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住了。
在知道了一切原委之后,她对他还是这么强烈地执着吗?
“我不认识八皇子李澜,我只认识安知礼,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她明亮的黑瞳中只有坚定两字。
“写意……”他的心好痛,因为承受不起她如此浓烈的爱情而撕痛着。
“除非你不要我。”她顿了一下,又问:“你……不要我吗?”
“我……”他当然要她!疯狂地想要她!但是,他却不能要,也不敢要……
“你说啊!你要我吗?”她逼近他,仰起出尘明艳的小脸,强迫他给她承诺。
他后退一步,震慑了片刻,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心道:“我要不起你,写意,我虽然爱你,然而和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会喘不过气来。”
“什么?”她俏脸一变。
“我是爱你,但我不能对不起李澜,你的存在只会让我非常痛苦,所以我宁可选择远离你,宁可再也不要见到你。”他表情冷凝地盯着她。
好像被一下子抽干了血液,她的脸色震怒又苍白。
“你的意思是……与其背叛李澜,你宁可牺牲我?就像当年你牺牲白清雪?难道经过了一千年,他还想重蹈覆辙吗?”她犀利地瞪着他。
他胸口一震,瞠目无言。
池……重蹈覆辙?
她对他的冥顽不灵又气又恼,随手便抓起笔筒里的美工刀,抵住自己的胸口。
“写意!你想干什么?”他惊骇地急吼。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白清雪是爱着你的,如果我就是白清雪,那么,我绝对不愿再一次与你擦肩而过,如果你坚持把我让给一个连是否存在都还不知道的男人,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她红着眼眶,举起美工刀便往胸前刺下。
噩梦!那挥之不去的噩梦竟然又要在他眼前重新上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要——”他厉吼着冲向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想抢走她手中的美工刀。
她躲开他,跑向角落,赌气地仍将美工刀抵着心脏。
“写意,你别……别乱来……把刀子给我……”他紧张害怕得声音发颤。
“不要。”她使性子不给,倔强地抿着双唇。
他不再多说,一个箭步冲向前,两人缠扭在一起,一阵抢夺挣抗,他索性用手握住刀尖,免得她伤了自己。
“知礼!”她吓得立刻放开美工刀,惊心地大喊。
他的手掌被刀子划破,染得手心一片鲜红,她急忙握住他的大手,看着那道血痕,眼泪更簌簌地流个不停。
“你疯了吗?你这个笨蛋……”她心疼地骂道。
她只不过想吓吓他而已啊!只是想逼出他的感情,没想到他却如此当真,还伤了他自己……
真是个傻瓜!
安知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纠着心肠,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心里那份恐惧仍盘桓不去。
那种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巨痛,他再也不要承受了,再也不要……
“知礼……知礼……”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焦虑得狂跳的心跳声,心中溢满了感动。
“别……再这样吓我了。”他终于发得出声音了。
“谁教你一直要把我推开,我说过,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我是李澜的新娘了,不要再拿情咒来当藉口,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她抬起头,含着泪光的双瞳全是对爱的执着。
他还能拒绝她吗?
动容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他第一次有了想将她据为已有的念头。
管他的情咒,管他的记忆不灭,只要能和她相守这一世,要他再痛苦千年他也甘愿……
只要李澜不出现……
是的,只要没有李澜,他就可以大胆地拥有潘写意,这柔软的唇,纤媚的身躯,芬芳的气息……都只属于他……
两人缠绵地拥吻着,潘写意知道,自己打赢了这场仗了,她感觉得出安知礼已放开心中的结,他愿意接纳她了。
房内的人影交叠,情意绵绵,而门外,安知默则静默地从门缝中看着他们,脸色怅然。
从小,她一直是哥哥生命的重心,如今重心已转移,她虽然说不在意,但仍挥不去那份不成熟的失落感。
“偷看是不好的行为。”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微惊,回头看着何让讥诮的表情,没有说什么,蹙着眉想直接走开。
“嘿,不看了吗?”何让拉住她道。
“放手。”她扬起脸怒斥。
“你的脸色很难看哪!怎么,很嫉妒吧?杨磊应该是你的,却被白清雪抢走了,心有不甘吗?”他挑了挑眉,挖苦地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地道。
“你啊,从以前就这样,老是沉默地不将心意表达出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你这样不累吗?”他紧盯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幽光。
