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率先兴奋地嚷了起来,使得众人的视线、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骚动的方向赶去,就连苕萸的脉搏也跟着急促。
目光越过层层围绕过去的人群,她听见--
"咦?怎么有两个凤荃?"这声叹立刻引来热烈的议论。
即使看不到人群中心的景象,苕萸也能想像出那幅画面,嘴角不由得弯起。
她才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大小怪呢!
因为她已经吓过了,知道另个"凤荃"指的是梁凤岳。
由于凤岳长年住在美国,罕少在台北的社交圈露面,所以知道凤荃有个孪生弟弟的人不多,才会引来众人的称奇。
然而,苕萸从几道尖叫声里听出了超出好奇范围的兴奋,但一直到梁家姐弟在众人簇拥下朝她走近,她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像人用定身术定住似的,当视线清晰地映上凤岳的身影,她的眼光再也无法转开了。
闪烁着深蓝色彩、扣子开到第三颗的真丝衬衫恰到好处地展现凤岳强健结的男性体魄,同色的长裤则合身地裹住他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头原先整齐有序的头发被染成金色,并经过修剪与造形,像顶着阳光般的辐射而出。泛着健康色浑的粉红嘴巴抿成一直线,尽管有些严厉,却有着令人心动的饱满与性感,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原本载满局促、郁闷情绪的漂亮眼睛,几乎是一遇上她,立刻转变为如释重负,但紧接着,替代以纯男性的赞赏眼神热烈地梭巡向她。
一股曾存在于两人间强大且灼热的骚动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她心底涌出,周围的空气也急速升温,似在蒸腾,全身的毛细孔都为之张开,从短暂的相处中得来的印象里,凤岳不会有过如此狂野的一面呀! 是的,狂野,而且是令人难以抗拒的。
如果说温文有礼的他是温醇的酒,此刻的他便是燃烧着火焰的酒了!
让人之为目眩、目盲,明明晓得扑火的行径有多愚蠢,仍忍不住想效仿飞蛾。然而,在她不顾女性的矜持投进他怀抱里之前,凤荃清脆如水晶撞击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魔咒。
"呵呵,苕萸,我就知道准可以让你目瞪口呆得说不出话来。"
"啊!"她尴尬地避开凤荃促狭的目光,发出干哑的笑声,眼光偷偷地从垂下眼睫打量向凤岳,发现他脸上有抹可疑的红晕,眼中浮现气恼,她纳闷是什么引起的脸颊英名地跟着发烫。
"你还说呢?"发自那双性感的男性薄唇里的含糊嘟嚷声很快给了她答案,看凤岳恼火地瞪向凤荃。"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样?"不在乎地耸肩,凤眉轻挑,眼睛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光芒凤荃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我只是遵照妈的吩咐,有什么不满,去跟妈说呀!"
好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呀!怪不得凤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苕萸恍然大悟,但还来不及表现出她的同情,凤荃-只手已霸道地揽上她的肩膀,亲呢地朝她眨眼。
"苕萸,你说句公道话,凤岳这身打扮不好看吗?"没等她回答,凤荃又向围绕着他们的众家女宾,笑容灿烂地;"你们说,我这个弟弟帅不帅?"
"帅!"群众热烈的回答里还夹杂着尖叫声及口哨声,无数倾慕的眼光子弹般地朝凤岳射来。
"荃,怎么之前没听过你有个孪生弟弟?"崔咏丽好奇地问。
"凤岳长年旅居国外,很少回到台湾,没机会介绍他给大家认识。"她亲呢地一把搂近比自己高壮的凤岳,不顾他眼中的警告,愉悦地接着说:"刚好最近凤岳回来,我就想借着这次的派对让大家好好认识他。凤岳还没有女朋友,家母交代了,希望凤岳能在今的生日宴会上找到他的真命天女,大家好好把握吧!"
凤荃话一说完,便把亲弟弟推进那群不顾形象尖叫的女人堆里,并在苕萸没有心理准备下,将她一把搂进怀中,转向乐团下命令:"开舞!"
* * *
在凤荃高超的舞技带领下,被转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苕萸偷空瞄向仍困在女人堆里的凤岳。
那具高大的身躯非但见不着丝毫意气凤发,反而显得局促不安,在拾到她的目光,星眸里的阴郁、不耐烦迅速转为求救。
苕萸方寸一紧,转向凤荃,娇甜的嗓音里有抹哀求。
"把凤岳一个人丢下,不要紧吗?"
"呵呵……放心好了。他顶多被一群饥渴的女人用眼睛剥光,还不至于啃得尸骨无存。"说话的人满脸幸灾乐祸。
这还不严重呀!
苕萸懊恼地瞪进她眼里,"你是故意的!"
"嘿!"凤荃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是我的主意好吗?早餐时,你也听到我妈说的话了。是她要我带凤岳来参加生日派对,也是她说要为凤岳物色对象,我不过是谨遵母命,把凤岳打扮得可以见人些,哪晓得效果会这么好,让他从呆板无趣的科技新贵变成魅力四射的舞男呢?"
