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而来的是喉嚨痛,促使他断然的想撑着身体起来喝水,但是在他移动了老半天之后,却发现身体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麻木。
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着,再尝试了一次。
可是……还是不行,他的身体跟绑了鉛块一样,动也不动,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不死心的他咬了咬牙,干脆拿掉嘴上的氧气罩,翻了翻身,希望用手搆到床边小木桌上的茶水。
「小心!你现在还不能起床……快躺下来休息!」
黎静优正抱着一些换洗衣物进来,看到他正拖着沉重的身体伸手拿茶水,慌忙丟下手中的衣物跑了过去。
「你要喝开水吗?我拿给你。」她伸手想扶起他再去倒水,可是他马上面露嫌恶之色的打掉她的手。
「我不需要帮忙,尤其是来自你的帮忙。」纪鼎云的眼中透出一丝疑惑,然后咧嘴冷笑,似乎不太能接受她出现在这个地方。「我以为我们已经离婚了?」语气里有着不耐烦。
黎静优的眼中闪过深深的忧愁,不过纪鼎云并没有发现。
他好像永远不会忘记伤害她。黎静优绝望的想着。
随即她振作起精神,快速的倒了一杯水给他。
纪鼎云愣了一下,随后以猜测的眼光打量了她半晌,才接过她手上的杯子,急躁的喝完它。
他并没有告诉她,他要喝水,所以当她自动倒水给他的一剎那,他竟然奇怪的以为她会读心术呢!
黎静优见他的样子好多了,才总算安下心来,不发一语的把方才拿进来的衣服全都放进病房的小衣櫥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此时此刻,他关心的仍然只有这件事情而已。
或许,他这次跟那个女人是认真的。
背对着他的黎静优垂下眼脸,手微微的发抖着,「我……我还没有簽。」
其实她根本不想簽。
即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他在生气,因为她的背快被他愤怒的注视给穿了一个洞,她不觉轻轻的抖动着身体。
她没有簽!她竟敢违背他的意思!怒气在他的心中快速竄升。
「为什么?」话中快爆发出的火花连蚊子都嗅得出来。
她深深的吸进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做会让她比较容易把话講出来。
「因为……我还不想结束……结束这段婚姻。」因为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即使你根本没有爱过我,甚至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她在心中补上这段告白。
纪鼎云气疯了,怒火正式从火山疾速喷出,还冒出了不少岩漿。
他大声的吼叫道:「滚!我要你立刻滚出去!消失在我的视线範围!」
接着,他从眼角余光看到了小木桌上一个裝了玫瑰的花瓶,他竟毫不犹豫的将它抓起,丟向黎静优。
花瓶先是打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然后才弹向黎静优,并且在她的脸上留下血红色的伤口,血也汨汨的流下脸颊。
但是,她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木然的任由纪鼎云再拿起其他的东西打她,不断的伤害着她,就像……他以前每天对她做的事情一样--
伤害她,并且以此为乐。
「你真的是一个超級大笨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笨。」裴然一边替黎静优上药,一边对着她大骂出声,「你真的很笨,居然呆呆的站在原地让那个神经病拿东西丟你,如果不是我和刘致封刚好走进去,你恐怕就被他打死了。」
他不但在生纪鼎云的气,也在生黎静优的气。
看见她沉默、忧郁的表情,他就受不了。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情,那他甘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背上如此可怕的负担。
裴然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纤细的肩膀后站起来。「好啦!治疗结束。」
看看她,苍白的脸颊上分布着三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再加上手背上的伤和纤细小腿上被重物打击的淤青,简直是惨不忍睹。
那个纪鼎云不是得了失心疯,就是欠人扁!居然把一个瘦弱的女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谢谢。」恍然回神,黎静优也慢慢的站了起来,不过,身体仍是有点摇摇晃晃。
裴然再一次在心里咒骂纪鼎云这个人渣,然后一个箭步走向前去扶住她。「小优,你没事吗?」
倘若小优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发誓一定会严懲纪鼎云这只禽兽的。
「呃……没事,谢谢你。」黎静优想离开他的牵扶,身体却不听话的又开始摇晃。
他扶着黎静优再坐回她方才起身的椅子上。「你再休息一下,我等会儿送你回家休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
这是事实,依他看来,不管是在精神上或是肉体上,她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所以才会像个病美人般,令人怜爱不捨。
