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既磨人,又无比甜美的感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你、你来了……”
喘息的音调泄漏出一丝像是激动、又像兴奋的情绪,奕麒的视线贪婪的看着从弯角闪进来的人儿。
她微微涨红着脸,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仿佛是用跑的来。年轻的脸庞带着些许的无措,但她投有闪躲他的直视,反而落落大方的走来。
薰衣草色的针织长袖上衣,搭配米色的及膝窄裙,呈现出采的女性妩媚迎异于前天初见面时给他的帅气印象。奕麒眼中难掩惊艳,不管是帅气的她、还是妩媚的她,都有令他心跳加快的魅力。
那如警钟在耳内钻钻作响的声音,显现出那缕令他心乱的情慷依然存在,对她的渴望也没有改变。领悟到这点的奕麒,几乎想欢呼出声,这表示想望了许久的爱情,终于翩然降临在他身上。
“宋……先生,”被他过度热烈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静仪的语气显得有些结巴,幸好在偷偷的做个深呼吸后,又能畅顺说话了。“车子已经修好了。你想现在就过去取车,还是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不明白向来招待新客户的作法,遇上宋奕麒却变得有些……呃,复杂了起来。
“我是说,如果你不赶时间,我……”天哪,她到底说什么呢?静仪难为情的红了脸。
“我不赶时间。”幸好奕麒及时接口,解除了她的尴尬。
“呃,好,那到我办公室坐好了。”她摊了摊右手,做出请的姿势,领着他拐过一个弯,登上二楼,边走边问:“你
要喝咖啡吗?我们有美式咖啡,还有Espresso,还是喝茶?”
“不麻烦的话,请给我一杯Espresso。”
“当然不麻烦。”在邀请他进办公室之前,静仪转头向助理交代,“林,来杯Espresso。”
“是。”正在影印资料的圆脸小姐,微笑地去泡咖啡。
进入静仪的办公室,除了典型的另家具,最明显的就是—张海绿色的长沙发,以及一整柜与汽车有关的杂志,连沙发上也摆了一本。
“不好意思。”她手忙脚乱的把杂志拿开,请他坐下。
“很少有女性在这行工作。”他以闲聊的语气道。
“不会呀。”她困惑的扬起一道眉,“我们厂里就有好几位女同事。”
“我不是指总机或是会计之类的。我的意思是,像前天的情形,你可以不动用机具,就把我的车轮从水沟里弄出来。”
“我不一样。”提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眉飞色舞。“我从小就在修车厂长大,看多了,自然会嘛。”
“在修车厂长大?”他玩味着她的意思。
跟他这么一聊开,静仪先前紧张的情绪松弛了不少。
其实她没必要穷紧张,两天前她不是还觉得他和蔼可亲,没有架子吗?
“嗯,这车厂是我父亲经营的,不过那时候规模没那么大。我从小就跟前跟后,帮他递工具之类的,十岁时已经会换轮胎了。”
“可你是女孩子呀。”想到小小的她,混在汽车修理工中,奕麒心里就微微的感到疼痛。那年龄的女孩该是被人捧在手掌心里呵疼,而不是做这种粗工。
“女孩子又怎样?”一双深黑的瞳眸里闪射出不认输的光芒,优美的菱唇倔强的紧抿着。“爸爸从不因我是女儿而感到遗憾,男生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办得到,只是要多花些脑筋,找出技巧来。”
“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是……”他讷讷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心底对她的疼惜,只能借由温柔的眸光默默的传递心中的怜意。
静仪被他的目光看褥心地狂跳,害羞的转开眸,隐约中,似乎明白他眼中的情意。
是那个意思吗?她正志的猜疑着时,助理端了咖啡进来。
浓烈的香味沁人脾胃,当那杯浮着一层金黄泡沫的纯黑咖啡被端到面前,奕麒喃喃的道谢,小助理微微红了脸颊的退出办公室,他望向静仪。
“你不喝咖啡吗?”“也不是,只是这会儿喝,晚上准兴奋的失眠。”她老实的道,“不管是任何咖啡,对我而言都是兴奋剂,那种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很难受的。”
“原来如此。”他微一颔首,端起洁净的骨瓷咖啡杯就唇。
“味道不错吧?咖啡豆跟机器都是义大利原装进口的。”
“很道地,跟我在意大利喝的没什么两样。”他笑着说。
“喔。”应了一声后,夹带着咖啡香的沉默便在两人间蔓延。
静仪垂下眼睫,觉得他越过咖啡杯上方看来的眼光分外灼热,敏感的嗅觉除了闻到咖啡的味道外,似乎还有隐微、不细闻就闻不出来的男人味道,那味道不难闻,尤其是混合了咖啡香,倒令她有些微微晕眩了。
“你刚才说……”看出她的不自在,奕麒试图打开话匣子。“你从小在修车厂长大,十岁就会换车轮了。你对汽车很感兴趣吧,书柜里都是有关的杂志。”
“嗯。”提到本行,静仪便活泼了起来。“我高职念的还是汽车修理科喔。本来大学也想念相关科系,但我想了又想,觉得大学能教我的,恐怕还比不上从厂里的师傅那里能学到的。而且车厂需要的是合乎时人潮流的做生意方法,所以我补习了一年,考上企管系。”
