人阻却了少爷和桃乐斯小姐,都是她害桃乐斯小姐伤心的!
“水潋……”桃乐斯轻飘飘,恍惚地荡到尹水潋身旁,“不介意我这般称呼你吧?你喜欢的花,我为你摘来了,希望你能对伟大哥好一点,他真的很爱你……”一般人在此时此刻都会客气、惶恐地安抚桃乐斯,但是尹水潋——“他爱不爱我与你何干?”她陡然冒出这句话,并缓缓站起,与桃乐斯平视,盯住那迷蒙的双眼,嗓音冷嘶,“你在装可怜吗?这是你的绝招吧!”
桃乐斯倒抽一口气,跟跄的往后颠踬几步,一副快昏倒的模样。
“你……你误会了。”她惊慌哽咽,泣然欲泣,“我看你下午那般喜欢这花,我只是想代炜大哥送上,祝你和他能幸福快乐。”
“是吗?”尹水潋眼眸议嘲,“你真的祝我幸福?”她扬声,挑高的眉像刀似的尖锐无比。
桃乐斯心虚地拥紧花束,脚步虚软。
“你巴不得我立刻消失,不是吗?”尹水潋轻描淡写地又说,冷冽目光却凌厉的仿佛可将人一眼望穿。
桃乐斯柔声反驳,“当、当然不是。”她期期艾艾地解释,“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你这样质疑我,你……你很讨厌我吗?我妨碍了你和伟大哥,我真的很抱歉……”她摇摇欲坠的身姿博取更多的同情,尹水潋站的直挺,感受到戈登公爵与查理斯恶意责备的视线,唇角漾起讽刺的笑意。
“你的花……”她拍起一朵野海芋,“我收下了。”
凝望着野海芋,黑瞳涮过一瞬忧伤,花朵经历雨摧,花瓣已有些枯烂,花楼委靡,全然没有初见时的风姿款款。
她抬头深深瞅了桃乐斯一眼,冷笑清晰的说:“海芋的花语是纯洁。而你,一点也不纯洁。”
闻言,查理斯震慑,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而戈登公爵则怒火熊熊,他只收养了爵炜一个男孩,向来视桃乐斯为亲孙女,这女人居然当他的面出言污蔑她!
尹水潋说完,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出餐厅,不理会身后戈登公爵气急败坏地咆哮。
“你这是什么态度?!”戈登公爵暴跳如雷,“你这不懂礼数没教养的野女人,我范罗德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我……”咚地一声,戈登公爵陡然闭嘴,一旁桃乐斯已然昏厥倒地。
第九章
没有点灯的房间,暗影幢幢,尹水潋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这深深的古堡内,无人在意她,桃乐斯被她气昏,想必所有人都围在床前,担心地嘘寒问暖吧?
寂寞就这么冷不防的侵袭她,以往那些孤独空虚熟悉的就像存在空气中的氧,她一点也不在意,但习惯了爵炜的拥抱、亲吻及宠溺,她竟无法承受独处。
惶恐纠缠着尹水潋的心,她对他的朋友如此恶劣冷酷,他此刻想必已对她充满厌恶,她瑟缩在大床一角,仿佛自己即将自世界消失,翻找出手机,却不知能找谁倾诉。
恍惚地按下数字键,彼端接通,传来不容气的女声。
“喂?”
“池滟……”尹水潋口气软弱的唤了声。
“哇哩咧!你终于有种跟老娘联络了厚?!”尹池滟爆出一声大叫。
听到妹妹的声音,尹水潋情绪激动,她握紧手机,不知从何说起,桃乐斯有人嘘寒问暖,而她的痛苦、压抑又要找谁诉说。
“妈的咧,派两个死白目监督我,还给我闹失踪,现在是怎样?你要逼得我去援助交际吗?”尹池滟埋怨不休。
“池滟,你现在有空吗?”尹水潋渴望有人能陪她,“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吗?”在这陌生诡谲的古堡,她好似下一刻就会被孤寂吞没。
“说话?说个屁!”尹池滟不屑地哼了声,“老娘歌唱的正爽,鬼才有时间陪你废话。”
“池滟,我现在一个人在很遥远的地方,我……”她虚弱而缓慢地说着,但真正要讲的话却总硬在喉咙。
“你少给我来这套,装感性喔,去吃屎啦!”尹池滟对着她咆骂,KTV包厢内的音乐震耳欲聋,还有人正吆喝饮酒。
尹水潋沉默了,也许这一切都是错误,来古堡是错—拨这通电话也是错。
“告诉你,落跑没关系,钱要记得汇,下礼拜我要和男朋友去垦丁玩,顺道绕去高雄找朋友,我打算住五星级的大饭店……”尹池滟飞快的叮嘱,然后对旁人叫嚷,“喂!麦克风拿来,这首是我的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