她抬头瞪着他,内心因他的话而轻颤,脸上却依然防备地道:“这不关……”
她的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在这时伸出手,以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唇。
“还是这么爱逞强……”他喃喃地道。
她被这个动作吓到了,睁大双眼,以手捣住嘴,惊愕地向后退开。
这个人……这个男人……
还是和千年以前一样令她惊悸……
他勾起嘴角,冷冷地看着她一脸慌张。
她恼怒地瞪着他好半晌,才转过身,匆匆奔回自己的房间。
白静雪……
他挺直地杵在原地,嘴角的线条变得冷硬。
千年的情咒似乎就要在这一世做个了结,他不会让潘写意乱了整个局面的,谁该属于谁,早在千年之前就已注定,任何人都别想再做任何改变。
只是,为什么他心里深处还是舍不下那抹影子呢?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冷傲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慢慢的,他将那抚过安知默红唇的指尖,轻轻印在自己的唇上……
第七章
又过了一个星期,就在潘写意以为可以安心地和安知礼在一起时,一个变数倏地结束了她短暂的幸福。
离家出走也将近一个月了,她知道好面子的父亲一定不敢报警,只会私下聘人找她,但她断定父亲根本不可能会知道她躲在教授家中,所以才会到现在还那么平静。
不过,再怎么任性她也觉得该打个电话给爸妈报平安,于是在安知礼的劝说下终于拨了一通电话回家。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见母亲哭天抢地的声音,
“写意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要把妈急死是不是?都快一个月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对不起,妈……”她无奈地道。
“你爸快被你气死了,这几天他根本吃不下睡不着,公司又忙,还有醒波……”
“江醒波!他又怎么了?”她陡地发现,这二十多日来她完全没想过江醒波。
“他大概是气炸了,他去找你那个……那个不伦不类的‘好朋友’秦若怀逼问你的去处,结果那女孩什么都不说,他就把她关在醒园……”潘母滔滔地道。
“什么?你……你说江醒波绑架若怀?”她大吃一惊。
“哎,这也不算是绑架啦!谁教那个丫头死都不说你躲在哪里,醒波就决定用她来逼你出面……”
“天啊!天啊!江醒波怎么可以这样?可怜的若怀,她被我害惨了!”她既自责又担心,没心情再说下去,立刻挂断电话,满脸急惶不安。
“写意,发生了什么事?”坐在一旁的安知礼诧异地问。
“若怀……若怀竟然被江醒波抓去醒园了!那个可恶的家伙,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握着双拳低嚷。
“谁是江醒波?”安知礼又问,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他的心就微微抽紧。
“他就是我要订婚的对象,他是个坏家伙,若怀之前就怕他对付她,早知道就不该把若怀拖下水。”她烦闷懊悔地蹙着小脸。
“难怪这阵子秦若怀也一直没来上课……”安知礼沉吟着。
“真的吗?为什么你都没告诉我?”她瞪大双眼。
“我以为你知道。”
“不行!我要去醒园救若怀,那个姓江的如果敢对若怀怎样,我绝不原谅他!”她心急如焚地冲出客厅。
“等等,我陪你去。”安知礼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见那个江醒波。
她回头看他,灵光一闪。
对哦,安知礼陪她去更好,让江醒波见见她真正的情人安知礼,这样江醒波才会对她死心。
“你们还是别去比较好……”安知默不知何时已来到客厅,出口阻止。
“为什么?”潘写意奇道。
“我只是感觉有事要发生……”安知默忧心地道。
“但我不能不去,万一若怀怎么了就糟了!”潘写意就怕秦若怀遭了江醒波的毒手。
“还是去看看吧!”安知礼也很担忧秦若怀的处境。
安知默看了他们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许命运还是无法违抗的吧!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她其实隐隐感觉得出,有股奇特的力量在呼唤着他们,在那个叫做“醒园”的地方。
于是三人走出别墅,巧的是在大门遇上了何让,何让纳闷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写意要去找她同学。”安知礼回答。
“哦?那为什么你们兄妹也要跟着去?”何让好奇道。
潘写意懒得解释,她真的很不喜欢何让,总觉得他看来阴阴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而且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就算他以前是安知礼的结拜兄弟,但来得也未免太频繁了吧?
但她懒得回答,很少主动开口的安知默却说话了:
“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安知默低着头道。
何让似乎愣了一下,他深深看了安知默一眼,道:“为什么?那里有什么有趣的吗?”
