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热流翻天倒海地朝她袭来,明晓得他又用这招来勒索她,利環却难以招架。可是这次不行,她知道自己必须拒绝,用尽每一分自制力从他怀里挣开,懊恼的道:“别这样!惠君在外面,给她听见了,会惹来闲话。”
林惠君是新来的秘书。利環正在训练她接任自己的职位。想到这点,昱棠更加有气。
“我不要你走!”他再次伸手向她,利環逃避不及,被他抱个正着,以钱臂紧紧锢往。“不要辞职,留下来陪我。”
“辞职的事早就说好的。”她不耐烦的回答。
“那时侯我们没有在一起,不晓得我们在一起会这样快乐。利環,不要否认我带给你的快乐,你知道那有多美好!”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阻碍了他的视线,利環的身影模糊而又黯淡,仿佛逐渐离地而去。他痛苦的抓着头发,两片薄唇紧紧抿起。“可是我不得不!因为我舍不得你!这辈子从来没这样在乎过一个女人。利環,我不晓得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我只知道我不要失去你!”
“你要不要是一回事。可不可以又是另一回事。”利環的声音没有温度,泪湿的眼眸同情的看着他。“没人逼你做下这样的选择,既已决定,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选择把自己给你,就必须承担一生愧对嘉元的罪恶感,但不表示我是那种可以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可以在结婚之后,仍背着他跟你偷情,我做不到,也没有那么无耻。为了我们好,我会尽快离职,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她冷酷的话,让昱棠心里的罪恶感陡然消失,替代的是一把怒火。“利環,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难道你对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一丝留恋?”
“我爱你。”她直率的回答,乌黑柔亮的眼睛赤裸裸的反应出她内心深处最真诚无伪的情意,昱棠在她的目光下顿感自惭形秽。“不管你怎样对我,这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可是你呢!昱棠,我累了,你要是对我有一了点真心,就不要强迫我继续这种没有未来可言的关系,那会毁了我对你的爱,同时毁了我!”
她最后的一段话,准确的击中他的要害,血色自他俊美的脸颊迅速消失,一抹惊痛的情绪冲击向他。
“你好残忍!”他悲吼出声。“明知道我在意你对我的感情,却用这点威胁我!你走,去约会,去嫁给李嘉元!看谁不能没有谁。我保证,我绝不会是先低头的那个人!”
对他这般决绝的话,利環只苦涩的微扯嘴角,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那道门。她很快收拾好办公桌,无心理会惠君投过来的好奇眼光,交代她发几封信后便离开。
她搭计程车直接到餐厅,途中拨了电话给嘉元,告诉他她会准时到达。
晚餐的气氛很好,可惜利環胃口欠佳,不晓得是不是稍早和昱棠吵架的关系,胃总是胀胀的,酸水直往上冒。
“对不起,我去一下化妆定。”这是她第三度说这种话了。
等她回到座位上,嘉元忍不住关心的问:“利環,你是不是胃不舒服?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不……不用了。”一道不好的直觉闪过她脑海,利環微蹙起秀眉。她的经期迟了近一个月,会不会是……天呀,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惊惶感猛然袭来,利環无力的用力抱紧自己。
“利環,你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对不起,嘉元,我想回家休息。”
“好。”他匆匆结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放心的问:“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你千万别逞强。”
“我没事。家里有医生开给我的胃药,吃几颗就没事了。”
嘉元信以为真,不再勉强她看医生,开车送她回公寓。
利文尚未返家,嘉元顺理成章的留下来照顾她。倒了些温开水,坚持利環要赶紧吃药。幸好她平时的确有些胃药应急,便大方的当他的面服下。
“ 好些吗?”
一波波温郁的暖流自他摸着她额头的掌心传向她,正如他眼中源源不绝的关注。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冲击向利環.她冲动的抱住他,拉下他的头,在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深深一吻。
她企图从中感受昱棠带给她的危险情欲,把从他那里学会的接吻技巧用来吻嘉元,然而他的唇纯洁干净得如春天最嫩美的绿芽,尽管温暖甜蜜,却不能挑起她身体的一丝火热反应。利環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强吻纯情少年的色女一般。她羞愧的放开他,对于自己竟拿两人做比较生出强烈的罪恶感。
“你怎么了?”他怔怔的摸着自己的唇问。
“没事。”利環羞得不敢看他,不知道嘉元此时的表情有多懊恼。
吻得人心慌意乱,却以一句没事带过,唉!
