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庭被飙车族攻击时,幸好对面车道有车经过,也幸好对方当机立断的以行动电话报警,更幸好前方不到一公里的车道上,在十数分钟前发生砂石车的意外,警方正赶到那里处理。就是这些幸好,使得警方能在接获报案后一分钟内赶来,警笛的声音大老远的就吓得那群飙车族做鸟兽散,否则杜宇庭只怕还要更惨咧。”
她的话激起咏菡体内一阵愤怒汹,这么多幸好加在—块,她的儿子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加扩病房里,如果没有这些幸好,那宇庭……
胃部像被迫吞下了冰块般充满令人不舒适的寒气,她咬紧牙根,双眸里写满悲痛。数小时前在宇庭最早被送入急救的医院里,等待他从手术室出来的焦灼与悲愤心情,再次自内心深处迅速扩散出来。
当神农医院的沈院长疲累的走出手术室,她不顾坐麻的双腿扑跌过去.幸好有承轩在一旁扶持,才没丢脸的跌倒。
“命是救回来了,情况却不乐观。皮肉伤及内脏破裂引起的出血都在可控制范围,身上的多处骨折也不算大问题,只有腰椎上受到的重击相当麻烦,有可能对下半身造成永久的伤害……”沈院长脸色凝重的说。
“永久的伤害?”她听后面如土色,心脏阵阵抽痛,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但她一想到儿子,一股无形力量重新涌回体内,她再次能呼吸,血脉中冲激起狂暴的骚动,怒气冲冲的瞪向院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院长被她鲜少形于外的怒气吓了一跳,狼狈的向一旁的承轩求助。
“沈院长,你直说无妨。”
在他的鼓励下,院长进一步解释,“详细情况得等伤患转到神农医院后,做更精密的检验才能判断。初步的诊断只能判定腰椎上的重击有可能造成下肢瘫痪,但这不是绝对的,说不过定神经科的专家有不同的解读。”
“我不管什么检验、判定,还有解读!我只要我儿子好起来!”冰冷的语音尖刀似的劈开她这一夜来累积的沉痛与绝望,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泄下来,全身剧烈发着抖。“他受不了的,如果……下肢瘫痪,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宁愿死掉……”
说完,她再控制不住体内的悲痛跌进承轩怀抱里哭泣。
承轩抱住她,迅速作出决定。“请沈院长依照我之前的提议安排转院事宜。”
就这样,宇庭在被送出手术室后,便在医护人员的护送下来到神农医院,迅速被送进加护病房。沈院长连夜召集了各科主任会诊,但后续的诊疗都必须等宇庭渡过危险期才能做。
天亮了,她的儿子还没醒来,她甚至不确定他会不会醒来。
“老天……我是不足说错话了?”咏菡扑簌直坠的泪水,让常薇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只敢小声的求助她的上司。后者果然如她预料的赏她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怒视,将满心的眷宠温柔全投向悲伤的情人。
“咏菡,你别往坏处想。沈院长都说宇庭目前的情况稳定,他是因为手术时流失血液,身体需要休息而昏迷,等他休息够了,就会星来呀。” ,
“可是我好怕……”她捉住他身上微皱的衬衫,眼泪掉得更凶,“我怕他象他爸爸一样,再也醒不来了……”
细水涓涓的低声饮泣比起惊天动地的哭声更加荡气回肠。尤其是荡承轩的气,回他的肠呀。只见他心疼万分的揽她入怀,低声在她耳畔絮絮劝慰,全然没顾及室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常薇翻了翻白眼,或许现在开口并不恰当,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好耗。
“老大,对于洪薏苓在目睹未婚夫被人围殴受伤后,既没有留在医院陪伴身受重伤的未婚夫,也没有赶紧找人来收惊,却跑去找未婚夫的同父异母弟弟这件事,你个人有什么看法?”