“原来你是企管系出身的。”
“不过课余时间,我都会到厂里帮忙。所以我是这里的资深工睡,能当经理可不是因为我是老板的女儿。”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骄傲了一下下。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可爱,奕麒扬起的唇角更温柔、欢悦了,觉得她就像一朵新鲜怒放、娇妍典雅又带点俏皮的蔷薇花,纯真的黑眸里还有抹少女的野性,美得让人好想拥有。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烦,说着说着就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了起来。”她不好意思的道。
“没的事。”他深炯的眼眸明白宜示着对她的欣赏。
“你的确很优秀。”
被他这么一称赞,静仪心花怒放,花瓣似的菱唇止不住的频往上扬,更衬得她眉目如画,灿美如花。
“在车子方面,我是敢这么自夸啦。”她爽朗的说,“就像本厂提供的服务一般货真价实。如果这次你满意我们的服务,可以考虑以后再给我们服务的机会喔。对了,这里有份明细表,你请看一下。”
她起身到办公桌拿了一份档案过来,打开递到他面前。
“这里有材料费及修理费,每一笔费用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打去同行问看看。”
“没必要。”他手伸向她,在她不解的眨眼下,绽唇笑道:“这不是要给我签名吗?”
“对喔。”她找了枝笔交给他。
两人的指尖在不可避免下,微微的触碰到。静仪只觉得一道温热的电流经由相触的部位传导向体内深处,化作难以言喻的滋味扩散向全身,不由得怔怔的瞪视着他。
奕麒眼中有着浓烈的情意,仿佛凝聚着千育万语要向她诉说,也像一道引力吸引着她靠近。然而,就该她想靠近时,恼人的电话铃声响起,像一道无情的雷声,硬是劈开了缠绵的视线。
“喂!”静仪抚了抚仍然狂跳的胸口,伸手接过听筒,发出喘息似的声音。
“嗯,我明白了。”原来是修护厂中心打来的电话,她转向奕麒,先前的迷乱情绪逐渐沉淀下来。“他们将车子准备好了,可以去取车了。”
“喔,好。”奕麒知道眼前不适合谈情说爱,这份动心其实来得并不合乎时机。除了晚上非去不可的宴会外,他明天—早就要飞香港、再转往上海,五天之后才会刚来。
天哪,五天!想到将有这么长的时间见不着她,那相思的情绪便泛上眼睫。
静仪毫不清楚他心情的变化,还俏皮的道:“如果没,问题的话,请在请款单上签个宇。我保证这不是卖身契,
到时候如果你不满意我们的服务,都还可以再谈。”
奕麒扯了扯唇,对她的开朗倒有些嫉妒了起来。
“我相信你。”他若有深意的看她一限,很快的签上名。
静仪被他的眼光看得心儿又乱擅乱跳了,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可能又要与他相对无语,唯有眼波缠绵了。幸好她记得表弟路特丹的脾气有多坏,那张嘴更不饶人,尤其他又知道那辆CEFIRO的车主,就是那天让她舍弃等待她吃饭的全家人,热心帮忙的男子,说不定还会拿马表计算他俩独处的时间呢。
所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把他给带到表弟面前,免得那家伙又找机会嘲笑她。
“请跟我来。”
虽然对她语气里的急躁微感受伤,奕麒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她下楼,越过接待大厅,穿过另一道门,来到修车间。
她带他穿过一群忙碌的工作人员,来到一名蓄着长发的瘦高男子面前。
“阿丹,宋先生来拿他的车子”。
那名被叫做阿丹的青年,以他的浓眉大眼很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奕麒一遍,最后才懒洋洋的交出车钥匙。
静仪瞪他一眼,没理会他调侃的眼神到,拉着宋奕麒他走到他的车旁。
对于她就这么随意的拉起自己的手,奕麒全身不禁窜起一阵微颤。她的手虽不是很柔软,但感觉很不错,然而,不错的感觉还来不及进一步的品味,静仪已经放开。
“你不妨试试车。”她微笑的建议。
“嗯。”她依言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感觉着车身的平稳一如往昔。
他只在宽敞的厂区内绕了一圈,便回到静仪身边。
“有没有问题?”她关心的问。
“没问题。”
“那就好。嗯,你想用什么方式付款?我们接受现金,支票,信用卡。”
“信用卡好了。”虽然有些遗憾她满嘴叨念的都是生意经,可想想这是她的职责,而且付钱也是因该的,奕麒倒是心平气和的掏出皮夹,取出取出金卡给她。
静仪把信用卡交给会计,才转过头想对奕麒说什么,就被他眼中热切、严肃的神情给吓位。
“你,听我说,”他的语气显得急促,所有的人都忙着自己的工作;正是说话的最好时机。而且,该死的,再不走,他在社交界从未迟到的名声又要杠龟一次。
“我今晚有个约会推不掉,”他的神情无比懊恼,“明天又要到大陆,大概星期五或星期六才回来。我在想,回来后……是不是有荣幸……呃,约你一块晚餐呢?”
