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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落跑  第11页    作者:岳盈

  “你……”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伤,全心都在新发现的事实。

  如果他的梦不仅是梦,芳兰公主所做的,就不会只是随他跳崖,并救了他而已。她还……还……

  像是突然发觉两人之间太过亲密,她的手正扶在他肩膀上……她的手……扶在他的……体肤上的触感是如此美好,同时还该死的真实,不可能是隔着层衣物……他低头一瞧,发现上衣不知所踪,惊愕之下,被口水呛住,剧咳了起来。

  “岳翕……”善善担心地为他拍背,柔软的小手落在他光裸的背部,带来阵阵引人心痒的酥麻感觉。

  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会受寒……可是我以为你内息充沛,能自动运功抵御晨间的寒气,才没有再想办法……因为把你的衣服洗了,现在还挂着风干呢。”

  她自责的语气引起岳翕方寸间微微疼痛,“我没有受寒,只是……”

  看进那双盈满歉意的美眸,他苦涩地扬起嘴角,纳闷着为何她做了那些事,还可以显得如此甜美、无辜,仿佛让他受寒便是她所认定最严重的事了!

  “只是什么?”善善困惑地问。

  “男女授受不亲,公主怎么可以……”他叹气道。

  没料到他一醒来,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却对她说出这种话,善善满心的喜悦和甜蜜顿时化为怒气。她羞红芳颊,深邃的明眸似要冒出火来似的瞪视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芳唇抿紧,语音在盛怒下显得尖锐,“是怪

  我不该救你吗?”

  “我没这个意思……”他越是焦急,越是语无伦次,“公主的救命之恩,岳翕刻骨铭心……不,是终身难忘……只是,咳咳……也没必要这个……脱我衣服吧?”

  善善脸上一阵烫热,心里好气又好笑。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在乎繁文缛节,计较她脱他衣服。

  可话说回来……芳心一阵猛撞,突然感觉到手心下的肌肤烫得炽人,她连忙收回手,转开眼光不敢看岳翕。

  先前太过担心他,没有想到男女之别,经由他的提醒,才发觉自己的作为的确是逾越了男女之间的分际,怪不得他误会。

  她清了清喉咙,“我当然是有必要才脱你衣服嘛!”说完之后,她显得理直气壮了起来,“之前以解毒珠为你驱毒,你体内的蛇毒全藉由汗水排泄出来……看你一身粘腻,我才帮你……呃……擦了一下,顺便洗了衣服。因为衣服没干,才没帮你穿上呀!”

  岳翕张了张嘴。

  “难道你要我任你一身臭汗地躺着,不去管你吗?”她嗔怪地斜睨向他,那娇媚的情神顿时让岳翕难以招架,俊脸发烫,不敢再看她。

  他咳了咳,“是我误会公主了。事急从权,原是怪不得公主……”

  “怎么?你还想怪我呀!”她气恼着。

  “下……官不敢……”

  这令她更生气了。

  以为经过这番同生共死,岳翕会改变态度,没想到清醒过来说没几句话又故态复萌。

  “你是故意恼我是不?”她眼眶一阵灼热,豆大的珠泪登时滚出,“枉我不顾性命地救你,却换来你的冷心无情。岳翕,你好可恶!”

  “公主……”他想为自己辩解,奈何满肚子的苦水却一丝也吐露不得。

  “你要是真的无情也罢,偏偏你似有情若无情,惹得人家情丝缠绕,难以自己!”

  “公主……”他有吗?岳翕心情一阵悸动,他不是把满腔的柔情全都锁在心里,一丝也不敢显露出来吗?芳兰公主怎能察觉?

  “更可恨的是,你为了阻止我答应奇克雷的条件,居然转身就跳下崖,临跳下崖前,还抛给我一个似有万千心意来不及说出口的眼神,害我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顾一切地追着你跳下崖,想问个清楚……”

  “你是为这个原因才……”他错愕着。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做!”冒火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意味尖刻的嘲讽,就不知这嘲讽是对她自己,还是岳翕了,“在被你无情地拒绝之后,我还厚着脸皮跟你跳下去殉情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痴、这么傻,这样的厚颜无耻,明明你都说不喜欢我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殉情,我有这么的贱——”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无法忍受她如此自辱,岳翕暴躁地打断她,嗓音微微喑哑,“你既不痴,也不傻,更谈不上厚颜无耻、死皮赖脸,那个字更跟你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是最圣洁高贵、不能被亵渎的天仙化人!我更没有说过不喜欢你,我……”

  他突然闭上嘴巴,逃避她眼中忽然灿起的光芒。

  “你怎样?”善善着急地追问,“为什么不说下去?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逃避!岳翕,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

  “这跟我是不是男子汉没关系。”他的语气充满苦涩,“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我感激公主的好意,愿意粉身碎骨来报答……”

  善善脸色一白,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刺激她的了。

  她气苦地喊道:“我要是稀罕你的粉身碎骨,就不会追着你跳下崖,费尽苦心来救你!”说着,她泪下如雨,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擂起粉拳捶他。

  “你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有多可恶吗?当你转身跳下崖的刹那,我的魂都被你吓没了,要是再经历一次,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先崩溃!”

