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羞怯的笑容教人很难拒绝,子威情不自禁地点着头。
“子威,你和齐康是同学,对吧?”
“我们是同一期的,但是不同班。”子威解释。
“齐康说你得过很多奖章,年纪轻轻就当了组长,真了不起。”
被美女这么一赞,子威真要脸红了,不过,念头一转,突然想到,良玉明的是称赞自己,暗地里却是捧齐康,故而淡淡地笑道:“齐康才了不起,他比我早一个月当上组长。”
良玉愣了一下,随即抿嘴笑了。
她唇边的浅浅梨涡就像两只盈满佳酿的酒杯,让品尝她笑容的人醺然欲醉。子威略感遗憾地想着,这么甜的笑容就算前世无缘,今生见了也会爱上,难怪一向风流的齐康会在一见之下倾心。
“警察的生活会像成龙的电影那般刺激吗?”一直保持沉默的佩玲开口问道。
子威噗哧一笑,“这倒不尽然,凶险时犹有过之,不过,也有很无聊的时候,写不完的报告、做不完的分析;逮不到坏人时,还会有很深的挫折感。而且看到有些人年纪轻轻就误蹈法网,也会替对方惋惜不已。总之,跟电影还是不一样,至少我们不一定能像成龙那般,屡屡逢凶化吉,现实世界是比较残酷的。”
“可是你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佩玲不服气地反驳。
“这得靠五分本事、三分谨慎和两分运气。有时候你就算本领高强,也够谨慎,但老天不保佑,也是枉然。”子威感叹地说。
良玉觉得气氛有些感伤,连忙岔开话题。“你们决定好了吗?我们先点菜吧!”
子威招手叫服务生过来,良玉代齐康点了客七分熟的神户牛排,替自己点了明虾沙拉,佩玲点了客鱼排,子威则要了沙朗牛排。
服务生离开后没多久,齐康就匆匆赶了来。
“你们点餐了吗?”他问。
“点了。”良玉抽出面纸,替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附近没停车位吗?”
“今天是周末,这一带的车位都被占满了,我停在收费停车场,所以走了好一段路。”
“辛苦了,喝杯水吧!”良玉将冰开水递到他嘴边,齐康握住她的手喝着水。
“瞧你们这种旁若无人的幸福样,有时还真呕人呢!”佩玲揶揄道。
“羡慕的话就赶紧也替自己找一个呀!”齐康笑道,搂紧良玉后又说:“你们看,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举案齐眉?”
子威翻了翻白眼,故作恶心状。
“齐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拜托你稍微控制一下,千万则让你的酸气熏死我们的警局同仁。”
“我看你是嫉妒罢了。”齐康不认输地冷哼道。
“是呀,我今天才对你甘败下风,遣词造句我是不如你,可是不知道上次局长说的那篇错别字连篇的报告是谁写的?”
“嘿,是杨干中帮我写的,我只负责签名而已。”齐康赶紧替自己辩白,“你问问良玉就知道,我可是学富五车的,上辈子还是……”他望着良玉求证,“御史对不对?”
子威差点笑岔了气,“御史?看不出来哟,我怎么记得你有次国文还补考呢?”
“那是因为我考试迟到了,来不及写完考卷。”
“是呀!整整迟到了二十九分钟,但就不知道是为什么迟到喔?”子威毫不放松地逼问。
齐康涨红了脸,忙着向子威使眼色。
“我的名声是不像你那么无瑕,可你也不要揭我疮疤。”
“你到底为什么迟到呢,齐康?”良玉被挑起了好奇之心。
“纪子威,不可以说。”
“为什么,子威?”良玉也知事有蹊跷,八成是有关齐康的风流韵事。“齐康,你何必怕人说呢?如果是关于你以前的风流事,不必怕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也不会追溯既往的。”
“瞧,连良玉都那么说了。”子威呵呵笑道,“他为了躲开一位大胸脯女孩的纠缠,竟然从公车上跳下来,结果扭伤了脚,进了医院治疗后,才一拐一拐地走进教室,成了全校的笑谈。”
“全校都知道你受伤的事?”佩玲不可思议地瞪着大眼。
“因为有个大嘴巴在宣传嘛!”齐康气恼地瞪着子威。
“嘿,不关我的事。是你跟教官说我当时在场,还要我去作证;谁知道我向教官报告时,又被隔壁班的曾志雄听见,他四处为你宣传,怎能怪我?”
