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个独身主义者啊!抱定一辈子不结婚,只要游山玩水、游戏人间即可,是你让我一头栽进婚姻里的,记得吗?认识你不到三个月,我就同你求婚,结果你足足让我等了一年……”
“谁叫你是个花名在外、恶名昭彰的情场浪子!”雪卿杏眼圆睁反驳道。
“我才刚毕业没多久,你就叫我嫁给你,当然把我吓死啦!没见过像你这么猴急的男人!”
“没办法,一见到你就忍不住猴急。”石毅农沙哑的嗓音带着极度的温柔。
“贫嘴!”雪卿的脸上出现少见的红晕。
石毅农只是痴傻的凝视着他最心爱的女人。
“好啦!别像个傻子般,让女儿看笑话!”雪卿羞赧的伸手遮住他勾魂的眼。
“不会、不会!这或许会刺激我赶快找个爱人呢!”语清话一出,突然有个想法在脑中成形。
石毅农一手拉下雪卿的手,牢牢的握住,不再任她离去,即使雪卿又羞又气的瞪着他。
“别挣扎了!你没听女儿说,我们恩爱有助于她更快找个爱人。”石毅农趁机更握牢她,在她耳畔轻语。
“是吗?”雪卿半信半疑的看向语清。语清用力的点头。
“从我小时候,你们就分居了,星期天才看得到爸妈聚在一起。我知道爸和妈都很爱我,这份丰足的爱在我成长过程中,给了我很大的自信,让我能无所畏惧他人的闲言闲语,也能自在的接受自己外在的与众不同。但是,我没办法接受爱情这东西,因为我看到你们相爱却彼此伤害;相聚时,你们彼此眼中都有令人炫目的快乐光采,分开时,我看到妈的眼中有孤寂,所以拚命工作;而爸的眼中是落寞,所以天天去海钓。我不懂,爱情如果像你们所说的甜美,为什么在你们身上看到的却是伤心与难过?”
说着说着,语清也哽咽了。本来只想演场戏,不意却说出了长久以来她真正的心结,她不要步父母的后尘。
“有位作者纪伯伦说:‘爱给你加冠,也将你钉在十字架上’。胡适也曾说过:‘爱情的代价是痛苦,爱情的方法是忍受痛苦’。妈,你们的婚姻让我印证了这些话。
你和爸彼此是那么的相爱,却又是那么的痛苦,如果爱情一定要这般折磨,那我宁可不要,我宁可一开始就远离爱情,何必明知痛苦却仍一径往下跳?
人生中有许多事也可以尝到甜美,却不必受尽痛苦的折磨。”
雪卿此刻早已泪湿衣襟,她没有接过毅农递来的手帕,她反手抓住女儿的手,声音中充满悔恨。
“语清,对不起!妈从来没想过这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忘了身教更重于言教,才会让你对婚姻、爱情不信任,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任性与怨恨蒙蔽了双眼,才会任错误一直下去,对不起!对不起……”她也哽咽得说不下去。
毅农将她轻拥进怀里,无言的温柔与包容表露无遗。
“妈,你错了!”语清含着泪眼微笑道:“对不起这句话应该是向爸说才对。
我一直拥有你们两位的爱,不因你们分居而有减少。但是爸呢?他一直痴痴的守着您,从不曾变心过。他从年轻等到壮年,这样的惩罚真的够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生命是有限的,别拿无限的恨意挥霍有限的青春,生命如此短暂,现在不珍惜,等到失去时才来怨叹后悔,也于事无补了。爸、妈,和好吧!”
雪卿抬起清亮的眼神凝视毅农深情的眼。女儿的字字句句深深的敲望着她的心,令她悚然一惊。二十五年了。她任性的惩罚毅农二十五年了!这是怎样漫长的岁月啊!其实她也明知他无辜,却仍忍不住将气出在他身上,女儿的被诅咒,他也同样痛苦呵!但二十五年来,他没有丝毫怨言,依旧默默的守在她身旁,从不曾离开。或许她已习惯了他在身旁,从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离她远去……不!她不能失去他!此刻她才深刻了解,她依旧深爱着他,她痴傻深情的毅农呵!
是该让他回来,也结束自己痛苦的时候了。一旦作了决定,她发现自己竟然轻松了许多。
“毅农,呃……你愿意……”她竟娇羞得无法启齿。
“愿意、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毅农一连叠声的回答,欣喜若狂的猛点头。
“傻子!你愿意什么?”雪卿忍俊不禁的笑道。
“我愿意回到你身边,愿意保护你一辈子,愿意一生都爱你!你知道我愿意的!我已经求你求了二十五年,就是求这一刻!”毅农满眼的光采亮得教人无法逼视。“你……
不气我?”雪卿悄声问道。
换来毅农温柔的微笑。
“我爱你深到无法生你的气,而且我知道你同样也在受折磨。这二十五年来,你并没有让任何一份感情进驻你心中,表示你仍是爱我的,这项事实让我心甘情愿的守候你,是你的爱让我无怨无悔、痴痴相随呵!”