  尽管,在姽方朝政上,她是英明善断的摄政公主;尽管,在战场上,她是战无不胜、用兵出奇的元帅;尽管,在情感上,她一向以能自我控制而自豪,但她再强,终究只是名初解情事便饱经挫折的少女,在经历了一整晚情绪的剧烈起伏,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她再也坚强不下去,听到心上人竟然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坦诚心意,她登时崩溃。

  “公主……”怀中的软香泣不成声,使得岳翕的一颗心绞扭得异常疼痛。

  他沉痛地领悟到自己太过自私,不曾以她的立场来考量整件事,没想过他的跳崖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以为这么做对她最好,却差点害死了她,让她承受目睹他跳崖、一心援救他的煎熬。

  他太不该了!

  然而他内心的自谴并无法传达到善善那里,使得他充满怜惜的呼唤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她忍不住想更用力地打他、捶他,以发泄心中的悲愤,但顾虑到他毒伤初愈,终究是不忍心,只能紧握着拳头。

  “都掉到这种地方了,你还喊我公主做什么!又没人听见!”

  相对于她的愤慨,岳翕却只是逸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公主……”

  善善懊恼地闭了闭眼,或许她可以先不去管他喜欢怎么喊他,这一晚的经历对她而言是受够了,要是不立即发泄,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支持下去。

  “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若不是我听声辨位,及时找到你的方位,保护你借着从崖壁上生出的树丛作缓冲,我们谁都别想活!而你就算没摔死,也蛇毒发作死了,还能在这里说那些可恶的话气我吗?”

  “公主……”他当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毕竟他就身临其境,有谁会比他体会更深?包括他在压断树时,被树枝刺穿左小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她所救的种种经过,仍在他脑海中记忆鲜明。

  “你晓不晓我心里多急?担心会来不及救你,为你解毒!后来虽然赶上救你了,可你一身臭汗,从来没服侍过人的我,还得将女性矜持暂时摆在一边,为你擦身。可恶的你,却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公主我……”他听得受宠若惊且愧疚满怀,更为自己误会了她而感到不好意思。

  “看到你左小腿上的伤势,我心痛如割,还得强作镇静地为你拔除刺进那里的树枝,看到你流那么多血,我好担心你会有事,又担心你醒来会肚子饿,不顾一身狼狈到水里捕鱼,不谙厨艺的我妄想为你烤鱼,结果把鱼都烤焦了……呜……你一声谢都没有,只会用话气我,跟未落崖前一样以为喊我公主就能阻止什么吗?我告诉你,就算你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

  面对她泪涟涟的控诉,岳翕俊雅的方唇扭曲成一抹自嘲。不,他连自己也骗不了!

  或许之前他曾以为只要不对她承认,这份钟情终能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淡去,但在她随他落崖,为他做了这么多后,对她的情意只会经过岁月沉酿得更香醇,终其一生都将缱绻在他心底。

  “你为何都不说话,只会笑?”等了半天,就连她最讨厌听他喊的“公主”都没等到,善善抬起烟水弥漫的眼眸只看到他嘴角的弯起,不由感到深受伤害。

  “是把我掏心掏肺的表白都当成笑话听了?”她质问,表情惨然,“岳翕,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如果真的对我无意,为何要把骗我说丢掉的断袖贴身收藏?你倒是给我一句话,不要让我悬在这里不上不下!”

  “公主……”他也想呀,然而脑子仍因她发现断袖的事而震惊不已,只能呆怔着。

  “我不要再听你这么喊我了!”她掩住耳朵悲痛地哭喊,“在你面前,我不要当姽方的芳兰公主!我宁愿只是个小宫女,或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再听你喊我公主了!”

  岳翕叹了口气,迟疑地道:“不喊你公主,该喊你什么?”

