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任何事情都有黑白两面,当父亲的选举活动在白热化之时,那层黑暗面的对手,便开始不安分的蠢蠢欲动,发黑函、搞破坏……以往父亲手下那群死忠的兄弟,怕他们会做出破坏选情的事情,便找上了对方,当然免不了又是一场打斗,而伍东懋就是听到风声赶了过去,因此才挂了彩。
她柳眉紧蹙,不发一语。
她不懂他所说的话。义气?义气是什麽玩意,那是江湖人才说的话。
在她看来,打架就是坏事,既然是坏事,就用不着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所以说他与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突然他想了起来,那只发夹就是那天派对上,方柏睿那小子送的。
「你头上那支夹子好丑,把它拔掉。」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容琬璃愣了下,伸手去摸发夹,取下它,摊在手中看了看。「不会啊,我觉得还挺漂亮的……」
「漂亮个头!」抢过发夹,他朝窗口丢了出去。
她生气了,瞪着他。「你怎麽可以把我的东西丢掉?」
「你舍不得?」一股妒意在他胸口波涛汹涌,他明白他配不上她,只有那小子才配得上她,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去忍受这样的事实,他想要她,想要她当他的马子!
不是舍不得,-个发夹罢了,没有什麽好留恋的,她生气的,是他的态度,他为什麽总是这样,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做事冲动又自以为是。
「你很喜欢他?」他的声音乾乾的,很绷。
「谁?」没头没脑的一句,又让她一愣。
他把头别到旁边去,看样子好像在生气。「那小子,方柏睿。」
她瞪着他,小嘴微张,缓缓的,她懂了……
「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麽事?」她用起一贯冷淡的口吻,凝视着他。
他猛转过头来瞪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接着他霍然站起,跨步就要离开。
「如果你想从他身边把我抢过去,那就拿出一些诚意来让我看。」在他步出门口前,她赶忙道。
她心跳的很快,她知道她说了很奇怪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她想挽留住他,挽留住这个其实不应该和她有所交集的古惑仔……
慢慢的,他回过头来,凝着她的後脑勺。「什麽意思,说清楚。」
她猛吞着口水,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後,转过身去面对他。「赢过我,在各方面的表现上都得赢过我,我不要一个什麽都输我的男朋友,那很没面子。」
他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她的胸部险些撞上他的。
他凝视着她,声音很低沉。「赢了你,你就当我的马子,不再与那小子来往,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她抬起尖尖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对,但我是说各方面,你别忘了,我是学生会副会长,我的功课是顶尖的,我……」
他的唇突然压下,封住了她。
她挣扎,但他一身蛮力让她挣扎不得。
狂热的情潮再次波动心湖,最後她只能虚软的倚靠在他身上,颤抖的娇躯承受着他的狂热如火……
半晌後,他放开了她,凝视着她红肿的唇,凑近她的耳边低喃:「不管你有多行,我都一定会赢过你。」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哪一点不好,不过她既然这麽说了,他就一定会做给她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全身抖颤的厉害,刚刚她做了什麽?
他真的赢得了她吗?
匬匬匬匬匬匬匬匬
伍东懋变了!
每个人都在这麽口耳相传着……
他真的变了吗?
是的,不由得你不信,他真的不一样了……
首先,他进了补习班,又到书局买了一大堆参考书回家猛K,然後每个人都看见了,他几乎每一节都乖乖的坐在课堂上,认真仔细地上课,俨然就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他们不习惯他的改变,谣言也跟着满天飞,有人说他是暗恋某个女老师,所以转了性,也有人说他是因为他爸爸要选立委,所以必须做做样子,等选举一过,他就会恢复本性了。
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事实证明,他并没有与任何女老师发生暧昧关系,接着选举也结束了,伍叔叔顺利当选了,人们期待伍东懋现出原形,可是大夥都失望了,他不但在班上考了第一名,升上三年级以後,他还和方柏睿角逐竞选学生会长。
「真的吗?伍东懋要选学生会长?」女学生响起尖叫。
抱着书正要离开教室的容琬璃愣了住,扬了扬唇,对他的表现,她真的很意外,也不由自主地打从心底佩服。
