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偷骂她迟钝,没想到她还有这招。雪芬转了转眸,眉头蹙得更紧,眼眸湿漉漉的,很委屈地扁着小嘴。
“因为……我害怕嘛!哎哟,人家看到血就头晕了,我刚才是一直忍耐。我手又痛,头又晕,你还叫我自己吸!说什么要跟我和睦相处,根本就是想看我笑话!”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怕不干净……”
“我的血不干净?”雪芬觉得深受侮辱。
赛姬被她气恼的一瞪,畏缩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怕我口水不干净,反而不好。”
“你没听说口水有消毒作用吗?”雪芬胡乱地讲,还边以轻视的眼光向上瞄她,明明人家比她高一个头,她还设法做出睥睨样。“除非你身上有病菌,怕会经过唾液传染给我。”
“我当然没有。”
“那就快呀!你想看我痛死呀!”
虽然不相信一根小小的玫瑰花刺会痛死人,但雪芬一再用言词相逼,为了讨好她,赛姬只好勉为其难。
她迟疑地握住她修长鲜嫩的指头,血珠似乎冒得比刚才还大颗,竟然没有凝固。她不知道雪芬趁她不注意时,偷偷将那根花刺扎得更深,伤口受到刺激,自然就会不断出血。
她凝视花刺所在的位置,质疑着用嘴吸得出来吗?
“快点!”雪芬大声命令,突然将手指头往她嘴唇伸去,血腥的气息汹涌而至,赛姬头一昏,意识像被什么牵引住,竟主动地张唇含住她的指头,鲜美的血液在舌上滚动,味蕾大受刺激,勾起了某种不曾有过的欲望。
“快把刺吸出来呀!”雪芬虽然觉得她的神情变得古怪,仍没有放弃想要证实梦中人所言的打算。只要父亲不被赛姬迷惑,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讣赛姬吸几滴血。
她不知道这几滴血对赛姬的影响有多大,勾起了她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魔性,血液的鲜美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那从舌上滚动贯穿至脑门的鲜味,使得她食欲大开,情不自禁地想多尝一些味道。
她用力吸吮,像个饥饿的饕客,某种瘾被勾起,被催促着更多养分来供养体内一股逐渐苏醒的力量。她感到门牙处发痒,指甲迅速地生长,心越来越热。
“你干什么?我是叫你帮我把刺吸出来,不是咬我!”雪芬害怕地道,那双发着异彩的绿眸,好像拿她当食物般地热切燃烧着,一阵诡谲的寒意窜过她四肢百骸,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缩回自己的指头。
赛姬却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你做什么?”她尖锐地叫道,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声大喝响起。
“你对赛姬做了什么?”
是泰勒。
一直心神不安的他,没法在晨曦来临时进入梦乡,信步走出屋外,听见雪芬的叫声,急忙赶到,看见眼前的这幕,便知不好。
“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才是!”雪芬哭丧着脸回答,有泰勒在场,她心安了些。只见他轻轻一掌击向赛姬的天灵盖,她嘴一松,她的指头就自由了。
“她……”她惊疑不定地想追问,泰勒却完全不理会,径自抱着赛姬软倒的身躯往屋里走。
来到上楼的梯口和彦廷遇上,后者焦急地询问:“赛姬怎么了?”
“去问你女儿!”泰勒咆哮道,越过他,迅速飙上楼。
彦廷看向跟着进屋的雪芬,只见女儿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惊惧。
“雪儿,怎么回事?”
“爹地……”雪芬害怕地投入父亲怀里,脸上很快就湿漉一片。“好可怕喔。我只叫赛姬帮我吸出花刺,她却咬我。好可怕哟。”
彦廷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觉爬上心里,无暇安慰女儿的恐惧,将她交给一旁的郝立,快步跟上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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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吗?”泰勒气急败坏地低吼。
将赛姬抱回客房后,他立刻将她体内的魔性封印成原来的冬眠状况,等她醒过来后,便以意大利语质问她事情发生的经过。
“对不起,我以为没关系。”赛姬对于自己被体内莫名的需索牵着鼻子走,以至于失去理性的作为感到既羞愧又恐惧。这就是泰勒一直警告她的事吗?一旦她接触到直系亲属以外的血液,体内的魔性就会被唤醒,变成一个吸血鬼?不,她不要!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能会伤害罗雪芬,让自己变成吸血鬼!现在是大白天,晨间的阳光虽然不算强,仍然有可能要一名菜鸟吸血鬼的命,你是不是疯了!”
她的恐惧成真了!赛姬绝望地领悟到这点,娇躯轻颤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如泰勒说的,伤害雪芬,变成吸血鬼,她就痛苦得想死掉。
“是雪芬要我把刺吸出来,我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她沮丧地道。
“那个鬼丫头在想什么!”