看到裴然的浓眉都要打结了,黎静优知道他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其实也可以说是从她和纪鼎云结婚的那一天起,所有的好朋友都在替她担心,因为即使她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过,他们也都明白纪鼎云是如何待她的,也知道纪鼎云根本从来没爱过她。
「我真的不要紧。」她努力的露出笑容,再度坚決的站起来。
就在裴然再一次伸出手时,有人推开门进来了,是刘致封。
「黎小姐没事了吧?」他显然很担心她的狀況。
他是和裴然一起进到纪鼎云的病房內的,当他见到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时,他的心突然被揪得紧紧的,同时他也对黎静优和纪鼎云的关系感到好奇,更为了黎静优的不回手和脸上浓浓的哀愁感到心痛。
裴然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刘致封。
很好!如果把小优交给刘致封的话,他倒是可以完全的放心,因为这傢伙除了呆一点和嘴上不饒人之外,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于是,裴然很快的回答:「她的身体似乎有些虛弱,你不是要下班了吗?我看,不妨就用你的车子送她回去吧!我把地址抄给你,你等一下。」
说完,裴然热心的去找笔和纸,把地址写下。
黎静优心里当然明白裴然在打什么主意,于是不太高兴的瞪了裴然一眼,然后马上转头对刘致封说道:「不用麻烦了,刘医生,我想,我可以自己坐车子回去的。」
裴然又立刻插话:「他才不会觉得麻烦呢!对不对啊,刘医生?」他的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又恢复一貫吊儿郎当的神情,「況且他最乐意助人了,是不是啊?」手臂还顶顶身旁的刘致封。
刘致封如果知道他的心眼一定会大翻白眼,不过,他还是感谢裴然的「大力帮忙」,因此他开口笑道:「嗯!反正我有车,很方便的。」
裴然咧大了嘴巴,动作快速的把黎静优推到刘致封的眼前。「那小优就拜托你了,一路顺风喔!」
他还作出拜拜的姿势,好像刚刚嫁出了一个女儿似的开心。
就这样,黎静优打鸭子上架的坐上刘致封的车子回家。
她原来还想再回去照顾纪鼎云的,不过……也好,等明天纪鼎云的心情好一些再去看他吧!
第二章
隔天晚上,黎静优的好友裴紫,也就是裴然的姐姐突然自美国前来造訪,因此她去中正机场接机后,就在桃园市中心找了家餐厅吃饭。
她们才刚坐下,裴紫就问起纪鼎云车祸入院的事,并且掩着嘴发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你是说真的吗?哦呵呵呵……太高兴了!我终于见到这傢伙的报应了。老天总算有眼,让那傢伙断了腿,不过干嘛不连他的命一起索去,反正賤命一条,可以为地球除去一个大祸害,不是吗?」瞧她说得那般无情,好似纪鼎云是个作姦犯科、无恶不做的世纪大魔头。
而黎静优只是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苦笑。
「小优,不要不说话!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裴紫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表情,然后叹了一口气。
毕竟裴然是她弟弟,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可能不告知她这个美女姐姐嘛!
所以昨天早上出事,今天晚上她就从美国飞到这里来教训她了。
「拜托!都已经三年了,那傢伙连正眼都没看过你一次,说不定……他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裴紫将头俯近她。
别人对婚姻这档子事向来是勸合不勸离,裴紫可不这么认为。一段完全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那倒不如趁早离婚算了。
她见黎諍优低着头不说话,再度振起三寸不烂之舌,勸她干脆趁纪鼎云腿断时,把离婚协议书簽簽算了。
「前一阵子他不是嚷嚷着要离婚吗?你就让他了结心愿,去找那个叫什么娜来着的女人,管他是不是断腿,要死不活的……」显然裴紫骂纪鼎云已经是骂上癮了。
「珊娜!」就在她骂得正过癮时,黎静优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让裴紫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珊娜?」
「那个女人叫珊娜。」原来黎静优所指的就是纪鼎云昨天早上准备飞到夏威夷去结婚的女人。
「珊娜!我管她是什么娜!」裴紫激动的抓着她的手。「你马上簽了离婚协议书跟我回美国吧!」
其实黎静优是一个中美混血儿,只不过她完全传承了父亲的中国血统,因此不像她的哥哥黎静雷一样有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而且披着一头黑亮的头发,看起来像个纯种的东方美女。
而裴然及裴紫他们则不像黎静优一样是在美国出生,他们是小的时候全家移民至美国,居住了多年以后才取得绿卡的。
不过,他们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黎静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着她这个多年的好友。
她知道裴紫这个从头到尾清醒的旁观人关心她、替她抱不平,可是当爱情碰上她的死心眼,她是无法放开的啊!