苕萸无法反驳。
凤岳今晚的形象的确很抢眼。尤其凤荃的装扮是一黑色的低胸礼服,捃摆还开衩到大腿根部,露出引人遐思的美腿,有别于平常的帅气,展现出媚到极点的女人味。
相反的,凤岳是阳刚、狂野的造形,怪不得连凤荃的死忠爱慕者都情不自禁地为凤岳着迷。
可是凤荃还是很过分,竟然枉顾手足之情、母女之情,不但把良家俊男推进火坑,还把所有的责任全推给当事人和生她、养她的慈母!
不赞同的神情跃上苕萸的眼眉,明眼人一见便知。
"心疼了呀?"凤荃的语气充满促狭,窘得苕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什么心疼?"她娇嗔。
"你心疼凤岳呀!早餐时我就看出来你们之间有奸情了。"她朝她俯低脸,吐气如兰地道。
"你非说得这么难听吗?我跟凤岳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她忿忿不平地辩解。
"苕萸,你这种态度就太伤我心了!"话虽这么讲,凤荃也做出西子捧心的夸张手势,但她嘻皮笑脸的表情却明显不见伤心。"枉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就算你真的琵琶别抱,我也不会怪你,何必不敢承认?"
"你说什么呀!"苕萸受不了地翻起白眼,脚步跟着她的带领向前滑步,漫不经心地回嘴,"从来都没有被你抱过,哪里来的琵琶别抱!"
"我现在不是在抱你吗?"凤荃搂紧她,刻意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抹邪气。
"心里有别人的抱,可不是真心的抱。"苕萸丝毫不受她愚弄,意有所指地回答。
凤荃挑眉,突然,她带笑的神情一凝,苕萸可以感觉到扶在她腰上的手明显僵硬了起来,好奇地顺着她发直的眼光看过去,眼睛一亮。 虽然今晚的来宾个个妆点得娇美似花,但站在人群之外的那朵冷艳玫瑰仍让人一眼就看见,而且很难转开眼光。 乳白色的细肩带低胸及膝礼服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令身为女性的苕萸也心跳加速,透明如白瓷的肌肤粉嫩得让人想起最高品质的水蜜桃,加上一张倾城绝色的娇颜,那轻薄似水、甜樱桃色的唇,即使是紧紧抿着,依然显得性感、甜美,诱人想要一亲芳泽。
而那双眼,镶嵌在染满彩虹金粉的眉骨下,深邃中透着迷蒙,彷佛有载不动的千愁万怨,正直勾勾地朝凤荃瞅来,让人生出一种将后者海扁一顿,为她消气的冲动。
"芙蝶!"
随着凤荃唤出那个被锁在记忆里久远的名字,那冷艳的美女忽然眨落一颗晶莹的泪珠,眼神复杂地看进凤荃激动的眼眸里,在后者伸出长腿朝她走来之前,旋身往外奔去。
凤荃怔了一秒钟,跟着拔腿追赶,苕萸和在场的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跟前的一幕,直到尖锐的质问闯进耳,她才从晕沉的状态下回过神,看进崔咏丽酝酿着风暴的眼眸。
"那女人是谁?荃怎会追着她出去?"
突然冒出的问题哪里是苕萸打结的脑筋可以招架得了的。
她眯起闪烁着困惑的眼眸,鹦鹉般喃喃地重复道:"那女人?"
"就是让荃把你抛弃在舞池里,追出去的女人呀!"
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苕萸觉得咏丽的话带着点幸灾乐祸,甚至刺耳。
"你该不会告诉我,连你也不知道是谁吧?"
这次听得更分明了,崔咏丽的话里还多了些嘲讽与不耐烦,苕萸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自尊心让她拉不下脸来承认,何况她刚好想起凤荃刚才喊出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了。
"单小姐是凤荃的老朋友。"她稳重地说。
"我看是旧情人吧!"咏丽冲口而出,眼中烧着如炬的气愤。"苕萸,真不明白你是识大体、有度量,还是痴情到了蠢!人家都欺上门了,你还贤慧地替两人隐瞒,这摆明就是荃一看到旧情人,便丢下你这个近几年来陪着她打拚的糟糠妻不管,偏你还笨得不明白这点,你到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甩了?"
脑袋里轰轰作响,苕萸听得目瞪口呆。
糟糠妻?她什么时候变成凤荃的糟糠妻,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在啼笑皆非的同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眼光里混杂着嗳昧的同情和嘲弄,恍然领悟到误解她与凤荃关系的,不单是一个崔咏丽?显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将她与凤荃相知相惜、相辅相成的情谊,看得那么扭曲。
天啊,难道女人与女人之间不能有单纯的友谊吗?