雪卿感动得无以言喻,只能感谢上苍,让这个男人依旧在她身边,而她尚能及时回头。
语清同样也沉浸在他们言归于好的幸福里。童话中王子与公主的结合恐怕未必比她父母之间历经如此长久考验终于苦尽甘来的结果,来得更为甜美恒久吧?!
此刻,她体会了爱情原来也有永恒。
看着爸妈终于拨开阴霾,绽开了阳光般幸福的笑容,爸妈真是幸运!语清不禁想道,因为,他们遇到了在爱情路上同样坚贞不移的彼此。
她也会如此幸运吗?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霎时浮现眼前,惹得语清苦笑自嘲,自己何时学会在白天作梦呢!
正一正色,语清神秘的开了口:“爸、妈,女儿先恭喜你们终于拨云见日,排除万难。披荆斩棘,迈向一条日光大道,喔,不,是幸福大道。”
“女儿,你在说什么呀!疯言疯语的!”雪卿忍不住笑骂道。
“妈!我觉得自己是‘先知’呢,听好喔,我已经在你们当初结婚请客的圆山饭店预订了一间套房,这是女儿送给爸妈的二十五周年结婚纪念礼物。别谢我,先谢谢你们自己,是你们生了我这个体贴聪明又……美丽的女儿。”语清微笑道。
说到美丽时,她差点舌头打结呢!真是不习惯说这么恶心的话,为了逢迎爸妈,只好忍耐了。
“女儿,你……怎么知道?”毅农惊喜的问道。
“不知道就枉为你们的女儿了!”语清俏皮的眨眨眼。“我早算好今年妈的农历生日正好是你们的结婚周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将妈弄进饭店里,让你们和好如初。可能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真的帮我完成了梦想,以后我们一定可以天天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女儿的一席话,让雪卿更加惭愧。她暗自发誓,有生之年,她一定要全力维护家庭的幸福,而且,也要让女儿得到幸福。
“好了,进行到这里,也该是我退场的时候。”语清解下餐巾,拿起了皮包。
“语清,吃完饭再走呀,不急于这一时嘛!”毅农开口说道。
“是呀!这一顿这么贵,餐点都还没上来,你舍得不吃就走啊!”雪卿激她道。
“这一顿买你们和好,再贵也值得。今天这么特别,我这个‘菲利浦’是超级的刺眼,怎能不识相呢!你们尽情的享用吧,这一顿我请客。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了,拜拜。”
语清背起包包,潇洒的起身至柜台买单,而后挥手离去。
留下毅农与雪卿,两人相视一笑,笑中不再有隐藏及对峙,有的是无限情深,彷佛又回到最初的爱恋,一个情场老手被一个甫出校门的青涩女娃勾动出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燃烧了二十几年,至今--仍在烧……
第六章
“哥,这是什么?”
承芸气极败坏、如旋风般扫进卓承泰的办公室,在他桌上去了一叠资料。
“你又忘了你的礼貌,叫总裁!”卓承泰坐在皮椅上,傲慢的扯着嘴角。
承芸瞪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卓大总裁,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她一字一句硬梆梆的挤了出来,眼神犀利,充满了怒气。
卓承泰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这是订单啊,你连这也看不懂啦?”
“我知道是订单,我看不懂的是上面你的签字!”承芸口气依旧很差。
“既然知道是我的签字,怎会看不懂!”他嗤之以鼻说道。
“就是看到了你的签字。才会怀疑是哪个白痴冒充你的签名,签下这张赔钱的订单!”
承芸瞪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怒气与讥诮。
“啊!赔钱?”他慌忙拿起整张订单细看,然后他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张啊!没错。是我签的,‘鑫阳’的老板是我大学同学,他刚出来创业嘛,算是帮他个小忙……”
“帮个小忙?你有没有搞错!这个芯片是现在市场上的抢手货,我们接单都接不够了,你还拿去作人情?不但卖给他们五百万PCS的大量,还卖进价给他们,你连我们的运费、保险费这些成本都没算!卓大总裁,你究竟是来作生意还是作慈善啊!”承芸连珠炮的怒声指责。
若不是她在过帐时。不小心见到计算机显示出的异样,而后查证订单是否有总裁签字时,又不小心看到上面的超低单价,事情可能永远也不会爆发出来。说不定哪天群丰倒闭,也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
卓承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是总裁,我有我的商业考量,你不必多事!”他咬牙怒道。
“你的商业考量?是让鑫阳来找我们吗?你是不是想搞垮群丰啊!你怎么能这么胡搞!”承芸气极败坏。
“承芸,别以为你是会计部经理,就可以这么放肆。我说过,这是我的商业考量,我自有分寸。群丰也是我的,难不成我要搞垮自己的根?你别再疑神疑鬼了!我知道你为群丰好,尽很多心力,但我何尝不是!这个case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样好吗?”
