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表哥对我最好了。虽然武功比不上定国公,但赢你多多,把我安全地抱下来,人家好感动喔。’芸芷嘴甜地道,听得劭杰莞尔。
‘感动到下地后,眼睛只会盯着定国公和戴玥看,一句谢谢都不会说喔。’人豪语带嘲弄。
芸芷粉颊涨红,但那跟害羞完全没有关系,而是兴奋引起的,只见那圆圆的眼睛亮灿灿了起来。
‘定国公父子可是出名美男子,我以前常听人说起,却缘悭一面,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自一见,而且是那幺近地见,当然要把握机会。’说着,那双灵动的美眸里登时漾满倾慕,‘见到才发觉,传说根本不及亲眼见到的十分之一。’
传说定国公父子,俊美天下无人比,赛过石林关内众儿郎!对人豪而言已经是够夸张了,芸芷还认为不及十分之一?敢情石林关众家雄赳气昂的男子汉在她眼里,非但无法与定国公父子相提并论,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他越想越气,登时有种想斩断兄妹关系的冲动。‘所以你就一副花痴样,当着他们面这样说?’
‘什幺花痴?’芸芷深觉受辱,‘人家定国公还赞我天真无邪,戴玥也说我好可爱。’
‘人家是客气,你当神气呀!’
‘你是在嫉妒我!’
‘我嫉妒你?’人豪对妹妹无人能敌的自信心感到好气又好笑。
‘你嫉妒我比你有人缘,嫉妒大家都疼我!’蕾芷趾高气扬地抬高下颚,试图做出睥睨兄长的高傲样。‘但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定国公看起来好年轻。他跟戴玥站在一块,倒像是兄弟。’
‘哼哼!’
‘你说得没错。’雅静语音轻柔的附和,眸光闪烁出作梦般的神采。‘定国公就像北侠一样,年轻且意气风发、不染尘俗……’
人豪早从妹妹那里得知雅静很迷岳墨生笔下的北侠向怀远,是以越瞧她说话的神情,便越不是滋味。
‘不过是小说里的角色,现实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他暴躁地提醒她。
‘定国公就是北侠。’雅静抿紧嘴,语音虽轻,却十分坚决。
‘就算他是北侠,也是老了的北侠,年龄足以当你们父亲了!’
‘可是定国公看起来比爹和表姑爹年轻许多。’芸芷沉吟道。
‘他的义子戴玥比你们还年长!’人豪气呼呼地强调。
‘那又怎样?’芸芷故意跟兄长唱反调。‘还是有不少美女想嫁他为妾呀。若不是我听说定国公与他的夫人恩爱甚笃,早就宣称绝不纳妾室,我也想嫁他。’
‘你……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人豪气急败坏。
‘姑娘家就不能想嫁个一等一的好夫婿吗?’芸芷反驳。‘定国公武艺高强,人品俊秀,不晓得有多少姑娘暗恋他呢!不信的话,你问静表姊好了!’
人豪转向雅静,见她粉颊生晕,模样不胜娇羞,不由得怒气直冲脑门,口不择言了起来。‘他根本不是男人,嫁给他有什幺好的!’
‘你说什幺?’芸芷听得两眼发直。
‘你乱讲!’雅静既惊且怒。
‘豪弟,你又胡说八道了!’劭杰蹙起眉头。
‘我没有胡说!’人豪见他们都不相信,索性豁出去。‘我是从一位军医那里听说的。他早年曾跟随宫里的御医,跟着明帝御驾亲征。当时北地情势混乱,最强大的国家鬼术力受天朝逃往当地的叛臣怂恿,举兵入侵。明帝在定国公的保护下亲自领军,鬼术力的国师腾格路眼见己方战况危急,决定刺杀明帝,定国公为了保护明帝,被鬼术力的歹毒功夫伤了下体,但也格杀了对方。从此之后……他就不再是男人了!’
‘他不是男人,难道变成女人?’芸芷惊奇地问。
‘不是那样。’人豪顾忌着她与雅静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不敢说得太露骨。‘就像太监……’
‘太监?’芸芷虚心求教。‘他不是定国公吗?什幺时候当太监?’
‘他是定国公,但他是……’人豪对妹妹的愚蠢感到头痛,‘失去了男性雄风,便成了太监……’
‘他那幺具有男子气概,怎会失去男性雄风?’雅静眼中充满疑惑。
人豪一怔,无法否认她的话,但仍坚持己见地说:‘他不能传宗接代!’
这应该够明白了吧?要是这两个纯真少女再问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答出什幺。
‘戴玥不是他儿子吗?’芸芷像是存心跟他作对,一再的提出质疑。
‘他是定国公的义子,不是他生的。’他没好气地回答。
‘朝阳公主总是他女儿吧?’被人凶了一下,芸芷气弱了下来。
‘呃……’他都忘了定国公还有个女儿被封为公主了,这个朝阳公主是怎幺生出来的?没听说是抱养的呀!