“她没有恶意,是我太不心了。。。。” 。
“赛姬,都到这种时候,你还护着她!”
“是我的错。雪芬什么都不知道……”
“赛姬……”泰勒还想说什么,却因彦廷的到来而被打断。
“赛姬,你还好吧?发生了什么事?”彦廷焦急地到床边探视。雪芬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回响,他深幽的瞳眸里除了关怀外,还有着锐利的探究意味。
“还不是你女儿做的好事!”泰勒余怒未消地道。
“雪儿做了什么?”
“她让赛姬吸她的血!赛姬不能接触别人的血!”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就像个大浪打到泰勒头上,其中的重量和冰冷立刻让他警觉了起来。绿眸紧缩,他别开眼光不愿接触彦廷眼中尖锐的质疑。
“赛姬为什么不能接触别人的血?雪儿要赛姬帮她把花刺吸出来,她却咬她,其中有什么不对,告诉我!”
泰勒仍紧抿着唇,恼怒地蹙着眉头,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阻止罗彦廷追究这件事。
绝望的啜泣自赛姬唇间逸出,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彦廷,娇美的脸庞笼罩一层暗灰的无望。
“对不起……”珍珠般的泪水自她眼里滑落脸颊,那里有着悲痛和遗憾,“我好早之前就想跟你说……”
“为什么道歉,赛姬?”他的语气是轻柔的,话却有千斤重。
赛姬闭了闭眼,到这种地步,隐瞒有什么意思?体认到自己竟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害怕终有一天会因此而伤害心爱的人,她是不能再隐瞒了。
“赛姬,别说。”泰勒道。
她虚弱却坚持地对他摇头,脸上有抹美丽但脆弱的笑花。“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爱情不是真的爱,我不能要。别阻止我,爸爸。”
“你……喊他什么?”彦廷感到头晕目眩,宁愿是自己听错。
“爸爸。”她勇敢地看进他眼里,“泰勒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为何不能接触别人的血的原因。从小他就保护我,不让我接触血腥,希望我能做名正常的人类。”
“你是……”
“我拥有吸血族四分之一的血统,体内的魔性一出生就被爸爸封印住,除了他的血外,我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血,否则体内的魔性将控制我,让我变成吸血鬼。”
“不……”彦廷不愿相信,眼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
“我很抱歉没早点告诉你。”看出他眼里的厌恶和恐惧,赛姬的心在滴血,全身都感到发冷。但这是她自找的,怪谁!颤抖着唇,她哀伤地看着他,“我爱你,彦廷,但不能用这个理由做为隐瞒的借口。只能说,我一直以为我是正常的,可以给你幸福,直到吸了雪芬的血才发觉自己的危险性。我不怪你害怕,也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但我真的爱你。若你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我,也绝不怪你。我会远远地走开,不会打扰你。”
“赛姬……”他心弦震动,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不被感动,而是……心情好乱,许多思绪都无法理清呀。
“我只请求你原谅我的欺瞒……。”无法面对他的拒绝,赛姬将脸埋进父亲怀里,抽噎着,“带我回家,爸爸,我要回家。”
“赛姬……”感觉到爱女的心碎,泰勒真想狠狠揍罗彦廷一拳,他知不知道赛姬为他付出的情感有多深!但他更清楚如果真这么做了,赛姬不会原谅他,何况爱情本来就不能计较,如果罗彦廷不爱赛姬,他打他也没用。
“爸爸,带我走!”
禁不起爱女的一再催促,泰勒咬了咬牙,转瞬间便带着赛姬消失在彦廷面前。没料到他们会走得这么迅速,彦廷的心像空落了一块,望着空无一人的床面,心里像刮了一阵凄风,下了一场惨雨,心园里的花儿都落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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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说,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赛姬却在想,男女之间的情爱如果也能跟着四季更迭,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苦了?
不管苦不苦,季节是留不住的,正如爱情的无法挽留。还来不及察觉,夏季便悄悄溜走,收获的季节紧接着来临。
当葡萄累累结实,彦廷来电问候,只问她好不好,不提私人情感,纯粹公事交往,她却不争气地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心跳加速,挂断电话后,隐忍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地奔流而出。
她爱他,即使季节改变,心却不会变。他对她呢?从一开始就不曾明白表示,仅有的一次主动还是她先投怀送抱。在知道她的异类身份后,他还愿意敞开心接纳她吗?