苕萸从来没想过这么荒谬的疑问竟会有出现在她心上的一天,但她一点都不意外情况会演变至此,谁教凤荃是个万人迷! "你们误会了!"
咦,她都还没开口说话,这道醇柔充满权威力量的声音是打哪冒出来的?
肩头一紧,被用力搂了一下,某种巨大而温馨的力道跟着传来,直窜心底。她扭头瞧去,凤岳魅力四射的俊颜映人眼帘,鼻头一阵涩涩的灼热,跟着视线模糊了起来。
"苕萸和凤荃不是那种关系。"他的语气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定,低头朝苕萸一笑,登时令她为之目眩,迷失在他充满眷恋宠爱的醉人眼波里。
"你怎么知道?"咏丽怀疑地看着两人。
"我就是知道。"他傲然点头,反在众女宾面前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似的,摇身一变成知情的大情人,凝视苕萸的眸光带着动人魂魄的灼烈,男性舒爽的气息亲呢地笼罩向她。
"我有没有告诉你,今晚你有多美丽?"沙哑低沉的呢喃缓缓送进她敏感的耳内,苕萸浑身轻颤,羞涩地低下眼眸,颊上热度窜高。
"这件斜肩式的礼服衬得你颈肩线条优雅迷人极了。"粗糙的男性手指轻轻抚过她细致的皮肤,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被人占便宜,反而渴望得更多。
苕萸怯怯地抬起迷蒙的眼眸,迎上他眼中的热意,唇干舌燥。
"你们……"咏丽目瞪口呆。
"失陪了。"他没理会她眼中的质疑,心不在焉地向身边的三姑六婆随意点了个头,"我还没跟苕萸跳舞呢!"
说完,他便以一种独占的姿态,带领苕萸满场飞舞,因为之前的小插曲而演奏得有些凌乱的乐团很快配合了起来。
苕萸在晕沉中发现凤岳的舞比起凤荃毫不逊色,讶然看进他深沉的眼里,并无声地询问他为何这么做,但他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眸光欲言又止。
繁星顿时在跟前旋转了起来,此时天色已完全暗沉,镶嵌在大厅屋顶、墙壁上的灯具替代了阳光洒下浪漫的光明,苕荑有如踩踏在云端般飘飘然,手心下的肩膀是那么厚,好似可以让人倚靠一生都不会倾倒。
"苕萸……"凤岳犹豫地开口,声音低哑地拂过她耳际"你还好吧?凤荃这么对你……" "我当然……等等!"苕萸晕沉的大脑因他的话而回到现实,接着警觉到无数双眼睛正窥伺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她挤出一抹笑意,压低声音回答:"我们等一下再谈,先让我想想。"
就算凤岳有任何异议,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打扰苕萸思考,只是静静地拥着她款摆身躯。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千头万绪在脑海里如电般地转动,思考着该如何收拾凤荃突然离开所留下来的烂摊子。
她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回采,但就算会,今晚的宴会流程势必受到影响。
真是的,原本计划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受到惊吓的反而是自己。其实,打从凤荃、凤岳两姐弟联袂出现,引起骚动那刻起,她就应该预料到事情将一步步地脱离她的掌控。
但现在埋怨也没用了,跟前必须想个办法转移今晚来宾们的焦点,让她们的兴致不至于因凤荃的退席受到影响,尤其是不要再继续盯着她和凤岳看了。
咽下升到舌尖的叹息,苕萸的目光很快寻找到分店经理安,她以眼神向她示意,后者很快领悟,随即转身去安排。
"我们跳到旁边。"当舞曲的旋律到了结尾,苕萸提醒凤岳,后者一句话也没多问,以熟练的步姿带领她舞离大厅中心。
灯光突然一暗,快节奏的鼓乐从四面八传来,在闪烁的镭射灯光下,剽悍俊美的舞男从大厅角落涌出来。结实、贲起的肌肉,俐落、挑逗的舞姿,很快吸引了所有的人的视线,就连凤岳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低喃无法穿越高分贝的乐声,于是他贴近苕萸贝壳般白净、优美的耳朵重说了一遍。 这次她听见了,并几乎感觉到他嘴唇的蠕动,心跳同时激越如鼓声,声声敲击得她胸骨生疼。
她深吸口气,控制住奔越的渴望,示意凤岳与她退离大厅,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厚实的厅门隔开了嘈杂的乐声。
"那是我们自美国聘请来的一个现代舞团,以猛男舞闻名全球。在挑起感官冲动的同时,也兼顾了艺术的层次,不少现代舞的评论家认为他们色而不淫,很具震撼效果。"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简单地做了说明。
"喔。"他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目光在苕萸粉粉嫩嫩的脸蛋上梭巡,发现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没有哀伤,反而残留着些许兴奋,让他纳闷了起来。
"你不气凤荃吗?"
"气她?"她讶异他会这么问。
"嗯,她放你一个人,自己跑去追单芙蝶实在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