‘那场战役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芸芷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十七、八年前吧?’人豪答得有些心虚。
‘那时候定国公娶妻了没?朝阳公主出生了吗?’
‘呃?’由于叶智阳战功赫赫,为天朝百姓所爱戴,关于他的事迹各地的说书先生不知说了几遍,李人豪也听过几种版本。其中都提到叶智阳是在那场战役后方娶妻生女,朝阳公主也是之后才出生的。
谣言不攻自破!
芸芷冷眼瞪视兄长呆怔的模样,她根本就知道他的意思。
石林关民风开放,老往将军府串门子的各家大婶、伯母、阿姨、姊姊的,聚在一块说笑时,常常荤素不忌,她多少听了一些,只是故意装做无知,等着看兄长出糗。
‘别说这是没有根据的谣言了,就算真有这幺回事,定国公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丝毫不会因为受了那种伤,就不再是男子汉!’她收起嘻笑的表情,义正词严地教训兄长。
‘我……’
‘芸芷说得没错!’劭杰的表情同样严肃。‘他是为了救驾而受伤,只会让吾辈更加敬慕。定国公对天朝的贡献,无人不知,你不该听信谣言胡乱说话。’
‘我……’
‘不是我爱说你,大哥老是说话不知轻重。先是侮慢了皇上,现在又说这种话诋毁定国公……’
‘表哥太不应该了!’雅静也加入讨伐的行列。‘定国公是一代侠将,就算他身患残疾,雅静对他只有更敬佩。’
‘就是嘛。他是现实里的北侠向怀远呢!北侠为了心爱的师妹,即使心在痛,仍去救师妹的情人。定国公也为了自己的师妹,宁可牺牲性命也非得救明帝不可。’芸芷索性把小说与现实对照。
‘他果真是个真情至性、情义兼顾的男子汉!’雅静的眼神充满敬慕。
‘除了以义气为先、成全有情人的当今皇上外,再没任何男子比他的情操更伟大!’
芸芷与雅静对叶智阳的轮番歌功颂德,声声刺激着人豪,眼见自己弄巧成拙,不但破坏不成叶智阳在雅静心中的崇高地位,还成为众矢之的,他懊悔莫及。
偏偏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清脆的击掌声,每一下都如无形的手指掐紧他心弦,轻易便拨断他脆弱的自制力。
人豪霍地转身,所有的躁郁、激愤汹涌而出,寻找着发泄的出口,却在对上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艳容的同时,化为目瞪口呆。
‘闻小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掌声之后响起的如铃嗓音自包厢入口传来。
劭杰在门帘掀动时,便注意到对方的到来,目光鞭子般疾扫过去,没预料到会看进一双深邃而炽热的眼睛里,心中一阵热奋震颤。
在哪里见过那双眼?
还有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容?
都似曾在神魂里映照过,深深触动过他心灵,但在哪里呢?
偏偏他越是着急地想知道,脑中越是一片空白,只能瞪视着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干着急。
‘打扰了。’
湿润饱满的红唇在启合间吐出歉语,劭杰心头又是一阵激跳,但这次他很快回复一贯的冷静,目光戒备地打量着屹立在包厢入口的美少年。
他衣饰华贵,年龄甚轻,应该不到弱冠年纪。一张长在男人脸上太过艳丽的脸容不仅光彩照人,更有种掩饰不住的尊贵气质,那是自幼养尊处优且惯于发号施令的权贵才可能具有的。劭杰心中暗凛,接着发现为少年掀起门帘的粗大指节,竟属于会英楼的大掌柜,他嘴上两撇招牌的八字胡,让人难以错认。
这使得他的目光越发显得犀利。姑且不论对方头冠上镶嵌着的鸡蛋般大小的明珠、身上披着的黑貂皮披风有多名贵了,光是能劳动京城第一酒楼的掌柜为他亲掀门帘,便知此人的来历不凡。
他是谁?
两人必然照过面,他为何想不起来?
劭杰纳闷的同时,美少年也将在座四人迅速打量了一遍,两名男子暂时不管,注意力直接投向两位姑娘。
其中一名眉目如画,精致的五官秀丽得如江南山水,笼着烟雨般的轻愁,像一般养在深闺闲生愁的千金小姐般腼★地避开陌生人的注视,少年立刻知道她绝非自己想见的人,很快转移目标。
另一位看起来较为年幼,约莫十二、叁岁,浓黑的剑眉英姿飒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灵活俏皮,天真无畏地瞪视过来。少年心中一动,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她,瞧得小姑娘曼颊生晕,但那两只眼睛可没半点回避,少年眼中的笑意加深,檀口再次轻启。
‘我刚才在隔壁包厢……’
原来少年便是续日。虽然没有偷听别人讲话的习惯,但从不排斥偶一为之,况且对方的谈话是那幺有趣,不输张山人说书的精采度,令续日在混合著某种复杂情愫的好奇心驱使下,抛下很重要的同伴,非走一趟不可。
‘……听见小姐的真知灼见,还以为小姐必然是位阅历丰富的大姊姊,哪知小姐竟是位比我年纪还小的姑娘,难得小小年纪便能发出这样的议论,令人更佩服了。’
那声音清脆悦耳极了,俊艳的脸庞充满恳切,登时让李芸芷芳心荡漾,瞪大眼轻轻喘息。什幺皇帝、定国公、戴玥、岳翕……等各色俊彦全都丢到九霄云外,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此刻只能容得下眼前这位眉似轻柳妩媚,眼若寒星灿烂,粉妆玉琢的贵公子!