“晚餐?”心一阵一阵的雀跃,他是那个意思吗?
“是的,晚餐。你肯赏脸吗?”他专注的眼光紧锁住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她兴奋得口干舌燥,才想舔一下唇,会计已经走过来,将金卡文还给奕麒,并请他签名。
他快速签好了名字,重新抬起头,直视着静仪。
粉脸晕红,即使女性的矜持让她想要拒绝,倾向他的心也不容她说不。
静仪微微点了一下头,羞怯的说:“好。”
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欢呼,奕麒忍不住拉住她的手,
低哑着激动的声音,“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有无限的情意,静仪的颊肤如火焚的,心儿渗了蜜酒似的既甜美又醺然。
不再多言,他放开她,坐进CEFIRO里,朝她摆了摆手,连人带车很快的消失在她痴痴的凝视里。
第四章
星期五,星期六。
日历又翻过一页。望着日盼夜想终于等到的日子,那人却音讯全无,静仪兴奋的期待转为焦躁。
不是说星期五或星期六就回来吗?是根本还没回来,还只是顺口说说?他可晓得这么随便一讲,就让人……让人……
理不清胸口窒闷的情绪,静仪只觉的烦、好烦。
“周沛,跟你说了几次,不可以这么用力的关门,会下到妹妹!”
突然闯进脑门的河东狮吼声里,夹杂着婴儿哇哇的啼哭,与儿童哭天抢地的吼哭,将静仪烦躁的情绪翻搅得如一锅沸腾的水。
“还敢给我哭!你……周秉凡,你死人呀,也不管管你儿子!”
“哇……”
现在上演那出剧码?
在二楼起居间跷着腿发呆得静仪惊吓地跳起身,只听见快得产后忧郁症地静瑶继续扯着嗓门,在周氏兄妹双部合声中突围而出。
“不准哭!周秉凡,你快来管你儿子……周沛,再哭我揍人喔!”
听出姐姐已濒临崩溃,静仪三步并两步的冲下楼。
她就知道今天不是待在家的黄道吉日。
窗外的天是那么蓝,阳光灿耀得让人脸不开眼,分明适合,郊外踏青,她找这天休假是休对了,但万万不该待在家发呆呀。
老爸在修车厂坐镇,老妈和赵婶去超市购物,姐夫又忙冲洗照片,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拯救……
触目所及的景象,让静仪不确定自己该先拯救谁。
她可怜的小沛沛,竟被凶恶的母亲用力的大大打了一下屁股,哭得凄惨兮兮,仿佛受虐儿。
她赶紧将可怜的小宝贝从还要施虐的狠心母亲手里拯救出来。
“干嘛打他呀?没事喔,可怜的小宝贝,姨来了喔……”
“哇哇……姨……哇哇……”
将哭得哽咽、眼泪与鼻涕四流的小人儿抱到一旁,静仪冒着耳朵被周沛的哭声震聋的危险,不断的轻拍着他小小的肩头,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她才是小周沛的亲娘,而抱着小婴儿跳脚、目露凶光的焊妇,就是那受虐儿的继母了。
“还哭!做错事还哭!”静瑶脸色铁青,她就像一具被不断拉扯。弹性疲乏的弹簧,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我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呢!你们这两个小坏蛋,到底遗传了谁的大嗓门?天哪,我快被你们逼疯了!’
看着姐姐边扯着头发,还要摇着不晓得是被哥哥的哭声传染、还是被母亲的大嗓门吓坏的婴儿,静仪好气又好笑。
倒是姐夫,都闹成这样了,还能赖在暗房里来个装聋作哑。
“老姐,你也别怪他们。孩子是你们生的,大嗓门自然是遗传你——”在姐姐恶狠狠的目光瞪视下,静仪只好屈服的加上一句,“和姐夫嘛!我知道你很可怜,但发脾气不能解决事情,这对宝还小,是无法体会你的苦的。”
“他们是不懂,可那个死人呀——”说到这里,她气得甲牙切齿。
“别气,别气姐夫正在忙嘛……”在周氏兄妹立体声的大合唱中,静仪只得提高嗓门。“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大人的情绪会影响他们喱。”
这些道理静瑶都明白,可她实在是被烦死了!
天哪!他哪雕来救救她?
对上还在哭吼的儿子那双水汪汪的蓝眸。再看着哭得打嗝的小女儿,她其实才是该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