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听旅游过不少地方的芔舅舅说,有些蛮族的男人会掳劫女人;这些人莫非是觊觎凤族女战士的美色,才对她们出手?
从对方训练有素、进退有据的攻击,可看出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如果对方只是临时起意,不可能躲过凤族女战士灵敏的耳目。他们一定早发现她们的行踪,守在密林深处伺机攻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更想不明白了。
凤族受蚩尤邀请前去涿鹿相会,蚩尤的部下不可能会在半路上袭击她们。可这里是蚩尤的势力范围,是谁这么大胆敢违逆九黎族族长的命令?
想不通,初月干脆不想了。她澄澈似有情的眼眸直视向俘虏她男子的眼瞳深处,声音仍是那样甜美动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风云有刹那的失神,仿佛沐浴在温柔的月色下,倾听情人喁喁娇哝,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松懈、舒适。当凤族族长那双美丽的眼瞳放出两道柔韧、雾般的幽光,铺天盖地的席卷向他时,他觉得心神都被对方所牵引,情不自禁地想回应她的召唤,回答她所有的疑惑,心跟着温柔起来。
这念头一在脑中闪过,风云立刻警醒过来。
仿佛嫌那温柔似月光的目光太过刺眼,他迅速合起眼睑,再睁开时,看到凤族族长迷惑地眯着眼瞪他,像是不明白他何以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她狐疑地歪着脖子看他,澄亮的眼光天真无邪。
风云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小心。其实他早晚都得告诉她,如果能说服凤族族长,在潜回大军营地的旅程中得到她的合作,必能顺利躲过蚩尤的耳目。
“不。我只是在想,在我回答你之前,似乎应该先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掳了我吧?”她挑了挑眉,冷淡地看向他。
“当然不是。”风云微掀唇角,露出潇洒自得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凤族族长。
之前我们以为凤族族长是个男性,不过我很高兴你是女的。”
初月不必细想也知道风云的意思,双颊微感发热。
这个异族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并不习惯接受这样露骨的表白。
“你到底是谁?”她掩饰心里的慌乱,执意想先知道对方的来历。
“请容区区在下自我介绍。我乃黄帝麾下大将军风后之子风云是也。这次是奉黄帝的命令,前来迎接凤族族长。”
“我好像没跟他约好要见面。”初月绷着俏脸傲然道。
“是没约好。”风云露齿微笑,眼中闪烁着淘气的光芒。“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得已以武力相请啊。黄帝对于凤族族长不先跟他见面,就接受跟蚩尤会面感到不满。你应该知道,蚩尤是咱们的死对头,尤其又听说蚩尤有意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俊美出众的凤族族长,令我们更吃味了。黄帝也有不少漂亮的女儿,怎么可以便宜九黎族的蛮女是不是?这对于那些公主可是很不公平的。”
他夸张的说法逗笑了初月,她美好的菱唇忍不住向上弯起,晶亮的眼眸瞅向他,神情似笑非笑,格外娇媚。
“现在知道我不能娶任何一族的公主,那你是不是该放我走呢?”
“那更不行了!”他愉悦地朝她眨眼,纯男性的爱慕眼光梭巡着她娇美的五官,及玲珑曼妙的娇躯。初月感到背脊骨窜起一道战栗,身体发热起来。
“知道凤族的族长是个大美人后,更不能便宜蚩尤那个蛮子。咱们黄帝这阵营可有不少英俊有为的战士,尤其是我风云,更是其中翘楚。”他低哑地道,眸光转为深幽,脉脉含情;一手轻柔地握住她柔嫩的下颔,灼热的气息笼罩住她如花娇颜。
初月感到呼吸困难,窘然地别开脸。
“请你别这样。”
“怎样?”他得寸进尺地挨近她,男性的嘴唇和她相隔不到一指距离。
“这样我没办法跟你说话。”她努力想推开他,但强悍的男性身躯无论她如何用力,仍难以撼动分毫。
“那我们就不要说话。”风云沙哑地咕哝。
此时的他已被初月的美色迷得意乱情迷,她无瑕的肌肤泛着一层桃红色泽,从脸颊扩散到形如贝壳般的美好耳朵;那抹不知是因娇羞还是情动引起的红晕,令风云心荡神驰,再也管不住自己。
情涌意动间,嘴唇似有自己的意志般,掠夺眼睛看中的美色。当他的唇碰触到那柔嫩的耳垂,他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像被雨点打到的小花,瑟瑟轻颤了起来。这激起了他心中的怜惜,越发想温柔地怜爱她。
他以舌尖描绘她的耳朵轮廓,她的每一声喘息,每一下轻颤,都准确无误地经由他的听觉和触觉传达至大脑。
她给他的感觉是那么脆弱、易受伤,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将她揉碎。
不可言喻的温柔自心底升起,风云知道她经不起他的蛮力伤害。早些时候两人对阵时,他不过轻轻使力,便将她甩向树干撞伤头。基于对她的怜惜,他不敢太过勉强她,只吻了吻她的耳朵、秀发及泛着香泽的脸蛋,至于颤动的樱唇,只能不情愿地暂时放弃。
“你真是美丽。”指头摩挲过她湿润柔软的丹唇,风云轻声叹息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勉强你。”
初月怯生生地抬眼看他。
面对他眼中的温柔,她心里倒迷惘起来。
她无法分辨心里的感觉究竟是害怕,还是某种无法捉摸、教人迷惑、却又不忍错过的微妙情愫。
眼前的男人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情绪冲击,在未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前,她认为两人不宜太过靠近。
悄悄退开了些,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再度恢复澄亮,激烈的心跳声不再在耳膜鼓噪,逐渐平静下来。
“你捉我来有什么目的?”