  善善哭声一顿,狐疑地抬起泪眸,模糊的视线里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困扰。

  “还是你希望我喊你祁姑娘?”他试探地问,“我只知道姽方的王室姓祁。”

  “啊?”恍然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善善眨动眼睛,将沾在其上的泪珠全都眨落。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搞了半天,岳翕根本不知道她的芳名。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这举动反而让岳翕嘴角的笑弧荡得更高。

  “你、你……干吗又笑人家!”她不依地轻轻擂他一拳。

  “瞧你都哭成小花脸了。”他怜惜地伸手轻触她湿濡的脸蛋,指尖下的触感柔嫩得如上好的豆腐,使得他心旌动摇。

  他不敢造次,连忙收回手。

  “啊!”善善像是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尖叫一声,迅速从他怀中挣开,往旁边的小河跑去。

  原来她刚才生火烤鱼时,弄得头脸、双手都是木灰,自己却不觉。后来在岳翕怀里痛哭流涕,脸上的木灰经泪水冲洗,再用手胡乱抹了抹,顿时把一张小脸搞成花脸。

  “都是你啦!”她边泼水洗净手上脸上的脏污,边娇声埋怨,“你早就看见了,却不跟人家说!”

  “这你就冤枉我了。”岳翕回答,由于左脚上的伤不方便他移动,只能坐在原地为自己辩白,“我只顾着听你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你脸上沾染到的木灰。”

  “反正……”她也晓得自己不该怪他,但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樱唇微微嘟着,以眼角余光偷瞄他,这一看却让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岳翕赤裸的胸膛印上从她脸上、手上沾染到的黑污,经由她泪水的冲洗,产生的效果并不亚于她之前的小花脸。

  她抿了抿嘴,绞干巾帕走回他身边,蹲下身便要为他擦洗。

  “我自己来就行了。”岳翕眼明手快地抢下她手里的巾帕,惹得善善一个怨怼的白眼。

  不想想他昏睡不醒时,是谁帮他擦洗去身上的秽汗喔!

  当她帮他宽衣解带时,早就什么都看光、摸遭了,他现在才来这一套,不嫌多此一举吗?

  这些思绪在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绕着他擦拭胸膛的动作打转,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急促,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狂潮躁热地流窜全身。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稍早之前的记忆与此刻所见到的重迭在一块。

  那具伟岸的男性胸膛在几个时辰前,也曾奢侈地呈现在她的视线下,令她在屏息之余,着魔般的伸手去碰触。

  掌心下的触感不亚于视觉受到的震撼,勤于锻炼的肌理每一寸都蕴含力量与弹性,让人越摸越是上瘾,忍不住一路往腰间摸去……

  “咳咳咳……”

  善善从失神的状态中被唤醒,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正搁在岳翕结实、平滑的腹肌上,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颤正从那里传向她,这使得她震惊地抬起眼眸,却正好落进他微冒火星的眼中。

  强烈的滚烫烧热了她的颊,她她……怎么会……

  善善尴尬地收回手,方寸间剧烈的跳动敲痛了胸骨,阵阵羞意汹涌于心,使得她羞惭地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岳翕的心情同样混乱,梦中也曾有一双小手轻柔地抚摸他上身,他忍不住合理地怀疑那双手是属于芳兰公主,而且不仅是个梦。一时间思绪涌如狂潮,呼吸声比任何时候都急促,尽管再难以相信,依然抹灭不了这个可能;不,不再只是个可能,根本就是个确定呀。

  “嗯、咳……”他不自在地清着喉咙,突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你一定觉得我……”她低着头,结巴的语气里充满懊恼,“可是我……反正……”

  岳翕苦笑,话只说个起头,教他怎么猜呀!

  “公主……”他叹气。

  “善善。”她含羞带怯地更正他,“喊我善善即可。”

  “善良美好的善善?”他沉吟地问。

  “嗯。”她娇羞地点头承认。

  “这名字跟你很相配。”他忍不住道。

  得到心上人的赞美,善善芳心欢喜,眉开眼笑地抬眼看向他,发现他也正以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过来,颊上的温度更炽。

  但这次她没有躲开,不安的心情反而沉淀下来,只因为他眼里没有轻视,只有让人感觉好舒服的柔情。

  “我并不是个轻佻的人,而是……”她咬了咬唇,在脑子里寻觅适当的字眼诠释自己的心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困扰地说,“以前不曾有过这种情不自禁……或许是你太美好了吧,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理由来说,就只有这个了。”

  “公主……”

  “你又喊人家公主!”她没好气地更正。

  见他只是苦笑,没有回答,善善心情一沉。

  “要你喊我名字有这么困难吗?”她若有深意地注视他,“还是你认为喊我公主,就会比较安全?”

  震惊于她能如此精准地看透他的心事,岳翕心中的苦涩更浓。

  “岳翕……”不忍见他神伤,她放软语调说,“都掉到这种地方来了,你还在坚持什么?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现在是没有旁人,将来能永远没有旁人吗?”他洞悉的眼神里充满绝望。

  善善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先别说你我落崖的事只有奇克雷看到,他当然不可能去通知迎亲队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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