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哪能恨,那是她亲爹呀!那样爱她的亲爹呀!
于是,紫乃夜哇的一下大哭出声,“爹呀!”同时扑过去投入中年人怀中。
“玉儿好想你呀!”
“玉儿!玉儿!我的玉儿!”中年人也禁不住哭泣了。
看着他们父女俩抱头痛哭,悄悄的,墨劲竹退了出去,并掩上竹门,右保上前一步。
“大爷,我们要在这儿等?”
双目倏寒,“不,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墨劲竹冷然地说。
轻轻地,“那个女人?”右保问。
墨劲竹袍袖一挥,傲然地转身大步离去。
“除了她,还有谁?”
☆ ☆ ☆
皇城内,坤宁宫是历代皇后的正宫,除了皇帝与太监之外,其他男人不得随意出入。然而此刻,一个成熟男人却未经传唤及允许便擅闯入西暖阁里,可一向尊贵高傲的皇后不但一声不敢吭,还白着脸畏惧地觑着那个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
“大……大禁卫?”
冷冷地盯住那个阴狠的女人,“我想妳该知道了,玉公主已然下嫁与我为妻了。”墨劲竹道。
“是,哀家……知道了。”
“好,那么,现在我要郑重的警告妳,”墨劲竹的声音越加冰冷严酷了。“过去妳如何嫉妒、迫害皇上真心所爱的女人,那都是妳和皇上之间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如今玉公主已是我的妻子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包括皇后妳,明白了吗?”
抖了抖,“是,哀家明白了。”皇后怯怯地道。
冷眼睨视皇后片刻,墨劲竹又说:“未来,无论玉公主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不是妳指使的,我也会将它归咎于妳,懂吗?”
皇后脸色一变。“大禁卫,既然不关哀家的事,怎能……”
“住口!”墨劲竹怒喝。“妳是什么样的女人以为我不了解吗?妳以为妳的阴险狠毒都没人知道吗?告诉妳,皇上早就想废了妳了,但是,为了整个大局情势,也为了朝政安稳,而且,妳所笼络的那些大臣们也会反对,所以,皇上不能对妳怎么样,但我能,我可以一剑砍了妳,没人阻止得了我,也没人敢说半句话。所以,妳好自为之吧!皇后,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妳了。”
皇后的脸都绿了。“哀……哀家……哀家……”
“不要在我面前哀家哀家的,”墨劲竹冷漠地嘲讽道:“只要我下个命令,不要说妳这个哀家,即使连皇上的龙座都保不住了,妳以为妳这个哀家真能够稳坐不下吗?”
大吃一惊,“是,臣妾不敢、臣妾不敢!”皇后惶恐道。
墨劲竹冷然地哼了哼。“不敢最好,总之,妳以后行事最好收敛一点,别太过分了!”
“是,臣妾明白了。”连一丁点反抗念头都不敢有,皇后只敢低头称是。
连皇上都要低头了,更何况是她区区一个皇后呢?
☆ ☆ ☆
三天后,皇帝下诏册封紫乃夜为紫玉公主,授金册,禄两千石。再三天,后弟于自宅中暴毙,密不敢发丧。
“天哪!原来公主真的是公主啊!”沈君陶惊愕地喃喃道。“这么一来,大爷不就是驸马爷了?”
饶逸风斜睨他一眼。“君陶啊!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深度了喔!什么公主真的是公主,大嫂子本来就是公主了嘛!”
“人家讲话本来就很有深度的咩!”沈君陶咕哝,随即觑向姬香凝,一脸的讨好。“啊!三小姐,告诉君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是啊!小姐,虎玉也很想知道耶!”
饶逸风没出声,可也拚命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挤眉弄眼的状极滑稽,姬香凝不禁掩唇轻笑。
“是,事情既然已经公开了,相公又想知道,那妾身说了也无妨。”
沈君陶闻言,赶忙奉上香茶一盅。“啊!三小姐请先润润喉再慢慢讲。”
看他那副谄媚样,饶逸风不觉挑高双眉。“喂!君陶,借问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饶府变成你家了?居然一大早三姑爷我才刚起床,你沈大爷就冒出来吓人了!”
沈君陶忙打个哈哈。“这……反正二爷在家嘛!二夫人又用不着我盯着,闲着也是闲着咩!所以我就上三小姐这儿串门子来了。”
“串门子?”饶逸风嘿嘿冷笑。“你以为这儿是三姑家,还是六婆府?二夫人和四小姐还没来,你就抢着先来,不怕被那两位吊起来练上几套酷刑?”
这会儿沈君陶可就得意的笑了。“三姑爷,您忘了吗?四小姐进宫去啦!我们二夫人也还被二爷关着不准出府呢!所以说,就剩君陶我一个得闲来陪您解解闷儿了。”
“哟~~这会儿又变成替三姑爷我解闷来了?真是舌粲莲花呀!”饶逸风白眼一翻。“告诉你,三姑爷我不需你来帮我解闷,有三小姐一个就够了。好,你可以滚蛋了!”