眼前的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恢复镇静,这点倒让风云意外,同时感到深深佩服。
他端详她冷静自持的神态,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让他重新调整心态。
她能成为凤族族长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不该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产生轻视之心。风云决定暂时按捺下一心想染指她的欲望,先说之以理。
“凤族长……”他深深看向她,但一接触到她美丽的容颜,忍不住又心猿意马起来。
这实在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他责备自己。
“你应该知道我方正和蚩尤交战,贵族在这时候和蚩尤交往,不免引起我方不好的臆测。”
“什么臆测?”初月不露声色地问。
风云不得不佩服凤族族长的冷静功夫,决定将话挑得更明。
“我们认为贵族是要帮助蚩尤和我方作战。”
“我无意卷入你们之间的战争。凤族向来爱好和平,之所以跟蚩尤交往,无非是为了吾族的利益,跟你们双方的战争完全无关。”她狡黠地道。
她倒是撇得一干二净。风云在心里叹息,俊眉不悦地弓起。
“话虽这么说,然而贵族在这时候跟蚩尤达成的任何协议,都会对战事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是我方所不乐见的。”
“我并不想与贵方为敌,可是吾族的利益不能不考虑。你们和蚩尤作战是你们的事,不该把事情怪在凤族头上。”
“我们无意怪罪贵族,只是希望能劝服贵族打消与蚩尤结盟的念头。蚩尤好大喜功、暴虐无道,一再出兵征伐不服他们的部落,已造成民怨。现在各方部落都尊黄帝为盟主,唯有蚩尤不服,才会造成这场战争。”
“你是以贵方的立场说话吧?”初月不以为然地冷笑。“对九黎族而言,贵方不同样是侵略者吗?你们争的无非是权势、利益,这些凤族全没兴趣。”
“是蚩尤先出兵侵略他族,可不是我方哦。”风云不悦地辩解。“我知道凤族之所以打算和蚩尤结盟,无非是为了盐罢了,这点我方可以提供,凤族长何必定要和蚩尤打交道?”
初月沉默不语,像是在思量他的提议。风云再接再厉地道:“蚩尤此人轻言寡信,他一心想得到贵族制造的精良武器,好一举击败我方;贵族跟他结盟,无非是与虎谋皮。万一蚩尤贪心不足,起了吞并贵族的主意,贵族岂不是再次遭遇灭族之祸?况且我方除了盐之外,还可以提供另一项保证,族长不妨好好考虑。”
第三章
“什么保证?”风云的话,初月信了一半。
大祭司曾分析过和九黎族合作的利弊,其中最担忧的便是蚩尤会不守信用,觊觎凤族淬炼矿石制造优于其他氏族武器的祖传技巧,到时候可能要重蹈当年的灭族之祸。
所以当风云提出保证时,她不禁有些动摇。
“黄帝是个重信守诺的人,只要凤族答应不和蚩尤结盟,介入这场战争,他愿意通令天下,保护凤族人不受任一氏族欺凌。有了黄帝的保证,凤族人不必再隐藏行踪,可以逍遥天下。”
“我承认这条件很诱人,问题是我能相信你吗?你的话能代表黄帝的意思吗?
这关系到凤族的生死存亡,除非你能提出更有力的保证。”初月不是质疑风云的诚信,尽管两人才刚认识,但从风云俊朗眉目间的刚正气质,她觉得此人不会骗她。
另外就是,他既然煞费苦心地掳劫她,而她人又在他手中,他似乎没有理由说谎。
“我很愿意。只要你同意跟我去见黄帝,你可以得到他亲口的承诺。”
“这……”初月犹疑着。
“凤族长,”风云挪揄地眨了眨眼,看进她眼中。“如果我方有意对凤族不利,这次的突袭行动就不是只俘虏贵方的人,而是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毕竟带你们返回黄帝军队驻扎地所需冒的风险太大了。我之所以跟你把话挑明了讲,无非是为了贵我两方的利益,希望你能明白。”
初月看他一眼,在心里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难道你们对凤族一无所求,只要我们不跟蚩尤结盟就行?”实在很难相信天下间有这么好的事,初月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明白。
“我承认我们开出的条件优厚得令人起疑。”风云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当我从家父手中接到这项任务时,也跟凤族长有过同样的怀疑。据家父告知,这项任务是由黄帝直接派下来的,或许黄帝对贵族有特殊感情吧。”
“可是……”初月连黄帝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实在不明自他对凤族有什么特殊感情。
“据我所知,黄帝手上有一把凤族制造的精美匕首,他每次抚摸它时,总是神情怅然。”
凤族的匕首?
