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皇宫般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回荡着骇人的轰然巨响。
阴暗的一角蜷缩着一个少女,全身发抖地以双手捂住耳朵。
「哥哥……司戬哥哥……呜……我好怕……司戬哥哥……你在哪里?」她怯懦地喃语。
每一个漆黑的地方,好象随时都会跑出一些可怕的东西来吞噬她,再加上不停的雷响,更让她害怕,不断哭泣。
不久,她突然勇敢地站了起来,扶着光洁的楼梯扶手往二楼走去。
她来到一问客房前,竖耳倾听,好似听到什么声音,于是她悄然打开了房门,却猛地张大了眼。
男人压在赤裸的女人身上,不停晃动,全然陶醉在两人的情欲世界里,发泄欲望。
汗水淋漓、吟哦娇喘,把小女孩逼得全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的父亲正在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做爱!
那每一个恶心的动作,都像是要强烙进她脑海似的,一再重叠……然后他发现她在偷窥,完事后大步过来招呼了她火辣辣的几个巴掌。
「贱人!妳在这里偷看些什么?是想给妳母亲报信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她想离开,但是那重重的拳打脚踢却一再落在她身上,最后他甚至还拿来皮带继续抽打。
这一切,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绝对不会!
第一章
「不……不要……不要打我……不要!」
「舱若!舱若!妳快醒醒!只是作噩梦!妳快醒来吧!」
有人在摇晃着阙舱若,可是她彷佛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要!求求你不要打我!」她一面大声地叫嚷,一面挥动双手,直到她觉得打到什么东西,才倏然静止。
「好疼……舱若,妳清醒了吗?」
阙舱若猛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瞧着眼前俏丽的女人,她十分困难的将氧气吸进肺部,用力地喘息。
「芸秋?」她的瞳孔对不准焦距,张了又缩,缩了又张,令她皱起了娟丽非凡的娇颜,痛苦地拧着眉。
「对,是我,妳清醒了吗?」慕芸秋揉着被她打到的下巴,关心问道。
她知道舱若三不五时会作噩梦,不过像今天这么激烈的,却是当她的经纪人以来的头一遭。
阙舱若揉了揉太阳穴,未料,一股昏眩还是袭上了她,令她突然吐了,吐得慕芸秋手忙脚乱,吐得两人一身秽物,也吐得她自己脸色苍白。
「我的天……」慕芸秋哀号一声,苦命道:「舱若,妳等一下还要拍照,拜托妳赶快提起精神来。」
本来她是看阙舱若精神不佳,以为她是熬了三天三夜工作的关系,所以才会要她先来休息室小睡一下,却没有料到她这一睡,又作噩梦又吐得两人一身臭。唉!舱若要是不能拍照,她的工作也不保了。
慕芸秋忙把阙舱若扶到休息室后头的浴室,稍微清理两人身上的秽物,阙舱若这时才清醒了些。
看到慕芸秋慌张的样子,她苍白、憔悴地歉然说道:「对不起,芸秋,我已经不要紧了。」
阙舱若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不需要用保养品就能拥有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她总是不太有表情,喜怒不形于色,更有着冷情宝贝之称,但和她相处过的人就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小女人,只是生长环境的关系,使她宁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愿接触别人的世界。
尤其是这个噩梦,据说从她小时候开始便一直困扰着她,至今仍然无法彻底改善。
「心病需要心药医,她现在欠的,正是一帖心药。」这是心理医生、也是阙舱若同父异母的哥哥阙宕帆说的话。
然而,心药难寻,阙舱若更是绝口不提这噩梦的内容,因此根本没有办法赶走她心中的恶魇。
慕芸秋看阙舱若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我没关系的,舱若,倒是妳,等一下要拍照了,我想……还是取消吧,否则以妳的身体状况,我真担心」
「不!没关系,芸秋,工作还是照旧,麻烦妳去帮我拿件衣服来,我去洗个澡就可以了。」
「可是……」
阙舱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浅浅的微笑,差一点就让慕芸秋看傻了眼。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可惜显少露出。
「我真的不要紧,况且我把妳的衣服吐脏了,妳也要梳洗一下吧?」阙舱若提醒慕芸秋。
慕芸秋拿她的笑容没辙,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她,「那我去拿衣服过来,妳在这里等我。」
阙舱若微扬嘴角作为回答,慕芸秋才放心地离去。
等她离开后,阙舱若才将身子整个靠向长椅,闭上眼睛休憩。
这噩梦究竟困住她有几年了?她自己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始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直为她担心的大哥阙可戬。