这时候利文回来,巧妙的化解两人间的尴尬气氛,利環总忙催他走,见有人照顾她,嘉元于是放心的离开。
隔日她像平常时候一样去上班,只是提早两站下车,好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验孕剂。昱棠早上到辜氏财团的总管理处开会,利環趁这时候为自己验孕,结果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告假,到妇产科确认,答案跟验孕剂的结果一样,她有了五周的身孕。
她的心情乱成一团,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帮她分忧,只能独坐在咖啡厅里发呆。该怎么办?如果她没有怀孕,或许还可以味着良心嫁给嘉元,现在这种情形,她有什么脸面对他!
该告诉昱棠吗?问题是有用吗?她无法预料他会有什么反应。会要她把孩子拿掉,还是娶她?利環苦笑,她是在作梦吧?为了权势他连婚姻都可以拿来当筹码,要他娶她无异是天方夜谭。
那她到底该怎么做?
翌日,与昱棠再次面对面,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极为冷淡,更让利環万念俱灰。她决定提早离职,勉强忍耐了一星期,办好交接手续便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利環犹如活在地狱中。背负着对嘉元的罪恶感,以及怀孕的恐惧,所受的压力让她真想死了算。好在嘉元工作忙碌。与她见面的时间极短,但随着婚期将近,她心里的不安加剧。正好嘉元买到欧洲出差,给了她安静思考的空间。
她记得自己曾对昱棠说,他们都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就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吧。当她背弃嘉元,与昱棠在一起时,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果。她却纵容昱棠不使用防护措施,明明就是自找麻烦。
不,或许她早就下意识的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这个领悟令她的忧郁和慌乱转瞬消失,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确认自己的心意。
她不能像给嘉元,两人的结合只会带来一场灾难式的婚姻。他们甚至连热情都没有,如何做夫妻?
对,她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代价有多高,她都要一个人承担,不能拖累任何人。衡量着手中握有的资源——存款和嘉元的善良,利環知道她应付得来,只是对嘉元有太多的抱歉,那是今生无法回报的。
他是个教人尊重的君子,她却对这样的君子没有丝毫的激情,反被浪子的吻迷得晕头转向,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让人发狂、没有理智,利環怀疑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遍,她是不是可以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问题是,以理智做出的选择就能让她过得比现在快乐吗?
第十章
“想心事吗?”
轻柔而优雅的嗓音令人无法忽视的闯进昱棠封闭的听觉,他按熄手中的烟,侧转过头看向陶琴沉静的美颜。
那双深沉清冷的黑眸,透露出一股有别于平时令他摸不透情绪的光芒,像是掌握了一个与他切身有关的秘密,而她正打算用来对付他。
昱棠可不想给她这种机会,故作轻松的耸肩。“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不也一样吗?”
陶琴瞟了一眼大厅的方向,那里人语喧哗 ,比面对后花园这侧的阳台自是热闹多了。
“我不一样,我是来找你。”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停在他指中夹着的香烟,透露出“逮到你”的狡黠。
昱棠受宠若惊的扬起眉,对被陶琴抓到他在抽烟这件事本没有任何心虚,倒是对她专程出来找他感到讶异。没想到她会注意到他不在大厅,他以为她眼里只有周晋甫。虽然,他才是她的男伴,但周晋甫一出现,她的视线里就再也没有旁人,他这个局外人只好识相的躲到外头,免得对两人旁若无人的视线胶着触景伤情。
“我没看过你抽烟。”陶琴好整以暇的和他一样倚在阳台栏杆上。
“我没有烟瘾,只是有时候想事情会点一支。”
“所以你的确是在想心事。”她挑眉道,锐利的审视他。
昱棠避开她刺人的眼光,狼狈的回答,“不要把你的专业用在我身上,我没什么值得你研究。”
跟拥有专业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女人相处真是辛苦,她的每道眼神都像能看穿你的想法。
“你的确不值得我研究,因为我把你看穿了。”
“是吗?”他冷淡的哼了声。
“你在想一个女人,可别说那女人是我,因为我们都晓得不是。那是个你以为可以忘掉的女人,所以你正在想为什么会还在想她。”
昱棠暗暗心惊,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比我还了解自己。”
对于他的讽刺,陶琴微笑以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谢利環怀孕了吗?”