初月秀眉微蹙。凤族的武器极少流落在外,那个黄帝是打哪得到那把匕首的?
“你怎么知道匕首是属于凤族的?”她狐疑地问。
“匕首上有九头凤的图腾,跟你随身匕首柄上的花纹相同。此外,黄帝也曾亲自告诉我,匕首是得自凤族。”
初月听后,心跳不自禁地加快起来。
只有凤族族长才能拥有列有九头凤图腾的匕首。她记得母亲曾告诉过她,当年和生身之父分开时,曾赠了他一把凤族的匕首。难道那个黄帝会是她的……就算不是,也必跟她的生身之父有极大关联。
凤族人在经历一场灭族之祸后,由于男丁太过稀少,转变为完全的母系社会。
孩子生下后便跟着母亲,尊卑之分端赖母亲的地位,几乎跟父亲无关。
照理说,从小未见过父亲的初月,对父亲的爱是十分薄弱的。若不是自幼见到母亲宁愿忍受思念父亲的痛苦,饱受情欲煎熬,亦不愿接受大祭司的安排,接受其他男子的抚慰,她会跟其他的凤族人一样,对父爱没有任何憧憬或渴望。
小时候,母亲常搂着她诉说生身之父的美好,及两人在一起的短暂快乐生活,反覆赞叹、一再吟咏,父亲的影像经由母亲脸上幸福的笑容,很自然地拓印上初月的生命。
尽管未见过父亲,初月对父亲仍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情,就像舞阳每次见到大祭司的感觉。
她曾经好羡慕舞阳,可以轻易见到生身之父,而她和生父极有可能一辈子见不了面。
风云的话带来一线曙光,初月强忍住胸臆间激动的狂潮,清澈明亮的眼眸望向和她仅有半臂之遥的静默男子。
不说话的风云,在其闲适自在的从容神态中,另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势。
他说他是黄帝摩下大将风后之子风云。
风后的大名,初月曾从她的芔舅舅那里听说过。他和力牧是黄帝倚为股肱的两名大将,同时分别是势力强悍的风族和力族的族长。
但就算风后受到黄帝的倚重,他的儿子风云有可能和黄帝亲近到可以窥及这么私密的事吗?
“你跟黄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这些?”带点防备和敌意,初月微蹙着眉风云观察着凤族族长一听及黄帝拥有九头凤匕首后,陷入深思的恍惚表情。显然地,黄帝拥有九头凤匕首这事对她意义深重。
他仔细注视凤族族长曼妙绝伦约五官,那深沉多情的眉目,极为酷似他所熟悉的黄帝。
除了他的长子继承他的眉目外,黄帝其他的子女很遗憾地没承袭到父亲五官中最为动人的修眉凤目。尤其是那双澄澈多情的眼睛,像是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似的,深深地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让人难以逃逸地接受他的要求。
“我曾娶过他的女儿。”风云缓缓开口。身为黄帝最宠爱、信任的女婿,他拥有比旁人更多和黄帝相处的机会。
事实上,在跟随父亲出征前,他一直陪伴在黄帝身边,女儿舞雩更受到黄帝的宠爱。
娶过?
风云的话令初月震惊,心头像被什么螫痛了一下。
她蹙了蹙黛眉,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决定暂时将之抛开,改而推敲起风云所用的字眼。
“娶过”是什么意思?
初月不自觉地以眼神向风云询问。
“我的妻子在多年前生产时过世。”
风云直言回答,平静的脸容掠过一丝哀伤,初月跟着他难过起来。
尽管凤族的祭司医术高明,凤族妇女还是得面对生产时的死亡威胁,及产后的一些不名症状,造成耗弱的身体衰亡。
死亡总是令初月分外难过。
死亡和生产,对凤族都是大事,得由族长和大祭司共同主持仪式。
虽然常遇到这种事,初月还是无法接受死亡,心里总要为之悲伤、难受好久。
“我很遗憾。”她忍不住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风云受宠若惊地瞪视着那只织细美丽的玉掌。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可是你还是很难过,不是吗?”
初月眼中的了解,敲响了风云心头那面感情的鼓。
从来没有任何女人这么接近过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