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不是在她的笑声,就是在她的哭泣声中清醒。
他常常以为自己就要疯了,因为思念而发疯,然后不停地回想以往他是如何地虐待她。
他如此这般的凌迟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算是为她教训他自己吧!他每每都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在下半夜会再也睡不着,宁愿待在书房里望着一张张她的照片来安慰自己,沉重地幻想着怀抱她的真实感受……
“你恨我吗?情。”很艰涩地,他还是问出口了,他不得不问,无论答案是好还是坏,他一定要再次确定她对他的观感。
“恨。”孟情歌简洁有力的回答,让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冻结了,但是下一句却又轻轻地替他解冻,“恨到我还是一直爱着你。我在想,也许未来也是这样吧!一边恨着你,一边爱着你;一边想抗拒你,一边却又想接纳你。”
这样就够了!她没有判他死刑,这样就够了!
“我爱你,情。”忍着太过的激动,他不敢也不想把她给吓跑,所以只敢轻轻地这么说着,在心中点起小小的希望之光,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赢回她。
爱?!孟情歌闻言蓦地心惊。她在做什么?居然再度对他投怀送抱吗侧刚像是被麻醉了,现在她又清醒了!
不!她怎么可能会爱他?不恨他就不错了,她怎么可能会……
“情……”西村难和似乎阅读出她内心的震惊与矛盾,看着她失神地离去,他没有阻止,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究竟要过多久?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她才愿意真正敞开心怀?
不敢奢望她会爱上他,但至少,别再恨他……
☆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情歌回来看她的亢奋感,弘子夫人一直显得精神奕奕,直到今天,一大早她就脸色奇差,始终静静地睡着。
孟情歌不敢吵她,却又无事可做,只得翻起一本夏目漱石的小说,安安静静地看着。
滴、滴、滴……
她仰首,发现窗外的雨丝。
小小晶莹的水珠,又快又密又细的染湿了花草树木,空气中泛出一股淡淡的雨味。
台湾有句俗语,“春天后母脸”。意味着天气的变化多端,无可预测。
她心想,就如同人生的变化无常,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未来的人生会是如何。
“下雨了?”弘子夫人居然也醒了,一张眼,也是望向满窗的雨景。
“是!您应该多睡一会儿。是我吵醒您了吧?”孟情歌急忙转过身,一脸担忧的看着弘子夫人苍白的脸色。
“不,我睡够了。”弘子夫人示意她扶她起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着?刚刚吗?”
“嗯!”孟情歌回道。]
“那一天的晚上,也是像这样下着雨呀!”弘子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地开口,“我难得晚上散步到温室花房,却听到有人在哭泣。”
“哭?”孟情歌惊讶着弘子夫人的话题。有谁会偷偷在晚上跑到温室花房那里哭?
“那个哭声非常痛苦。情儿呀!你听过那种哭声吗?那种懊悔悲愤,像是惩罚自己的哭声?你相信有这种哭声吗?”
“我相信。”她有些沉重地回答。在离开西村家后,每一天人睡前,她不也是这样躲在被窝里哭泣吗?
“那么,你认为哭的人会是谁?”弘子夫人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不——”孟情歌霎时住口。难道会是……“我不知道,弘子夫人。”不可能吧!
“怎么,要相信小和那孩子会哭,是这么难的事吗?”弘子夫人倒是微微戏谑地替她回答了。
孟情歌尴尬地咬了两声,她怎么能告诉弘子夫人,她觉得她的儿子就是这么的没血没泪?
“小和把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看到孟情歌脸色一变,弘子夫人急忙补充道:“当然,是我拷问他的,否则,他哪里肯乖乖吐实呢!”
“您……”盂情歌的声音涩涩的,“您会不会瞧不起我?”
“咦?”弘子夫人吃了一惊,“情儿,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呢?该瞧不起的是小和啊!他用下流的手段强迫你,喜欢你却又嘴硬地不肯说,还刻意地伤害你那么多年……是我没有好好教导他,还要请你来原谅我这个老人家才是呢!”
“不不!这不是您的错,是我……”
“千万别说是你的错,情儿。”弘子夫人严肃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是肮脏的或什么的,千万别这样想,那才是错的。如果早些年我知道小和是怎么样无理地威胁你,我一定把他吊起来一顿好打了。西村家是财大气粗,不过绝不该仗势欺人的。”
见孟情歌垂首无语,弘子夫人继续说:“我知道小和把你接回来,一方面是应了我这个病人的要求,一方面大概是他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其实他有来求过我,要我帮他对你说些好话的。但是我想,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想任何的情事,旁观者是没有立场插嘴和立足的,即便是作母亲的我。情儿,我只是想告诉你,原不原谅他都是你最好的决定,而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女儿,明白吗?我的好女儿是值得配上一个最好的男人。”
“妈……”孟情歌的头仍旧是低垂的,但是一句低哑的话却从她微启的唇瓣吐出,“妈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弘子夫人惊喜交加,竟然哭了出来,“当然……当然!情儿,你当然是我的好女儿啊!”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应该是敌对关系的母女紧紧的抱在一起;一个忍着泪水在眼眶内,一个则是不停地流着泪,场面激动无比。
“夫人!”走廊上传来狂乱的脚步声,纸门被用力地拉开!“不好了!刚刚公司里传回来消息,说总裁办公室内被放了疑似爆裂物,而两位少爷都在里头啊!”