黎静优叹了一口气,这好像是最近三年以来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或许,真是她该放手的时候了。
「我会回美国去的。」她总算是坚定的说出这一句话了。
哇!太棒了!小优终于決定离开纪鼎云了!裴紫兴奋得想举双手双脚同意,外加施放三天三夜的鞭炮来慶祝。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一个星期?还是一个礼拜以后?告诉我一个确定的时间到时候我才可以帮你订好机票,找时间去机场接你啊!」裴紫脸上的兴奋无法言喻,「静雷若知道你決定回美国去,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真的是太好了。」
黎静雷由于继承父亲在美国的事业,因此虽然相当关心她在台湾的生活,但是因为黎静优的刻意隐瞒,再加上距离太遥远,公事太过繁重,所以才会被黎静优顺利的隐瞒至今。
算起来,裴紫和裴然也是帮兇之一,帮着黎静优隐瞒她的婚姻狀況,现在她终于有离开纪鼎云的意思了,那裴紫、裴然姐弟也司以解脱了,真是快乐在心里啊!
但是,黎静优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立刻澆熄了裴紫的快乐之火。
「不行!现在还不行!」黎静优倾过身去紧紧的握住裴紫的手。「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小优!你……你在说些什么?再说一次好吗?」裴紫瞇起了大眼睛,不确定的问道。
黎静优露出淡淡、仍是带着忧郁的笑容,「对不起,裴紫,我想等他的病好起来了再走。」
聞言,裴紫不自觉的摇头了。
唉!她这个好朋友什么优点没有,就是心太软、心腸太好,又是一个专情的痴情种。
这样少见又美丽的好女人就毀在纪鼎云的手上,她说什么也看不过去嘛!
为此,她不禁为好友的专情感到不值。
「拜托!黎小姐,等到那傢伙好了,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难不成……你是在晃点我吗?」
她跟裴然一样,对于讨厌的人绝口不提他的名字,而冠以代名词,比如那傢伙、人渣、败类等等,指的当然都是纪鼎云罗!
「他会好起来的。」黎静优像是给自己一个保证似的说道。
「我不管那傢伙会不会好起来,反正你就是给我尽快的跟他离婚就是了。」裴紫才不管纪鼎云的死活。然后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笔记本,写下她在美国申请的大哥大电话号碼,撕下来递给黎静优。「小优,打电话给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黎静优对裴紫投以感激的眼神。「谢谢。」
裴紫露出微笑拍拍她的手说道:「好了!我得再赶飞机回去了,记得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说完,这个超級大忙人就提着皮包离开了。
在裴紫离开后,她并没有立到离开,只是若有所思的用汤匙搅弄桌上的咖啡。
如果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有裴紫和裴然这对姐弟的支持,她肯定无法安然度过。
如今,她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她会放他走的,如果这一直是他想要的,那么她会的。
纪鼎云冷眼的坐在病床上,看着将新鮮花朵插进花瓶里的黎静优。
哼!难道她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博得他的好感吗?那她可是打错如意算盘了!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感动的。
「那花是你买的?」纪鼎云冷冷的吐出这句话。
对黎静优而言,只要他肯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哪怕是多么恶毒的话,她都会打从心里的高兴起来。
「嗯!我特地买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放在病房里会增色不少。」黎静优转过头,难得地露出微笑。
「是吗?是谁说我喜欢玫瑰花的?马上把花给我丟掉!」他才不屑她送任何的东西给他。
黎静优愣在原地。
其实她知道的,他一向不喜欢任何有关于她的东西,那么这些花了不少心思买的花,当然也一样。
「我说把花丟掉,你是不是没有听到啊?」纪鼎云双手抓着白色被单,大声的吼道。
跟这种女人在一起,他迟早活不过三十岁。
就在此时,一个微怒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不喜欢,那给我好了。」
聞言,他们两同时看向门口。
裴然站在门边,一双漆黑的瞳眸冒出不小的怒火。
若不是他碰巧从这里经过,听到这傢伙不客气的对着黎静优怒吼,他才不屑进这病房呢!
纪鼎云微皱着浓眉,不太高兴的瞪着他,一会儿后,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致。
裴然见到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气得牙痒痒的。
他由门口走到黎静优的身边,轻搂着她的腰,「小优,麻烦你先把这些花送到我的办公室去,刘致封他可是爱死了玫瑰花,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捞到一顿饭吃呢!」
裴然的动作让他们两看起来非常的亲密,有点像是一对男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