“不能怪你!你不知道我被你害得多惨呢!那个曾大嘴说话之恶毒,简直可以列入金氏纪录,他竟然说我把人家肚子搞大,所以那个三八婆才会在公车上追杀我,还说我当场吓得混滚尿流,不慎从公车上摔下来。把我说成了不负责任的人,害得我……”
“害你没追上校长的女儿对不对?”子威幸灾乐祸地笑咧了嘴。
“是呀,你就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因为我知道你也对庄晶如有兴趣,还以为你是故意散播对我不利的谣言,好在那庄品如也没看上你,否则我铁定找你拚命。”
“这么说来,张建宏算是救了我一命啰。”子威哈哈大笑,齐康也被他的笑声所感染,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两个大男人为前尘往事笑得不可抑遏,正在吃沙拉的两个女孩却是一头雾水。
“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可不可以分享一下?”佩玲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个嘛——”子威抿了抿嘴笑道,“当年我们有不少前后期的同学都喜欢上庄晶如,其中追得最卖力的就属我跟齐康,结果齐康因为公车事件而被庄品如三振出局,而我不过是个穷小子,她大小姐自然看不上。后来她嫁给了我们的学长张建宏,洞房花烛夜当天,我们这几个失恋的人卯足劲合作整张建宏,气得他当场翻脸,从此和我们相看两讨厌。”
“这有什么好笑的?”佩玲领略不出其中的可笑点。
“整人的过程挺好笑的呀!”齐康回答。
“不,依我看还是去年署长生日,张建宏带他老婆出现时最好笑。”子威刻薄地补充,又引来齐康的笑声。
“到底怎么个好笑法?”良玉狐疑地挑高双眉。
“唉,你就不知道呀……”子威又和齐康“嘿嘿”地笑了一会儿后才说:“当张建宏带着庄晶如出现时,我们根本就不认得他身边那个水桶腰、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庸脂俗粉会是我们当年付出满腔热血的水晶仙子。我、齐康,以及昔日的情敌们当场看傻了眼,再看到庄晶如对张建宏颐指气使的模样,差点跪下来感激张建宏昔日所作的牺牲。若不是他的“舍身取义”,只怕我们其中的一个倒霉鬼就要做他的替死鬼,壮烈成仁了。而齐康那小子更过分,他竟然挽着一位性感美女走到张建宏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余兄为我们入地狱的恩德,小弟没齿难忘!”张建宏一开始还没听懂,可是一见到我们在旁抱着肚子狂笑,立刻就明白了,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整个宴会就看见他老兄绿着一张脸。”
“你们还真缺德。”佩玲摇了摇头笑着说,良玉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齐康。
齐康心虚地低声向她忏悔,“我以前是荒唐了点,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对会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你当我是三民主义呀?”良玉被他的话逗笑了,“放心好了,我说过,对你以前的事不会计较的。不过,你要是敢再去勾搭什么性感美女的话……”
“放心好了,你就是最性感、最美丽的,有了你,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
真诚、赤裸的告白,听得两位旁观者鸡皮疙瘩直起。
“我说齐康,照道理,你反而应该感激那个曾大嘴,若不是他破坏你的名誉,今天搂着水桶腰的可能就是你,而像良玉这样的美女,可得换人搂了。”子威揶揄道。
齐康听得冷汗直流,暗叫侥幸。若不是公车事件,只怕他已是庄晶如的裙下之臣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应该好好谢谢曾大嘴,若不是他的仗义成全,我跟良玉相逢时早已是使君有妇,只怕要大叹着‘何不相逢未娶时’了。谢谢你提醒我,我跟良玉结婚时就找他当介绍人好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时候主菜刚好送上,氤氲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对了,良玉,齐康跟你提过,我要请教你有关你梦境中的事吗?”
“拜托你好不好,就不能等到我们吃完饭后再提吗?那么可怕的谈话内容是会破坏食欲的。”齐康微恼地警告道。
子威想想也对,所以没再追问下去,用餐时只聊些风花雪月。良玉提到了她这几年自助旅行时所遇到的趣闻,佩玲则讲了好几个黄色笑话,子威见到她一本正经讲笑话的神情,不禁大感佩服,真看不出来颇有女学究气质的黄佩玲,竟然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有颜色的笑话,颇有“冷面笑匠”之风。
等到咖啡送上来后,子威才重拾今天聚餐的主题。
“齐康都已经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偏着头,良玉疑惑地问。
“齐康是说了,可是有些细节我还是想弄清楚。譬如说,你梦里的杀手他是惯用右手,还是左手?被害人是一刀毙命的吗?以及你是否看清了凶手的长相,和他为何要杀你?”