「那我一定要选给他,哎呦,我简直迷死他了,他那种笑起来坏坏的表情,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他那抹要笑不笑的扯唇动作,回荡在容琬璃的脑海……她的唇再次上扬。
「你要去哪里?」
突然有人往她的肩膀一拍,她侧过头,可不正是现在学校里最风云的人物--伍东懋。
她正想开口和他说话,接着,迎面又来一个熟人--方柏睿。
他一看是他们在一起,就很紧张地跑了过来。
「琬璃,要开会了,快点,来不及了。」方柏睿催促着,眼光敌视着伍东懋。
「哦,好的。」容琬璃就要走过去。
伍东懋按在容琬璃肩上的手用了力,不让她走过去方柏睿的身边。
她抬头,微微一笑。「我要去开会,来不及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没有机会说话,因为自从上次他知道了她的房间後,他常常会攀树爬到她的窗口,要她开窗让他进房间。
刚开始他会找许多的藉口,比如借东西或者是要求她帮他补习之类的,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事,只说想她。
这是他俩的秘密,没有第三者知道。
「等一下。」伍东懋唤住了正要上楼的二人,直挺挺的走到方柏睿面前,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对容琬璃柔声说:「我到校门口等你。」
「不用了,我们会开的很晚,我送琬璃回去就可以了。」方柏睿大着胆子说。
不知道妒意是不是可以让一个懦弱的男人,变得更勇敢?容琬璃看若方柏睿如此想着。
伍东懋嘲讽的盯着他。「别神气,很快的,我就会让你连这种机会都丧失。」他指的是学生会长的宝座,然後又对容琬璃再确定一次。「我等你。」说完,转身潇洒的走开。
容琬璃摇了摇头,唯一改不过来的,就只有他那个脾气。
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
就在所有的事情都转向光明的一面时,却突然罩上了一片乌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半夜,一阵喧天的警车蜂鸣,惊醒了睡梦中的容琬璃,她迷迷糊糊的拉开窗,看到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一大准的警车,那一声声警鸣刺耳极了,她皱起眉头,拉了件睡抱套上。
这麽晚了,是遭小偷了吗?这儿治安一向很好的。
她匆匆要下楼,在楼梯口却被父亲唤了住。
「不要下去!」容秉谦一脸惶恐,脸色惨白,额上冒着汗,抓在门把上的手甚至在颤抖。
容琬璃从来就没见过这样子的爸爸,她皱了皱眉头,一种很恐怖的情绪龚上,莫非楼下的警笛和爸爸有关?
她瞪大了眼看着容秉谦。
然後警笛再次鸣响,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再来就听见警车离去的声音,容琬璃吁了口气,还好,和爸无关。
容秉谦也松了口气,整个肩头的线条放松了。
「没事了,去睡吧!」容秉谦说,关上房门,在关门的同时,容琬璃还听见里头的张美琴,很紧张的问着:「到底怎麽了?」
是啊,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呢?
那一夜,容琬璃再也没有阖眼。
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
隔天,容琬璃一如往常的穿戴整齐下楼用早餐,准备上学时,伍东懋突然撞进了她家大厅。
「容伯伯,容伯伯您在哪?求求您,救救我爸,求求您……」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抑掩不住浓浓的紧张气氛,他冲进餐厅看见了她,她愣了住,瞧见了他眼瞳中的慌乱,来不及开口的,他又奔上了二楼。
「容伯伯,您在哪?您快点出来,快点……」
容琬璃放下才喝了一口的牛奶,匆匆地追了上去,在楼梯口,她瞧见了伍东懋朝自己的父亲跪了下来。
「救救我爸,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您了……」
怎麽回事?伍叔叔发生了什麽事?容琬璃全身都绷紧了,一颗心悬在喉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从来没看过伍东懋这个样子。
容秉谦眉头锁的死紧。「你起来,有话好好说,你爸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情有点麻烦,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不--」凄厉的声音划破楼梯间死寂的空气,伍东懋像看魔鬼似的瞪着容秉谦。「你怎麽可以这样说,你怎麽可以置之度外,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在幕後主谋……」
「住口!」容秉谦大喝,握紧的拳头颤得厉害。「不要乱说话,回家去,乖,听容伯伯的话回家去,什麽人也不要见,什麽话也不要说,我会想办法的,相信我,现在就回家去!」
容琬璃贴着墙壁呆立着,脑海中昏眩的弄不清她到底听到了什麽?