昱棠手中的香烟应声而掉,颜面神经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变化,说不出有多少情绪在他脸颜上快速转换,瞧得陶琴叹为观止。
“这么快?”末了,他终于阴郁的压下胸臆间汹涌的激愤情潮,薄抿的嘴唇几近咬牙切齿的迸射出这个令他为之痛楚怨恨的疑惑。
“快?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只在一瞬间,这种速度根本很难做比较。”‘昱棠瞪视她,不明白她怎么会扯到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上去。“我是指她才新婚,这么快就传出怀孕的消息。”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她明知故问。
“知道什么?”昱棠发现他的思绪根本跟不上未婚妻的思考速度,除了一脸错愕外,难有其他表现。
陶琴但笑不语,直到昱棠逐渐不耐烦起来。“她根本没结婚。”
“没结婚?!”他呆住了,无法置信的瞪视她。
“是呀。你公司里的人没跟提你婚礼取消了吗?”
的确是没人跟他提呀。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不在意,终究无法接受利環要嫁给李嘉元的事实,将所有精神投注在工作上,仍抚平不了心里的创痛,找了借口到欧洲考察,并向一家德国药厂争取一项烫伤用药膏的代理权。那家药厂十分难缠,他乐得跟对方周旋,反正他一点都不急着回台湾,不愿面对利環已属于别人的残酷打击。回国后,他忙得像打转的陀螺,没一刻停得下来,成天板着一张脸,就算有好事者也不敢拿这种事烦他。
“为什么?”他困惑的问。
“理由很容易猜到。她怀孕了,却没依照原定的计划举行婚礼,这表示她肚里的孩子不是她结婚对象的。”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闷雷打向昱棠,不是李嘉元的,那就是……天呀!利環为什么不告诉他!怪不得两人相处的最后几天她表现得很怪异,有几次他感觉得到她有话对他说,他以为她想向他低头,可她什么话都没提,还让他生了好久的闷气。现在想来,她八成想向他提孩子的事,却被他冷酷的态度吓得不敢说了。
该死!他为何这样固执?如果那时候他对她好一些,她说不定会告诉他,而不是选择一个人承担。
逃犯?利環曾说过,他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她决定独自承担。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跟李嘉元解除婚约的事都瞄着他?还是认为他没兴趣知道,便提也不提?
“他是个勇敢的女孩,却不够聪明。听说她父母为她解除婚约的事到现在都不谅解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下去的。”
陶琴感叹的话,字字句句沉重而尖锐的敲打在他心坎。想到利環身受的痛苦,他再也管不住心底的渴望,掏出行动电话拨了她公寓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几声之后,话筒便传来与利環有几分相似的声音。他见过谢利文,猜想是她。
“请问利環在家吗?”
“你是谁?”
“我是利環的上司辜昱棠。我听说她的婚礼取消了,所以想问她——”
“没必要问了,那是真的。而且她目前不住在这里,请不要再打电话来。”
“她为什么搬走?你知道她的新地址吗?”
“发生了那种事……”利文的声音显得吞吞吐吐。“总之,她在住这里。至于搬到哪里我也不清楚。辜先生,如果你跟姊姊发生的事有关系,那你真是可恶极了,李嘉元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不该承受这个。”
他可不是打电话来听她对李嘉元的歌功颂德!他不满的想,回答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李先生好不好是他家的事,我只想知道利環的下落。”
“我不知道!”卡的一声,利文很干脆也很没礼貌的挂断电话,昱棠气得脸色发青,眼光凌厉的转向陶琴。
“她在哪里?”
“我怎会知道?”她天真的回望着他。
“你连她怀孕的事都晓得,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他摆明不相信。
“那个人没告诉我嘛。”
“那个人是谁?周晋甫吗?”他步步进逼,差一点出手拎起陶琴的衣服威胁她。
“这件事跟晋甫没关系。”她平静的回答。“是个因祸得福的聪明人,也是谢利環唯一可倚靠的人。”
虽然对她话里的意思不是十分明白,昱棠却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陶琴话中所指“利環唯一可传靠的人”指的就是李嘉元。对此他深恶痛绝,恨不得将李嘉元碎尸万段。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缠着她不放!
“我相信凭你的本事查到利環的去处并不难,问题是,找到她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不语,陶琴也不逼他,“晋甫会送我回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明明觉得她话里有话,告诉他利環的事更是别具用心,昱棠却无法不上她这个当。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利環的,但诚如陶琴所问的,找到她后他有什么打算?
经过征信公司数日的明察暗访,昱棠终于查到利環的下落,她竟然住在李嘉元的公寓!虽然那家伙早搬出去了,他心里仍耿耿于怀,弄不懂利環为什么宁可接受李嘉元的帮助,也不肯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