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曼猛点头,还朝杰克说:「你知道的,对不对?」
杰克见状,不由得笑着点头配合她。
瞧他们两人打哑谜的亲密状,肯恩见了就有气。
「我不要!」他忿声吼道。
雪曼不管三七二十一,奋力抵住桌沿,紧盯着坐在书桌前面的肯恩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要给你。」
肯恩猛然间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好一会儿才抱胸嘲弄地看着她。杰克一见状,立刻趁机悄悄离开他们的战区。
「杰克不要吗?所以才梗塞给我……」他忿忿嘲讽。
「你这个大混蛋!」雪曼不淑女的跳上桌子俯下头怒视他。「你总是这样轻蔑别人的心意吗?难道你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待你吗?非得这样冷嘲热讽的赶走你身边的所有人才甘心吗?」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带感情的说:「即使如此,也不干妳的事。」
雪曼同样瞬也不瞬的凝视他。难得能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他,即使他此刻面无表情、下巴有些青渍的胡渣,他依旧英俊得惊人,依旧令她心跳加速。
他终于忍不住暴跳起身,猛然抓住她肩膀摇晃。
「妳到底该死的想干嘛?!难道要诱使船上每个男人都臣服在妳裙下,妳才甘心嘛?」他忿怒咆哮。
「我没有……」
「弗雷不能满足妳吗?勾搭上其它船员不说,连杰克妳也不放过……」
「我不是……」
「妳该死的!到底想要……」
「我只想要你。」雪曼平静地插话进去。
「玩弄到……什么?!妳说什么?!」他突然惊愕的停下摇晃,瞪着她。
她眼对眼,温柔的平视他。
「我谁也不想诱惑,我只想要你。」
他表情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突然间他狂声大笑。
「你笑什么?」她第一次对男人表白,得到的竟是这种奇怪的反应。
他停住狂笑,瞇着眼靠近她。
「已经迫不及待想钓上我这尾大鱼?想要我?好呀。」顷刻间,他已将她压在桌上,下半身紧贴着她,故意让她感觉他已被触发的欲望。他邪笑着耳语:「反正我也好一
阵子没有女人了,既然妳自愿投怀送抱,我不介意跟妳玩一玩……」
凝视他调笑着轻薄她,一瞬间她有想逃的冲动,但她却忍了下来,她决定赌一睹──他不会随意侵犯她。
不待她响应,他已经大胆的沿着她柔细的颈项啮咬下去,留下一串紫红的亲密痕迹。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令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宽阔的背,感觉他俩彼此的贴近──只有身体的,雪曼暗自轻叹息。
「肯恩。」她轻唤着,他恍若未闻。「我愿意给你,只要你想要我。但你不觉得若我们之间有爱,做起来会更美?」
「够了。」他霍地站直身厌烦地怒视她。「少跟我说这套无聊的论调,男女之间除了交媾之外,还能有什么新鲜。」
他粗鲁的话语震怒了她。
「你以为你是怎么被生下来的?也是交媾下的产物吗?」
他的表情瞬间结冰。
「我的确是。」他冷声道。「有个男人在一夜交欢后,留下他的种子在我母亲肚子里,然后我便被生了下来。这就是我会出生的真相。」
雪曼静静地凝视着他,突然开口:「你母亲爱你吗?」
肯恩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好半晌才答:「当然,我是她的孩子。」
「那可不,如果孩子不是她想要的……」
「什么意思?」他拧住眉心。
她直视他。「如果,她不爱这个孩子的父亲,又怎么可能爱这个男人留下的孩子?」
「……」他震惊的瞪视她。二十几年的怨恨,难道……全是徒劳的?