她的话像一枚炸弹在室内引爆,正在安慰人的人以及被安慰的人全都停止他们正在做的事,瞠着惊异的眸瞪视她。
“别瞪我,我可不是洪薏苓喔。”她俏皮的朝两人眨眼。
“她去找杜宇新?”承轩不愧是商场老将,很快冷静下来。
“是呀。接到你打的电话后,我立刻要安全小组派人去盯洪薏苓,自己则留在警局指挥我老公对他的同僚施加压力。你就不知道那家伙对此有多不满,抱怨你一通电话就破坏了他美好的假期,还要跑来做苦工。”
常薇的丈夫是特瞥人员,在警界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身为汉华集团法务部门经理的她,因为有这么一位警察老公,跟警方打起交道可谓是如鱼得水。不过,这种便利一直到杜宇庭出事时才派上用场。
“你们夫妻间的恩怨就不用向我报告了,还是说正题吧。”承轩四两拨千斤的将自己撇清,示意她坐下来谈,还体贴的从茶壶里倒出热茶递过去。
常薇哀怨的瞪他一眼,被老公埋怨了一整晚,牺牲了宝贵的美容觉时间,他只想这么算了呀?但看在他眼角的疲累皱纹份上,她决定好心的暂时不予计较,事后再找他论功行赏。
“在说正题之前,老大,我真的很佩服你喔。你是怎么会怀疑到洪薏苓头上了”
看进那双晶晶闪亮的眼眸,承轩明白如果不满足常薇的好奇心,她不会乖乖的把一晚上的调查结论跟他报告,只好开始解释,“我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看到洪薏苓时,就觉得不对劲,想了许久才找到不对劲的理由。第一个疑点是,陪在供薏苓身边的人为何是洪家的律师而非她的亲友。照理讲,她应该是受惊过度的寻求家人的安慰,而不是找个律师来陪她。第二个疑点,宇庭出事时,洪薏苓就陪在他身边,何以那群飙车族只攻击宇庭,她却毫发未伤。她身上的名家设计礼服,甚至连一丝小刮伤都没有。往上盘起的头发除有些凌乱外,并没有散开。最令人怀疑的是她的眼神,那里少了惊吓过度之后的恐惧,多了丝闪烁,她甚至不敢看我。”
“老大,你的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好比包青天,她若是做了亏心事,铁定是不敢看你的。”
敢情她是在埋怨他的眼光太凌厉了吗?
承轩对她明褒暗贬的话,摇头苦笑。
“光这两点,就够教我怀疑的了,加上洪薏苓尽管神情哀戚,哭红的眼眸盈满对宇庭伤势的担心,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她的担心有些虚假。在我们护送宇庭转院时,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说要回家休养。更不像个忧心如焚的未婚妻。但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所以我才拨电话给你。”
常薇点头表示明白了,紧接着他的话说:“那时候我人已经在警局了,找到当时做笔录的警员询问。他告诉我,当他询问洪薏苓事情的经过时,她却慌张的坚持如果没有律师在场,她一个字也不会说。这一点也让警方感到怀疑。律师赶来后,她言词闪烁,比不上一向警方报案的证人说辞详细,人家连其中一名飙车族骑的重型机车车牌号码都记下来,离现场最近的洪薏苓却能一问三不知,也离谱了点。”
“你是说宇庭被飙车族攻击的事,与薏苓有关?”面对这出平意料的冲击,咏菡虽力持镇定,仍然有种不敢相信的惊慑。
“不只跟她有关。”常薇显得欲言又止,估料着接下来的话,对于善良单纯的咏菡而言,可能是更难接受的事实。这使得先前赶来见李承轩的兴奋大打折扣。
“小薇,告诉我事实,我承受得住!”面对爱子遭到的恶毒迫害,一股无形的勇气从她体内朝四肢百骸扩散,不管事实如何可怕,为了替宇庭讨回公道,她不但必须要去接受,还要设法反击。
见她这么坚决,常薇心里也有底了,冷静的吐出实情,“我们的人跟踪洪薏苓,发现跟洪家的律师分手后,她并没有回家,而是招了部计程车到杜宇新的公寓,她在那里待不到十分钟就被杜宇新匆匆送了出来。依我猜想,八成是杜宇新觉察到她的行径愚蠢,想趁别人发现前,神不知鬼不觉把她送回家。”
“就算她去见宇新,也不表示……”咏菡嘴上虽这么说,却无法阻止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一个女人深更半夜跑去见男人,说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都难以令人相信吧。
她心痛的以一手掩住脸颜,低哑的声音悲伤的飘出唇间,“天呀……这是真的吗?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一个是宇庭的未婚妻,另一个是他弟弟……”
承轩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默默传递向她。“他们兄弟原本就不合。而且杜洪两家的联姻,并不是因为宇庭与洪薏苓之间有爱情,而是杜董的决定。在宇庭向洪薏苓求婚前,我曾见到洪薏苓与杜宇新神情亲密的一块约会。”
“就算这样,有必要置宇庭于死地吗?”
承轩闻言苦笑。“咏菡,历史上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例子太多了,杜宇新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料得没错,宇廷遭飙车族攻击的事,明天就会见报,到时龙腾集团必会陷入混乱。而一旦宇庭伤重的消息传出,杜宇新一定会利用这时机说服董事会与杜老,替代宇庭的职位。”
“不,爸爸不会……”咏菡无法想像宇庭在得知自己下肢可能瘫痪又将被剥夺努力多年才拥有的权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一定会崩溃的!