“也许……会有你要的惊喜。”安知默低声道。
就冲着安知默这句话,何让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一行四人搭着何让的车前往醒园。
面对醒园,潘写意早已见惯,并不觉得出奇,但安知礼和何让却被这间巨大恢宏的中式园林给深深震慑住了。
有多久不曾看见过这样的宅子了?在那繁华的长安城郊,贵族世胄们的园林豪邸,诗人墨客们穿梭其中,谈诗,谈政治,谈江山,谈美人……
他们互望一眼,心底都浮起了同样的疑问——
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总管老石前来应门,他一看见潘写意,掩不住满脸惊讶。
“潘小姐?你……”
“若怀呢?她在哪里?江醒波把若怀关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潘写意气急败坏地就是一长串娇斥。
老石很快恢复镇定,客气地向她解释:“秦小姐平安无事,请别担心,我马上去通知先生说你来了,各位请进。”
说罢,老石带领着众人走进醒园,他边走边打走机通知江醒波,潘写意紧跟在他身后,安知礼则和安知默及何让缓缓前行,他们惊艳地环顾整座宅院的布局及设计,心中那份诡异的浮动愈来愈明显。
“这大宅……完全是模仿唐朝风格……”走在优美的回廊间,安知礼远眺着波中曲桥和典雅的凉亭水榭,不禁喃喃地道。
“没错,而且有几处建筑看来都很熟悉……”何让冷眼盯着远远的那座闪着光彩琉璃瓦的八角风亭,心中暗惊。
“是啊……真的……非常熟悉……”安知礼的胸口愈来愈紧,因为他明白何让的意思,这座醒园和以前定王府实在太类似了!
他的脚下像灌了铅般,变得好沉重,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江醒波很可能就是……就是……
“若怀!”前方响起了潘写意的惊呼声。
“写意!”秦若怀出现在回廊的尽头。
两个女孩欣然地相拥,互诉近况,可是安知礼和何让根本没注意她们两人,他们的目光早已被那个跟在秦若怀身后缓缓走来的俊挺男人紧紧锁住!
虽然外貌已有改变,但那唯我独尊的卓然贵气还是一样逼人。
他们凛然止步,惊诧僵立。
“江醒波,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把若怀抓来……”潘写意冲着江醒波就开骂。
江醒波丝毫没有做错事的忏悔样,反而冷傲地反驳,“你如果不躲,我又何必抓她?”
“你不逼婚的话,我又何必躲起来?”潘写意气呼呼地斥责。
“那么,是你自己连累了她,能怪我吗?”江醒波冷哼。
“你……”她真是气坏了,她跟江醒波这个人根本是八字不合。
在一旁的秦若怀眼见他们就要吵起来,连忙拉住她,急道:“写意,江醒波没有对我怎样……”
“你别怕他,若怀,如果他真的欺负你……”她知道秦若怀是老实人,搞不好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声张。
“没有,他真的没对我怎样,我很好……”秦若怀红着双颊低下头。
嗯?
潘写意睁大眼睛,忽然察觉出某些异样,按理说,被绑架了将近一个月,秦若怀应该非常生气才对,怎么却有着一张情窦初开的羞涩神情?
心中一动,她转头看向江醒波,赫然发现江醒波看着秦若怀的眼神竟也是带着浓浓的柔情,顿时,她心底雪亮,一个意念迅速窜进她脑中。
该不会……若怀和江醒波……
相恋……
天哪!
她一把拉过秦若怀,低声质问:“若怀,告诉我实话,你和江醒波是不是……”
“写意……我……”秦若怀脸更红了。
不用问了,答案已在秦若怀难得扭捏娇羞的神情上昭然若揭。
他们两人一定是在这段时间产生了情愫了!
真有趣,江醒波原想拿秦若怀当人质逼她回来,没想到反而爱上了秦若怀,爱神果然是个调皮的小天使啊!
她一个人正兴味盎然地感叹时,后面的安知默忽然直盯着江醒波和秦若怀,黑瞳闪着诡奇的灵光。
“果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她的声音不大,但立在她两侧的安知礼和何让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指?”何让心头一凛。
“你们应该早就看出来,那个男人就是八皇子李澜。”安知默又道。
安知礼的脸色早已一片苍白,一听她确认,他胸口更如尖针般刺痛。
李澜……竟然就是潘写意原本要订婚的对象?
这么说,是李澜早就知道潘写意的身分,才执意非娶她不可了?
而他……却无意间破坏了李澜的婚事……
“而那个秦若怀……就是白胜雪!”安知默没有转头,不过这句话明显的是在对何让说的。
何让眉目深拢,直盯着秦若怀。
那个清秀的女人就是当年的白家大小姐白胜雪……
“恭喜,你终于找到你的新娘了。”安知默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让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沉。
“哼,没什么好值得恭喜的,呆子都看得出来,我的新娘爱上了八皇子了。你不认为这情况太奇怪了吗?”他森然地自嘲着。
的确,这情况真的非常奇怪,经过了千年,他们六人之间的情缘似乎交错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