「许多事都有另一面,也许你只看到你父亲离开的这一面,并没有再去探究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或许他另有苦衷呢……」
「别再说了!」他突然咆哮。「单以他弃我们母子十几年不顾,他就该死!我早当这个杂种死了!当我们不远千里到中国寻亲时,他在哪里?当我母亲的娘家逼她回日本结婚而切断我们所有经济来源时,他在哪里?当我母亲被费家诬陷羞辱而被打得一病不起时,他在哪里?别告诉我他有苦衷,他若有种就不该任一个弱女子带着小孩四处求生存!」
他凶猛的暴戾之气充塞周身,令人不敢逼视。
忍不住已泪流满面的雪曼,不顾一切紧紧抱住了肯恩。她不再怪他的傲慢苛刻,也不再怪他的反复不定,他的这一身刺,全是在多难的环境里被磨出来。十六岁时的他,又是怎样承受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哪!她多么希望能分一点爱给他,减少他心中的一些恨。
「妳哭什么啦!」他不耐烦的想扯开她。这些陈年往事根本是一堆垃圾,他早把它丢得天边远,若不是她提起……「妳很烦人耶,爱哭的女人最让人倒胃口了。省省妳那不值钱的同情心,离我远点。」
「我就是爱哭嘛,你别管我。」她依旧赖在他身上不肯走开。渐渐明了他是个嘴恶心善的男人。瞧,他骂归骂,手仍搁在她背上,可没一点要赶她走的意思哩。
心情渐渐平静,泪眼也缓缓收干,但雪曼却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像只小猫般软绵绵地靠着。
「妳究竟耍赖在我身上多久啊?」他不耐的声音再度在她头顶响起,但他滑下背部揽住她腰侧的手却依旧没有离开。
雪曼索性放胆交叉双手在他腰后,紧黏在他身上。
「你的味道好好闻,我喜欢待在这里。」她不害羞地埋首他怀中撒娇。
她突然感受到他的心跳强烈一震。
「妳总是这么勾引男人嘛?」他僵着声音问。
她微微一笑。「这次就让你得意一下吧。这可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主动勾引我喜欢的男人哟。」说完,她还故意微微仰首亲吻他的下巴。
他浑身一震,迅速攫住她下颚咬牙怒道:「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妳这样挑逗我,难道不怕我就在这要了妳吗?妳究竟是无知还是笨蛋?」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都不是,我只是想做被你爱的小女人。」
他倒抽一口气,猛然推开了她。
他的眼神透着难以置信,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现在确定妳是个笨蛋。」
尾声迅速消失在门后,他如风般离开了书房。
雪曼唇角缓缓漾起一抹微笑──哼,以后就知道谁才是笨蛋。
※※※
他简直快被她逼疯了!
肯恩呻吟着;无论他的言语多么刻薄难听,眼神多么低温冷酷,她依旧笑容可掬,若无其事般攀着他说笑撒娇,甚至像那天在书房里一般软软地赖在他怀里。
老天!她到底想干嘛?他站在主舵室里头痛地想道。这一个月以来,雪曼不断借机接近他,连「想他」这种肉麻的话也可以当作借口。有时候她就像个傻瓜般坐在书房一角痴瞧着他工作,当然最后仍是被他扔出书房。有她在,他根本无法专心工作。
她这般「追求」他,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接近他的女人,意图都很明显,不是为财即是为性──和他共度一夜的女人不计其数,而他一向来者不拒,因为他清楚她们的目的;除了性,他们之间一乾二净。
但雪曼……?他真的迷惑了。难道,她真是要他的爱?
哈!肯恩真想大笑,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怎么给她?
不可否认的,他喜欢她的程度远超过任何女人。他喜欢碰触她柔细的肌肤,喜欢亲吻她甜如蜜的小嘴,喜欢拥抱她柔软的身子;他也喜欢她机灵巧笑的调皮模样及她的坚强独立,但是,也仅止于此。他不可能会再对她多付出什么,连收她做情妇也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是他最痛恨的中国人,不是吗?目前对她做的一切,已是他最大的容忍度,她别想在他身上索取什么,更遑论什么狗屎爱!
她若再无聊的要求什么爱不爱的,他铁定教她后悔认识他,肯恩在心中发誓。
嘿,才正想着,那无聊的家伙又找来了。
「肯恩,早哇,今天的天气真棒。」雪曼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肯恩只是冷漠的点一下头。
「我现在才发现这里的视野真好,看得好远哦。」她兴奋的站在玻璃窗前喊道。
「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他低下头看着航海图,不耐的说。
她对他的不耐烦毫不以为意,微笑说道:「剑击比赛快开始了,杰克要我来问你,这次你要不要参加?」
大约每半年,伊娜号会为船员举办一次剑击大赛,一来帮他们解决长期在海上消耗不完的精力,二来可藉此加强他们的防卫能力。
伊娜号上的部分船员是以前叛逆号上留下来的海盗,由于经常打杀劫掠之故,所以在转变成正当船员之后,常因精力无处发泄而常有打架事件;因此肯恩便想出这套办法,也藉此强迫新船员学习剑术,不仅增加船员间的融合,也加强了麦氏船队的自保能力。
而剑击比赛的冠军可以选择一个无关乎金钱,也不伤人的愿望,且有效时间长达一天。由于趣味性较浓,故竞争虽激烈,却不失为君子之争。长久下来,倒也成为麦氏船队的一大特色。