“杜老已经是风烛残年,再也禁不起培养的继承人二度出意外。再说杜宇新这些年来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不知下了多少水磨工夫,为了龙腾集团的永续经营,他到最后极有可能牺牲宇庭。”
“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咏菡一反以往的娇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悍。她这一生从来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什么,但为了独子,她发誓不惜一切也要捍卫住他应得的权益。“承轩,我知道你一定能帮我!”
“是的。”他温柔但不失坚定的向她保证。“别忘了你是汉华集团主席的独生女,我们拥有龙腾集团所有企业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股票,宇庭自己更掌握了一定的集团股票,只要你愿意,我会在宇庭好之前替他守住这片江山。”
“我当然愿意。承轩,你要教我怎么做。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为了宇庭,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
“首先,我们必须去告诉杜老所知的一切,让他心里先有准备。我已经要幕僚拟定计划稳住龙腾集团的股票,使投资人不至于受宇庭受伤的消息影响,这么一来那些大股东就不至于太惊慌,也就不会受杜宇新所振动。”
“老大,真有你的。不过你只要发号施舍,我们这些小工蚁可得忙坏了。”常薇不顾淑女风范的打了个大呵欠,表示她被他的一声令下操得有多累。
“小薇,你能者多劳。未来的几个月都要仰仗你了。我向你保证,等到这件事解决,我一定放你长假,而且是不扣薪水的哟。”
常薇欢呼一声,体内的瞌睡虫一呼而散。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黄牛。”她开心的挤眉弄眼后,神情转为严肃。“我已经将我们发现的疑点交由警方调查。等捉到那群行凶的飙车族,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另外,我还会派人紧盯住洪薏苓跟杜宇新,说不定能查到更进一步的线索。”
“那些交给底下人去做就行了。倒是对维护宇庭的权益方面的法律问题,得麻烦你了。”
“谈不上麻烦。不过,杜宇庭的伤势到底有多重,我得先弄清楚。”常薇想的是,万一杜宇庭就此隔屁,名下的大笔财产可不能肥水流入外人田呀。
“宇庭他……”咏菡忍不住再次哽咽,无法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残忍的事实。
“沈院长初步诊断认为,宇庭腰椎上的重击可能造成下肢瘫痪。这是咏菡最担心的。”承轩黯然的代替她回答。
“喔。”既然暂无嗝屁之虞,常薇就懒得盘算该怎么替他立遗嘱了。“这我就帮不上忙了,神农医院里不乏一流医生,沈院长会把情况说得这么严重也够怪,难道他不认为院里的医生可以治好他吗?”
这句无心的话如利刃椎刺着咏菡的心,这才是她最害怕的。连医术精湛的沈院长都说出这样的话,虽是初步诊断,可是……天呀,要到哪里找名医救宇庭?
她灵光一闪,责怪自己为何没想到这个人。当年丈夫发生意外后,若不是接连的打击令她措手不及,或许她早想到该请桂药生来替他治疗。等她想起时,杜浩森的脑部已经受伤太重,换不回意识了。
“你快打电话给爸爸,让桂医生回来� �
承轩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叫陪同她父亲到国外旅行的桂药生回来替宇庭治疗。
“快点呀!”她着急的喊道。
“咏菡姐,你这是舍近求远。桂医生就算能赶回来,也不是今天就能到。为什么不让桂馥先看看呢?她可是桂医生的衣钵传人,从她开诊后,不知治好多少人。我老公早年中的枪伤,每到刮风下雨就犯酸疼,全赖桂馥医好。我那个肩膀痛,被她扎个几次针就没事了。据说。前阵子她还让一个植物人醒过来,还有……”
“不行,馥儿为他受的苦还不够吗?”承轩打断常薇对桂馥能力如数家珍的肯定,不管咏菡眼中盈盈的恳求有多凄苦,狠着心摇头。
“老大,我知道你心疼桂馥,可是你们这样保护她又怎样了?都十二年了,桂馥始终忘不了杜宇庭。别急着否认,她嘴上虽然没提起过他,可是连桂韬都感觉到他的亲娘对他生父的不能忘情,我们若说自己不知道,不是比个小孩子还迟钝吗?每次有杜宇庭的绯闻时,桂馥就会好几天心情不好,再说你有看见桂馥容许哪个追求者更进一步吗?她这样封闭自己的心,即使永远都不跟杜宇庭碰面,也没办法再放开心追求爱情呀。”
“你的意思是?”他恼怒的蹙起眉,知道常薇说得没错。
“现在只有以毒攻毒了。我们必须改变以往的作法,让桂馥直接面对杜宇庭,等她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发现他根本比不上追求她的好男人,就能从过去的迷恋走出来。”她得意洋洋的阐述自己的见解,直到发现咏菡的表情怪怪的。
“对不起啦,咏菡姐,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不过,我心里当真是这么想喔。”不是她对杜宇庭有成见,实在是他太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