沈君陶脸一垮,正待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姬香凝已笑不可抑地插了进来。
“好了,相公,你到底听还是不听啊?”
“听,听,当然要听!”饶逸风转个脸又是笑脸盈盈地忙道:“夫人请说。”
姬香凝细想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再放回去。
“说起来,皇上后宫嫔妃虽无数,可他生平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小家碧玉型的恬淡女人。当时皇上尚是亲王,原想将她接入亲王府,但那女人不肯,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于是,皇上便另置楼屋安置她,有空便上她那儿去过点平凡的夫妻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说到这儿,姬香凝突然叹了口气。“可惜这种生活也没能过太久,后来,亲王登基为帝王,因忙于国事,便鲜少去探望,但皇上最爱的仍是那个恬淡的女人。这事让当时尚未被册封为皇后的王妃知道了,为免那个女人爬到她上头成为皇后,于是便派人追杀那女人……”
饶逸风和沈君陶相觑一眼,无言。
“……当皇上得讯赶到时,只来得及救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后来,皇上又得知皇后仍不愿放过那个小女孩,于是便将当时才八岁的小女儿远送到西域,冀望如此便能逃过皇后的毒手。”
“但他也不希望再也见不到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于是便向岳父、岳母求下这门亲事,”饶逸风接道。“为的是希望能以大师兄的身分来保护小公主。”
“难怪皇上急着要大爷和公主赶紧成亲,”沈君陶也恍悟地喃喃道。“想来,一旦离开西域踏入中原后,皇后的魔掌便随时都有可能伸过来了,可若是已成为大爷的妻子,纵使皇后的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下手了。”
“没错,就是如此这般。”姬香凝颔首道。“除了皇上,也只有皇后知道四大禁卫的真正身分,所以她不能不顾忌。”
沉默片刻后,沈君陶忽地又问:“那位阿部娜公主呢?”
一提起那个花痴,饶逸风和姬香凝不约而同地蹙眉互视一眼。
“嗯!那个女人才是我们现在要担心的。”饶逸风喃喃道。
“难不成她还在觊觎大爷?”沈君陶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大爷根本对她没意思呀!”
“畏兀儿族原就是由北方迁移到西域去的,”姬香凝娓娓道:“而北方民族一向崇拜勇士,在她眼里,大师兄就是最厉害的勇士了。”
“可是……”沈君陶迟疑了一下。“还有二爷和三姑爷呀!”
姬香凝笑了。“她知道及不上我,所以只好放弃相公,而二师兄她是根本惹不起的。”
“我看啊……”饶逸风突然不怀好意地盯住他。“干脆就把你,或者是左林、右保其中一个送给她好了!”
“欸?!!”沈君陶惊叫着一张脸顿时黑了。“我?拜托,三姑爷,君陶可消受不起呀!我我我……我不是勇士,我是懦夫!”
“你是懦夫?”饶逸风失笑。“那是谁在大草原那一仗里杀敌无数的?”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沈君陶双手乱摇,推得一干二净。“是左林或右保,对,就是他们!”
“那你在干嘛?”
“我?我躲在雪堆里打哆嗦呢!”
饶逸风闻言,爆笑不已,就在这时,墨劲竹也带着紫乃夜来了。
“哎呀!大师兄,稀客、稀客!”饶逸风忙肃手就客。
“什么稀客?”墨劲竹啼笑皆非。“不是昨儿个才来过吗?”
“客套话呀!大师兄,你也别掀我的底嘛!”饶逸风抱怨,边吩咐奴仆奉茶。“今天是什么风把新婚娇客吹过来的呀?”
“又来了!”墨劲竹叹道。“什么新婚,我都成亲快一年了!”
“那又如何?”饶逸风喃喃道。“我成亲四年后才得以上我老婆的床,你才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相公!”姬香凝赧红着脸娇嗔。
紫乃夜在一旁偷笑得快打跌了,墨劲竹则直摇头叹气。
“怎么你都没个正经的时候呢?”
“哪有,我都很正经呀!”饶逸风断然否认。
“算了,我是想来……”墨劲竹忽又顿住。“咦?君陶,你又是在干什么?”
“嗄?啊!”正在往紫乃夜那边磨磨蹭蹭地靠过去的沈君陶一惊,忙道:“没什么啦!大爷,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能靠近大夫人多近而已。”
白眼一翻,“真不知二师弟如何能受得了你!”墨劲竹受不了地说。
“咦?大师兄也这么觉得吗?”饶逸风深有同感地笑开了嘴。“事实上,刚刚我才在建议,不如把他送给阿部娜公主算了!”
墨劲竹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嗯!倒是个好主意。”
“欸?”沈君陶瞬即面色大变。“不,这主意一点也不好,再差劲不过了!”
墨劲竹恍似未闻。“那么,我待会儿去找二师弟说说看吧!”
“天哪,不!”沈君陶惊叫着一溜烟逃掉了。
饶逸风再次爆笑不止。“他一定是跑去求宫二兄千万别答应这档子事了。”
姬香凝也掩嘴笑个不停。“没想到大师兄也会捉弄人哪!”