☆ ☆ ☆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很荒谬地,这句话在西村难和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其实不是办公室被放了爆裂物,而是一名最近被西村兄弟收购去企业的不甘心男子,把他们兄弟俩一块儿绑在沙发上,再把爆竹绑在自己身上,一手持着手枪,一手拿着打火机——在发疯!
“来呀!来呀!你们谁敢冲进来,我立刻和他们同归于尽!”男子猖狂地大笑,似乎看准了警方不敢冒险。
真是一场闹剧!男子背后的西村难和厌烦地闭了闭眼,然后对兄长使了个眼色;西村京极也阴沉沉地颔首。
男子并不知道,这对兄弟其实偷藏了一把拆信刀在手中,正慢慢地割着绳索,企图脱困。
“哼!西村家?西村家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不都是在我的掌握之中?”男子叫嚷道:“准备一亿日圆过来,我再考虑要不要让他们活下去!快呀!我要的钱有没有在准备?”
“请再给我们一段时间筹钱好吗?”大声回话的是西村京极的秘书。呜……他怎么这么倒霉,被推出来当谈判代表……“北川先生,一亿日圆不是小数目,不可能马上到手的。”
“哼!再给你三十分钟,否则,别怪我北州没有耐性!”男子太过得意忘形了,只顾盯着前方的警方人员,完全没想到大后方的状况。说时迟、那时快!先行脱困的西村京极从后头扑上前去,用手臂勒住男子的脖颈,企图抢下枪枝。
“该死!”男子没想到人质会自行脱困,被偷袭的他感到非常愤怒,手臂一拐,朝后头狠狠的撞过去!
西村京极因为吃痛而松手,立刻就换西村难和上阵!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 ☆ ☆
神啊!求求你,请保佑他没事吧!
一路上,强忍着几乎夺眶的泪水,孟情歌在车内坐立难安,默默地在心中乞求着。西村难和有生命危险的事实,完全打散了她原本想固执下去的心态……
不!她不会再一边恨他又一边爱他了!她要爱他,而且是全心全意的爱他,以往的事就当自己吃点亏。有什么关系呢?人家都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不是吗?
西村家的人飞车赶到公司时,正好赶上西村兄弟自行脱困并结束危机的时刻,记者的镁光灯拼了老命似的闪着,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出笼了——
“西村京极先生,请问您现在心情怎么样?”
“西村京极先生,听说刚刚的枪响是现行犯北川开的是吗?”
“西村难和先生受伤了是吗?伤势严不严重?被送往哪间医院了?”
“这次事件会不会影响西村财团的合并方针呢?”
“请问这次事件对西村财团的运作有没有影响……”
“对不起,无可奉告。”西村京极淡淡的道,然后穿过重重人群,来到呆愣的站在车旁的孟情歌身边。“跟我来。”
西村京极一走动,镁光灯也跟着转移阵地。
孟情歌的出现也立刻引起记者高度的注意力。
西村京极厌烦地一摆手,公司的保全人员立刻上前阻挡记者人群。
“我带你去看难和。”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孟情歌便二话不说的跟着他走。
当在医院里包扎手臂上轻伤的西村难和看见孟情歌时,先是惊讶地唤了她一声,而她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奔上前抱住他,像个孩子般的放声大哭,似乎哭得不能自己呢!
尾声
圆满
时间去了,
是不会在回头的;
同样的,
人也不能一直回头看以前发生过的事……
五年后
天蓝如洗,墓园中一片安宁肃静。
“医生说,这胎可能是个女儿。”
孟情歌拿起勺子自起所剩不多的清水,淋洒在刻有“西村弘子”字样的墓碑上。她一边整理着墓地,一边告诉已经往生的长辈这项喜讯。
“如果可以,我想将她命名为弘子,妈妈您会同意吧?”
放下勺子,孟情歌先在墓碑前放下一束鲜花,再合掌膜拜。
如果是个男孩,就命名为贤一吧!相信绝对会是个好性情的孩子。
依稀仿佛,孟情歌听见已逝故人的笑语,并对着她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我……好想您……妈妈……”一阵酸酸涩涩,孟情歌眨着眼,泪珠滑下面颊。
时间去了,是不会再回头的;同样的,人也不能一直回头看以前发生过的事……
“别哭了。”在旁的西村难和也是语带鼻音,他环住妻子微胖的身子,一同看向一样深爱思念的母亲。
妈妈,您看见了吗?您就要有一个小孙女了!
真的吗?那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情儿?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呢?
西村难和仿佛也听见了母亲惊喜交加的问语。
我会的,妈,我会的!他在心底深处做出承诺。
微风温暖的拂来,似乎带着一声声母性甜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