如果不是他,她早在几年前就自杀了。
活着,对她而言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副美丽的躯壳,根本像行尸走肉一般。
还有那一段曾经是最美、却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也不愿再想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今后她只为了一个人而活。
她要看着大哥结婚生子,否则她舍不得离开人世啊……
黑色的高级房车才驶近大楼,马上便有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迎了过去。
等车停稳,司机才忙着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后车门。
一位身材硕长、面容粗犷的男人下了车,他帝王般的气质与丰釆,马上引起女职员们的抽气及讨论声。
「黑先生,欢迎光临敝公司,我是负责接待您的人,敝姓吴,是这里的业务经理。」迎上前的男子微笑地自我介绍。
只可惜这位黑先生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就把他丢在门口,径自跟着身旁的两个大个儿进人大门。
业务经理先是愣在原地,尴尬没有台阶可下,半晌后才急忙跟上。
这位黑先生可是一名贵人,要是得罪了,他这经理的位置可能不保,所以再怎么辛苦,他也得执行老板指示的任务。
「黑先生!黑先生!电梯在这里,我马上带您去见我们老板……」
这回业务经理领在前头,想带他去乘坐主管级的电梯时,黑先生又不合作地停在一幅海报前。
由于他们是间广告公司,因此在一楼进门的两旁墙上,挂有一幅幅镶十银边且知名度颇高的模特儿海报。
让黑聿吾停驻的那幅海报上,是一个冷绝的美丽女人。
她站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之中,微垂着眼睫,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看脚下的浪花。构图虽简单,却散发着一股吸引力,让过往的人们都不禁对它投以注视。
黑聿吾看着海报,乌眸掺进了一丝难解的情愫,根本移不开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那名带路的业务经理,明眼地看出他对海报里的模特儿有兴趣,于是又多嘴的解释起来。
「黑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一位模特儿可是广告界的首席交椅,虽然并非我们经纪公司的模特儿,但指名找她拍照的公司却是不计其数,您现下看到的这一幅海报,是她去年的作品,当然……呵呵,您要是对她有特别的兴趣的话,我们也能安排一些小惊喜给您……」
他语中的暗示令黑聿吾阴沉下眼,一侧身,锐利的眸子对上他的,令他把接下来还要说的话,全数吞回肚子里。
蓦地,黑聿吾微微扬唇,冷冷地说:「你都是这样替公司安排生意的吗?」
业务经理被他这么一瞪,冷汗直流,手心也整个湿了。「我……不是,哈……哈哈,这是黑先生独享的待遇,其它人当然没有……」他颤着声音回答。
要知道,如今的黑氏集团可不是以前那个生根于台湾的黑氏企业,它的规模早在两年前快速扩张。若要跟阙氏集团这样的大企业相比,黑氏集团或许不自量力,但是它将来的实力却是连阙氏集团都忌惮的。
而他们这间广告公司,不过在台湾稍有名气,黑氏集团的黑聿吾说不定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足以把他们压垮,他怎么能不战战兢兢。
黑聿吾嘲讽地看他全身发颤的样子,又转身看海报里的女子最后一眼,说道:「你带路吧!」
「是……是!」
业务经理这才忙将他们领进电梯里,带去见他的老板。
一个半小时后,阙舱若准时出现在摄影棚,而她美丽又安静的气质,再度引来一阵赞叹声。
她真不愧是知名模特儿,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且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一股自然的丰采,令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阙舱若则是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因此她总视若无睹,径自放下手中的袋子,坐在一旁等待。
而她的人才一到摄影棚,一名手拿相机,左右指挥助手调光,头上抹满发油的男子马上趋了过去。
「若若,妳还是一样准时。」他的声音比普通的男子高几度,听在精神不济的阙舱若耳里,真的很不舒服。
但是她冷情宝贝的外号也不是叫假的,她先礼貌地朝摄影师点点头,才问道:「几时开工?」她注意到其它模特儿好象都还没有来。
本来就对她有意的摄影师,在看到那名老是像母鸡般挡着他的经纪人慕秋芸不在,便又向前多靠近她一些。
「今天的模特儿就只有妳。」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嗯?」阙舱若则有疑问。
「其它的模特儿都被派去出外景,替潮流杂志拍今天秋冬的新衣,所以今天的摄影棚是妳的天下了。」
阙舱若闻言,对摄影师的说法不甚自豪,却对他一直靠近的身体微微蹙眉。
她一向不喜欢男人太接近,虽然她的职业是模特儿,但是除非必要,她喜欢一个人拍照。