由于麦氏船队底下有多艘船只,因此这次比赛由各艘船长决定时间各别举行。通常有肯恩驻守的船只,都会极力争取他的参与,毕竟能观摩到这位海上传奇人物的一流剑术实属难得,尤其是他几乎常主动弃权,只在偶尔兴致来时参一脚──有值得较量的对手出现时。不过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就冲着这一点,雪曼决定力邀到底。不只因为能亲眼目睹他的剑术,更重要的是,这场比赛将决定她的未来。
※※※
「不去。」
肯恩闻言后,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我想看你比赛。据说你的剑术很棒,很多人也都很期待呢。」
「不。」他冰冷的吐出一个字,直接而干脆。
雪曼仍不死心。「听说这次会有强敌出现耶,你不想去试试看吗?」她也想亲自与他对阵。
「我说不,别再烦我,滚。」他索兴转过身不理她。
雪曼难掩失望,但有更多的沮丧及心痛。
天知道在每次被他无情的拒绝后,她得花多少时间去缝合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洞。
明知他的恶言相向只是斥退她的自我保护,但她仍忍不住伤心。她多想看他的温柔笑脸呵,片刻也好啊。
「妳到底走不走啊?!什么叫做不要脸妳懂不懂?对妳这样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女人,我根本是恶心透了。可以别再来烦我吗?」他再也受不了她炽热的眼眸眷恋地停在他身上,他怕克制不住……雪曼霎时如冰柱般僵立着,血液似乎渐渐冻结,她觉得全身好冷好冷──「这样子伤人你很快乐嘛?」此刻的她无比冷静,且冷到极度。「为什么不诚实面对你自己真正的感觉?爱一个人对你来说真有这么难吗?如果你恨你父亲,为什么不去找他直接揍他一顿?起码能发泄心中的怨气。不必像现在一样如同死人一般,除了恨,什么七情六欲都没有!你何必独活在这世上?当初陪你母亲一起死去也胜过现在的行尸走肉!」
「妳滚!」他额暴青筋怒吼道。
「我会滚,在我把话说完后。」她无畏的回道。「你是个胆小的懦夫,因为你父亲而迁怒所有的中国人!相形之下,你母亲比你勇敢而且伟大多了。就算她有恨,也不曾因此而牺牲你,不但生下了你,还给你她所有的爱。如果她看到现在的你只有怨恨的可憎面目,想必她必定遗憾九泉之下!」
「住口!住口!」他凶猛地咆哮。「像妳这种温室的花朵,能懂得在这吃人的西方社会,一个无财无势的东方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在这里立足?!而妳只要伸伸手,便有人帮妳张罗一切,妳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态度?!若没有那个杂种,我母亲不会年仅三十二岁便与世长辞,我更不会被生下来,背负这些我不要的痛苦!」
他的痛彷佛也压进她的胸口,教她心痛不已。但她更不愿意见他背负着恨意一辈子啊。
「既然你也不要这些痛苦,何不试着遗忘或丢掉它?你可以选择放弃背负它啊!」
「不可能!我绝不会原谅他!」他怒吼道。
「那就原谅你自己。别把上一代的痛苦延揽在你身上。你英俊、聪明,你有权利选择比你父母更幸福的生活,别让无谓的恨意束缚了你自己。」
他撇嘴冷笑。
「妳又怎知这是束缚?我恨他恨得很痛快哩。」
「你说谎!你根本就不痛快,你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快乐,你何必自欺欺人?」
「是谁告诉妳我不快乐?」他怒瞪她。
「不必谁告诉我,我一看就知道!」
他笑得更冷。「哼,妳以为妳是谁……」
他的冷漠令她忍不住冲口而出:「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个爱你爱得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语毕,两人都为这句强烈的示爱而呆住了。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静默。
她干涩的一笑。
「你应该不会惊讶吧?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向你示爱的女人,当然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她走近玻璃窗,让额头贴靠着玻璃,远眺着阳光照射下亮蓝的海水,徐缓说道:「从小,我的父母便教育我,要学习坦诚面对自己真正的感觉,永远不要对自己说谎。明知你粗鲁傲慢、态度恶劣,甚至言语苛刻,但我就是忍不住爱上你。也许像你说的,我是个笨蛋,才会一头热的爱上了你而无法自拔。」
「我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成长。我的父母不仅相爱,更十分疼爱我这唯一的孩子。在中国古老的重男轻女传统观念下,身为女孩子的我,却能拥有比一般女孩子更多的学习空间与自由。坦白说,我的确比一般人幸运,但是这并不代表天之骄女永远顺遂如意。」她凝望远处跳跃嬉戏的海豚轻声说着:「刚到英国时,接踵而来的不适应、种族歧视等挫折,常让我灰心的想放弃逃回中国,但是心底的不服输又让我留了下来。就这么一晃眼过了几个年头,而我也早已克服了当初自觉不可能突破的困境,由一个只懂一点点英文单字的我到现在能说能写流利的英文,这让我体验到,没有困境,就没有突破,更不会成长。」
她拉回视线回转身看着他。
「你不也是如此?没有过去的痛苦经验,你不会成为这样出色成功的男人。而且重要的是你还年轻,而且聪明,你可以避免再去重蹈你父母的覆辙,沿续你母亲的爱,让你自己得到幸福,毕竟你体内有一半的血液是来自于你母亲。」
肯恩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反驳,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凝注远处,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