不,她根本什麽也听不懂,什麽都不想知道……听到沉重泄气的脚步声传来,她闪过身,隐身於墙後,她不要看见他,现在不要……
第四章
十年後
「往往一个念头,就会铸成一辈子的遗憾。」容琬璃在告解的最後如此结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她走出教堂。
神父自她身後追了出来,「琬璃,等一等。」他看着凝在她脸上浓浓的忧伤,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她是最近才上教堂的,可能是愈近婚期,心口愈慌的关系吧,她需要一个安定心魂的依靠。
扯了扯唇,她算是做了回答。
「那他呢?那个伍东懋?」神父忍不住问。
容琬璃怔了一下,将眼睛转开。「有些故事,其实一开始就不会有结局的。」她淡然的答着,眼神飘得好远。
是好远的故事了,十年了,十年来她没再见过他。
事後,她终於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伍叔叔当年是以走私集团的主脑身分被捕入狱。伍东懋说的没错,爸爸确实是整件事的幕後主使者,这也就是当初爸爸力挺伍叔叔参选立委的原因,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一个「利」字。
後来东窗事发,伍叔叔半夜遭捕,伍叔叔很讲义气,并没有马上将爸爸招出,心里可能还希冀着爸爸会出手相救吧,所以才会让伍东懋隔天一大早就来找爸爸。
可是爸爸事後却很不讲义气,他将所有的事情撇得一乾二净,甚至还用了非常狠毒的手段,让伍叔叔一人扛下所有的罪行,最後听说伍叔叔被送到绿岛去了。
当然,这都是事後,她一点一滴所偷听得来的消息。
那伍东懋呢?
她不知道,自那一天後,她没再见过他,就连爸爸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他就像突然消失了般,再也没有他任何的消息。
容琬璃向司机说,要他先回去,她想一个人到街上走一走。
就算是做单身的最後告别式吧,明天起,她就是方家的媳妇了。
没有意外的,她最终仍是嫁入方家,成为方太太,而属於伍东懋的那一段记忆,将永远被埋藏在她心底深处,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经过十年的洗涤,有关伍东懋那段短暂的记忆,恐怕除了她,不会再有人记得了吧?
容琬璃站在街口等待红绿灯,两旁的商店橱窗落地玻璃映现出她的身影,一袭香奈儿的套装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如丝般光滑的秀发轻扬,在人群中她依然醒目,全身上下散放着成熟妩媚的女性美。
虽然自国二後她就没有再长高,一六六公分的身高站在人群中,并不算太过突出,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却让周遭的人忍不住地会多看她两眼。
她为什麽要嫁给方柏睿?
为什麽不呢?
她不是说了,她这一生都要完美的吗?而方柏睿就能完全满足她的完美主义。
他一直是很爱她的,而她从来也没怀疑过这一点,所以当他们从美国学成归国後,他求婚了,而她也理所当然的应允。
她想,嫁给他,总比回家面对容秉谦,让她觉得自在许多。
其实她并不想去敌视父亲,以她的角度,她能理解父亲的作为,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每回见到父亲,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伍东懋,想起他扯唇似的鄙夷,想起他朝父亲下跪的画面,想起他以往与她的总总,然後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敌视自己的父亲,是的,不由自主……
绿灯亮了,容琬璃前面的人开始移动脚步,她也跟着移动,一阵风吹了过来,打散了她的发,一甩头,蓦地看见一具很眼熟的背影。
她怔仲着,对方却突然转过头来,容琬璃冷不防的停下脚步,两眼怔怔的望着那个人。
是他吗?她全身颤抖着。
那是他吗?伍东懋?
容琬璃激动不已,剧烈的心跳声压过了周遭所有的声响,他们就这样在车道上对视数秒……直到一阵急躁的喇叭声鸣起,她回过神,闪开了身,朝他的方向奔了过去.....
她奔跑的步调快得有点失控而离谱,匆忙地,她推开过往的人群,就怕一个闪眼,他又不见。
一个小孩刚巧在骑楼外戏要,不小心被容琬璃撞个正着,小孩倒地哇哇大哭。
容琬璃情急地蹲下身扶起小孩,小孩的妈妈奔了出来,拉着容琬璃就是一阵骂。
容琬璃着急地再向四周探看,但什麽也没有了,他就这样的让她惊鸿一瞥,又凭空消失。
泪意突地涌上,她双手摀住唇,全身颤抖不已。
是他吗?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容琬璃那模样吓坏了那位小孩的妈妈,她停下了叫骂,拉起自己的小孩,像躲瘟神似的快步离开。
容琬璃呆立在街角,茫然的、恍惚的,错乱的,然後她努力地说服自己,那个人不是伍东懋……经过了十年,她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况且还是那麽远的距离,不可能的,所以刚刚那个人绝不会是伍东懋。
机械性的,她拖着步伐离开,零碎的思绪在脑海中飘浮,她竟然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匬匬匬匬匬匬匬匬匬
呆望着镜中穿上白纱的自己,容琬璃心头依然是一团纠结的紊乱。
昨夜她几乎没有阖眼,一夜未眠的结果,让化妆师由今早起,就不停频频抱怨。