墨劲竹瞥一眼笑出眼泪来的紫乃夜,微笑不语。姬香凝顿时了悟墨劲竹纯粹是为了让紫乃夜开心才故意逗弄沈君陶的。
“大师兄特意来是有事吗?”
笑容微敛,“是阿部娜公主,”墨劲竹无奈地道:“她父王修书来,告知我已为她订下亲事,所以希望我们能尽快把她送回去。”
饶逸风马上很感兴趣地倾向前问:“是另一位畏兀儿大勇士?”
墨劲竹摇摇头。“不,是哈密王子。”
“欸~~”紫乃夜陡地发出一声怪叫。“哈密王子?他他他……他是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子耶!”
墨劲竹与饶逸风相顾一愣,饶逸风立刻爆笑了出来,而墨劲竹则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大……大胖子?”饶逸风笑得捧住了肚子。“天哪!她会肯嫁才怪。”
“难怪他不派人来接,而是叫我派人送她去哈密,”墨劲竹叹道。“原来是这么桩苦差事。”
“她如此任性,送得走吗?”姬香凝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这事一提,阿部娜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可以!”
“咦?可以?真的可以?”饶逸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妳真的愿意回去了?”当然,他们没敢告诉她,一回去之后,她就得嫁给哈密王子了。倘若告诉了她,恐怕她就会种在京城里生根了。
“愿意,只不过……”阿部娜斜睨着墨劲竹。“我有个条件。”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大家忐忑地向墨劲竹看过去,他倒是相当镇定,仿佛早已料到会有状况,而且已有所觉悟了。
“什么条件,阿部娜公主请说。”
“很简单,”阿部娜那双狡猾的视线又转向紫乃夜。“我要墨公子亲自送我回去,而且只能有他和我两个人,其他人全都不许跟。”
紫乃夜惊呼出声,姬香凝和饶逸风面面相觑,墨劲竹则垂首沉思许久之后,才抬眼睇向紫乃夜,再温柔凝视她半晌后。
“好,我答应。”
“大师兄!”饶逸风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但是,途中公主不能故意拖延,最迟必须在一个月内到达。”
阿部娜想了一下。“好,我也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请公主准备一下,明儿个就得上路了。”继而,墨劲竹转眸深深注视着饶逸风,“那么,三妹夫,紫乃夜就交给你了。”他的眼神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为什么他不把紫乃夜交托给姬香凝,却交托给饶逸风?
饶逸风与他对视片刻后,忽地猛拍了一下大腿,一脸恍然之色。“啊!我懂了,大师兄,没问题,大嫂子就交给我了。”
于是,当阿部娜回房去准备包袱,而墨劲竹和紫乃夜也离去之后,姬香凝马上询问夫婿。
“相公,大师兄到底打算如何?”
饶逸风刷开摺扇,笑着又开始吊儿郎当地摇起来了。
“嘿嘿!夫人,妳再聪明也无法完全抓透男人的心思吧?”
“相公!”姬香凝抗议地盯住了他。
刷一下收起摺扇,饶逸风用摺扇敲着手掌心沉吟着。
“我说夫人……”
“相公?”
“虎玉借我一回吧!”
“呃?”
☆ ☆ ☆
阿部娜很爽快地跟着墨劲竹上路了,但纵使两人都骑马,他们前进的速度依旧很慢,因为虽然阿部娜没有吵着要另外拐到哪里去玩,可是每日里,她都早早便要求打尖,又晚晚才起身上路,而且也不愿意快马赶路,只肯不疾不徐地前进。
“她到底想干什么呀?”虎玉咕哝。
远远缀着那一对不太对盘的男女,“还能干什么?”饶逸风骑在马上悠闲地摇着扇子。“昨天半夜去敲大师兄的房门,前天要他陪她去逛庙会,大前天说她不舒服,要求大师兄进她房里照顾她,再之前则是陪她喝酒、陪她去买衣服、陪她去……哎呀!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可是大爷根本不理会她那一套嘛!”从第一眼开始,虎玉就很讨厌那个倨傲的女人。“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大约是这么想的吧?”
虎王哼了哼。“真难看!”
“她自己不觉得咩!”
“可是我们看了真是想抓兔子啊!”
“哪!”摺扇一指。“那儿有只蚱蜢,去抓吧!”
虎玉噗哧一笑。“姑爷,您就爱弄拧人家的意思。”
“是妳自个儿不说清楚,我才不像妳,还要人家猜妳的话,瞧!应该像我这样……”说着,饶逸风转向邻骑。“我说大嫂子,看了心里拈酸吗?”
“拈酸?”直眼望着前方的紫乃夜喃喃道。“为什么?”
她是瞎子吗?
饶逸风有点讶异地瞄了一下前面。“阿部娜公主老缠着大师兄不怀好意啊!”
“可是我也看得出来夫君对她感到很厌烦呀!”紫乃夜说,继而叹了口气。“我倒觉得阿部娜好可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