良玉轻咬住下唇,表情有些害怕,齐康赶紧握住她的柔荑,从他掌心源源涌出的热量,很快就温暖了良玉冰冷的手。
“我……我记得他只砍了一刀,因为正中喉管,所以我……”她合上眼睑,表情惊恐,
“我应该是立刻就丧命。至于他拿刀的手……应该是左手。而他的长相,……”
“他的长相怎样?”子威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
良玉缓缓张开的眼眸中尽是惊惧,“我只记得一张狰狞的面孔,不过,我不认为他前世的长相会和今生相同,因为就连我也跟前生的容貌有些不同。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杀我的原因,骨董店的张老板只说我是被人奸杀,至于原因只怕是个谜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听得我一头雾水?”佩玲突然按捺不住地出声。
良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子威则以眼神警告良玉不要透露太多。
但良玉只微微一笑,“佩玲是个推理高手,她最喜欢看警匪电影和侦探、悬疑小说。”
“哦?”子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可不认为黄佩玲的能力及得上他这位办案多年的警官。
“佩玲知道轻重,她不会随便向人透露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良玉向子威保证,很快地,将她的梦境和在天津的奇遇告诉佩玲。
佩于听完后咋舌不已,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前世、今生的因果循环故事,可是事情一旦发生在她的好友身上,就不免真实到让她有种身历其境的兴奋感。
“你是说,你和齐康上辈子就是夫妻?”
良玉点点头。
“而前世杀你的人也跟来今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佩玲的追问,良玉只好求救似地看向子威,子威于是将接二连三的命案简略说了一遍。
“凶手为什么专杀单眼皮的女人?”这时候佩玲不免庆幸自己有对平凡的双眼皮,她犹记得第一吹见到良玉那双美得无瑕的丹凤眼时,心里有多羡慕。“良玉,你的前世也是丹凤眼吗?”
良玉怔忡了几秒钟,才缓缓点了点头。
沉思了一下,佩玲又问:“那你又是如何认出齐康的?你为什么一眼就看出他是你前世的夫婿?”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良玉不禁漾起一抹微笑,那娇媚的模样,令齐康心荡神驰,恨不能立刻将她搂进怀里亲热。
“我跟齐康初见面时,我的脑海自动出现前世我们在天后宫初遇的情景,而他的那双眼,就和那时候一般深情、温柔,所以我……”
“这么说,齐康的眼神也和前世一样啰?”佩玲打断她的回忆,推测道。
“是的,齐康的眼神就和前世一样。”
佩玲点了点头,看向子威,“那几件命案的凶手也惯用左手吗?”
“是的。”子威严肃地答道。
“那么同理可证,虽然你们二人转世到今生的面貌已和前世不同,可是某部分的特征仍然存在。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凶手的眼神也跟前世一样呢?如果良玉可以画出梦中凶手的眼神,也许有助于命案的侦破。”
子威深有同感地点着头,沉思了一下后再度开口:“良玉,齐康说你在机场时曾感觉到凶手也在那里,是吗?”
“是的。”
“那……”子威蹙着眉思索着。
“子威,机场命案发生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佩玲又突然提出问题。
“根据验尸报告,应该是在星期二的深夜,尸体是在隔天早上才被人发现的,被害者又是最后一班班机的空姐,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
“凶手很可能是同班班机的乘客,或是飞行员、服务员,甚至当时还在机场的人都有嫌疑。子威,关于这方面的调查有在进行吗?”齐康打岔道。
“张建宏在这方面的调查做得有些草率,不过,我已掌握到当时在机场的所有人员名册。只是飞行员和服务员也随着飞机飞到世界各地,有些人已不在国内。”
“你是说,张建宏没有限制他们出境?”
“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根本无权那么做。”
齐康想想也对,警方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我认为不太可能是乘客,”说话的人是佩玲,“因为如果是乘客的话,他不可能隔天早上还在机场。再说,死者遇害的洗手间是机场人员专用的,而且凶手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从容逃逸,可见他对地理环境很熟悉。”
“去掉了乘客,就只剩下……”子威暗自斟酌。
“也不太可能是地勤人员,当时连洗手间里都没人了,否则尸体在当晚就会被发现。显然凶手是一直跟踪着被害者,然后伺机下手,而能一路跟着被害者的只有……”
“同班机的同事!”子威和齐康异口同声地打断佩玲的话。两人相视一眼后,都充满敬佩地看向佩玲。
“你平常都是看什么电影、小说的?”子威赞叹地问。
“希区考克的电影,还有福尔摩斯、赤川吹郎、松本清张、克丽丝汀等人的侦探小说。”佩玲笑道。
“佩玲这么一说,我们的侦察范围就缩小了。先将左撇子找出来,然后——”
“不,”佩玲摇了摇头,打断齐康的话。“有很多左撇子同时也使用右手。我觉得应该先将其它几件命案发生时,人在台湾的服务员先归纳出来,然后再针对左撇子的特点调查。你不是说凶手在被害者死后还奸尸,并留有精液在死者体内吗?只要针对这点进行比对,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