所以她向右挪了几步,不动声色地问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她指的正是拍照的事。由于她本来就话少,开口时话也不多,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话更是少得可怜。
「若若,不急,今天妳的经纪人没来,我先陪妳去化个妆,一会儿再慢慢拍照。」言下之意是今天他陪她耗上了。
阙舱若也没动怒,只是觉得烦,连日紧迫的行程教她的体力透支,她只想赶快完成最后一项工作,然后回家睡觉。
闪开摄影师的再度接近,她干脆直接背起袋子,往化妆室走去。
「我先去找化妆师。」
熟料,这流里流气的摄影师是真的跟她耗上了,一路不死心地跟着她进化妆室,她在化妆时,他还拿着相机拚命按快门,令她十分地受不了。
幸好几分钟后慕芸秋来了,替她赶走了他,才终于令她有了些许安静的空间。
「这个家伙还真像打不死的蟑螂,偷拍了那么多照片,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向公司报告,下次不接他的工作了。」慕芸秋臭着脸将门关上,惹得替阙舱若上妆的化妆师也在笑。
「嗯,幸好妳来了。」阙舱若诚然说道。
她在当模特儿的这几年,要不是慕芸秋一直保护、体谅她的话,她根本就不想做那么久。
因为这工作她只是兴趣,算是兼差,而且阙氏集团的总裁是她亲哥哥,她要在家当大小姐也无不可。
「当然,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算是妳的经纪人呢?」慕芸秋微笑道。
慕芸秋在这一行少说也有五年了,却从没有见过像阙舱若这般看来冷默、满身刺,私底下却是心思细腻、脆弱的女子,这激起了她的保护欲,也助阙舱若度过了许多危险。
因此当年阙舱若在签下此长达一年的模特儿合约时,便先言明了,如果不是慕芸秋当经纪人,那她就不打算续约。
此举无异是让慕芸秋在经纪公司里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因此对于阙舱若的事,她便更加细心的处理,以至于形成现在她们又像工作伙伴、又像朋友的关系,令人钦羡。
不久,脸上的彩妆总算完成,阙舱若立刻换上衣服,走出化妆室。
慕芸秋在身边一再提醒她道:「等一下妳若是感到体力不支的话,要立刻告诉我。」
她担心的是,阙舱若方才才大吐过一次,精神虽然已经恢复不少,但她终究是已经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体力方面是个大问题。
阙舱若朝她点点头,便随着摄影师的指示入镜了。
她一身白色,剪裁大方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更衬托出这款衣服的特色,因此摄影师看了很高兴,几乎是从她一人镜开始,就不断地出声赞叹。
「若若,妳今天实在是太棒了!妳身上的这件衣服,绝对会成为今年秋冬最抢手的服饰。」
阙舱若面无表情,只是等他的指示,准备摆姿势。
「若若,听好,今天妳不能再愁眉苦脸,要像上一次一样尽量的微笑,听到了吗?要微笑喔!」
笑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对平面广告来说,却是使画面鲜活的一个重要点。
但是被称为冷情宝贝的她,会笑吗?
摄影师再一次要求调光,不一会儿当阙舱若摆好姿势时,瞳仁透过相机,便下令了,「微笑,若若。」
阙舱若的头微抬,有些微不可见的,但她真的开始在微笑了。
那抹带了笑意的眼角、眉梢、唇弯,彷佛将阳光带进摄影棚似的,摄影师立刻如获至宝的猛按下快门。
一旁观看的慕芸秋只要一看到这一幕,总觉得像奇迹。
一向沉默寡言的阙舱若笑起来真的很美,但是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她不喜欢笑呢?是因为过去有过创伤吗?
她不是当事人,不过她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阙舱若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像现下这种彷佛正在追寻着过去已逝的快乐而笑,令她看了心酸。
黑聿吾讽刺地弯了弯嘴角,发觉自己一向最自豪的注意力,现下居然无法集中,望着陈老板那张不断开合的嘴,他真的不耐烦,因此心绪更是一直飘往方才那名海报上的女郎。
绝色的女子他是见多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神情如此愁郁又脆弱的娇丽女子,令他仅是以眼角余光一瞥,便在心板上留下痕迹。
他想要见她,这个冲动也使得他不得不在这里听陈老板的废话长达五分钟之久,而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陈先生,你不带我稍微参观一下公司吗?」黑聿吾微蹙着眉,打断他的话。
陈老板马上停了下来,表情先是有三秒钟的呆愣,才又换回一副生意人的嘴脸道:「那自是当然。黑先生请跟我来吧!」
黑聿吾这才起身跟着他走。
本来,像收购公司的这种小事是轮不到他出面,但是他的手下大将祁湮禹出了车祸躺在医院,而他的弟弟黑聿岂飞到美国去处理公务,他自觉偶尔也该离开办公室走动一下,便决定自己来一趟。
没想到却遇上这么一个话多的家伙,他相当地不悦,抿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