承泰放软了语气,他也不想惹恼承芸,万一她不高兴,在爸面前告一状,那他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承芸脸色也渐渐平息。
“总裁,你知道会计部的责任就是要为公司的财务把关。不只是你,任何人有破坏公司财务结构的举动,我都会把他揪出来,可能我的语气不够好。请你谅解。”她已恢复平静的说道,脸色依旧很严肃。
“我知道,谢谢你为公司尽力。”
“没什么,我也姓卓,记得吗?”她伸手拿起资料,转身离开。开门前,她语意深远的丢下一句:“群丰现在还是你的,则让它烂在你手上。”说完便开门离去。承泰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拿起了私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喂,我是卓承泰。”
“是,老板!”
“被承芸发现了,暂时别接单,这里不能出货……”
“可是手上还有一张单子没出货。”
卓承泰沉吟了一会。
“那就延期,看对方是否接受。”
“若对方不肯呢?”
“那就让他们取销订单。”
“这……”
“就这样,我再打给你。”
挂了线后,承泰深坐进皮椅里,内心为了计画被暂时破坏而气恼不已。
谁都知道群丰是五百大企业之一,利润排名更是名列百名内。是个赚钱的企业,但若不是他的,再会赚钱也没用。
瞧他爸将杰森当宝似的,常常杰森长杰森短的,再加上美琪那贱人居然斯了和刘宗宇往来,分明是和他作对。到时群丰可能真得拱手让人,想来他不免一肚子气,拚了这么久,一句话就可以把他踢出群丰,那他卓承泰算什么?他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保证跌破眼镜,哈哈!
※※※“啵”!香槟开瓶声。
“耶!”庆贺的狂呼声不绝于耳。
“来!让我们一起庆祝业务部门本季业绩--破五亿!”程经理举杯高声大喊,自然又有一阵狂呼声。
“干杯!”欢呼声又再次响起。
“接下来,要为各位介绍本部门的超级战将,本季的三分之一业绩来自于他,而各位的丰厚红利也是来自于他的努力。欢迎我们的大恩人,也是新上任两个月的卓立群卓协理!”
“耶!”又是一阵狂呼,比先前更是响亮。
“我们崇拜你,我们敬爱你……”突然歌声乍起,原来是A部门的男生起哄唱了起来,结果其它部门也跟进。剎那间,整个宴会厅像是军校般,充斥着高亢雄壮的歌声。
此时,卓立群也被请上了台,接受大家的致意。
他从容不迫的站在台上,微笑的扫视全场,自在怡然的神情彷佛天生就是属于舞台、属于群众,不怒而威的气势,颇有领袖风范。
歌声乍停,程经理满脸笑意道:“各位,台上这一位,就是你们的大恩人,我们一起来叩谢他……”
“程经理,别开玩笑了。”他转头挥手制止,而后正色对着全场道:“这次业务部门能在公司的利润中心排名下勇夺第一,各位,最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在座各位。
是你们的兢兢业业,恪守岗位,节省作业流程,减少不必要的文件及纸张浪费,省下了三分之一的支出,也等于是增加各位的收入。这是你们为自己争取而来的奖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努力一点掌声!”
鼓掌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不断的尖叫声。
“当然我也要谢谢自己,因为我真的是非常努力。”台下传来一阵大笑,立群继续说道:“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她的聪明能干及工作效率,让我能放心的往前冲刺,她是我遇过最棒的一位秘书,让我介绍她--石语清!”
掌声立刻响起。
好久,却不见她出现。
“卓协理,她去化妆室了。”台下一位同事张微韵喊道。
“啊哈!她怕上台,所以尿遁了!”A部门的业务笑道。
“不是!她怕上去把舞台压垮,所以先溜为妙!”B部门的业务附和道。台下爆出一串笑声。
“你们都猜错了!她是怕衣服撑破了,赶快去化妆室缝缝补补加强一下!”
B部门的小姐立刻不甘示弱喊道。
台下更是爆笑如雷,还有人拍掌叫好!
没有人发现有个人不但没有大笑,还一脸铁青。
就是站在台上的卓立群。
“我说……”有个同事还想再说,却被打断。
“够了。”
卓立群严厉的声音。立刻让台下噤若寒蝉。
“你们认为在一个同事背后这样苛薄的批评,不会显得有失厚道?这就是你们的同事爱,还是业务部门一贯的作风?”他冷冷的扫视全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个个都羞愧的低下头。“如果是,那么--我真的相当失望。我相信所谓的幽默是调侃自己,而不是嘲笑他人无法改变、与生俱来的外表。而且,据我所知,她是个相当热心助人的好同事;她中午去买便当。还会顺便帮同事跑银行及跑邮局,下班后会帮某些不愿加班的同事处理善后工作,还会帮一些业务催货款,我相信这些都不是她份内的工作。至于是哪些人,我不提,相信各位自己心里很清楚。当你们在打混摸鱼时,可否想到,这个你们在背后嘲笑的傻子,正在默默的帮你们做事而不求任何回报,甚至她早已知道你们的恶意嘲笑。别以为是语清来告状,她不会做这种背后说人是非的事,我有眼睛、有耳朵,我会不清楚吗?”一席话说得每个人头更低了,甚至有哽咽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