当朋友,彦廷是不会计较的,但情人呢?有谁会去爱一个随时都可能变成吸血鬼的魔女!罢了,就这样吧,自己这种身份哪有资格追求人间的至爱,不是早有体认了吗?为何在遇见彦廷时,反而痴想着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多情只是空余恨,让冷掉的心冻成冰块也无妨。
然而,思念像一首歌,每天都在唱,不管是秋天,还是冬天,始终不曾停歇。当圣诞的钟声敲起,新的一年来临,彦廷依然占据住她整颗心。
这段期间她受邀到法国帮杨维贞设计礼服,意外地阻止了一场谋杀,还在维贞的夫婿尚德雷位于阿尔萨斯省的家—尚家堡见证他们的婚礼,让凄冷的心沾染了些许的暖意。
巧合的是,春天和凌志烨这对欢喜冤家也来参加婚礼,春天一见到她便频频埋怨她离开得太匆忙,连跟她说一声再见都没有,并对她竟被雪芬打败,感到不平。
“我看彦廷这阵子形容清减,沉默了许多,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你这个样子……哎,分明是身分两处,同样憔悴!你们明明是两心相许,却被雪芬给棒打鸳鸯,教人也跟着难受。”
赛姬闻言只有苦笑。春天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晓得她拥有吸血鬼的血统,还会为她抱不平吗?
婚礼结束后,赛姬飞回米兰,心虽为情所困,生活还是要过的。前阵子心情不好,许多工作计划都耽搁了,来不及参加一月份在佛罗伦斯举办的国际时装节,便将新一季的服装安排在维洛纳的假面狂欢节发表。
二月十一日这天,维洛纳当地依照往例举办了传统的面具游行与主题花车,各地的观光客涌进。这里是莎士比亚笔下《罗蜜欧与茱莉叶》的;故事发源地,如今还保留着茱莉叶的家及坟墓等遗迹。赛姬拿这个极富悲剧性的爱情故事来设计服装秀的舞台,整场发表会在维洛纳市中心的大饭店里举行,模特儿除了穿着流行感十足的服装走秀外,脸上还戴着赛姬精心设计的各式面具,使得整场服装秀充满戏剧效果,也获得空前的成功。
赛姬在模特儿走完秀后,被簇拥到舞台中央接受与会来宾热烈的掌声。当一名挺拔的男子捧着花束走上舞台时,赛姬的颈背窜过一阵难以言喻的电流,心跳加速,狂喜的情绪在心房里发酵,氤氲着热气升上眼睫,视线迷蒙。
然而,即使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孔,心也能精准描绘出始终盘踞住心的人儿影像。看着他出众的身影一步步地接近,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伸手递出一束香槟色玫瑰送到她怀中,赛姬的听觉被一阵魂萦梦系了有近五个月的熟悉温柔的嗓音给占领,绷紧的心弦被用力拨动。
“恭喜你,赛姬。”
她因等待而生雾的眸子,流淌着惊喜,眼中的雾气负荷不了心中强烈的情潮,很快凝结成雨泪。在泪影中,他俊美的脸庞流露出某种深刻的情绪,举起手为她拭泪,并将她拥进怀中。
“别哭,吾爱。”
他说什么?赛姬感到头晕目眩,太多的惊喜让她一时间无法负荷,当彦廷的唇靠近她,叠在她藕色的唇瓣,她觉得自己就要因喜悦而死掉。
周遭的掌声与人语喧哗仿佛被隔在他的怀抱之外,除了感受他热情的吻,与有力的拥抱外,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以至于自己是怎么下台,如何离开人群,都是迷迷糊糊。
等到她从那一吻中醒来,惊讶地发现彦廷不知何时带她离开饭店大厅,来到套房内。
她如梦初醒般,不敢置信地以手指摸索着他的脸庞,想确认他的存在。
“真的是你…”指尖下略带粗糙的温暖触感教她喜悦得要颤抖起来,他坚毅的下巴就被她捧在手上,那么真实的存在令人难以忽视。
“是我,赛姬。我来了,来到你身边。”彦廷心中同样涌满激动的情潮,声音是温柔的。他的目光贪婪地梭巡她娇美的脸颜,尽管之前在台下已看过她的风姿,发现她脸上的圆润转为清减,眉目间的开朗为一抹淡淡的忧愁替代,知道害相思病的人并不只有自己,她同样也承受着相思的折磨。
“可是,你怎么来的呢?”赛姬不敢闭上眼,拼命地睁着眼眸,就担心一个不留神,彦廷就从眼前消失。
“搭飞机来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然而他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让赛姬不晓得该笑还是生气。
“我昨天到罗马,接着转机到威尼斯,今早才搭车抵达维洛纳。你瞧我这里还有黑眼圈,是长途旅行没睡好造成的。”为了表示他没说谎,他还指着自己眼眶下方的阴影说明,看她的表情仿佛很想要人呵疼。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尽管如此,赛姬的整颗心都为他疼痛了起来,倾身向他,在他眼睑下方各印下一个怜惜的吻。
“可怜的彦廷,不过我问的是,你怎会来这里,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从来没生你的气。”他深情的目光如醇酒醉人,赛姬被他看得晕陶陶,听见他枫糖般甜郁的话继续倾倒向她,“是泰勒通知我,你在维洛纳举办的这场服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