‘公子……谬赞了!’她兴奋得连声音都细细轻轻抖抖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续日俏皮地朝她眨眼道,‘不仅我一人这幺想,同座的朋友也有同感。我们都在猜想,会是何等冰雪聪慧、与众不同的女子方能说出这番见解,到了后来,我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仰慕与好奇心,冒昧地前来打扰,还望小姐海涵。’
‘呵呵……’芸芷从来没被人这样赞过,而且还是出自一名俊俏的儿郎口中,不由得心花怒放,晶莹的圆眸感动得泛起水泽,颇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此君’的感慨。
但她被赞得很乐,同伴们却大大不以为然。
人豪是不敢相信,芸芷纵有几分口才,还称不上冰雪聪慧、与众不同吧?这人突然闯进来也就算了,没经过他们的允许,便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人家的女眷来,还胡乱献殷勤,究竟有什幺目的?但想归想,面对那张绝艳高贵的脸容,他竟开不了口指责对方。
劭杰则听得胆战心惊,危机意识节节升高,脑中急如星火般地闪过诸多意念。
敢情他们的谈话,都听进少年和他的同伴耳里?
要知道酒楼里人声鼎沸,虽然与比邻的包厢仅有一道格扇挡住,但想要听清楚隔壁包厢的谈话,若非耳力惊人,便得是像他这样的练家子。
劭杰惊奇地打量对方,从外表上看不出来那颀瘦纤弱的身躯身怀高深的武学修养,但对方没理由信口开河。这表示人豪冲动下所说的犯上言论,全教少年和他的同伴听了去,他不禁吓得冷汗暗流。
续日的眼光却在这时候看来,如星的眼眸闪烁出类似嘲弄的光芒,像是在说,现在担心来不及了!
唐劭杰悄悄紧了紧拳头,勉强压抑下心头的惊慌,沉着地注视着续日,正想询问对方是何来历,芸芷莺声呖呖的声音抢先响起,只好先听听她怎幺讲。
‘说什幺海涵呢?公子并没有打扰什幺,自然也没有请求原谅的必要。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入座喝杯茶,也让那位大叔休息一下,老举着手掀帘子,可是会发酸的。’
‘雷哥,听见小姐的好意了吗?’续日转向身边的同伴,语带促狭。
会英楼大掌柜雷焕英闻言只能哭笑不得地放下帘子,陪伴主人走进包厢。
人家他才二十有五,虽然长得老成些,还不到被称做大叔的年纪吧?他并不知道对芳龄十叁岁的芸芷而言,只要有留胡子的,一律都算长辈,幸好雷焕英看起来没她爹老,不然听到自己被一名小姑娘叫老伯,非得吐血不可!
‘小姐太客气了。但我还有同伴在等,不敢叨扰太久,说完几句话就走。’续日微笑地说。
‘呃,那公子……’芸芷微微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
他该不会想问她名姓、家住何方吧?她娇羞又忐忑地胡乱猜想。
‘可以直说吗?’
那语音轻轻的,带著令人心跳狂乱的魅力,加上澄澈的眼眸里放射出的款款温柔,芸芷登时被迷得七荤八素,只有点头的份,没料到接下来听到的话,跟脑中的胡思乱想没半点干系。
‘小姐的议论虽都是真知灼见,但小姐说,除了以义气为先、成全有情人的当今皇上外,再没任何男子比定国公的情操更伟大了,在下有些不以为然。’
‘什幺?’
不仅是李芸芷感到愕然,在座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少年都说芸芷的议论是真知灼见,怎幺又不以为然了?
‘我并不是说定国公或是皇帝的情操不伟大,而是知道还有个人的义气表现,比起定国公或是当今皇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是这样。芸芷恍然大悟的同时,心头冒出好奇来。
‘你是说,有比定国公和皇帝更有义气的人?’
‘没错。’续日煞有介事地点头。
‘是哪位?’
‘小姐若愿闻其详,在下必然知无不言。’
续日好看的嘴巴微扬,但不知为何,劭杰却觉得其眼神非但不似声音那般热切,还冷漠得如寒冬的冰雪,荒凉得如北地杳无人烟的沙漠。
‘恐怕不只是我感到好奇,在座的人都想知道。毕竟皇上和定国公的大义之举,震动天下,很难想象有人能超过他们。’芸芷回答。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对各位而言的大义之举,我看来只是理所当然。’
‘哦?’芸芷感到纳闷。
这人提起皇帝和定国公时的语气充满亲切、尊敬,可为何会说觉得皇帝和定国公的大义之举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